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天树!”
突然之间,她想到他说的那句“此生足矣”……
“不要!”
程美玉抱着昏迷的蒙天树,心急的泪在眼眶里滚啊滚,她大声喊叫求救:“救命啊!来人啊、救命啊……”
她喊着,一边将外套脱下包裹在蒙天树身上,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她要如何求救?
“此生足矣”。
“蒙天树,你不要吓我……”
她慌张地看着他。他的体温好高,那么大个人生起病来,像排山倒海一般的猛烈。
她搓着他冰冷的手,望着他眉头深锁的模样。
“蒙天树,振作一点!你不是自豪是雄赳气昂的男子汉吗?你不要吓我……”
真的,她宁愿他活蹦乱跳、大吼大叫,脏话一句接一句,这样脆弱的蒙天树让她的心好乱好乱!
“蒙天树……”
二姨丈跑出来抽烟,正好听到她的求救声,他召唤一群人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美美、美美,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呢?”二阿姨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头。
“他发高烧昏倒了,可不可以请店家帮我们叫救护车?”
“当然当然,你小阿姨去叫了。唉呀,怎会这样呢?昨天人还好端端地,今天却发高烧昏倒?”
随后赶到的程母蹲了下来,将她随身的小毛毯披在女儿身上。“他怎么会突然跑来香港?”
程美玉无奈地摇头,她轻柔抚着他滚烫的前额。“他来找我,以为我们会到山上吃晚餐,从黄昏等到现在。”
程母像是发现一个天大的秘密,狡黠一笑。“女儿啊,人家专程跑来这儿找你,还染了风寒,你还说他不是你男朋友?”
程美玉哭笑不得。“妈……”
救护车抵达,一群人七手八脚地将蒙天树送上救护车,程美玉随侍在旁,准备一同坐上救护车。
“美美,你先过去,等会儿我们整团再过去看你们。”
“不要了,妈,整团旅行团的人跑去医院可能不太好,有事我会电话联络,你们不要来啦!”
草草交代完毕,她穿上外套,拿了背包和老妈的热水瓶、小毛毯后,坐上救护车,车子随即迅速驶离。
众人望着救护车离去的方向,某一位阿姨缓缓地叹了口气。“真是浪漫啊,追人追到香港来,如果我年轻时有这种浪漫的事多好!”
“是啊,阿娇啊,你家美美留不住喽!”
“是啊是啊,我看程家的喜事将近,要嫁女儿喽!不过话说回来,阿娇的女婿看起来还挺不错的哦!”
“是啊是啊是啊,那个高个儿虽粗里粗气,但谁会在七、八度的山顶吹这么久的冷风等心上人呢?唉,算他有心啊!”
众人一句接着一句,满满是祝福的关怀。
程母望着消失的救护车,缓缓扬起微笑。真有幸得到这个女婿,是他们的缘分,也是彼此的福气啊!
蒙天树睁开双眼,一室的惨白,让他一时之间搞不清楚自己身处何地。
他挣扎起身,惊动了趴睡在床边的程美玉。
她起身,揉揉酸涩的眼睛。“你醒了?”
蒙天树咧开大大的笑容。睡醒的第一眼就能看到她,这种感觉真是他奶奶的爽快!
“这是哪家饭店,装潢得这么丑?”他开着小小的玩笑。
程美玉失笑,起身倒了杯温水递给他。“什么饭店,这是医院。昨天晚上,你笨得在山上吹风,得到了肺炎,难道全忘记了吗?”
蒙天树握住她的腰,紧扯入怀。“当然记得,唉,哪有人爱吹山风的?他奶奶的,谁叫我笨得爱上一个不解风情的女人,所以当然只能『为你我愿冷风吹~~』,他奶奶的,宝贝,我歌声不错吧!”
