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步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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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步姗-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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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生笑。
  林笙歌转眼看到宴苏好象在笑,忙拉过衣裙遮住皓足,咬着牙忍着痛,站了起来,然后一跳一跳地去找她的鞋子。
  “在这里呢!”仿佛变戏法似的,这人手一伸,绣鞋挂在指间摇摇晃晃。
  伸手去拿,却扑了个空。
  “我先瞧瞧你有没有流血。”不由分说,已被按坐在一边树桩上,他只手捉住了她的足腕。
  “不用——”
  暖暖的指腹在腕间、足背滑动,林笙歌又疼又痒,也不知是哭是笑,拼命咬着唇,阻止他的话说了一半,仍是发出了一声轻吟。
  “流血了。”他淡淡语道。
  挣不开来,自己也看不清楚脚底的伤,便淡淡地回:“最多是破了点皮,我还可以走。”
  “有没有帕子?”他问。
  她摇了摇头。从不习惯带这些女人家的东西,便待要站起。
  却又被他推倒。
  绣袍一掀,“嗤”的一声,便扯下了长形的绫罗缎子,一件好好的月儿袍就给毁了!林笙歌目瞪口呆,不知他意欲何为。
  他已将她受伤的足搁在自己曲起的膝上,就用这上好的绫罗当作裹伤的布,一层层缠绕,动作居然还十分娴熟,轻轻柔柔,一点儿也没将她弄疼,最后在足背打了个漂亮的耳朵结。
  “还疼吗?”那样柔软的语声,出自他的口中,林笙歌想笑却笑不出来,别开脸去。
  “你坐在这里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他站了起来。
  “不要,我要跟你一起走。”她努力想把被他绑得胖胖的伤脚再塞进鞋子里去,却没有成功,不免急出一脸细汗。
  “我去瞧瞧有没有地方可以让咱们过一夜,马上就回来。”他不得不详细说明。
  林笙歌倒是吃了一惊:“我们不回去吗?”
  他侧过脸,遥望群林:“回庄院的路只有一条,人家设了埋伏,已走不得。况且你受了伤,便是我找到了另一条路,没有马儿,带着你走,只怕天亮也回不了。不如找个地方先歇一宿,明日张选自然会来找咱们。”
  看来好象只有这个法子了。
  “可是,要是那些杀手再回来,怎么办?”她不是害怕,只是不想被他留在这里。只有这时,才发觉自己并不如想象中那样恨他。
  女人啊女人。他心里暗叹。本来把她留在树上最安全,她非动来动去摔了下来。
  眼下若留她在树下,他自也有些不放心。
  长眉微拧,略一沉吟,便俯身来来,抄手将她抱了起来。
  “我可以自己走——”鼻子抵在他的胸前,声音轻了一些。
  他轻叹一声,“你要再罗嗦,我可就要将你丢下不管了。”
  她紧紧闭起了唇,不再吭声。
  “他在这里!”密林中夜鸟惊起,一个个黑影往这边扑来。
  宴苏便将她放了下来,语声并不慌乱,悠然而嘱:“你闭上眼睛,什么也别看。”
  林笙歌哪里能够闭眼?一双明眸只是惊慌地四望,双手紧紧抓着他袍袖……

  生死涯

  数十个黑衣蒙面人已掩了上来,将他二人团团围住。
  不见钢刀利刃,只黑巾外怒盛的杀气,已足令百步之内虫蛇竞走。
  一时,万籁无声,月色森寒。
  “十三爷,只要您交出那样东西来,我们绝不与你为难。”一个黑衣人上前三步,尖着嗓门,假假的,显然是故意作了伪装怕被人认出声音来。
  “西山华云道上用暗器伤我的人,是你吧——”宴苏只是瞥了他一眼,语声不紧不慢。
  “十三爷好利的眼,在下还以为再见面时,十三爷一定不会认出在下来,还有些怅然若失呢!”
  黑衣人嘿嘿笑,那目光却已透着一丝紧张。
  林笙歌心中一窒,原来他臂上的伤就是被这个人暗算的。既然这个人能令宴苏受伤,他的本事一定不弱,那么这一次,他们人多势众,宴苏又怎会是他们的对手?
