而这刻,沈流景的眼睛便不能离开了,今早撞到面前的人便想着他一直眯着的眼睛,睁开会是哪般?他也觉奇怪,不都是白眼球黑瞳孔又有什麽好奇的。
瞳孔有黑色也有褐色的,他没有闲致到同一个人面对面去观察他瞳孔的颜色。会想起这个话题,是因为面前这个人的眼睛,浅褐色的瞳孔在镜片下可以用漂亮来称赞,他第一次那麽仔细的瞧一个人的眼睛,而后却做心里婉叹了一句可惜,那麽漂亮的眼睛被厚厚的眼镜片遮挡住。
童谣被沈流景盯得尴尬,唐择柚轻声咳了一下,宋是凡看着他嗯了一声,上扬的音调,表情疑问。
“你没事吧?”
童谣被沈流景这麽一问,也不知晓他问的什麽,莫名的回了句没事,惹来宋是凡探究的视线。沈流景没有再次接话,牵着唐诺的手上了车,唐择柚跟在后面,上车后的唐诺摇下车窗给童谣和宋是凡两人做了个拜拜的手势。
两人走在林荫道上,下午五点过的时间,接近六月夏的夕阳洒在算不得茂密的树枝上,林荫道的由鹅卵石铺成的道路上有着稀稀疏疏从树叶的空隙处照射下来的阳光。
宋是凡的肩上斜挎着一个卡其色牛杂包,双手十指交握,放在后脑勺,抱住脑袋。他的嘴里还嚼着口香糖,不论穿着打扮还是精神面貌,走路的步伐身上的懒散,都指证着这个人其实还是个在校大学生。
“双休我们出来玩吧,我不用去做兼职。”
“我要去相亲。”
宋是凡身子调转方向往后到走着,他的步伐比童谣快了四五步,瞧着童谣一本正经不像开玩笑的神色,他用讨厌的语气说:“是你妈让你去的?”
他不喜欢童谣的母亲,因为童谣母亲对童谣的种种。当然,这些不是童谣对他讲的,这个人是有什麽话什麽事全埋在肚子里,也不是个爱说三道四的人。他只是偶尔去童谣家里,童谣母亲的作为和语气令他不舒服,也从中知晓童谣的处境。
宋是凡叹了一口气,停下脚步,他伸手去抓照射在他衣服上的阳光。“你母亲对你这样不好,你却还是言听计从。”宋是凡埋着头,说的话语听起来有那麽丝沉闷。
“那是责任。”
五月下旬的某一天,无法抓住阳光的他,抬起头看见笔直站在林荫道中间的童谣,耳朵听到那四个字。像拳头一下撞进心里,却有着郑重和沉重的感觉。
他的母亲生他养他,不是让他有了担当后开始反着她,故而她做的百般不对。刁难他,打骂他,他可以怨恨讨厌,身为儿子身为男人便不可能在这些事上斤斤计较。
倘若他的母亲真对他做了罪不可恕的事,他再来权衡这之间的所有。
童谣口中的责任宋是凡不能理解,他被父母丢弃,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父爱如山母爱无私,他一点也不懂得,若有一天遇见双亲,他连一个正眼也不会给,要有多自私才能丢弃他。
宋是凡转过身,走在童谣前面背对着童谣。
“或许你口中的责任,以后会让你丢弃太多你需要的东西。”
“我又不是傀儡,我有思想,也懂得需要什麽,不要什麽。”
“童谣?”
“嗯?”
走在前面的宋是凡突然停下脚步,也许是他唤童谣二字有着郑重,被唤的人也连带着停下脚步。
“我也曾想过双亲能找到我,不幸福至少我有个家,后来一想那麽自私的人不能让他们好好活着,至少要痛苦,生活难捱。你说这样的我,是不是很可怕?”
