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影惊梦- 第14部分

　　洛华打着伞去报道，雨“噼里啪啦”地打在伞上，溅起四散的雨珠。当他走到纳德楼前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倩影，他很意外在这个时间、这个地方遇见她。他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去上课了，意外的相遇似乎让他暂时忘记了要面临的困难。

　　“早啊。”沐兰斐然一笑，

　　洛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早。”

　　“这是我妈妈叫我带给你的。”说着，她把一个白色的袋子递到洛华面前。

　　“这是什么？”

　　“好吃的啊，都是我妈妈特意给你做的点心。嘻嘻，我以前只有考到好成绩的时候，才有机会吃到这个，这下你可有口福了。”

　　“是么……我真的有口福了么？”洛华站在那里有些木讷地说道。

　　“你要坚持下去啊，我们都相信你。”沐兰抬起胳膊紧握拳头，做了一个加油的姿势说道。她前天发觉洛华好几天没有来上课，问了周亦星才知道发生的事情，回家就告诉了苏玉。

　　你和苏阿姨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么，你们都相信我么，洛华默默地从沐兰手中接过飘着香味儿的袋子，还有一丝余温留在上面，心里顿时燃起一股感激，是谢谢她们的点心，还是她们对自己的信任，抑或两者都有吧。

　　这场雨一直下到傍晚才停，外面的夜风呼呼地刮着。柔和的灯光照在卧室里，反倒有一股暖意，苏玉换上一身杏色睡衣，她的脸庞在灯光下依然端庄秀丽，只是多了一丝丝的忧虑。沐青云靠在床头看书，这是他睡觉前的习惯。

　　苏玉走到床边坐下来，看着丈夫聚精会神的样子，当年她就是被他的这股认真劲给打动了。她柔声问道：“洛华的事情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由纪律督察会在调查。”沐青云说道，他的目光仍然锁在手中的书上。

　　苏玉看他漠不关心的样子，口中不禁有些不悦：“难道你相信他这样一个善良的孩子，会去资料室盗取什么机密资料么？”

　　看见妻子脸上的愠色，多少让他有些百口莫辩的感觉，女儿已经央求了他好几次，尽管他很疼爱妻子和女儿，但是军校里的机密她们是不知道的，而这些机密将会直接影响到校方对洛华的判断，他也不能对外讲，即使是自己的妻子，因为他肩负着纳德军校校长的职责，维护着更多人的安危。他放下手中的书，抚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洛华的事情我和你一样担心，我也相信他是清白的，但是我……不管如何，我都会在合情合理的情况下去帮助他的。”

　　夫妻二十多年的情深，苏玉何尝不知道他作为一个军人的立场呢？只是她把洛华当作自己的儿子一样看待，洛华的遭遇又唤起了她的母性，不知道这件事情会对他有什么影响。沉默片刻，她又想起洛华去世已久的母亲，眼圈渐渐湿润，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这孩子的命运怎么就这么坎坷呢？”

　　一个月后，听证会如期进行。那天早上北风虎啸龙吟一般，似乎是在宣告着无与伦比的力量。由于这事件涉及到军校的信息机密，所以此次听证会是不对外公开的，除了纪律督察会的委员外，只有洛华和他的教官贺义达参加。道格拉斯主持担任这次听证会的行政法官，贺义达是洛华的辩方教官，他必须为自己的学员承担起辩护的责任。

　　除了中午一个钟头的午餐和休息时间，听证会从早上九点一直持续进行的。沐兰和周亦星等人只能在外焦急地等待，期间她们还作为辩方证人被叫到庭中作证。到了五点钟，沐兰等人终于看到那扇沉重的漆红大门缓缓开了，一个个委员接连从里面走出来，最后才看到贺教官出来，一脸复杂的表情，难道……？沐兰等人心坎一凉，贺教官又回头看了一下，对众人摇摇头，没有说一句话便转身走了。听证室里只剩下洛华一个人还坐在那边，整个人就像是被冰块冻住了一样。