  他已扬声大笑:“阁下既然敢来谋本王的东西,就不是普通人,何必躲躲藏藏?要是因为这张脸长得实在不敢出来见人,那你就说说你的背后主子是谁,瞧我卖不卖这个面子!”
  黑衣人轻轻笑了一声:“十三爷何必跟我浪费时间,一句话,给还是不给?”
  宴苏负手而立,淡淡地笑,面目静沐在月光里,俊美的面容,看不出一丝惊惧。
  “抱歉,你要的东西,我已经送给别人了。”
  周围那群蒙面人的目光开始变得恶狠狠,似黑夜中饥饿已久的野狼,发出幽幽的绿光——
  黑衣人却未发火,但显然也不相信他的话,目光横睨了一眼他身后的女子,便冷冷地笑:“十三爷瞧见了没,我的兄弟们可不高兴了!丑话先说在前头,我的兄弟们可是一年多没沾女人了,十三爷身后的姑娘细皮嫩肉的,要是落在他们手里,嘿嘿——”
  “先奸后杀!先奸后杀!”周围狼嚎似的声音尖锐刺耳,林笙歌却没有象一般女子般吓得缩成一团,反而挺直了背,与之冷冷相对。
  宴苏目光一转,轻叹,这就是林笙歌,越是危难关头,却是无惧,可惜,他却只想让这钢化成绕指柔。
  与她的目光相接,他眸中便多了一丝温柔,淡淡地语:“你到那边树下等我,闭上眼睛,只要半柱香时间就好。”
  林笙歌袖中的手在发颤,表面上却若无其事,回以微微一笑,点头:“好,我在树下等你。”
  她转身往左旁的树下一坐,果然闭上了眼睛,将头倚在树身上,似乎在晒月光。
  几名蒙面人与她仅隔了三步之遥,而她毫无所觉。
  谁也不知道她这几步如抬着千斤石,走得多么费力。她坐下来,也只是因为她已腿脚发软,再也站不住。
  闭着眼睛,什么也不看,告诉自己:宴苏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他一定可以打败这些人。
  “小娘子胆子还挺大的,让爷先来尝尝滋味如何——”一个粗糙的声音磨娑着她的耳朵,她终是沉不住气,猛的睁开了眼睛!
  只见树左的一个蒙面人,已欺身上来,伸开巨掌,准备将她擒下。她还未及闪避,却见他脚下一个踉跄,闷哼一声,仰天倒下。一双比狼眼更凶残的眼睛突了出来,还转动了两下,从此定格。
  林笙歌没有尖叫,只是牙齿开始咯咯响。
  开始有了怒骂声,“你他妈的敢杀我大哥,老子要你的命!”
  笑声悠扬:“只是小小的警告,谁打她的主意,先问过本王手中的叶子答不答应。”
  银光闪烁中,一只修长的手握着一把随手采撷的绿叶。
  一声轻哨,为首的黑衣人已亮出了长剑,“记着活捉他!”
  周围的目光已成了血样的红,一柄柄剑尖若毒蛇吐信,却比毒蛇还要凶残歹毒一千倍一万倍,杀气向天延伸,向地蔓延,剑光织成了天罗地网,似要将中间的人影撕成碎片。
  人影不见了,只有片片绿叶在银光间纷飞。
  叶落的时候,便有一条人影倒下。
  “杀了他!”“杀了他!”嘶哑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场血腥的拼杀,她缩在树的阴影下,不忍看,不忍听。
  只怕是他在叫,是他受了伤。
  每一声惨叫,都引得她忍不住想尖叫。汗已湿重裳。
  当一只手轻轻落在她背上,她骇得跳了起来。
  “走吧。”胸膛在急剧伏动,月白的袍子已破成了丝丝缕缕,只是挂着而不是穿在笔直的身躯上。
  “死——都死了?”转目望向那片林子里,一个个静凝不动的黑影,让她打了冷颤。
  不能想象短短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里,他居然杀了这么多人。
  “没有,走了几个。”他皱了皱眉,“快走吧,只怕还会有更多人来。”
  她点头,脚下一软,差点跌倒。
  他俯身揽腰抱起她,又左右看了几下,略一沉吟,身子一拔,上了树顶,一路疾驰,往高山上奔去。
  已望见山颠,他脚下开始慢了,一颗颗汗珠滴落她脸上,喘气声越来越急。
  林笙歌心神略定了些,始察觉出他的异状,吃了一惊,原本并未见他如此费力,难道——“你受伤了?”
