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只能这样。”第一宣……
下一刻,我觉得后脑勺一阵钝痛,原本迷蒙的幻境全部消失,我的身体向后倒,溪汋伸手接住了我,我看到他的脸在我的脸上方。
一道白光闪过,曲子健和舒凌夕落在我的身边。我之前已经救下了倒在祭坛上的素冰遥,她此刻就躺在我旁边。
“师姐,师姐!”熟悉的声音,是舒凌夕。
“曲……师兄……”我的神智只够维持到我喊出他的名字。
铺天盖地的黑暗,带着同样决绝的心情。我的耳边似乎又听到了有一个人在对我说——「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会等待,不管经过千年万年,我都会等,直到你重新记起我」……
溪汋……焱洄……幽虚……云堂……
当我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觉自己躺在啸心殿里我所住的那个房间。
茫然的看着石殿顶上那精致的盘龙图腾,我的眼睛干涩。就在刚刚的睡梦里,我都在祈求上天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当我再度醒来的时候,我会发现自己躺在山上的小茅屋,我会看见云堂温暖的笑容,我会听到他柔声得问我“落存,做了什么好梦?”
就像是这十七年来无数个清晨一样,只有我们两个人,只有清澈的阳光和鸟儿欢快的叫声。
可是,我在啸心殿,这一切并不是一场噩梦……
“落存,你醒了?”第一宣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昏迷前那一幕幕全部清晰的回到我的脑海。无论我如何用尽全力都挥之不去。
那些画面就像走马灯一样的,不断的在我面前交替变换。
第一次觉得如此无力……
“喝点水吧……”
我缓缓偏头,看向第一宣担忧的脸。
“如果我爱上的是你,该多好。”
“…………”
“你长的那么好看,我为什么就没有爱上你呢……如果爱上你,云堂也好,溪汋也罢,都不会再影响我。”我的手缓缓抬起,抚上第一宣那精致得如玉雕般的面容。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回青丘。你做我的王妃吧……”第一宣轻柔捉住我抚/摸他脸颊的手,将脸贴得更紧。
“这或许,是个好方法……”我突然笑了。
“我还记得,你曾说过在你们青丘,有一种会随着时间变幻五种颜色的花,我还记得当时的我说过,很想去看……明明只是过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为什么我却觉得如此遥远?”
遥远的不止是当时的言语,还有当时的心境。当时那对于这万里河山的向往,当时那想要和大家一起踏遍这天地间的快乐憧憬,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了……
“恩,还不止呢,那里四季如春,气候宜人,一望无际长满青草的山坡上,全部开满了白色紫色的花。”
“宣,你这是在诱/惑我。”我轻笑。
“是啊,我不否认。落存,之前你喜欢云堂,我看的出你们一起很快乐,所以我没有再提起,但是你应该还记得吧,我曾说过,你是我此生在人界遇到的第一个人,我想娶你。”第一宣的眼神认真到让我不自觉收了笑容。
“玩笑开的有些过火了呢……”我自嘲的抽回手。
“什么?”
“宣,虽然你已经活了四百年,可如果按照人界的年龄比例来算,我可比你更早成年,你在我的眼里,只是一个可爱的小男孩。你自己也说过,我只是你在人界遇到的第一人,所以你才想要娶我,但其实你并不懂得真正的爱。”
“我懂,我知道我喜欢你。”
“爱有很多种,我也喜欢你,可那和喜欢云堂……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情。宣,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爱,到那个时候你再向你所爱之人请求她嫁给你吧。”我挣扎着站起身,刚刚和第一宣的对话让我都忘记了眼下的形势,此刻这房间里只有我和第一宣,其他人呢?
“落存,我们之间,不止如此吧……”第一宣的声音在后方传来。
“宣,你知道吗?最近总是有人问我「你还记得吗?」其实记得又怎样?还是忘了吧……”
走到大殿,其他所有人都聚集在这里,看到我出来他们都将视线锁在我的身上。
“有什么是要我去做的吗?”我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初寒他……想见你……”伊风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下我的脸色,缓缓开口。
“好。”我点头。
“族长,您的元神?”