童谣瞧着前面的人低下头,语气沮丧,他也不知道可不可怕,他也曾这麽想过,他的母亲凭什麽活的开心幸福。“有血有肉,有情有恨,谁好谁坏,能思考能判断,又不是什麽罪不可恕的事情,有什麽可怕的。”他的话似乎也在安慰着自己,又不是什麽罪不可恕的东西,有这种想法的自己哪里可怕了。
前面低着头的宋是凡抬起头,视线正视前方,一板一眼的童谣安慰起人和他想的如出一辙,根本不是安慰倒不如说是评价。
不过他还是很高兴,脸上是淡淡的笑,不管是评价还是安慰,于他而言都重要。谢谢你,童谣。走在前面的宋是凡在心里如是说。
“诶,你和那个人人认识?”
“哪个?”
“就是你说没事吧,回答的那个人。”
坐在后面的唐诺,嘴里咬着棒棒糖,含糊不清的说:“那是唐老师。”
唐故已侧着身子,看着唐诺手里还拿着一根棒棒糖“不能把糖吃多了。”
“爸爸给的。”
“小诺,你喜欢哪个老师啊?就刚刚那里两个。”
“都喜欢。”唐诺还记着童谣同他说的话,他如果说喜欢唐老师,宋老师会难过的。
唐择柚见唐诺低头玩着安全带,转正身子坐好,前面是绿灯“你是不是喜欢男人?”他没见过沈流景身边有过女人,连传言都没有听过。他刚瞧沈流景看那个人的眼神,心里突然浮现这种想法,不管是猜测还是多想都让他会回避三尺。
沈流景转着方向盘,冷冰冰的回了唐择柚一句不知道。天阴了,是下雨,还是吹风,只有天知道。是不是喜欢男人,只有同那个人多接触才会知道,喜欢男人又不是喜欢所有的男人。
次日的早晨,童谣去监看了早读,下课后才踏进办公室。叶柠询问他是不是要去相亲,童谣往宋是凡身上瞟了一眼。
“嗯,怎麽了?”
叶柠在接水机处接水,接好后回到位置上,水杯放在桌上,打开课本摇摇头,满脸伤心的表情“单身老师又少掉一位。”
“没事,我陪你单着。”
叶柠转头看着对面桌童谣后面的位置的宋是凡,故作娇羞状“不如我们凑一对~”
“我就说说你别当真。”
“我当真了才是傻逼了。”叶柠喝着开水。
“六一汇演的节目叶老师你排练好了吗?”童谣眼睛瞥见桌上的台历,离六一儿童节还有五天。
“你放心吧。”
“六一不是星期一吗?”宋是凡插话。
“嗯,不知道学校怎麽安排,挺头疼的。”童谣揉着太阳穴,做了班主任后才知道比只做一门任课教室辛苦多了,还不方便。就拿六一汇演来讲,他一个男老师,不可能教一群小女生跳舞,最后麻烦的还是叶柠。
“既然头疼为什麽不跟主任讲不做班主任。”
宋是凡的右手手指玩转着笔,似笑非笑的对叶柠说:“你以为这个就像你吃糖,不喜欢就吐出来,然后吃另一种?做了老师就要对学生负责。果然是初出茅庐的小家伙。”
叶柠听着宋是凡的教导,她来这所小学任教,认识了沉默寡言却给她稳重和踏实感的童谣,认识了偶尔疯癫脾气动作语言和小孩子无异,到重要时刻比谁都正经的宋是凡,还有别的老师。她才做老师半学期都没有,两个人对她的教导于她来讲,很受用。初中时老师也曾讲过,交一个真诚的朋友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她从打心底里感谢两位。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 章
他的母亲或许是因为相亲的事而觉得此事有求于他,对他的脸色好看了些。童谣想,大可不必这样,他的母亲越是这样他们之间的隔膜与心存芥蒂越来越深,像宫阙的城墙,坚不可摧。
约好的时间是周日的上午九点,南后街的AB咖啡店,是他母亲和对方谈好的地点。
作为男人的他不可能迟到出场,所以他比约好的时间早了一个小时,仪容端正。
时间接近九点的时候,女人才姗姗来迟,旁边跟着一个妇女,想来不是亲戚就是母亲了,他下意识的看了眼旁边坐着的自己的母亲。
女人穿着淡黄色的连衣裙,一双蓝色的高跟鞋,披肩的长发,只有打扮得体的想法,除此之外心里再也无任何想法,只盼着能早点结束。