程美玉笑看着他。不知怎么地,她竟然不再厌烦他的满口脏话。
“恶心!来,多喝水。”
她捧着杯子就他的口,服侍他喝完一杯温水。
他亲吻着她的手指,黑眸凝视着她。“谢谢你,没有你我可能会冻死在山顶上。”
这姿态太亲密了,让程美玉的心跳个不停,她轻轻挣扎起身,放下水杯。
“别离我太近,小心把细菌传染给我。”她微笑说着。
美玉摇高病床,帮他挪高枕头,让他舒舒服服躺在床上。蒙天树体力好,病来得快去得也快,熟睡了一整晚让他体内发炎的现象在今早已好转。
“真被我传染,那就亲我啊,再把细菌回传给我不就成了!我不介意你多吻我几下的,宝贝。”
这下美玉脸红得跟颗苹果一样,她娇羞地抗议。“你这个人老爱把肉麻当有趣,少来,我一点都不想因为肺炎而昏倒住院好不好?”
蒙天树开始咳声叹气。“唉,我乃雄赳气昂的热血男儿啊,没想到一点小小的细菌,竟让我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出尽洋相!唉,他奶奶的,往后看我的面子该往哪里摆啊!”
程美玉在床沿坐了下来,很自然地摸摸他的额头。昨天夜里的高温也已经降下来了,他正在迅速康复中。
“放心,没人会笑你。人难免会生病,况且,任何人被七、八度的冷风吹了五、六个小时都会病倒的。”
蒙天树轻轻握住美玉的手,挤眉弄眼地说:“为了报答你,你说我以身相许好不好?”
程美玉被逗得笑了。他再度恢复耍宝本色,代表他病情真的已经大大好转,她的心终于安稳下来。
“不要,你爱说笑……”她呵呵笑。
蒙天树开始提出条件。“好吧,一句话,我答应你不再满口脏话,我们一回台湾就结婚好不好?三年前你就答应要『娶』我的,是条汉子就不能耍赖!”
美玉笑得好开心,完全没将他的“深情告白”当一回事。
“不要,你不说脏话我还挺不习惯的。况且,说要娶你,只是为了当时的效果,又是被你威胁的,当然不能当真!而且重点是,我不是条汉子。”
蒙天树一脸忧愁,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们结婚好不好?我好想吃鱼浆丸子……”
美玉睁大了眼。“你为了鱼浆丸子向我求婚?!”
蒙天树叹了口气,细细地凝视着她。“不只是因鱼浆丸子,宝贝。”
她看着他的眼睛。是因为血统的关系吗?他的眼睛好黑、好深、好远,像是辽阔无边的草原……
“我们结婚。”他重复,双手紧握着她的手,轻轻吻着她每根手指。
这个话题渐渐让她不知所措。她摇摇头。
“我只是正巧出手相救。就像你说过的,本是同乡人,他乡遇危难,当然得互相帮助。”
蒙天树抚着她柔软的唇瓣,深黑的目光牢牢地锁住了她。“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告白都无法打动你的心呢?是不够深情款款,还是,你真的这么讨厌我?”
“不是讨厌……只是,我不太确定你的想法,你说得听起来像是玩笑……”
蒙天树释怀地笑开。“不是讨厌那就好办了,我的想法很简单,我──”
美玉着急地打断他的话。“别说了,等回到台湾,看你要吃多少鱼浆丸子我都炸给你吃好不好?你现在好好调养、多多休息比较重要……”
她不懂自己,有许多事,是她目前不想,也不知该如何面对的,所以只能像只没用的鸵鸟选择逃避。
“我吓到你了。”蒙天树卷着她垂在胸前的发丝。
“没关系,病人的情绪有时比较感性。”她有良心地帮他寻找借口。
蒙天树凝视着忐忑不安的她。难道真的是因为生病,特别脆弱,所以才需要更多的承诺?
不,他知道,知道她在自己心中占了多大的分量。
感情究竟是在何时于两人吵吵闹闹之中发生的?这些他早就不管了,他知道自己思念她、渴望她,甚至希望能够确实地拥有她……
他爱她,这已经是无庸置疑的事。
嗯,如果他此时此刻说出,听说是娘儿们最爱的那三个字,她会不会被他吓到昏倒?