  “不是——”他抿着唇,声音里有一丝无奈:“不过也差不多了,我身上余毒未清,所以再来几人,我只怕就吃不消了。”
  她一急,便挣着要下来。
  “不行,上边的路普通人走不了,来,你到我背上来。”他深吸了口气,语声无比凝重。
  林笙歌不由抬头往上看。
  不错,前边的山道,几乎已不能称之为道,那是微斜的山岩,稍一不慎,便要滑落下来。
  真可谓前有狼后有虎,不上去不行,上去,她又怕他支撑不了。
  “来,快点。”他催促,人已略有些摇晃。
  她搂着他的颈子,顺着他的手臂使力,便转到了他背上。
  死就死吧,若是这样同他一起摔下来,倒合了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了。
  总强过被那些恶人折磨。
  这么一想,她竟坦然了,把脸贴在他的颈子窝里,闭上了眼,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问。
  明月,松山。
  一块突石,在悬崖之颠,人立其上,便如悬在半空,山风猎猎,一个不慎,跌落,下边就是万丈深渊。
  月下他侧首看她,脸上的笑容带着一种未知的神韵,令月下的松涛也静宁。
  先前那个狼狈的宴苏已消失了,他又变成了无所不能的神。
  “你没事了?”她还在茫然之中。
  “我是宴苏,怎会有事?”他的笑容云淡风轻。
  突然伸手一指脚下:“笙歌,如果我跳下去了,你会不会跟着来?”
  她只回视着他,假作冷冷地笑。
  心中却咯登一下,不知他说这话何意?
  轻轻一叹,风又起,吹动了她耳旁的发丝。
  他伸指,捉住她风中的发丝,目光蓦的冰冷。
  “疼。”她说,不由自主抬起头,看着他的脸。
  薄唇噙着笑,风华无边。
  这样的男人,怎会有情?
  宴苏,永远不是林笙歌的良人!
  他却低头,轻轻吻住了她的唇,轻轻地吮,慢慢地咬,贴着她的嘴边柔语:“笙歌,这辈子,你只能作我的人,生是我的,死,也是我的。你可知道在你的衣冠冢里,也已埋下了我!”
  她心神一震,还来不及问这是什么意思,身后已传来笑声:“想不到十三爷在这种关节眼竟然还有心跟个女人谈情说爱,真是佩服啊佩服!”
  “刹风景的人来了。”宴苏轻叹,唇离了她,直起身子。

  连理枝

  只消听那声音,便知又是先前的那名黑衣人,回目一瞥,只见他正一拐一拐地向前,可是往前走了两步,又往后退了一步,显然对他心有余悸。
  “下回我一定不会再让你有机会走路。”宴苏唇角的笑意舒淡,说出的话也是风轻云静,却让听的人毛骨耸然。
  “这小子还有点意思!”黑衣人后边一个人影一晃,大刺刺地站在了宴苏面前。
  居然比宴苏还要高出半个头来,那银色月形面具,一半是笑脸,一半是哭脸,两个黑洞射出的光芒,也是半明半暗。
  林笙歌心中一动,不禁仔细注意他的手。
  他两只手藏在袖子里,交叉握在胸前。
  “听说你就是十三王爷,对吧?”他的声音轰轰作响,淹没了山风的呼啸。
  “本王不与鬼鬼崇崇的家伙说话,有什么本事,使出来瞧瞧。”宴苏伸手折下了一枝松枝,表面上托大,暗里已知这次来的,绝非先前的小角色可比,已自警惕。
  那蒙面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那抖动的双肩,令林笙歌悚然,轻轻抓住了宴苏的衣角,低声道:“他就是那个在无竹苑杀人的人!”
