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尽管如此,她心间的喜悦是说都说不出来的,这个喜悦一直延续到肖奈离去后,她连忙走到秦天策面前激动地拉住他的手说:“阿离,你听到了吗?寒玉怀孕了,是寒玉也。”只想与他共同分享这难能可贵的好消息。
比起这个喜讯,秦天策比较高兴的是看到染青脸上久违的笑容,她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应该说自她灵魂归位后,整个人都被悲伤浸染,从未真正笑过。不管如何,心底里都是有些感激南越尘这个安排的,因为他知道寒玉之于她,不是仆而是姐妹,她们的感情是在患难中同甘共苦而来的,再没有比这个惊喜更能让她喜不自禁。
染青何尝又感受不出南越尘所为之涵义,为了今天这一切,他可算铺好了所有的路。从沈墨与魏相武两重臣稳住朝政开始,到以母子情安抚华谨,再到宫内禁卫统领一职由肖奈担任,甚至是这染尘殿内外宫侍的安排,从外到里,方方面面,几乎把能想到的都想尽了,就为了让她可以安然存立于南绍。
她何德何能,得他如此待她?
目光飘到那方安放在长案上的玉凰琴,这一世,他们可算唯一美好的回忆就是与这琴有关的,可那也是她的一场别有心机的邀约。只不过,当初在与南越尘一同共谱凤凰与飞这首曲的时候,曾与他一同走进了那旋律的世界中。
还记得,琴曲涤荡整个太子府,还记得,那袭英姿在月下狂舞,还记得,琴剑合一。
心房处犹如暖流划过,温暖延及四肢百骸,那一直寒凉暖不过来的手脚,逐渐变得灼热。墨尘,你也感觉到了吗?曾属于我们的过去,其实有那么一个时刻,也是纯净的,留在了我心底。终于明白,其实南越尘看得比她透,早就顿悟了一切,他们之间或许没有生死相依的爱情,却有着相依到永远也斩不断的联系。
染青缓缓抬手抚摸心口,暖流是他,感动是他,宽慰是他,墨尘没死,他仍在这里。
秦天策随她目光而看,见她视线凝在那角落长案的古琴上,唇角泛着温柔笑意,是想起曾与南越尘发生过的往事吗?心口微微发酸,但不会觉得有怒意,似乎最近他的心浮气躁有逐渐被平息之态,可能是看到南越尘为她所做的这些,也可能是魔心在渐渐放下。
长安是由韩萧与凌墨两人共同送到南绍国都商怀的,当染青站在染尘殿内焦急等待时,内心变得十分彷徨与激动。那时她还是陈青的时候,那小人儿大声反驳她不是他妈妈,他的妈妈比她好看了一百倍,如今即将见面,她甚至有了某种惶惑。
来来回回往殿前去探,已经差小喜子去探过几回了,秦天策看她如此焦虑,不由皱眉劝道:“染青,你坐下歇会,见那小子还不用这么大的礼吧。”
刚准备与他回殿内,忽听小喜子远处而来的惊喜呼喊:“来了,来了,小主子来了。”猛然转身,再也忍不住就往外奔,秦天策只得无奈地跟在她身后。
跑出没多远,就见那方有车驾快速朝这边驶来,而坐在那车辕上的男人不正是凌墨吗?对方也看清了这边奔出的女人身影,眼中划过激动,缰绳紧紧一拽,马车就停了下来,两旁跟随的宫侍也停住了脚步。
染青顿住了脚步,愣愣盯着那处,没有再前进。
凌墨从车辕上跳下来,他与已经知道详情甚至整个经过的韩萧不同,他控制不了自己激动的情绪,几欲哽咽,喉间的那声“清然”没有唤出来,只眼眶湿润凝看着白衣胜雪的她。
就在此时,马车内传出天真童稚的声音:“凌伯伯,怎么停下了?是到了吗?妈妈在哪?”随着那声音,马车的车帘从内被掀开,小小的身影从里头钻了出来,他搜寻的目光转过四周,直到定到前方时,猛地眼睛一亮,几乎是瞬间他就咧开嘴笑了。颤颤巍巍要从马车上跳下来,韩萧在旁及时抱他下地,还没站稳就跟箭一般朝着那边冲了过去。