双方简短的介绍了彼此,女人叫李檬,他想起叶柠,两人名字正好可以组合成柠檬。而女人旁边的妇女打量他的目光让他非常不舒服。,一想着自己母亲或许也是拿同样的目光去打量对面的女人,他也就释然了。
双方家长坐到另一张桌子,让他们彼此好好处一下,其实大可不必这样,是以相亲见面的,彼此都没什麽话可讲。
“李小姐多大?”童谣想两人也不可能就这麽干坐着,他是男人,话题这种事就由他来找。
“24呢,你呢?”女人为了掩饰尴尬,端起桌上的咖啡小饮了一口。
“我……”童谣的我25岁的2还没有讲出口,就看见朝他走来的沈流景,不知为何心里开始紧张更多的是尴尬,毕竟相亲一次说起来就带有尴尬,他希望那人不要走过来。
“好巧,唐老师。”沈流景188的身高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坐着的童谣。
童谣的右手拽着衣摆,仰起头,想着要怎麽同面前高大的男人打着招呼。“好巧,沈先生。”
“你有时间吗?”他的视线望进童谣的眼睛里,漂亮的瞳孔,他多想伸手去拿下视线里男人戴着的眼镜。
童谣啊了一声,不知道沈流景为何这麽问,他对李檬点头表达着抱歉,李檬礼貌的回笑。沈流景瞧两位的互动,以为着童谣不会答应,他弯腰抓起童谣的左手,不费吹灰之力就将童谣从椅子上拽起来,欲行带走。
路过李檬位置时,被沈流景握在手里的童谣的左手,童谣的左手反握住沈流景手背,带动他停下来。沈流景被力扣住停下脚步,别有深意的看着童谣。
童谣对着李檬鞠了一躬,他说:“对不起,我有事先走了。”
沈流景在童谣这句话后愣神了,他见过的人太多,商场上,生活里,居心叵测的有,表里不一的有,胡搅蛮缠的有,毫无教养的有,面对这样的人他早已学会如何相处。可是,对上童谣这样温吞有礼,有颗赤诚之心,眉慈目善的人,他竟然不知道如何相处。
在他愣神的片刻,童谣拉着他的手大步走出来咖啡店,大有一副誓不回头之势。
童谣松开沈流景的手,算来也是夏天的气温,两人的手掌心皆有汗腻。童谣眼睛往别去看着,左手抓着裤子使劲擦着,不是要擦掉汗腻,而是那种奇怪的感觉,从手心到心里。
“谢谢。”童谣说。
沈流景诧异的看着童谣,瞧他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不应该怪我破坏你和你女朋友约会?”他眼尾的目光瞥见有个妇女正往他们走来,看样貌和童谣打似像,想来是他母亲。他一手抓住童谣的手带他到自己车前把他往车里塞,动作流贯只是力度有点不温柔罢了。
童谣系好安全带,沈流景上车系安全带,发动车子。
“叶尾路,紫巷小区。”
沈流景听着童谣报的地址“你真以为我是要把你带离现场而已?”
童谣咦了一声。
沈流景没有再次作答,他开车路过那家咖啡店,见童谣和一个女人对坐谈话,心里不舒服席卷全身,直接停下车子,想要带童谣离开,他连理由都想好了。
“那不是女朋友。”
沈流景知道,童谣对那女人的态度无论从哪里看也不是对女朋友应该有的,之所以说是女朋友,他也是想打趣童谣罢了。或者是试探,可是为什麽有这种想法,他也无从得知。
沈流景的车在百货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停下,两人走进百货商场。童谣慢吞吞的跟在沈流景后面,前面的人穿着西服裤,上身却是黑色的短袖,童谣吸鼻,如此不伦不类的穿法沈流景也能穿出好看,有的人天生就是衣服架子。
童谣一直跟在沈流景后面,他也不知晓前面的人带他来这种地方做什麽。这里的一件衣服就会花掉他工资的三分之一。
沈流景停下脚步,童谣看了一眼前方,孩童区,原来是给唐诺买衣服。六一要来了,这个大男人也有如此细心之处,却从任何地方都看不来。
“你挑一下吧,我付钱。”沈流景说的振振有词。
“为什麽要我挑?”