“已经给他们了,我的丈夫和我的孩子……”
一点都不意外的结果,其实烛阴幽境里的龙虽然得天地灵气,但是都不是恶龙,它们都向往和平,期望宁静。
“他们在哪里?”
“外域……”
“我这就过去。”我站起身,有太多的话要说,也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云堂,初寒,你们已经拿到了你们想要的,应该很开心吧。
仿佛就在眼前,云堂快乐的像一个孩子似的拉住我的手告诉我,他希望我和他一起主持祭天仪式,三年一度的祭天,如果这一次错过了,下一次就不知是什么时候。
下一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说的是这个意思……
还有更久之前,在我对云堂说喜欢他之前,他曾经对我说,如果我知道某些真相,也许就会恨他讨厌他了。原来,不是指他是一条龙的事,而是指这些……
茫然往外走,这烛阴幽境静得太可怕,这一役有多惨烈我知道,初寒,云堂,不管你们有什么目的有什么苦衷,你们怎可以伤害这里那么多的生命?就连那些幼小的孩子你们都不放过……
“落存,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回来。”溪汋的声音响在身后,我的脚步却没有停顿。麻木,此刻我只能让自己,保持这份麻木。
在这一刻我知道,我们所有人,再也不是我们自己……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一阙、跨越不了的时间
山,矗立在浮云缭绕之处,似乎看尽了人世间的悲欢,他就如一位迟暮的老人,带着一些疲倦,带着经历过世事的睿智,俯瞰着这红尘滚滚中的爱恨。
河,蜿蜒在青松碧涛之间,似乎厌倦了尔虞我诈的纷扰,他就如一位淡然的智者,带着宁静平和的心境,带着处变不惊的温和,遗世而独立的冲刷着一切曾经真切发生过的往事。
山,河,组成了世间天地,也化为千万里不变,看不到尽头的不归路。
山,是昆仑山,河,名唤尝泪……
昆仑之渊的泪湖,自那表面上的冰层被融化的那一刻开始,他的湖水就蜿蜒流淌,最终和昆仑山上一条即将干涸的小河相会,从此,这条河有了名字,尝泪……
“梦如瑶姝,弦如璃珠,苍茫一忽……愁触岚幼,寞锁茶锈,嘘叹孤风满袖……风月篌箜,竹书篱鹟,抚琴声声破明空……哀如寂清,殇如寒镜,酒如……重霄泠……”在尝泪河边,悠扬的歌声响起,鸟儿盘旋,空寂的山谷中洋溢着淡淡的清冷。
那歌曲伴着古琴声,虽然透着灵气,却让人心里一阵阵的发酸,不是因为悲凉,只是因为,冷漠……
抚琴的女子静静坐着,那唱词似乎已经融入她的灵魂。
“如果人生已交错,岁月亦如梦。你曾说的我都记得,却再难触碰。轮回此生离离合合,千年前失落的生死契阔。点点飞花落成墨,分不清缤纷抑或单调的颜色,愁绪难了,花开花败终成寂寞……即使逆天又能如何?朱颜已改,烛泪滴落,情若龙渊,灵魂斑驳……”
近水知鱼性,近山知鸟音……
曲调突然改变,原本的清冷瞬间冻成玄冰。原本悲哀怆然惹人叹息的歌词,在她的口中唱出,只让人的心里涌出一阵又一阵的寒意。那似乎要冻结天地间一切鲜活生命般的寒意……
“你什么时候下山?”一个身影出现在那个女子的身后。
“山上山下,有分别吗?”
“你的记忆不能只停留在过去。”
“你错了,我的记忆从未停留在任何的阶段。”
“那你就想要这样一直下去?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听,直到你生命的尽头?”
