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笑轻叹一声,挥手招集了另十余条人影。
“你们各领五个弓箭手,各寻隐身之处,包围在这荒寺四周,无论任何人出来,若不说‘五福’两字暗号,只管放箭射杀!”
盛大娘手横铁拐,一步当先,她自恃力量,竟然冠冕堂皇的大步走入荒寺。
“云翼,出来受死!”
语声尖锐,显已注满真力。
大殿中火焰闪烁,响起了一阵阵回声:“受死……受死……”
颓败大殿中,立刻弥漫了森森鬼气。
冷一枫、白星武、盛氏母子,虽俱都是久经生死危机的武林高手,此刻心头仍不禁生出一阵寒意。
四人情不自禁的放缓了脚步,冷一枫双掌护胸,盛大娘紧握住铁拐,紫心剑客盛存孝反腕拔出了长剑。
三手侠白星武亦自撤下了他背后的奇形兵刃,却是一只乌钢精炼而成的仙人单掌。
这兵刃打造得甚是奇特,长达四尺七寸,尖端乃是一只手掌,拇指、无名指、小指微曲,食中两指前伸,作“仙人指路”之状,但掌心中又握着一个钢球,显然这钢球还另有妙用。
四人兵刃在手,胆气一壮,突听殿外风声响处,司徒笑飞身而入,沉声问:“没有人么?”
四人谁也不开口答话,目光不住四下搜索,一步步向大殿走去,冷一枫道:“我来领路!”
他自恃身分,不肯落后。
灯火通明的大殿后,竟是雨丝檬檬,一片黑暗。
盛大娘变色道:“果然是个空城计,他们全都走了!”
话声未了,突听黑暗中一声冷笑。
接着,当、当、当,几声金铁大震,无数道金芒自空中飞射而下。
黑暗中一人低叱:“退回去!”
冷一枫、盛大娘等人,骤然间也不知暗中有多少敌人,更不知上面落下的什么暗器,大惊之下,身形暴退。
人影闪动,五人一齐退回大殿。
盛大娘怒骂道:“谁说这里无人?谁说这是空城之计,白星武,这都是你弄出来的事!”
白星武脸色变了,司徒笑却大笑道:“姓云的,这是没有用的,反正大旗门今日是休想逃出一人的了!”
忽然间,一块大石自殿后飞射而出,“砰”的一声,击在大殿前梁上。
梁木本已将断未断,哪里再经得起这一击,砰的折为两断,年久失修的大殿殿脊,立刻倒了下来。
众人又一惊,四下飞奔。突然“轰”的一声大震,火光全灭,碎石飞激,尘土四散,整个的殿脊全部坍倒了下来。
惊乱之中,躲在后殿屋檐下,方才击落满装石子的铜盆,又击断大梁的铁中棠,此刻悄悄一扯云铮衣衫。
云铮立即闪动身形,隐入另一边屋脊。
一阵惊乱过后,只见一条人影飞身而来,手握长剑,伏身而走,目光也在四下不住搜索。
另一条人影突然自殿脊上飞身而下。
持剑人轻叱一声,刷的一剑,带起寒芒直刺过去。
另一条人影轻叱一声:“五福!”
持剑人立刻收住剑势:“原来是冷大叔。”
“存孝,那后面似乎也无人迹,你在这里,可曾发现了什么?”
盛存孝摇了摇头。
屋檐下的铁中棠已经听见他们的话了:“五福?这两个字难道就是他们所用的暗号?”
他用力一拉那条围在屋檐上的长布条,中包着的石子便一齐弹了出来。
那布条长约二十余丈,每隔二丈左右,便有一堆石子弹出,看来屋檐上仿佛布满人迹。
冷一枫厉叱一声:“在这里!”双掌护胸,“一鹤冲天”,瘦削的身子,笔直拔上屋檐。
盛大娘、司徒笑、自星武,同时飞掠而来,一起跃上屋脊,四下搜索,哪里看得到半条人影。
铁中棠悄悄溜下屋檐,闪人一间云房,迅快的取出火种,燃起了一些引火之物。
“下面火起!”