　　第二天，周亦星起床后到发现表哥的卧室门开着，推开进去一看，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但似乎少了很多行李之类的物品，书桌上有一张留言　　表哥已经走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二十二章
姑射山自古便誉神秀之姿，延绵的峰峦间浮云徘徊，清风含香流连于山涧，恰如人间仙境。

　　这姑射山林茂物胜，除了有上千种类的动植物外，还盛产灵芝、枸杞、冬虫夏草等名贵药材。洛华的外公便以中草药起家，在家旁边开了一所中医诊所，成了这一带德高望重的老中医，后来舅舅继承了他的衣钵给人看病，舅妈帮忙抓药。

　　洛华从小就和外公，舅舅一家生活在姑射山下，这种宁静的生活带给了他家的温暖。他抬头看了看久违的山峰，感到无限的亲切，快有一年没有回来了，他心里默念道。昨天一大早，他就起来收拾好行李，给表弟留下了一张纸条后，就悄悄地离开了纳德军校，独自坐上回家的火车。

　　家到底在哪里？他曾经这样多次问过自己，后来回味外公的话终于明白了，一个人最温暖的家就在他的心里，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心窝。舅舅、舅妈待他有如亲生父母，比起表弟和表妹也无殊异，他从小就很懂事听话，很让家人省心。似乎这个时代的趋势就是阴盛阳衰，舅舅周子寻秉承了外公的性格，待人接物永远都是一副随和的态度，而舅妈平日里对他们管教就比较严厉，所以传统家庭里的夫唱妇随在这个家里就变成了妇唱夫随。

　　冬季里的白天就像是衣物缩了水，日照时间比其它三个季节都要短，下午四点多的时间就晃近傍晚。洛华想到阳春三月和表弟一起去杭州的情景，那时的阳光多美好，现在却孤孑一人回来。呼啸的北风似乎袭击在他的脸上，他感到很冷，不是冬季的寒冷，而是一颗受伤的心，曾经千种豪情，万般壮志，如今何以堪受？

　　他提着行李沿着山下一条碎石路走了一里后，来到一片宁静的居民小区。一条清澈的小河缓缓穿过小区，随着河边走到小区尽头，穿过一片落叶纷飞的竹林，终于回到了一座熟悉的庄园。

　　这座庭院已经有很长的岁月了，看起来古意盎然，漆红的柱子上微微有些斑驳的油漆，厚实的梨木院门仿佛沉淀着一厢古老的传说，门上面的一块匾飘逸地刻着“逍遥轩”，下面还题了一首小诗：

　　逍遥庄里逍遥轩，逍遥文轩逍遥仙，逍遥仙子逍遥游，乘云御龙笑九天。

　　这诗正是外公周文轩所作。洛华记得那一年外婆去世的时候，和外婆感情深厚的外公却并没有流露出悲伤之色，第二天留下这首诗后就飘然离家而去，云游四海，过了两年多的时间又回到家里。令人称奇的是外面的沧桑生活竟然丝毫没有折损他的身体，除了头发白了之外，依然神采飞扬，让人不得不惊叹他的鹤发童颜。这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书香诗家，洛华就是在这样的氛围里长大的。

　　“咯吱　　”一声，他推开虚掩的大门走进一个偌大的庭院，院中的一切和往常一样没有多大变化，虽时至冬天，但是院中的许多常青树木依旧鲜绿，冷冷的空气里夹杂着一抹混香。

　　“表哥？”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蓦然从院中的走廊传来，旋即闪出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女孩，正是表妹周亦琳，素洁的衣服下掩不住她妙曼娇巧的身姿，一双灵气的眼睛，脸上挂着旖旎的笑容望着他，露出一对可爱的小虎牙。

　　洛华顿然看到伶俐的表妹，心中暂时忘却了军校的事情，面露惊喜之色问道：“亦琳，你怎么今天在家里？”

　　“今天周末啊，我就回来了。”

　　“外公，舅舅，舅妈他们人呢？”

　　“外公前天去了山上的渊静观拜访至乐道长，还没有回来。爸妈还在药铺里呢。”