“这样有什么不好?每一个人营营役役,忙忙碌碌过一生,到最后不都是只求一死而已。”那女子扯了扯唇角,那个笑容让面前的男子不忍直视,如果,那还算是一个笑容的话……
“曾经听过有一句话——「血勇之人,怒而面红,骨勇之人,怒而面白,唯神勇之人在轻言生死之时,方能怒而不变色。」今日看你在谈起生死的时候那么镇定,那就说明你其实已经和神一样了喂!那既然如此,你干嘛还会害怕再下山?”那男子突然眨眼而笑。不过在看到女子那依旧如冰封般的表情之后,原本的笑容化作叹息。
“算了,当我没说过,你真的和以前很不同……我知道你遭遇的变故太多,但是你别忘记了还有别的朋友……”
“朋友?我劝你们还是离我远一些的好,我不需要朋友。”女子优雅的矮身,抱起地上的琴。
墨黑的琴,如最浓重的夜色,像是一个深渊,张开双臂去吸引站在崖上的人。美丽的墨黑色,也是令人心生寒意的墨黑色。
银白色的琴弦上流光环绕,女子轻轻拨了拨,宫调沉稳。
我看着这一幕,心中有什么东西在呐喊。好可怕的寒意。只是看一眼,我就已经难受的偏过了头。
天地不仁,其实根本无所谓仁或不仁,因为这个天永远都只是冷眼旁观,看着人世间的人如蝼蚁一般苟延残喘。他绝对不会对你伸出手,因为他要亲眼看着你自己在苦海中挣扎,直到你露出你的头抑或是永远沉下去。
“落存,你可知道我们一直在等你……沐心和溪汋……已经不再是我们当初认识的沐心和溪汋了。”
落存?我的心里一阵钝痛,那是一个和悲哀痛苦捆绑住的名字。
“他们的事情,和我无关!”女子优雅的转身,丢下的话却让那男子怔忡。
“落存,我不信……我不信你真的变成这样,我不信!”
“随便你。”女子的身影渐渐远去,我看着那男子脸上悲痛的表情,心里一阵痛楚。
“你还是先下山吧。”一个白袍身影缓缓走来。
“这么多年来,她天天都是如此吗?”
“是。”
“濯忧,以你所见,她什么时候才会变回我们认识的那个落存?她还需要多久时间来疗伤?”
“这个很难说,或者一辈子都会如此,因为她已经摒弃了她所有软弱的灵魂。”
软弱的灵魂,我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会游离在此处,因为我是被我自己所抛弃的灵魂……
“啊,今天的天气很好啊,对不对,你看看,这昆仑山多钟灵毓秀啊,你看看这里的鸟,好像都比其他地方的鸟更轻盈,羽毛也更亮对不对?”男子笑着指着飞过的一群鸟。可是身边那穿白袍的濯忧却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甚至就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一直那样微垂着头看着前方的地面。
“我说濯忧,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啊?这昆仑山越来越冷了你没感觉到吗?一个落存不够,再加上你这么一座万年冰山,难怪这么多年了,落存只变得越来越冷。现在我总算知道了,这原因就在你的身上!哼,早知道当初就应该让涤愁守在落存身边!”
“伊公子,天色不早,你还是早些下山吧,如果被落存知道你又企图赖在山上想要磨得她不得安宁,恐怕下一次你连这昆仑山都上不来了。”濯忧的脸上一丝波澜都没,那一丝不苟的模样好像是在宣读一段与任何人都无关的纸上的文字。
“你!哼!”伊风气愤的转身而去,在走到昆仑脚下的时候,他又愤愤回头,这一次又失败了,每一次见她,落存都比前一次所看到的更冷漠一分,明知道自己不能放弃,也不该放弃,可就是没办法面对变成那样的女子。
“濯忧,你给我记着!现在我是不得不顾全大局,但我发誓,总有一天我要让你那万年不变的冰块脸木头脸改变不可!”