“Kimiko,听我说,我绝对不是开玩笑,我──”于是,他打算好好告白。
“美美,你看谁来了!”
二阿姨的嚷嚷声由远而近,打断了蒙天树准备的深情告白。
“二阿姨?”
“美美,是尔平耶,真的有尔平这个人耶!”
二阿姨手勾着传说中的尔平,惊喜万分地出现在病房门口。
“美美,老天爷啊,我们在护理站找到了尔平啦!”
“尔平?”程美玉摀着嘴,吃惊极了。
尔平微笑着,和三年前一模一样地温文儒雅,风度翩翩,依旧让女人痴狂。
“我看到新闻报导了,所以特地赶过来探望Hero同学,顺便看看你们需不需要任何协助?”
程美玉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尔平?”
她念着他的名字,只能痴痴地甜笑……
“尔平同学,三年不见。”
蒙天树冷着一张脸,脸色难看地像踩到数坨狗大便。
所有人注意,情敌出场啦!
情敌出场,有人分外眼红。
住院了三天,蒙天树随即获得医生批准允许出院,创下肺炎病人最短的住院天数。
这三天来,当然是美玉衣不解带地日夜照顾,但尔平自愿负责提供餐饮。
他手艺巧,准备的煲汤,就算是讨厌他的蒙天树也赞不绝口。
有效的“能量汤”更是让蒙天树迅速战胜病毒的主因。哦,天知道那汤里浓浓的大蒜味有多让人退避三舍!
这家伙一定是故意的,弄臭他的口气,他就不能偷亲他心爱的美玉。靠!
“好了,出院手续办好了,我帮Hero准备了医生证明和费用明细,这些数据可以方便你们回国后向健康局申请退费。”
美玉收下尔平手上的文件。“我们那边是叫『健保局』,谢谢你的帮忙,尔平。”
她以手肘顶顶一言不发的蒙天树。“说话啊……”
蒙天树懒洋洋地掀掀眼皮,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谢啦,同学。”
美玉气呼呼地斥责。“蒙天树,你很没诚意耶……对不起啦,尔平……”
尔平显得很受伤。“没关系,我先去开车,你们等一下。”
尔平一离开,程美玉忍了三天的怒火,一下子全爆发了。
“蒙天树,你怎么可以用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对待尔平,你要想想这次住院,他是多么费心费力在帮我们准备吃的、喝的、用的,你这种态度让人看得很生气!”
蒙天树单手一揽,牢牢地将程美玉抱在怀中,蹭着她柔软的头发。“他是情敌耶,我控制不来自己的坏脸色。”
程美玉在他宽阔的胸膛轻搥了一下。“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对尔平客气点。”
蒙天树搂着心爱的女人,什么事都能答应。“一切依你,我尽量配合,不过先决条件是你不能对他笑,不能跟他说话!”
程美玉偎在他怀里,无奈地笑了。“这怎么可能……”
这三天来,两人朝夕共处,她早已经习惯他的毛手毛脚、他的拥抱、他的亲吻,两人之间亲密的行为似乎渐渐变得习以为常。
尔平的车平稳地停在两人面前,蒙天树环抱着美玉,打开车门,打算一起坐在后座。
“等等。”
“怎么?”
“你坐前座。”
“为啥?”
“我们不能把尔平当成司机!”
“他本来就是……”
“蒙天树!”
“好啦好啦,我坐前座,不过你先亲我一下。”
“欠帐。”
“记利息。”
“随你!”
“嘿嘿嘿,我可是高利贷哦,要亲『全身』才还得完哦……”
“蒙天树,你好恶心哦!”