五人一齐掠下屋脊,扑向那起火的云房。
但此刻铁中棠却早已自窗中掠了出去,随手拾起一叠瓦片,用尽全力,分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抛了出去。
冷一枫等人跃入房中,只见一堆柴木方自燃起,柴木中似乎还有他物,引发了阵阵浓烟
冷一枫当先而入,此刻已被呛得不住咳嗽,忽然变色道:“不好,烟中只怕有毒!”
盛大娘嗅了一嗅,冷笑道:“什么毒?湿马粪而已!”
冷一枫的脸居然也红了,只听东方远处,蓦地一声轻响,仿佛夜行人纵身落地时所发的声音一般。
盛大娘身子一旋,凝神而听。
冷一枫缓缓道:“这是瓦片落地之声。”
语声未了,南、西、北三方,又是接连三响。
盛大娘狠狠的盯了冷一枫一眼,道:“我就不信。”
盛存孝道:“声音碎而不聚,必非夜行人之声。”
盛大娘怒道:“你懂的倒不少,在老娘面前也要逞能么!”她指桑骂槐,骂的是冷一枫。
司徒笑叹了口气道:“敌踪未现,自己先乱,不如回去吧,免得打雁不着,反被雁啄了眼。”
盛大娘、冷一枫果然不再说话,但彼此心中的芥蒂却越来越深。
铁中棠在屋檐下等了很久,屋中的人仍未被他骂出,但对面一排房子里,己有火苗冲起。
他知道云铮也已得手,身形一闪,悄然退后,掠上了一株巨树,这正是他与云铮约定得手后相聚之处。
云房火势一起,盛大娘等人立刻飞身而出,只见四面火势熊熊,盛大娘怒声道:“只怕他们已逃走了!”
司徒笑道:“他们方才还在这荒寺中,此刻荒寺四周都有人把守,即使逃了,也该有些警兆。”
五人四下搜寻,白星武突然轻轻道:“若要导出大旗门下弟子,只有一个办法最好。”
“什么办法?”盛大娘问。“你可知道大旗门最怕什么?”
“你说是什么?”
“大旗门最怕的是激将之计,你我只要一骂起阵来,他们必定无法忍耐。”
“妙极,孝儿,替为娘骂他们出来!”
盛存孝干咳了几声,朗声道:“大旗门下弟子听着,莫要躲在暗处,快些出来就死!”
“这算是骂人么?再骂得凶些!”
“孩儿不会骂了。”
盛大娘道:“蠢材!”目光四扫,只见人人都不开口。
要知这些人在武林中俱有身份,怎能胡乱开口骂人?
“男子汉大丈夫,连骂人都不会骂,难道还要教我这女流之辈来出口不成!”
冷一枫冷冷的说道:“盛大姐口舌之锋利,小弟素来是敬佩得很,能者多劳,还是请盛大姐帮帮忙吧!”
“我骂就我骂!”盛大娘一顿怀杖,厉声道:“姓云的王八蛋、兔崽子,敢出来见见老娘么?”
她这边一骂,树中的铁中棠便不禁暗暗着急,只因他深知云铮的脾气,生怕盛大娘一骂就将他骂了出来。
只听盛大娘越骂越凶,云铮虽未出来,但也未回到他的约定之地,铁中棠暗暗顿足,更是着急。
紫心剑客盛存孝听得他的娘越骂越是难听,紫色的面孔,不禁变得赤红。
“骂不出就算了吧!”
“你说什么?”
司徒笑目光一转,忽然仰天狂笑:“想不到大旗门会的只是以五马分尸自己的儿子,别的事全是脓包!”
他此话一骂出口,树上的铁中棠已暗道一声:“不好!’
就在这时,对面果然响起一声怒叱,一大片屋瓦随着厉叱之声直掷而出。
司徒笑悠然而笑:“骂出来了!”
盛大娘怒道:“你何不早骂?”
语声之间,他五人身形已闪电般窜出。
一条人影自暗处冲天而起,盛大娘厉叱道:“打!”扬手一把银芒暴射而出。
那人影正是云铮,他早已忍了半天怒气,此刻正是怒火填膺,目光尽赤,哪里再顾生死。
银芒击来,他又自扬手掷出一片屋瓦,这最笨、最平凡的暗器,竟恰巧制住了最毒、最巧妙的天女针。
一阵“叮叮”轻响过后,天女针全被瓦片击落。
他满蓄怒气真力,这一击当真有雷霆万钩之势。
司徒笑真力一敛,飘然落地,喝道:“莫要管我,再去追!”
