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曾经血殇的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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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座曾经血殇的墓-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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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祥公饮完碗里的酒,果然就离座告辞,茂海夫妇送树祥公出门,树祥公又嘱咐茂海公和茂海婆要仔细考虑。

    树祥公走后,茂海婆即刻和永柏入房,问永柏的意思。

    这几天,永柏一直为秀英姑的事烦脑着,秀英姑已经有了,他要实施他的计划,正有顾虑,现在树祥公正给了他启示,“走。”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于是他向母亲问舅舅在梧州的地址。

    茂海婆不解地望着永柏。

    永柏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母亲。

    茂海婆突然发觉自己的儿子成熟了,脸上已没有了那孩子才有的幼稚,他目光坚定、脸色刚毅、表情庄重,已经是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他的肩膀,已经能够挑起世界上最重的担子。

    茂海婆没有看错,此时的永柏,已长成如一棵顶天立地的柏杨,他能抗得住暴风,也抗得住骤雨。

    但茂海婆还是沉默了许久,说:〃这样吧!我今晚和你老豆商议一下,看他许是不许。〃

    话虽是这样说,茂海婆还是把永柏舅舅的地址告诉了永柏。

    当年,永柏的舅舅在梧州担码头担,舅母在梧州粘火柴纸,租屋在梧州住。

    永柏的意思是和秀英姑私奔,落梧州投奔舅舅,把秀英姑安顿下来,由舅母帮忙照顾,然后他再去投茂亮。

    原来永柏的计划,是和秀英姑落梧州投靠舅舅,但他担心会累了秀英姑。他能捱,可以跟舅舅落码头担码头担、可以上白云山伐木、可以下西江帮人家船只拉纤,但他怕秀英姑会受穷受饿、捱苦捱冻,因此他还下不了决心,幻想还能有更好的办法。现在树祥公让他去投茂亮,他的顾虑就没有了,他能寄钱回来,将秀英姑养在梧州,由舅母照顾着,而且族上所给的路费,正好可以作为落到梧州安顿秀英姑之用,他可以不带分文去投茂亮二叔,他会功夫,一路上买艺,虽讨不了许多,但讨两文吃食住宿,应无问题。

    茂亮就是在梧州读了高中才投广州考的黄埔军校的。

    事实上,茂亮自从戎之后,很少回村,但这许多年,也回过几趟。永柏是见过茂亮的,一直以来,茂亮二叔就是他的榜样。永柏也曾想着有这么一天,能追随茂亮左右,期望有天能象茂亮一样,光宗耀祖,名扬族册,而且,“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那句话更是一直激励着他。他也确实也想去投茂亮。

    永柏躺在床上,听到那边房父亲问母亲说:“他这辈子都不回梅令村了?”

    “男儿志在四方,”母亲说,“他命好,在哪不是一样?梅令村这多人不是出去了?”

    确实,在当年,梅令村是有好些人在外的,有在梧州拾粪的、有在栁州放木的、有在昭平种木薯的,有人就在当地落户了。

    母亲说了这句话之后,许久也没听到父亲说话的声音,永柏以为父亲和母亲应该睡了,但突然又听到父亲说:“过些天祭了祖,他要去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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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八月八李家祠秋祭
    八月初八,是梅令村李族秋季祭祖的日子,初六,梅令村李姓人就忙开了,人们找好苇草【用以忌讳】、柚子叶【取保祐之意】、柏芝【寓意百子添孙、枝繁叶茂】、桂叶【比喻富贵】,磨好米,碓好粉,准备做果打饼,用为祭品。一时间,梅令村的磨房、碓房,无不人满为患。孩子们在高兴地跑着,欢笑着,打闹着,有跟着大人去磨米碓粉的,帮着大人堆磨踩碓,甚是卖力。