尔平走下车。眼前这对情人打情骂俏的模样,是那么地浓情蜜意,让人好生羡慕。
他冷眼看着,然后双拳紧握,平静有礼的眼眸渐渐阴沈……
第七章
近中午出院,直接回饭店又浪费时间──虽然蒙天树一点都不觉得是浪费时间──尔平提议充当导游,带他们好好逛逛香港。
由于“妈妈阿姨团”一大早就前往澳门玩耍了,预定搭乘明晚的班机由澳门返回台湾,落单的程美玉不顾蒙天树的扑克脸欣然同意。
只不过一天下来,在赤柱市场逛街时,美玉开始咳嗽,而且精神愈来愈不好。吃过晚餐后,回程的路上她甚至在车上睡着了。
车子平稳地停在尔平帮忙订好的饭店前。
“真的不去我家吗?家里还有空的房间,两位真的不用客气。”尔平有礼地邀请。
蒙天树松开安全带。老实说,对于尔平那种顾前顾后、周到得离谱的体贴,他可没像那个笨蛋宝贝只会拚命感激,错把野狼当绵羊。
事有蹊跷,虽没有证据,但他不会忽略自己的感觉,所以铁定会加强戒备。
既然已有这样的想法,又怎么可能羊入虎口,跑去他家过夜呢?
这不能怪他多心,或者是吃醋美玉曾经暗恋过他,礼貌周到的人他不是没见过,像他家小岚,人家温文儒稚、讲究礼貌是发自内心的,像个英国仕绅一样;不像这个尔平,老是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令人看得发毛。
王八蛋,要是他这么笑是因为“煞”到他的宝贝美玉,他奶奶的,他非把他的眼睛挖出来不可!
“不用了,明天一早我们会离开香港,到澳门和她妈妈会合。只是过一夜,饭店会比较方便。”
蒙天树讲得一清二楚,态度很坚决。
他急着下车,尔平却在这个时候出乎意料地握住他的手。
蒙天树卡住了动作,他瞪着被握住的手,目露凶光。
“Hero……”他轻唤,欲言又止,温柔地像个女人一样。
“什么事?”他奶奶的,这家伙摸他干什么?!
“我有事和你说,你可以陪我一下吗?”
“你有什么事?”
“我对Hero有些感觉,所以想对你说……”他握着他的手,眼神如泣如诉。
他是Hero,是他日夜思念的Hero。没人知道,当他从新闻报导中得知有位台湾旅客在太平山顶重病送医的消息,确认那人是他的Hero时,他有多么地雀跃!
靠!
蒙天树当场傻眼。他没瞎,当然看得出来尔平同学正在向他放电!
他忿忿地甩开尔平的手,怒声斥喝:“别碰我!这三天感谢你的帮忙,但我的性向正常,我爱的是后面那个女人。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还是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天知道他的性向是啥时改变的?他不是滥情港仔吗?!
难怪他老是对他怪怪地笑,原来他有意思的是他,不是宝贝美玉啊!
他奶奶的!被男人示爱的感觉超级不爽!
蒙天树下车走到后座,从后座取了行李后,才轻巧地抱起沈睡的宝贝,过程格外谨慎小心。
他关上车门,监视着尔平离开才走进饭店,但紧锁的浓眉从未松懈。
搞什么鬼,尔平不是情场一条龙吗?想当年他让多少女同学为他哭泣流泪,连他家宝贝也爱他爱个半死,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他的性向改变,还是他原本就喜欢男人?总不会是双性恋、男女通吃?果真如此,尔平也未免把自己的爱情生活搞得太复杂了吧!
无论如何,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带着他的宝贝离开香港,才是上策!
在饭店check in时,他要求换个楼层与房间,不愿意住在尔平原先预订的房间,同时要求饭店经理不得向任何人泄漏房号,并拒接任何外线电话。
一直到进了房间,美玉始终沈睡着。
给了小费让服务生离开后,蒙天树轻轻地将美玉置于床上。
他探探她额头的温度。体温正常,由她沉沉的呼吸声看来,应该只是伤风感冒而已。
唉,一切难为她了,三天来衣不解带地照顾他。人家是来香港玩,她是来香港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