我静静目送着伊风的离去。
那些曾经的名字都变得陌生而遥远,我很多次都想伸出手去触碰他离去的背影,可每一次都颓然放弃。
转身,我飘回到落存的房间。
落存,明明眼前那个冷漠的女子是我,却又并不是我……很奇怪的感觉,我是她仅存的对这个世界最后的一抹留恋,我是她最后残存的理智下放过的一缕幽魂……
我无力反抗,而且我知道,她希望我守着她。
今天的她很沉默,或许是因为伊风来过的关系。溪汋和沐心……其实早就猜到会有今日的结局不是吗?
每一个人,都用他们自己独有的方式来残酷的报复着自己。落存是这样,溪汋也是这样……
轻轻拨动琴弦,弦音有所感,顿时散发出灿烂的光辉。
“即使有灵又如何?难保他日不会成为第二个掩魄龙渊,你说是不是?”
我没有办法开口说话,不然我想我会出声安慰她。
一个人,如果就连残破的灵魂都放弃,那有多么可悲?
“或许,我是该下山了吧……再一次……踏入那万丈红尘……”
我飘出屋外,看着天边的残阳如血。昆仑山上的日出日落,月升星灭,这一切的一切都早就已经熟悉得不可能再一次遗忘。不是不痛的,即使我如今这个模样,我还是无法忘记曾经所发生过的一切。
我知道,我是她,是那个叫落存的女子为她自己留的后路。我,是我自己为自己留下的后路……凄然一笑,玉残夜说得对,我,永远都无法真正超然世外的活着……
因为,我不够冷漠,不够绝情……
“把我的溪汋,还给我吧……”
时间究竟是已经停止了,还是如白驹过隙般轻微的颤动了一下?我看着烛阴幽境的血门。
“去吧,去见他吧,你不是不相信他会如此绝情吗?去问清楚……”我听见自己的喉咙溢出垂死挣扎般的低吟。
双腿像灌了铅一般的沉重,我缓缓拖着双脚,踏上外域。
忘忧草依旧茂盛的生长,满目的紫色涨痛了我的眼。忘忧草,你如何配的上这个名?忘忧不止不能让人忘却忧愁,反而还平添了更多的愁绪。
“你来了……”
我停住脚步,遥遥看着站在前方的两个人,初寒和初云堂。
“走近一些吧。”初寒对我缓缓招手。
我微笑摇头。我不能过去……只是一步,我已经迷失于山下的万丈红尘,如果再跨一步,我很清楚我自己将万劫不复。
“落存,不要这样……”
卷二 沧海龙吟 死生契约 第二阙、昆仑之渊
“不要怎样?我做了什么吗?比起你们伤害自己的妻子,利用自己的母亲,杀害那么多烛阴幽境的生灵,我可是什么都没做……”
“人界的皇帝就是龙,一山尚且难容二虎,这人世间,又如何容得下两条龙!”初寒的解释真是完美,我不禁为他鼓掌。是啊,龙,人界皇帝的象征,为了这一个虚无的象征就要这烛阴幽境上下都不得安宁,这借口真好,非常好!
“人都是贪婪且自私的,你又何必为了自己的私欲找借口?不如你坦白一点,你想要什么?皇位不能满足你吗?这万里山河不能满足你吗?你还想要什么?”我看向初寒,突然轻笑出声。
“干脆让我来替你回答,你不仅仅想要做这人界的王,你还想做魔界的王,妖界的王,仙界的王是不是?你想要称霸六界吗?”
“不是你说的那样。”
“那不然是哪样?”我的愤怒一发不可收拾,怒吼出声。
“你要见我,是想要得到我身上的什么呢?”在怒吼之后我却又笑了。
“……我要你带我们去三皇殿,去解开掩魄龙渊的封印!”
我听到了自己的笑声。放肆却难以停止的笑声。
“好,没问题啊,但是在此之间,请让我和云堂单独聊几句。”我看向初云堂,初寒在一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为什么?”我看着云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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