喝声中云铮又已凌空扑上,司徒笑身形一缩,暴退三尺。
云铮脚尖点地,如影随形,急攻而至,双掌齐出,左截胸膛,右劈肩头,掌影带风,猛如饿虎。
司徒笑不迎而退,脚下倒转七星,连退七步。
云铮三击不中,再次攻上时,攻势已远不及方才凌厉,司徒笑长笑一声,左拳右掌反扑而来。
他心计深沉,动手经验更多,方才用的正是猎人捕虎之策,先挫了对方锐气,减弱对方真力,再来动手。
刹那间掌影与拳风激荡,两人已斗在一处。
盛大娘母子、冷一枫身形不停,继续搜索。
三手侠白星武手持仙人掌在一旁掠阵,只见司徒笑虽然抢得先机,但二十招过后,却仍未站得住上风。
那云铮前如初生之虎,潜力深不可测,拳脚施展处,风声激荡,慑人心魄,而且越战越勇。
司徒笑沉着应战,心中虽暗惊于这少年武功之高,但却毫不着急,招式攻出,招招俱都留有几分后力。
铁中棠遥遥相望,也看不甚清。
“三弟武功虽高,也不会是他们敌手。”一念至此,方待奋身而下,却又忍住:“我下去只不过多一人送死而已,不下去还可设法救他。”
只是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
火势渐大,极目望去,只见云铮已被两人围住,原来三手侠白星武见司徒笑久战不下,也参入了战围。
他掌中一件兵刃不仅打造奇特,招式上尤有特异之处,仙人掌握着钢球,不住发出叮叮轻响,声声慑人心魄。
司徒笑掌势一缓,微笑道:“白兄还恐小弟战他不下么?”
白星武手中仙人掌带起霍霍风声,叮叮轻响,围住了云铮:“小弟只是想速战迅决而已。”
一句话功夫,他已攻出七招。
云铮牙关紧咬,额上已泌出汗流,他已存拼命之心,是以招式之间,俱是与敌同归于尽的煞手。
只听盛大娘遥遥呼道:“四下都无敌踪,难道大旗门就只剩下了这一个小杂种了么?”
云铮怒道:“少爷一个,已足够和你们拼了!”振起全部潜力,急攻司徒笑,直将白星武那奇异的兵刃置之不顾,只因他立下决心,拼得一个,便是一个,早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司徒笑身形急闪笑道:“困兽之斗,也不过如此而已!”
突听白星武轻叱一声:“着!”
寒光闪处,生生将云铮肩头划破了一条血口。
树上的铁中棠知道云铮身上定已负伤,越是着急,心里越乱,更想不出解救之策。
云铮此时己是满身鲜血淋漓,招式却更见泼辣,神气更是凶猛,丝毫没有畏怯之意。
司徒笑冷笑道:“好倔强的小子,难道大旗门真的就只留下你一人在此送死么?别的人都缩到哪里去了?”
“别的人早就走了,小子,你等着吧!大旗门复仇的手段,你看到过没有?”
呼声惨厉,众人心头不觉一寒。
这呼喝声传入铁中棠耳中时,他心里已有了决策。
他飞快的折了几条树枝,编在一起,然后脱下外衫,套在树枝上,全力向外一掷,口中厉叱一声,身子急溜下树干,窜入起火的云房。
那外衫崩着树枝,看来有如人形,噗的落在屋背上,树枝一弹,突又弹起了数尺,火光闪动中,看来更绝似凌空飞跃的夜行人。
盛大娘大喝一声:“哪里逃!”
她怀杖一顿,当先飞掠而起,身形有如鹰隼一般。
紫心剑客盛存孝跟踪而去。
司徒笑道:“这小子身受重伤,小弟已尽可应付,白兄还是追敌去吧!”
三手侠白星武立刻也腾身而起。
司徒笑攻出一掌,云铮力已将竭,竟抵挡不住。
“你若肯说出他们所去之地,我便饶你一命!”
