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青笑了笑,却没有再移动,既然宁飞扬说钟离是招办聚会的主角,那么她就必须以口才来说服身旁的人。
“你们可能都以为大米不过就一种,就是那种白白花花的。但其实不止,一般我们食用的是稻米,又叫嘉蔬。稻米按照品种类型、粒行、粒质分为籼米、粳米和糯米三类;按产地或颜色不同可分为白米、红米、紫红米、血糯、紫黑米、黑米等。另外还有糙米、香米、高粱米、薏米、西米等。
其中紫米少见,也就成了优良品种,而薏米与西米也很少有人食用,但一般咱柔城的粮铺也均都有售。我想拜托二位召开这百米宴的原因,其实就是觉得既然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为何不普及到大众,让柔城的所有百姓都领略到最基本的食究竟是如何的多般变化。”
长长一大段话下来,其余三人都沉默,似乎在深思她话内的涵义。
忽听耳边清润的声音再次问:“你一个关在深闺的丞相千金如何懂这些?”
染青侧过头去看他,长发被缚在身后,用一支木玉簪子勾缠住,露出他**的脖子,肌肤一片白皙,若不是离得这么近,还看不真切。
只是看真切了,越发觉得这个人深不可测。
一问就问出了关键,辛亏早前她就有准备,“一方小院,养在深闺,唯有栽木啃书,这些自然是书本上看来的。而那寻酒会也是上回难得出府时听得旁人在议论,这才知晓原来大哥和钟公子尽有这般兴呢。”
话到尾处,语调虽然平淡,但却略有了丝讽意。
正文卷 17。百米宴(2)
“染青!”宁飞扬轻喝警告。
她早就发现,但凡自己对那钟离有一丝不敬之意,宁飞扬都会出面喝止。
耸了耸肩也不在意,事后又想这个动作也似不适合相府千金做吧。不过算了,反正自己在他们眼内,哪还有什么千金大小姐的形象。
“飞扬,可以试着办下那百米宴,回头制了帖子,你让人去派。”
“阿离?”宁飞扬惊奇,他没想到自己妹妹寥寥几句话真能说动他。
染青一听他们应诺,连忙拜谢道:“那此番就在此先谢过二位了。”生怕他们反悔,赶紧堵了他们的话头。
钟离浅笑,眉眼里生色烟波,不知他何心思。
那日骑马回府后,接连几日宁飞扬都没到后院来,引得染青独自干着急,不知他们是否真会应了她的请帮她办那百米宴呢。
就在她沉不住气打算再次女扮男装偷跑出府去打探虚实时,宁飞扬却亲自上门了,而且面目神飞,很是爽朗。
这次丽珠也不再大惊小怪,受过他一声“二娘”的称呼后,就由得他们去外间说话。能看到他们兄妹和睦,她也算欣慰了。
“大哥?如何?”染青等不及,拉了宁飞扬的衣袖急问。
却见他露齿而笑,因着有了骑马之行,与这个妹妹也不再生疏,“答应你的事,自然是办成了,明日百米宴就召开了,我来是问你是否想去参加?”
“我也能参加吗?”染青惊喜莫名,本打算若是办成了,她定然是要偷跑出去,然后依葫芦画瓢再次混到那云山庄去。
现在宁飞扬主动提出来,显然是有意带她一同前往。
见她眼中的惊喜,宁飞扬笑道:“我本无意带你前去,想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如此抛头露脸的,但阿离说既是你提议,自然由你出面主持了,所以明日我会来找你,换个男装出府跟着我一起去吧。”
这太好了!染青此刻真想高兴地蹦起来。
光明正大,由宁飞扬领着出府,参加那百米宴,想想就觉兴奋。
这日染青早早入睡,深恐明日晚起。到了清晨,天刚蒙蒙亮,就等在屋内。昨日宁飞扬在临走前就向丽珠娘打了招呼,说第二天有事要带染青出门。
所以她也不用再去跟娘细说,只需等着宁飞扬上门即可。
坐等右等,天还是没大亮,染青已经等不及了,起身站到后院门口张望。终于在等了一炷香的时候,看到了那蓝袍的身影。
宁飞扬似乎特别喜欢蓝色锦袍,可能就像那钟离特别喜欢白衣一样,个人喜好不同。
到了近处,宁飞扬见了染青的男装打扮,不由笑了,“你这番装扮倒像是哪家的小公子了,原来你额发撩起,比浏海放下要好看许多。”
东云国唯有女相才会留有浏海,男相则都是把额发梳于头顶。此时染青把额发都藏于头顶的藏青色冠帽里面,所以露了眉眼于人前。
其实此番打扮之前她女扮男装时有,可是宁飞扬却是第一次,不由惊叹。
今日染青的装扮不似平时那般小厮模样,而是作了公子打扮,也并没有把肤色涂成棕色,依旧是白皙如往。只因为她担心这男装打扮被那钟离认出来,那日她冒充他小厮虽然已经隔了好多天,但难保他对她有印象。
故而做了一番决然不同的装扮。
到了云山庄门口,这次她不再左右顾盼,也不用忧愁该如何进这扇门,堂而皇之走在宁飞扬的身侧,甚至那守门的侍卫都没有询问就放行了。
这次的聚集地却不是在潭中心的亭子了,而是那日她躲藏的假山之旁。
有注意到,那堆人分了两批,一批自然是名门公子,或者是朝廷命官,另一批则是商贾衣着。宁飞扬在旁解释道:“那群是柔城所有粮店商铺的老板,依你之意,他们对粮食最是熟悉。”
染青点头,很好。
钟离是在他们到了一炷香后才到的,依旧是那标志般的白衣,只是今日他白色绸衫的滚边丝线却不是紫色,而是黑色,白色水袖里暗暗有着精致的纹路,看不真切。
他一到场,衣袂飘飘,几络发丝飞舞,俊脸线条分明,气场很浓。
朝廷命官及名门公子都纷纷上前要拜见,被他轻语“不用多礼”给喝止了。那些人恭敬之神色都还在脸上,拜倒的身姿还弯幅着,这时却生生停住,场景甚是滑稽。
染青看得差点笑出声来,心里却奇怪,他们对钟离这个商人,为何比对宁飞扬还要恭敬有礼呢?
