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玉厉声斥喝:“蒙天树,我不是你的宝贝!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如果你再一直骂脏话,你信不信我会再给你一个『不同凡响』的回忆?!”
蒙天树哈哈大笑,开心地像只海獭般拍着肚子。蒙古人天性豪迈强悍,程美玉的泼辣正合他的脾胃!
“太好了太好了,宝贝果然有中华儿女不让须眉的刚烈脾气,他奶奶的,程美玉,我真是他妈的愈来愈欣赏你!”
蒙天树满口豪气的脏话让美玉火冒三丈,她卷起衣袖──
“我不需要你的欣赏!”
她怒吼,同时挥出暴力的拳头,打算给他一个永难忘怀的回忆!
只不过这回蒙天树早有准备。他接住美玉挥出的小粉拳,同时顺势一拉,将美玉硬是扯进怀里。
程美玉杏眼怒瞪,扯开喉咙大吼:“蒙天树,你放开我!”
蒙天树凝视着怀中的女人,笑容狡猾极了。“哈,我怎么可能放开你?你可是我娘说的那种千载难逢、很会煮饭的女人啊!”
程美玉气得倒抽口气。怎么会有这么讨人厌的男人呢?随便把人当成煮饭婆!
“放开我!”
美玉的大叫声引起旁人侧目,只不过在这种“自扫门前雪”的现实社会里,这声叫喊并不会激起他们见义勇为、拔刀相助的精神。
蒙天树笑得贼透了。“嘿嘿嘿,你要我放我就放,那我多没面子啊!”
程美玉瞪着蒙天树粗犷的脸孔,怨怼自己没他壮、没他来得孔武有力,可以把这个无赖一脚踹到天边,省得任他在自己身旁晃,满口脏话气死自己!
不过,她是个聪明人,知道逞凶斗狠绝对不是个好主意。
美玉板起怒容,冰冷地开口:“蒙先生,请你放手好吗?”
蒙天树捏捏美玉的脸颊。她的脸像软软的和果子,摸起来手感不错,看起来也挺美味可口的,改天说不定可以来上一口……
“他奶奶的,放手当然可以呀!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家的地址,让我好好饱餐一顿,你说好不好啊,宝贝?”
“蒙天树!”程美玉用力拍掉他的大毛手。她气到怒火攻心!
“『无赖』这两个字你会不会写?!你知不知道你满口脏话和毛手毛脚很让人讨厌!”她愤怒地大吼。
蒙天树装无辜地摀住嘴。“哦哦,他奶奶的宝贝,这误会可大了,我只有『毛手』可没有『毛脚』哦!”
美玉气得跺脚,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头蒙着耳朵的野生动物。除了气愤,她感到万分沮丧。“蒙天树,你走开啦,我不想再跟你说话!”
她低下头,使劲地从洗衣机里拉出衣服,动作粗鲁得像是泄愤一样。
蒙天树搔搔绑着肚围的肚子。“宝贝,难怪你成绩不好,对待衣服要像对情人一样呵护有加。像你这么粗鲁,我看是当不成服装设计师了。”
程美玉讪讪地瞪了身旁的男人一眼。“不要你管!”
她的心情依旧恶劣,但动作却温柔许多。当然不是因为野生动物的建议,而是这些衣服可是她这季的战利品,柔软的美丽诺羊毛搭着今年最流行的款式,要不是心情烦躁到不想洗衣服,她根本不可能把这些宝贝放在洗衣机里搅,呜呜呜……
她抚着心爱的桃红毛衣,沮丧的泪珠在眼眶里滚啊滚。
“衣服坏掉了。”蒙天树看着变形的衣服,轻轻地下了评语。
他是性情中人,当然可以感觉到她的伤心。
程美玉低着头,吸着鼻子,扯着两只长短不一的袖子。毛衣最怕拉扯和高温烘干,她根本不该跑来自助洗衣店洗衣服……
“蒙天树,我不想跟你再瞎耗下去,你到底想怎样,干脆一次说清楚好了。”
蒙天树看着她,黑色的眸子闪过一道古怪的色彩。
她的伤心,竟让他觉得莫名的烦躁?靠!