染青在长安出现在视野里时,目光就再也转不开,甚至周遭所有的人都看不进眼里,只看得那小小的身子离自己越来越近,而她却迈不动脚。当膝盖到大腿处被一股猛力地冲撞,她差点没站稳,身后伸出一只手紧紧扶住她腰才没退后。
“妈妈!”糯糯的童音就在腿前高声大喊,她低头去看,长安仰着头,双手紧紧抱住她的双腿,甚至小手拽住了她的裙摆,脸上笑开了花。他再度高喊:“妈妈,我是长安啊,你应应我。”
只觉心口一堵,眼泪夺眶而出,她再也忍不住俯下身来紧紧抱住他,压抑在心底的思念只化作两个字:“长安。”她的长安……
世界上任何一种思念都比不过这母念子的心情,因为她们血脉相连。
正文卷 353。镇国夫人
长安有些被惊到,听到凌伯伯说带他去见妈妈,他是高兴地快疯了,一路上问了百遍是不是要到了,生怕凌叔叔骗他。原来是真的,妈妈在这里,早知道他就该早些来找妈妈,只是现在妈妈把他抱得好紧,耳边都听到抽泣声了。
他抬头朝父亲求救:“爹!你快劝妈妈别哭了,是不是有坏人欺负她?长安来了,长安会保护妈妈的。”秦天策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蹲下身来,把他们娘俩都抱在了怀里。
他懂染青此时的激动是为何,那场劫难即使过去了也心有余悸,这次与长安的重逢是那么的难能可贵,她甚至可能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吧,是故再见长安时,激动的不能自已。
长安见父亲不语,只是抱住他与妈妈,虽觉得困惑,就依然高兴。头埋进妈妈脖子里,嗅了又嗅,没错,是妈妈的味道,他真的好想好想妈妈呀。
没有人打扰这幅感人的家人团聚画面,只安静站在原处默默看着。凌墨用尽全力才压抑住颤抖的手,当初他目睹她死,又怀有希望她可生,而当这一切真的变成事实时,是那么的不真实,且难以想象。韩萧回来后讲述的那一切,仿佛如云层般虚无缥缈,终于在这一刻,他亲眼见证到了奇迹的出现。
奇迹,因为相信,它才会存在。
秦天策觉得有些抓狂,那对母子在回到染尘殿内后,就一头钻进了卧房中,把门给从内紧紧栓住就再没出来过。几度他想去敲门唤人,都在门边听到儿子欢乐的笑声,就忍下了打扰她们母子的心。可是这都进去有两个多时辰了,已经到了晚膳时间,还不见她们母子出来,不由酸溜溜地纳闷,有那么多话聊吗?他绝不承认自己是在吃儿子的醋。
染青与长安,确实有聊不完的话题,她缺失离开的这两年,错过了儿子成长中的好多关键,听着他稚嫩的童音在耳边倾诉自她“远行”后的琐事,一点都不觉得时间在逝去。也当真是琐事,基本都是他能记得清的趣事,而其中与他父亲相关的占了大多数。
即使那时秦天策黯然独自居在桃源镇外的树林,可长安依然把与父亲共度的岁月挂在嘴边。他也提起前些日子遇见的“青姐姐”,居然也会做妈妈曾做给他的弹弓。听到这染青不由抿唇而笑,到底还是孩子,他对陈青印象最深的还是那些似曾相似的玩具。
好记得那时秦天策跟长安介绍自己是妈妈时,小家伙直接就愤怒了,像是侮辱了他妈妈一样。终于又听他赖在自己怀里喊着妈妈,原来这声呼唤也是一种幸福。
门外传来某人的重咳声,终于打断了母子俩说贴心话,长安歪着小脑袋问:“是爹在外面吗?”从染青膝盖上往下滑,“腾腾腾”跑过去够那门栓,她笑着走过去打开门,果然门背后就是他口里念叨的爹。
“长安,你妈妈身体不好,不能太过劳累知道吗?”秦天策决定先对付儿子,得把他先给搞定了。长安似懂非懂地挠了挠头,最终懂事地点头。可他不知道的是,自己这一点头,就差点丧失了与妈妈一起睡觉的机会。