“我又不知道他喜欢什麽?”
“我就应该知道吗?”
“毕竟你是他老师。”沈流景环抱着臂如实说。
童谣本想反驳你还是他舅舅呢,张口后又闭上了,专心给唐诺挑衣服。
“哪家啊?” “没有,这里全是巷子。” 唐择柚在月前巷来回转着,这里的巷子和迷宫毫无区别,他似乎已经迷路了。
他在接着电话,脸上已有怒色,一个女人还要差使他来给她买东西。
赵菁长得小巧玲珑,身高160,和182的唐择柚站一起,用沈流景的话讲,你女儿真可爱,就是没遗传你身高的基因。
赵菁是他身边呆过最久的女人,他不是花心而是正常的换换女朋友。不得不说赵菁跟他以往的女人不一般,至少能把他差遣出来这点就能看出。
他挂断电话,这个地方没有翻新过,古老的巷子,陈旧的石板路红砖黑瓦,密集得连太阳都不能照射进来,巷道也只能并肩走两个人,还得是身材匀称的。这种地方真是大隐隐于市。
他拿着手机,转角,是下个巷口。
他见一个男人,蹲在巷子里,他所在之处有阳光,耳后头发翘着,喂着猫咪,这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宋是凡周末没有做兼职,他从冰箱里拿了面包,走进巷子。像迷宫一样的巷子,在这里住了十几年的他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月前巷的每一条巷子。
这巷子里住的大多数都是没有什麽收入性的老人。
他走进最后一条条巷子,唤了几声“咪咪。”巷尾有猫叫声传来,他嘴角挂着笑。宋是凡走到有阳光的地方,单膝跪地。他撕开包装,小点小点的撕着面包,从一开始的一只猫的到来,到第二只猫,三、四、五……他惊讶了一下,还有只猫没有来。他伸长脖子往巷尾瞧了瞧。
“喵~喵~”一只黑猫抓着他跪在地上的右脚膝盖处的裤子,宋是凡伸手拂了一下它背上的毛。猫突然来抓他手,他躲掉,喵咪向他喵了一声,然后调转猫身向巷口怒嚎着,像要斗架的声音。
宋是凡咦了声,看见巷口的人,穿着西裤白色的衬衣,胸口处的纽扣没有扣上。男人手里拿着手机,低着头。他的脚边有一直白色的猫,头顶是黄色的毛。男人提起右脚,猫咪跟着站立起身子,伸爪子想要抓着什麽,嘴里还发出喵呜的声音。男人放下脚,猫咪立刻扑上男人的鞋子,爪子抓着男人鞋子上的鞋带。
宋是凡笑出了声。
唐择柚听见笑声,抬起头。阳光里的人,眯着眼睛,眼尾成一条线,细碎的头发遮住眉毛,快要盖住眼睛。他的身边围了几只猫,安静的吃着面包屑,而他们之间有一只剑拔弩张的黑猫。
“真巧。”唐择柚逮起他脚边玩他鞋带的小猫咪。他走进巷子看见男人喂猫咪,右脚好像有什麽东西一低头看见有只猫玩着他鞋带正嗨。
“还不知你怎麽称呼呢?”宋是凡问着朝他走过来的男人。
“唐择柚。”他放下猫咪,黑猫站在一旁警惕的盯着他。
“宋是凡。”他自我介绍着。
“唐宋一家啊。”
给猫咪撕着面包屑的宋是凡听见这句话,缓缓地抬起头,用别有深意的视线看着唐择柚,没有扣上扣子的衣服处露出的皮肤,宋是凡听见自己咽了一口气。
“为什麽不买小鱼干?”唐择柚对上宋是凡看自己的目光,宋是凡立刻低下头“上次吃了小鱼干好像就上瘾了,别的东西都不吃,不能惯着。”
“这些小家伙好脏。”
“流浪猫啊。”说起哪里有流浪猫和流浪狗,那你一定会听见月前巷了,深深的巷子里白天黑夜你都能听见狗吠猫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