“只是一件衣服,你有必要这么伤心吗?”
程美玉拉开折衣板,整理其它衣服。“不关你的事!”
蒙天树抓抓头发。“『桵』的衣服好拿得很,我再变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给你不就好了?他奶奶的,你哭什么哭啊!”
程美玉抹掉眼角的泪珠,手心不自觉收紧。“蒙天树,我衣服就算是烂掉也不关你的事!况且『桵』的衣服是限量的,就算你家大业大也变不出来!”
“限量又怎样?!”
她的眼泪让他气得想揍人!
蒙天树烦躁地朝洗衣机用力一踹。“好啦,他奶奶的!听清楚,宝贝,除了烤章鱼烧外我还另外兼了一份差。我是『桵』的专属设计师,这是最高机密,除了『桵』的老板,只有你知道;而那件让你哭个半死的毛衣正巧是我设计的,不过那还不是我最满意的作品!”
程美玉听得目瞪口呆,两串泪狼狈地挂在脸颊上。
“我答应你,亲自帮你设计一件比那美上一千倍的款式送给你,总可以了吧!哭什么哭啊,难怪人家都说娘儿们是水做的,动不动就流眼泪,靠!”
他不是说因为祖传事业才来日本学设计的吗?
既然可以担任“桵”的专属设计师,他根本不需接受任何训练,或者缴交学费学习任何专业知识,他只要亮出他的名号,保证可以让他家的成衣厂愈来愈“家大业大”……
蒙天树像是看出了美玉的疑惑,立即补充说明:“古人说学无止境,我倒是想看看日本这种贵得要死的补习班,能传授什么好东西。他奶奶的,你应该学习我的认真好学才对,别光只会掉眼泪!”
“桵”是日本知名女装品牌,每季的衣服都可以让女人爱到捉狂。她这件桃红毛衣就是“桵”的当季款式,只不过,任谁也想不到她最爱的衣服竟出自于她最讨厌的男人之手!
太讽刺了……
程美玉默默地将所有衣服收进大袋子里,提到肩上,准备离开。
“他妈的!”蒙天树粗暴地箝住她的手臂。“你别这么阴阳怪气的好不好?是怎样,你的脾气全不见啦?!”
蒙天树哇哇抗议,一点也不欣赏女人伤心的样子,尤其是她!
“咱们是坚忍不拔、顶天立地的中华儿女,怎可为了一件衣服伤心落泪呢?更何况有我在,任何问题我都会替你想办法解决,他奶奶的,宝贝,你根本就是白伤心一场!”
程美玉放下肩上的大袋子,仰头审视眼前高大的男人,开始猜想自己是不是流年不利,要不然怎会遇到一个这么──
无赖、无耻、自以为是、粗鲁、野蛮、吊儿郎当、没有礼貌的男人!
她太生气了,所以,立刻彻底发挥中华儿女的精神──
“你真的很欠扁!”
她挥出拳头,对准蒙天树的下巴,卯足全力一K!
“唉唷!”蒙天树捧住下巴闷叫。他奶奶的宝贝,这家伙可是拚了命了!
“这就是我中华儿女的精神,怎样,你怕了吧?!”程美玉气炸了。
蒙天树摸摸痛处,望着眼前挂着眼泪还可以出手K人的宝贝……
她抬头挺胸,甩着疼痛的右手,怒不可遏。
嗯,很好!他奶奶的宝贝总算又振作了!
他开心地咧开了笑。
后来,事情的发展只是证明章鱼烧的影响力无远弗届,甚至胜过美丽的校花。因此,和那个没礼貌又有被虐待狂的野蛮人搭档,是程美玉无法逃避的悲惨命运。
所以她只能接受,并且安慰自己:能和一个这么厉害的人搭档,毕业成果展的成绩或许会不同凡响!
当然那天在洗衣店里,就算他再怎么死缠烂打,她还是坚决不说出自己的地址。而且从那天开始,她跷掉所有的课,隐居在家中专心缝制成果展的衣服,遵守“绝不外出”的原则,彻底断绝任何巧遇蒙天树的可能,就算他要讨论成果展的事情,一切也以电子邮件联络。
就算她无力改变和他搭档的命运,至少可以决定她要不要见到这个人。
不只他的人,连他的声音,她都不想听到!