    茂伟公分派人手打扫祠堂,将那些杂乱之物放入仓库,永敏估算的没错,果然没有人会理会仓库里角的那几个旧烂狮头,大伙儿堆好杂物,就出来了,又锁上门。

    李氏祠堂披红挂绿,装饰一新,大红灯笼高高挂,神龛上那些先人位牌也一个个拭抹干净,摆衣整齐,准备祭拜。

    茂海背谷去交永柏的枪租,茂伟公又倒了一半,让茂海又背一半回来。

    初七,永柏的大姑和二姑都回来了,在厅屋里和茂海两公婆小声地说着话。

    “怕什么?”大姑说,“妹儿同意,让牛儿和妹儿出外避几年,说是家里也不知情,族中能拿家里人怎样?到时连娘带儿回来,族中还能怎样?难不成真要杀头?若真要杀头,就在外面不回来了,独竹成林,梅令村搬蓿舛嗳顺鋈ィ亩宦涞厣课颐抢钚杖税徂|到仁义冲、黎塘冲、全村、牛角冲的,哪儿没百人以上了?戴屋的荣敏,不是两公婆在昭平种木薯吗?也过得好好的;我们亲眼所见的蒙姓,就是我们还在家做女时来的,初时两公婆来,为我们李姓人耕田,后来我们李姓人给一个地方让他起屋,蒙姓人就在我们梅令村定居下来了。现在蒙姓也有十多了吧!”

    “快了。”茂海说。

    原来茂海婆正和大姑、二姑说着永柏公和秀英姑的事,大姑和二姑都支持永柏和秀英姑私奔。

    当时梅令村蒙树才,第四,村人又呼之为“蒙四”,三男二女,大女嫁了,刚聚得两房儿媳,已有一孙,加上老婆,一家九口。

    大姑说的在理,那时年,只要你勤劳、诚实,去哪儿都有人欢迎你,有田让你耕,有地让你种,甚至儿有地方让你开荒,开荒出来的田地就是你的。

    “这就是了,”大姑又说,“牛儿现在两个出去,过两年,有仔有女了,再过些年,仔女大了,家就大了。”

    “话虽这么说,”茂海仍为难地说,“你如此地跑,和人家光明正大出去毕竟有些不同,人家光明正大出去,有族上做后盾,被人欺负了,族上会去出面,你偷跑出去,被人欺负了,有谁去为你撑腰。”

    茂海说的也是在理,族上不是为每个人都出面的,在族册被除名了,谁还把你当回事儿?你就是在人家眼皮底下,人家也不认识你了。而且如此出去,还关乎名声问题,这样地跑,乃为私奔,名声必不好听。

    “你想得这多,”二姑说,“天下还不是个‘理’字,蒙姓人在梅令村这多年,就这二户人家,谁欺负他了?遵规蹈矩,合邻合舍,必然和得下去。”

    大姑说的也是事实。

    但茂海脸上的难色并没有散去。

    “他要去就让他去。”茂海婆说,“他大个仔了,懂事儿了,男儿志在四方,好丑都是他命出。”

    这时,永柏入屋了,在门口见大姑和二姑,就和大姑、二姑打了招呼。

    “牛儿真是越来越靓仔了,”大姑夸奖着永柏说,“难怪那些妹儿见一个中意一个。”

    “人家都这大了,还叫人家‘牛儿’。”永柏假装不高兴地说。

    “谁叫你老母自小就这么叫你。”二姑笑着说。

    于是大家都笑了起来。

    初八,一大早,李氏祠堂内的大院就摆好几排台桌,上置香案。

    过午,就有人篮挽箩台祭品来了,有鸡有肉有果有糖有柑有桔,有人还拎来月饼,饰以柏芝桂叶红绳等物,摆在台上,很是好看,接着更多的人来了,外村的李姓人也有来了,祭品也越摆越多,有等不及的,已在台桌上的香案装香。

    终于等到茂庚和永敏两仔爷抬来烧猪,树祥公带着树生、树耀等十多个“超、树”字派的老人入里堂祭拜,其余族众在大院列队祭拜。大院里黑压压的人。

    还有许多的人在两旁的走廊回廊里观礼,都是李姓人嫁出去的那些姑姑姐姐,永柏的大姑二姑就在那些人里面。

    茂伟公负责喊礼。

    先读祭文,但听茂伟公朗声而诵:

    “维民国三十三年八月初八日,我广西寻洲府平南川四里梅令村李姓祟升公一脉后裔子孙,谨备素贡荤贡、瓜米蒸品、三性冥券、刚髭柔毛等清茶淡酌之仪,致祭于家庙堂上历代宗祖灵前,启:我祖祟升,迁徏梅令,已历二十多世,四百余年。裔孙发达,人才辈出。宗支衍派,枚枚实实。今我族子孙,自‘超’字辈起、到‘应’字辈始,千丁万口,敦伦孝悌,诚恐诚惶,恭请我祖,登龛座堂,夤具不典,拜献神前,祖其有灵,来格来尝。祈求我祖,赐福无彊,世德流磬,恩泽辉煌,护佑后裔,芝柏兰香,房房螅俨┥绪稀!

    茂伟公诵毕,开始祭拜,人们随着茂伟公的口令上香、敬茶、行九叩大礼、敬酒,“李氏祠堂”内一时酒香四溢,香烟袅绕,场面肃然,小孩子也不敢出声。

    礼毕,鸣炮,但听炮声轰鸣,振耳欲聋,又放炮仗,响彻云霄。

    炮停,祭祀毕,各人收拾自己的祭品,退了香案、撤了台桌,转入奖罚族会,与往年不同,树祥公先处罚了三、五起有违族规之事,永卓也被点名出来,是因为调戏人家秀英姑。还有兄弟吵架、邻里相争的,族大人多,有好几个,各领了鞭挞,其中永龙、永升两兄,争吵几句就拿刀出来砍杀,几出人命、全不象人样,追加鞭数,果然族法森严。接着表彰良好,树祥公特别提到在张、李械斗中牺牲的茂定、恒芝、永超,说族中必定还有怃恤。

    一时群情振奋,有人喊叫若张姓人再来,必要让他有来无回。

    居然没有人注意,茂定、恒芝、永超的母亲,就在人众里偷偷挘帷

    但树祥公并没有重申与张姓人不许交往、断绝婚姻这条族法,这让有些人觉得不满。

    树生公出来了,说要补说几句。

    “若有人不遵族规,暗中和张姓人往来,勾勾搭搭,一经查实,定然严办,绝不轻饶。”树生公振臂着说。

    大伙儿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知树生公说的是谁。

    有几个心里明白的,也不出声。

    永柏的心是“格登”了一下,但接着他就在心底里笑了,他并不是讥笑族法,他敬畏着族法的威严,刚才那些人各领族法,鞭打在身上,气也不敢乱出,他就深感族法不容有违,他在心里笑的,是笑族中有一些人,什么事都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昨天永朝四儿还同张荣昌弟在水井洲双孖道摸鱼儿。”有人在人群里举报说。

    有人笑了起来,有人细声打听永朝四儿和张荣昌弟是谁。

    树生公的脸变得时黑时白,时红时紫。

    原来永朝四儿就是树生公仲孙,时年才六岁,而张姓荣昌弟也是六、七岁大,这丁点大的孩,谁能管得?玩得来就玩一起了,见田溪小流有鱼儿,就一同下去捉了。

    树生公当然明白举报人的意思,是不服如此族规,故意拿四儿出来看他怎么处理。

    这大的孩,蛋不识一个,你总不能就将他开除出族吧!