　　周亦琳帮着他提了一包行李，穿过院中的一条石板路来到厅堂，绕到堂后面的小院，沿着木柱走廊拐了两个弯后来到表哥的卧室，靠左边的两个房间就分别是她和亦星的。

　　她轻巧地推开了卧室的梅花门。洛华走进去，放下手中的袋子，取下背包。屋里的一尘不染，就连地板也都光洁如新，他记得走的时候盖的是春天的薄棉被，现在已经换上了一床厚厚的绣花被，而且还是崭新的。

　　亦琳把包放在一张椅子上，转过身却见表哥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似乎看出了表哥的心思，对他说道：“这里的布置还是跟以前一样，妈每天都会来打扫你和哥哥的房间。”

　　他听到这里后，想到曾经意气风发地走出这里，如今却是落魄回家，不禁一份酸楚像冰一样凝固在心里，默叹了一口气。

　　她见表哥神色顷刻间有些黯淡，想他一定是路途劳累，就说道：“表哥，你感觉累的话，就先休息一下。”

　　“嗯。”洛华对表妹点了点头。看着她走出房间带上门后，他环视了卧室一周，约莫半刻钟后，走了出去。

　　中医诊所就开在他们家旁边。此时诊所里，周子寻正在给一位年过六旬的老者把脉，又让他伸出舌头看了看，然后开怀地说道：“保叔，没有什么大的毛病，主要是冬天冷气导致体虚，所以你才感到身体不舒服，要注意保暖　　”然后提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了一个药方　　“我给你开些草药，拿回去熬了喝，提升提升体内的抵抗力。”

　　老者的脸色有些苍白，然而听到这几句话后，心情似乎有所好转。“嗐，老了，身体就大不如以前了，年轻的时候和你们家周老爷子一样，那可是神龙活现，身板硬朗得很呢。唉，现在跟他比，可就差远啰。”

　　“呵呵，保叔啊，人上了年纪，最重要的还是保持心情愉快，就跟咱家老爷子一样，您瞧见他有什么时候皱了眉头。”

　　老者不住地点头称是，忽又问道：“哎，最近几天怎么没看到他了？”

　　“噢，他前几天去山上拜访至乐道长去了，还没有回来。”周子寻把药方递给他。老者接过来，又寒暄了几句后，朝着药房走去。

　　这几日冬天气温突降，周围好多居民都染上了伤寒，付叶芝此刻正忙碌地在药房配药，旁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是她新收的小徒弟。

　　昨天她突然接到周亦星的电话，把表哥的事情告诉了她，并说他可能这两天会回家。通常家里的大小事情都由她管，是里外兼顾的家庭主管，而她对三个孩子一向管教甚严。唯独那次洛华和亦星要去申请纳德军校，她却坚决反对，而且连平时有一副谦和父亲形象的周子寻也苦劝他们不要申请。夫妇两人很少对洛华提及他父母的事情，那是怕在他的心里埋起一层障碍，也是希望他能够把这里当作他的家，他们的感情是建“立”在“木”头上的　　那叫一个“亲”字。而那一次洛华仿佛是铁了心的要去纳德军校，还因为舅舅、舅妈不同意，向来懂事的他第一次和他们斗气了好几天。

　　难道是他身体里流淌的血液，注定他要走上这条路？还是命运无情的巧合？一向坚强的付叶芝也不禁黯然忧心。反倒是外公知道后淡然一笑，劝诫两人要心静：“万物不足以扰乱内心，才能心净。”后来她又从亦星那里知道了洛华去那里的心结后，便不再阻拦。

　　她从保叔的手中接过配方，两、三秒的功夫过目一遍就记在心里　　主料：鼓25克，荆芥10克，麻黄1克，葛根12克，栀子仁1克，生姜8克，粳米50克。随即转过身，从药柜里麻利地抓药，过秤，包药，然后把那包中药递给那老人说道：“保叔，拿好，这就是您的药。回去煎药时，除粳米外把所有的主料，放入药罐中，加入2升水，煎至1升，去掉药滓后再放入粳米，煮成稀粥，吃完后出一身汗就能祛除体内的寒气了。”