只不过这些天来,来自蒙天树的信件没一个字是讨论成果展的,全是威胁利诱要她供出家里地址,让他可以好好饱餐一顿。
真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神经病!
再过一会儿,成果展就要开始了。程美玉低头认真整理自己要展示的衣裳。
成果展的主题是“花嫁”,顾名思义就是婚纱设计。
婚纱一直是女生心中最梦幻、浪漫的一件物品,更何况是自己亲手缝制的,更加意义非凡。
更重要的是,只要过了今天,毕业成果展一结束,她就可以彻底摆脱蒙天树的纠缠,打包行李回台湾,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就算是在成果展上,她一样可以躲他躲得远远的。只要地一直待在女生准备室,时间到了,上台绕一圈,然后火速离开学校,那么会碰到蒙天树的机会只有在伸展台上。呵,她就不相信在伸展台上他还能变出什么花样!
一想到事情将会如此顺利地发展下去,程美玉的唇角漾开心满意足的微笑。
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美玉乖舛的命运显然无法如此轻易地终止。
一头很久没饱餐一顿的动物是超级野蛮的,哪管什么“女生准备室,男宾勿入”的告示,蒙天树拖着木屐咔咔咔地长驱直入,冲进准备室。只是他太红了,许多衣衫不整的女同学根本没想到春光外泄的问题,忙着和他打招呼。
突如其来的喧哗引起了坐在后方的程美玉的注意。她抬起头,没想到蒙天树竟像头发了狂的野牛般朝她狂奔而来。
她惊呼,迅速拿起膝盖上的白纱礼服遮住只穿着衬衣的胸口。
大色狼!女生准备室是可以任由男人进出的吗?!
蒙天树伫立在她面前,对于她狼狈的动作,凉凉地下了评论。“靠,遮什么遮啊?你能有几两肉?就算脱光光给我看,他奶奶的我根本不用睁大眼睛就可以一切『尽收眼底』!”
他嚷着嚷着,蹲了下来,视线正好和她齐平,他炯亮的黑眸像是要看透进她的心里。“是怎样?我是洪水猛兽吗?还是什么病毒带原者,你为了躲我连学校都不去了?”
蒙天树凝视着她。是不是过于想念那个鱼浆丸子,他居然思念起这个毫无特色的女人?
“跟我搞失踪?你有没有良心啊?知不知道远赴他乡的游子是多么需要同乡的关怀和照顾,你这么躲着我,他奶奶的,你知道我有多么伤心吗?”
程美玉吓傻了,一时无法接受他突然“蹦”到她面前的事实。
她紧抱着白纱礼服,支支吾吾地说:“你、你走开啦!我、我们在换衣服,你们男生可不可以出去啊……”
蒙天树气炸了,这么多天没见,一见面就要赶他走,这女人还真会伤他的心!
“出去干么?!被我看光是会怎样?顶多我娶你好不好!”
程美玉眨眨眼。“你在说什么傻话,这么多女人都被你看光,难道你要娶所有的人吗?就算──”
蒙天树气到七窍生烟。他伸出手,掐住她的脸颊左右扯动,力道当然有良心地减了九成。“宝贝啊宝贝,你眼睛是瞎了吗?我有必要娶这么多女人吗?她们心甘情愿给我看,我都不想看,干么娶她们!”
程美玉哇哇叫。“放开我啦!你干么捏人家的脸啦!”
她用力拍掉他的手,一手抚着脸,一手抱着白纱,泪汪汪地指控:“这样很痛耶!”
“痛?我根本没出力好不好!”
蒙天树不平地嚷嚷着,只是看到她泪汪汪的眼,也只能手忙脚乱、粗鲁地摸着她的脸。“谁叫你自己这么细皮嫩肉,捏个几下就红了!”
程美玉好委屈。她拍掉他的手。“你走开啦,别碰我!”
蒙天树“挺”出他的脸。“要不然我的给你捏好不好,他奶奶的,要多大力随便你,我无所谓!”