用过晚膳后,秦天策就让小喜子安排长安住在偏殿,虽与正殿只隔了几步距离,可是小家伙一听要单独睡,不能抱着妈妈了,就眼中开始含泪,死死揪着染青的裙摆不肯放。若是以前,染青自然不会溺爱儿子,可是这么久没见,说心里话她也舍不得让长安一个人睡。
抬眼看向黑脸男人,“阿离,我看要不今晚就……”
“不行,他跟你一起睡,定又缠着你不睡觉。”更主要的是,他好不容易有那么一丁点时间可与她独处,都要被这小子的到来给破坏了,刚才用膳时也是,他在旁边都插不上话,全都是她们俩人一答一和。
长安一下子眼泪就滚了下来,想哭又不敢大声哭,没过一会就脸上布满泪痕,肩膀开始抽搐。这下别说染青心疼,就连秦天策自己也愣住了,这是儿子第一回当着他的面哭,印象中也确实没见他哭过。
记得第一次知道长安是自己儿子的时候,他是那般的情难自控,无法压抑内心的狂喜。之后他就曾发誓要做最好最包容的父亲,要补足儿子缺失的父爱。可是后来的事情根本不受他掌控,更没想过自己昏睡半年醒来后,世界就变了样。他把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埋葬掉,即使长安三天两头跑来找他,也再没有心力来好好管他。
所以,他对儿子,其实一直都是亏欠的,偏偏长安一如既往地崇拜他、爱戴他。最终,叹了声气,“好了,别哭了,今晚让你与妈妈一同睡,但你要答应爹,睡觉时不准缠着妈妈再说话了。”
长安立即破涕为笑,拼命点头。
孩子其实就是初见想念已久的妈妈太过兴奋了,等这兴奋度一过,先长途跋涉好多天,又刚才那么哭了一场,一沾到床,小家伙就呼呼而睡了。
染青贴着他的小身子躺下来,等感觉到背后温暖胸膛靠近时,心里感慨万千。他们这么多年里,聚少离多,直到今日才算真正一家三口团聚。可是这样的幸福究竟能持续多久?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抛开难过、愧疚等种种不好的情绪,拼命抓住这有限的时间,让长安尽快成长,也尽可能的给予身后的男人幸福。
长安的到来,就意味着南绍的政治舞台彻底要掀开现有的篇章,走进另一个章程。
那天早朝,魏相与沈墨二人手捧先帝遗诏进殿,染青牵着长安的小手缓缓跟在后面,不去理会两旁群臣的注目,直到走上台阶后才在一角站定。
魏丞相走出列,扬声公布南王殇殁的噩耗,群臣在震惊之后都跪倒在地痛呼大王。南绍自南越尘为王以来,一步一步走向了最强国,在天下臣民心中,他们的大王是神。却道天有不测风云,大王正直英年之际,没想竟然身染恶疾而亡。这是几人商定后对外宣布的借口。
正在魏丞相与沈墨对视之后,打算拿出大王遗诏宣读时,竟有宫人来传太后驾到。两人心中一惊,回首担忧地看向染青,都觉太后来意不善,恐不利于王位传继。秦天策作为东云皇帝,自然不可能也跟随入殿,是以此时没法听他意见,更无法指望他能来震场。
华谨太后从殿门庄严走进,今日她着了一身宫装,头顶凤钗金光闪闪,彰显各种威仪。群臣们只当大王蒙难,太后前来主持这丧仪,故而并未有人出声非议。
当华谨步上台阶后,目光与染青对上凝住片刻才转开,袖摆一挥,转过身面朝底下臣子。染青垂落视线,深思华谨此举是何意,那日明明指着说她没资格推托这南绍的重担,也正是因为她所言,自己才决定接来长安继承南绍帝位。可今日她突然出现,眼神复杂,看不透她究竟存了怎样的心思。
沈墨不觉往染青身边靠近了几步,防备若有万一可第一时间护住她。魏丞相再度走上前,先朝华谨太后恭声请安后,才故作请示地问:“启禀太后娘娘,先帝曾有遗诏,不知现在可否宣读于朝前?”