　　保叔用颤弱的双手手接过药问道：“这副药得多少钱呢？”

　　“不要您的钱，”付叶芝说道，“今年得伤寒的乡亲太多了，能治好您的病就算是给了药钱。”

　　保叔连声地谢过好几遍，才颤巍巍地拄着拐杖走出药房。她目送完最后一位病人后，身心都感到一阵坦然。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来，估计没什么人来抓药了，付叶芝让小徒弟把柜台上的东西整理了一下，忽然眼角瞥到门口好像有一个人走进来，以为是有人来抓药，于是连忙准备招呼。

　　然而待她看清楚来人的面貌后，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华儿？”

　　“舅妈。”洛华喊了一声，心里升起一阵暖意。

　　付叶芝连忙把手中的纸袋放在面前的柜台上，从侧边的开口走过去，把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洛华从上到下好好打量了一番，心疼地说道：“比走的时候黑了一些，”然后又笑着继续说，“不过，看起来也结实多了。”

　　洛华也跟着像个孩子一样地笑了，顺便了和小师傅打了一声招呼。付叶芝又不停地问洛华路途上是不是很辛苦，但是却没有提及纳德军校的事情。

　　忽然从旁边传来一句清亮的笑语：“什么事情这么热闹啊？”

第二十三章
“舅舅　　”洛华看见一个清癯的身影走过来。

　　“华儿回来了。”周子寻乐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时间也差不多了，这时候也没有什么客人来抓药了，我们收拾一下就可以打烊回家，琳儿在家里烧晚饭，等着咱们呢。”

　　洛华应了一声，帮着舅舅、舅妈和小师傅一起收拾药铺。

　　黑夜笼罩在姑射山下，星零的灯火点缀在这个小乡村的各个角落，更有一种静谧之美。半个钟头的时间，舅妈和表妹贡献了一桌香喷喷的晚餐，虽不是山珍海味，却都是这里天生天养的绿色食物，再加上舅舅平日里在山上采药时采集了许多香料，使得菜的味道更加鲜美、纯正，在大城市里可难得吃到这样的农家菜，很快屋里原本寒冷的空气中，立刻弥漫着令人垂涎欲滴的菜香。

　　晚饭后，洛华陪着一家人在客厅里聊了一会儿，就回自己的卧室休息去了。大概是没有了军事训练的压力，抑或是前段时间身心疲惫地应付纪律审查，好久没有安稳地睡一觉了，很快就进入了睡梦。

　　这几日他就像一个赋闲失业在家的人，没有事情可做，白天有空就去药铺帮舅舅配药，或者坐在庭院里想事情，幸而还有表妹陪他聊聊天，不至于太无聊。时近年底，各家各户都忙着过年前的准备。

　　寒风踏林而过，卷起千层残叶。稀薄了好几天的太阳终于走出来，一扫往日的阴霾，在云端透出暖暖的光芒。而洛华的心情仿若冬眠在百年老窖中，怅然地坐在溪边。不觉中忽然听见从远处传来一声鹤唳般的清亮山歌，一位儒雅的老人飘然出现在姑射山间小道上，双目有神，面容清癯，脸上隐隐泛出一层白光，好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待那白须老人走近后，洛华犹如拦路虎一样，突然冒出来站在旁边一块大石头上，那老人也停下脚步。

　　洛华先开口说：“留下过路钱。”

　　“学道之人从来身无分文。”老人面不改色地回道。

　　“那留下你身上值钱的东西。”

　　“身上没有一样东西值钱。”

　　一老一少就这样站在原地对视着，看着对方的眼睛。约莫五秒钟，两人嘴角微微抽动，又过了三秒钟终于忍不住了，同时朝对方开怀大笑起来。洛华兴奋地从石头上一跃而起，朝张开双臂的外公跑过去，然后紧紧地抱在一起。外公身为长辈，但是他平淡、自然的性却让洛华没有任何的隔阂，两人就像是一对忘年之交的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