    “对小孩,家长要严加管教,”树生公终于是说得这三、二句出来,“我家四儿也要教。”说罢,赶紧躲到茂伟公背后。

    有人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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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月明夜西窗偷密约
    这天晚上,秀英姑躺在床上,又在偷偷地哭。

    已近仲秋节日,月圆人未圆,秀英姑的内心深处更是郁闷。虽然窗外是明媚的月光,但秋风有些萧瑟,夜虫的叫声也更响亮,特别是藏在窗户西边竹棚上呜叫的竹蟋,比蝉儿还唱得大声,好象就在她窗畔喧闹一样,让秀英姑更是觉得心烦,她就把窗门关上了,但那竹蟋的声音,还是从窗缝顽强地飞进来。

    她想不明白,就这一座坟墓,为什么会引起这么大的风波;她更想不明白,为什么这风波还会累及到她和永柏公的事?父母不会同意她嫁永柏了,就算父母同意,族上的人也必然反对,她感觉有座无形的山正将自己和永柏公隔开着;,这座大山就要露出它狰狞的面目了,要将她和永柏鲸吞了、嚼碎了,那天下午的时候,听十二姐说了永柏受审的事,她感觉这时日就要到来了,她担心和害怕着,她并不是担心永柏会变,而是担心以她和永柏的力量,如何反抗那血盆大口?她害怕肚里的孩子,大山能隔开她和永柏的身体,父母能把她和永柏的身体禁锢起来,族法能把她和永柏的自由禁锢起来,但不能禁锢住她和永柏的心,然而,那孩子怎办?孩子终究要生下来,不能和永柏成亲,自己被浸猪笼是罪有应得,但孩子。。。。。。?她真的不敢想象。

    田里的禾已然大生,已经能看出胎气,秀英姑也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快藏不住了,她害怕自己的肚子有一天会露了出来,那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记得几年前,戴屋的敏珍姐,就是因为喜欢上了上士村的一个后生,父母不同意她嫁,而她又有了,被父亲打了一顿,族人没有一个人可惜她,她就上吊自尽了,那情景,秀英姑现在回想起来,还历历在目,敏珍姐的尸首被弃在外面地塘,三日才草草葬了。

    “难道我也要走这一条路?”秀英姑有时会问自己,但每次,她都是不寒而粟。

    白天,除了干农活,她很少出屋,午间在家里做些针绣,外面有孩子在做〃过家家〃游戏,唱着她在儿时也唱过的儿歌:

    梳好头戴好花穿好花鞋着好衫大哥花轿到门啦快快上轿过家家大哥在家等急啦这样的童谣,她也感觉孩子们是在故意气她,她出去把孩子们都轰开了。

    “这多事做什么?”隔墙的二婶嗔笑着说;“你小时候还不是这样?”

    “唱这大声,烦。”秀英姑强装着笑容说。

    在别人面前,她故作若无其事,只有在这样的时候,夜深人静,在自己的房里,没有别人,她才敢哭。但也只能偷偷地哭。

    幸好,十二姐平日里经常会来找她,跟她谈心,陪她说话,她才觉得日子稍有好过,她从心里感激着十二姐。

    十二姐鼓励着她,说永柏绝不会丢下她不管,她也相信着永柏,永柏绝不会不管她,但十二姐她没能告诉她永柏的想法,她也不知道永柏有什么打算,她的心就这样地忐忑着。

    这时,她好象听到有人敲击窗户的声音,她忙仔细地听,响声却没有了,窗外的竹蟋的叫声还是那么响亮,她怀疑是风吹的窗响。

    “唉!疑神疑鬼。”她自言自语地对自己说。

    但敲窗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果然是有人在外面敲击窗门,声音很轻,但她还是听清楚了。

    “谁?”秀英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人也险些要跳起来。她几乎同时想起她听过的鬼故事,浑身不由地悚然起来。

    “我!”外面的人压低声音应了一声。

    “是永柏。”秀英姑的感觉明白地告诉自己,她不由地从床沿站了起来,她的心跳到嗓门眼上,人突然地不知所以了。

    她能想到永柏还会来找她,但她万不能想到永柏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她。

    “快开窗。”外面的人说。

    秀英姑这才湥压矗厦ζ鹄矗闳济河偷疲缓蠓ò福蚩盎А

    一缕月光如水银般泻了进来。

    果然是永柏。

    “你怎么来了?”秀英姑惊恐地问。她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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