华谨面色沉凝而言:“宣吧。”
展开黑金诏书,魏相朗声宣读先帝遗诏,当群臣听到要把王位传位于一个叫宁染青女子的四岁孩童时,底下顿时哄闹开了。某位老臣神色十分激动,他似乎气得浑身颤抖:“我南绍几百年基业,历代先帝一直勤勉于政,怎可能把王位传给一个懵懂小儿?荒谬,实在是荒谬!”
这位老臣正是两朝元老,辅佐了两代皇帝从政,他满眼哀戚,神色悲痛欲绝,仿佛看到了南绍国灭之相。有他首先出列提出反对,立即其余臣子也都纷纷抗议,一时朝廷之上叽叽喳喳喧闹不堪。有此现象早在染青预料之内,之前商议此事时也考虑到会被群臣抵制,他们能做的就是让魏相一派,也就是南越尘生前极力提拔的嫡系在此时站出来支持,与反对派分庭抗挣。
可如此一来,殿上就分成了两派,各持一词,争论不休。
直到华谨一声震喝:“都给哀家住嘴!”大臣们都心中一震,抬头向上面看来,无人敢再多言,毕竟曾经华谨执政多年,即便没有了实权,那威仪仍在。
华谨见喝令止住他们的喧哗后,厉眼一瞪,怒道:“我儿刚刚殇逝,尔等就敢如此蔑视王威,不遵他遗诏,你们有没有把先帝放在眼里?”
当下群臣全都被震住了,唯有那老臣不服走出来与其争辩:“太后娘娘,大王殇逝,百官乃至天下百姓都为之沉痛。可国之君位如何能传于一个莫名女子的黄毛小儿,这不是把我南绍几百年基业毁之一旦吗?”
华谨冷笑三声后才扬声道:“钟太傅,你太过言重了!谁说宁染青是莫名女子?她曾救过先帝性命,先帝更把她封为我南绍的镇国夫人!至于她儿宁长安,先帝也早把他收为义子,哪里是太傅口中的黄毛小儿?沈将军,你来告诉他们详情。”
正文卷 354。改制
沈墨被点到名后,并无迟疑就走到台阶前,以他之醇厚内力,让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威势的声音说:“太后娘娘所言,句句属实。本将军追随大王东征西战之时,正是这位宁染青姑娘曾于战乱时为我往出谋划策,更营救百姓免受战乱之苦。大王临终时曾下口谕,封姑娘为镇国夫人,长安公子为世子,大王令牌在此,尔等都看清了。”
高举的掌中,是一枚金光闪闪的腰牌,上面赫然刻着大大的南字。正是南绍唯一的王牌,见此牌犹如见大王亲临,这回群臣再不敢妄言,全都跪倒于地叩拜。
到得此时,染青也看明白华谨所来何意,那些字字句句里却叫她觉汗颜。南绍侵略他国之际,她站在了与之对立的一方,为保东云与南越尘在战场上相斗,何曾为他出谋划策过?更别提救他性命了,反而是把他害的神魂俱灭。
镇国夫人这封号,她受不起。可是箭在弦不得不发,都走到了如此局面,她怎能站出来澄清或者再推辞?她缓缓走到台阶最中间,抬头挺胸凝看底下群臣,魏丞相率先拜倒在地,高呼:“臣参见镇国夫人!”沈墨跟在其后跪于身前,再度扬声参拜,其他大臣见之也如此高喊。
至此,她宁染青镇国夫人之名就落成。而长安属子继父位,名正言顺,再无人敢提出异议。登基仪式定在十日后,先由太后与镇国夫人共同主持先王殇祭仪式,且责令举国哀悼。
一场朝政的翻覆,最终在华谨帮助下有惊无险的过去了。等到下朝后,华谨离去前飘了眼染青,冷哼一声道:“莫以为哀家是在帮你,哀家是不想尘儿在九泉之下还要为你担心,更不想这南绍几百年的基业真就在这一代覆灭。”
染青凝看着那远去的背影,心中悲意阵阵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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