原来他存下私心,想先问出大旗门逃走的方向,然后便可以此在盛、冷等人之间建立自己的权势,所以带着别人都去追敌,却想不到这么做正合了铁中掌的心意。
忽然间,一团烈火凌空飞来,火势熊熊,竟有桌面般大小,司徒笑闪身飞避。
哪知这团烈火,竟有如活的一般,转着他的身子飞扑而来。司徒笑惊呼一声,身上己沾上火星。
司徒笑立刻和身扑倒地上,连滚数滚,这其间,火焰后突然飞出一条人影,一把抱起了云铮,飞掠而起。
等到司徒笑滚熄火焰,一跃而起时,面前已不见云铮的人影,只剩下那团烈火犹在燃烧,果然是一张桌子。
原来铁中棠掠入云房,便立刻抄起一张起火的桌子,他不顾掌心被火焰烧得吱吱作响,腾身飞掠而出,扑向司徒笑,司徒笑闪身一避,他便将火桌掷出,乘势抱起云铮,越过起火的云房,奔向寺外。
只见寺外阴影中,人影一阵闪动,弓弦一阵轻响,两个低沉的口音厉声叱道:“什么人!”
铁中棠想也不想,立刻应道:“并肩子,五福。”
暗影中的埋伏呆了一呆,铁中棠身子已自他们之间穿过,飞奔而去,他伐幸凭着一句暗号,脱出重围,但却不禁流下一头冷汗。
俯首望去,云铮满面苍白,双目圆睁,眼珠瞬也不瞬,铁中棠惊呼一声:“三弟!”
云铮亦无反应。
他真力枯竭,失血过多,此刻竟已晕迷不醒。
铁中棠紧皱双眉,脚步不停,向荒山中飞奔而去,也不知奔了多久,他只觉体力也渐渐不支,举一步,脚下都仿佛带有千钧重物。
他喘了几口气,在黑暗处寻了个洞穴,将云铮放了下来,只觉自己口干舌燥,浑身作痛,身上的衣衫,竟已被烧得七零八落,掌心的皮肤,更已被烧得焦黑,火辣辣的疼痛,一直传到心底。
他不敢去找一口水喝,也无暇顾及自己的火伤,先扶起云铮的身子,撕下一块衣角,为他擦拭鲜血汗水。
只见云铮身后一道伤痕,深达寸许,由肩头直到背脊,几乎已可见到血肉间的白骨。
另一道伤痕虽浅,但伤痕却在心腹之上,其势更险。
铁中棠倒抽了一口冷气,噗的坐在地上,他知道如此严重的伤势,若不立刻施救,云铮的性命,亦是十九无望。
但此时此地,非但没有伤药,甚至连洗涤伤口的清水都没有,除非他能胁生双翅,飞出荒山,否则只有眼见云铮因伤重而死在这里。
他咬一咬牙,重新抱起云铮的身子向前奔去。
秋风荒草,满山凄凉。
铁中棠体力中已不支,但精神却极旺盛,意志也更坚定,只在心里问自己:“他们见我逃脱,不知道会有何步骤?”
司徒笑翻身掠起,不见了云铮,心中又惊又恼。
火光中,只见一条人影如风掠来,冷冷的说:“四下俱无敌踪,幸好还有个云家的后代被司徒笑擒住了!”
此人正是冷一枫,原来他方才早已见到铁中棠抱着云铮逃去,但是他却故意伏身不动,只是在暗中冷笑:“司徒笑呀司徒笑,你处处俱要逞能,这一次老夫倒要看看你该如何说话?”
他生性最是偏激,心胸窄小,见到司徒笑锋芒毕露,口中虽不言,心中却甚是恼怒,此刻倚仗四面都有寒枫堡的箭手埋伏,估量铁、云两人一时无法逃脱,便想要司徒笑在自己面前栽个大跟斗,也好叫他日后莫再逞强,哪知事情转变大出他意料之外,铁、云两人竟然脱走。
所以他只有索性装作毫不知情,司徒笑果然被他两句话说得哑口无言。
冷一枫还要故作惊惶,失声问:“那小子哪里去了?”
“逃走了!”
“那厮一个后生小辈,竟能在司徒笑手下逃脱?”
司徒笑淡淡的说:“幸好四面都有寒枫堡的埋伏,他反正逃不掉的!”
冷一枫脸色变了,只见两个紧衣汉子自寺外飞奔而来,道:“方才有两个少年走了,不知道是什么人?”
司徒笑怒道:“你们莫非都是死人,怎会放他们走的?你可知道他两人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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