  宴苏目光一烁,便将手中的树枝递到她手中,轻笑:“笙歌,在天愿为比冀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别忘了你我的誓言!”
  林笙歌不禁着急,都什么时候了,还胡说八道!
  那面具人却点着头,阴阴地笑:“小子还真是沉得住气啊!老子最看重胆大的人,赶紧的把东西交出来,我就成全你,让你和你的小情人比冀双飞!”
  “看来你们是不达目的誓不休了!”宴苏轻叹了一声,回过头来:“我已跟那位仁兄说过,东西我早送人了,你们真的想要,就去找杜兵要吧!”
  银面人一怔,“你是说写武林中专写兵器谱的那个杜兵?”
  “十三爷,您就别拿杜兵来吓唬人了,你真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吗?这样的东西,你怎么可能平白送人?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一拐一拐的黑衣人忍不住叫嚣。
  “把这张图当宝贝的是你们帮主,在我宴苏眼里,金山银山不过是俗物,还不及一本兵器谱来得重要!”
  宴苏弹指,看似拂去沾在衣上的灰尘,话音未落,身子却已移了一步,微侧,便闻叮的一声,什么东西打在了他身后的岩壁上。
  “小子果然有点本事。”银面人手一招,一阵银光闪过,倏的没入衣袖。
  “天衣门的杀手居然会使大宛人的银叶刀,宴苏可也意外的很。”宴苏一语,教面具人的肩膀抖了两下,冷冷一哼,“眼睛够毒,还好死人是不会多嘴的!小叶——”他微微一顿,虽没有回头,后边的黑衣人已连忙答应。
  “你要我留他一条命,恐怕这点是不成了,我先杀了他,你再从他身上找吧!”
  “使不得啊,爷,杀了他,我回去可就不好交待了!”黑衣人却急了,跺着脚,却痛得呲牙咧嘴。而这一声,却没再尖着嗓门,那声音粗粗燥燥的,宴苏目光一聚,似乎想到了什么。
  “那是你的事,与我何干?”末字未出,人影已扑了出去。
  林笙歌只觉得宴苏将她轻轻一推,人便退到了岩角下。
  那边月下一白一黑两条人影,白色的一直在闪躲,而黑色的一掌一掌的击空,掌风过处,一时飞沙走石,甚是吓人。
  “爷,你只要逼得他动用真气就行了,他上次中了西兰花之毒,还没有清除,只要他一用真气,就可手到擒来!”一旁的黑衣人在大声指点。
  林笙歌心中一沉,原来先前他说的都是真的。
  黑色人影开始慢了下来,气吁吁道:“小子有种别跑,跟老子实打实地对上一拳!”
  宴苏轻笑:“打不过还死缠着不放,本王还没见象你这样不要脸的!”
  银面人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跺地,山石也不禁撼一撼。
  宴苏天生神力,也不禁对此人的力气深感佩服。若非他中了毒,此刻还真想与其较量较量,看看究竟谁的拳头更硬!
  林笙歌见状,不禁眉眼含笑。
  看来这面具人也拿宴苏没辄。
  “小娘子,你一个人太寂寞了,我来陪陪你吧!”她正笑着,不料那黑衣人一拐一拐跳了过来,伸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放开我!”林笙歌使劲挣扎,颈子里就被横上了一把小刀,寒气逼人。
  “你——”那双眼睛突然显出一丝惊悸,仔细打量她,目光一转,阴沉沉的笑了,附在她耳边低语:“林笙歌,没想到你是个女人,小爷当日可真是走眼了!”
  林笙歌一怔,突的伸手一抓,他猝不及防,蒙面巾已被扯落,露出了一张大饼脸,半边的黑芝麻,半边的白芝麻,丑陋之极。
  “潘世玉!”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杀手居然是传说中失踪的潘丞相的独子潘世玉,那个将她贩入沁字院险些万劫不复的潘世玉。
  潘世玉阴桀桀地笑,手中小刀一紧,隐见血痕。
  “十三爷,这位林笙歌林侍郎,您还要不要?”
  岩上的白影衣袂飘飘,潇洒自如地避开掌风,轻笑:“潘世玉,你小心她身上带刺!”
  潘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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