程美玉沮丧极了。呜,她一点都不想让这个男人破坏她的好心情、她的好计划,她只想快快结束成果展,速速打包行李回台湾!
“我不要捏你啦!我只要你走开可不可以……呜……”她说着说着,捧着白纱礼服,大颗大颗的眼泪又滑下眼眶。
蒙天树手足无措地搔搔头。“他奶奶的,宝贝,你们女人很麻烦耶!要不然你想怎样啦?”
程美玉哇哇大哭。“我只要你出去,我不想被你看光光!”
蒙天树快昏倒了。这女人实在很烦耶!“就说我要娶你了,你还想怎样?!”
“我不要嫁给你!”美玉怒不可遏。
蒙天树审视着她怀里的白纱礼服。款式平常、设计平常、缝工平常,根本毫无特色。“你做的哦?”
程美玉恶狠狠地瞪着他,“你这个人狗嘴吐不出象牙,有胆批评一句,我就再给你一个不同凡响的回忆!”
蒙天树扬起笑。本来嘛,中华儿女就是该拥有这种精神,整天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好吧,我想到一个好办法了,保证让指导老师们印象深刻。”
“啊?”
蒙天树指指她的白纱礼服。“你娶我好了。”
程美玉大惊。“你在说什么啦?”
“等等你就知道。”
蒙天树亮着狡猾的笑容,嘿嘿嘿地笑……
第三章
三年后
程美玉收回视线。她很讶异,不过停车等个红灯,路边新开张的章鱼烧摊也会让自己回想起三年前的那场笑话?
当然,新开张的章鱼烧绝对不是引发“笑话回忆”的唯一条件。
生活上一些三年前经历过的事,例如到自助洗衣店洗衣服、上阳明山赏樱花、任何内含“英雄”字眼的杂志书刊、她的日文名字“Kimiko”,甚至午夜的一场梦,都可以让她忆起那场笑话!
她常常想,这是不是所谓的“创伤症候群”,她是不是该腾个时间找个心理医生好好谈谈?老天,为了一场笑话花钱找心理医生……
够了,如果科技做得到,她会毫不保留地消除三年前的记忆!
程美玉怨叹地摇头,同时发动车子打算离开。只是她正准备升起车窗时,后方车辆传来一个低沈粗鲁的声音,让她狠狠地吓了一跳──
“他奶奶的,少年耶,你的章鱼烧够味,老子算你及格啦!”
这一吼,让美玉顿时浑身发冷。不会吧,难道连这一句脏话都可以让她胆战心惊?
问题是,有人声音这么相似的吗?
她停住了车,仔细看着后视镜。那是辆崭新而且正点得不得了的黑色奔驰顶级休旅车,由副驾驶座的车窗伸出一只优雅纤细的男性手臂。看到这,程美玉不自觉地松了口气。打死她也绝不相信,那头野生动物的手臂会如此的纤细优雅。
程美玉再度发动车子,沈稳地驶离,方才的联想,将会成为她空闲时娱乐自己的笑话。
手机悦耳的铃声此时响起,她的蓝牙耳机在铃声的第二响后自动接听电话。
“早安,我是美玉。”她愉悦的应答。
“……喂。”
彷佛被战车辗过的声音,这代表她的好友、同时也是工作伙伴,童装设计师──艾承婕小姐才刚刚从被窝里被“吵”起来。
“我最亲爱的艾小姐起床啦?今天很早哦,还不到十点呢!”
话筒那方传出不齿的喷气声。“喂,你买的那是什么闹钟啊?哪有这种明明就已经按掉了,十分钟后还会狂叫的东西啊?!每十分钟叫一次,你要我怎么补眠呢?”
美玉笑呵呵,心里好得意。“那叫snooze,专门对付你们这种超爱睡回笼觉的人。这款的闹钟很畅销呢,也是同行介绍,我才发现这种好东西呢。”
艾承婕捧着胀痛的头,好想尖叫。“那个同行的人是谁?我送一百个snooze给他,让他知道我的痛苦!”
美玉开心极了,天知道这些创作者都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