等下来百米宴开始,令她惊喜的是,钟离宣布她做几个评判中的一员。
这个决定,可谓正合她意。
正文卷 18。百米宴(3)
可能是这次的聚会比较特别,所以大家的兴致都非常高昂,都在暗暗思量着,这米真的能有几百种吗?
与会人员也都对米做了一番研究,纷纷带来了从各处粮店买来的精致大米。
流程是:把米烹煮成饭,然后各上一小勺,由评判一一品尝后,再来给出评分。
于是,各种紫米,糙米,小米,薏米等纷纷呈上桌。
百米宴,说有一百种米其实也是夸张,但大伙为了取胜,就在于做法上了。所以这场宴会,一半是米的盛宴,一半则是美食烹煮手艺的盛宴。
粮店老板此时最是风光,因为他们带来的品种繁多,不似其他人那般只带了一两种。几番评判下来,暂且是薏米和紫米占得上筹,因为此两种米迎面扑香,光闻就有了胃口。
宴会行到一半,中场休息。各自作堆,从米粮开始讨论到家国,可谓话题热烈。
染青得了宁飞扬指使,往山庄后面寻去更衣。
只过得那庭院,就见有侍女在侯,领了她往后院而去。到了一秘静处,侍女往内指了地方,就恭敬等在门口。
染青暗笑这山庄里规矩倒挺重的,宁飞扬那官架子十足,到了哪里都是奴仆成群。自然而然因为一个“”字,她把这山庄当成了宁飞扬的私人宅邸。
可能取名之意就是为的那吴心的呢。
更衣完毕从里面出来,却不见那名侍女在侧了,之前心中想着事,也没仔细认路,此时可如何是好,亭门外是长长的走廊,通了好几处地方。
无奈之下,只好随意挑了一个方向往前走,打算若是见着了人再向之问路。
走了一会,染青即知是走错了路,因为越往里走,越是幽静。刚想回头再择路而行,却听有低语声从那头传来,心中一喜,终于碰到人了,立刻加快了脚步。
到得近处,只听那低语声已是清晰。
“主上,奴婢是否该在等下宴后,暗示那兵部……”
声音突然止住,接着一声娇软声音轻喝:“谁?”
下一刻,刚刚走到庭门前的染青只见身影一闪,一股扑鼻的清香袭来,一个靓丽女子已到眼前,眉眼细长,肌肤白皙,头戴金钗,水绿色纱裙。
正是那日在寻酒会上看到的弹琴女子。
女子皱了皱眉上下打量染青,然后问:“你是谁?为何在此?”声音细柔细柔,煞是好听,却不知她垂在身侧袖中的手已经暗暗握紧。
染青惊愕,女子眼里对她有着防备,念及此时男装打扮,她堆起了笑道:“这位姑娘,小生出来更衣时迷了路,听这有人声,故而想来问路一番,不知姑娘可否告知小生,那百米宴的园子往何处走?”
女子还在思量她话里的真假,只闻一个温若清澈的声音,如泉水般轻击在人心头:“凝香!”从女子背后走出一个白色身影。
染青再次呆愣,居然是钟离!
她看看他,又忍不住再看看那女子,原来这名女子就是凝香姑娘啊,云香居的凝香,倾城之色,果然名不虚传。
“凝香,你先回宴席去抚琴助兴吧。”
钟离淡声吩咐,凝香姑娘立刻福了身子离去,离去时,轻轻飘向染青一眼。
染青莫名,不明其眼内含义。等那凝香姑娘水绿远去时,她才回转了视线看向白衣男子,露齿而笑:“钟公子也来更衣吗?不知可否给染青带个路呢?”
上回骑马时,他救了她,但她却也没有感谢他,反而对他更是抵触。
只因,她觉得这人很难懂,她看不透,远没有宁飞扬那般爽朗透明。
而现在,联系之前凝香姑娘那称呼,直觉这个男人或许很危险,远不如表面看到的这般无害,所以敬而远之,明哲保身,是她现在能想到的。
话语以及态度上,客气再客气,不想节外生枝。
钟离墨色的眸子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忽然抿唇而笑:“染青似乎怕我。”
并非疑问,而是肯定语气。
染青被他看得心慌,脸上却堆满了笑,假装单纯:“怎么会,钟公子与我大哥乃好友,我又怎么惧怕于你呢。”
心里却暗想,跟他并不熟,还不至于直呼名字吧,他上次都是唤她宁小姐的。
“那凝香姑娘是特意请来为今天的百米宴助兴的,有她在,气氛会热闹一些。”钟离忽然开口解释,却见染青不感兴趣地敷衍点头,也就不再言语,从她身侧走过。
走了几步后,回过头看她:“还不走?不是迷路了吗?”
染青回过神,连忙跟上前,口中应道:“嗯,走吧,我们回百米宴去。”
她只想尽快摆脱这人,紧跟在他后面,只隔了一臂的距离。
哪知突然钟离停了下来,而她一头就撞上了他的后背,鼻子嗑在他的背骨上,顿时痛的眼泪都差点飙出来,这还不止,脚弯处忽然一麻,人已经往侧方向栽倒。
眼见就要摔落在地,忽然白色袖子轻轻一扫,一只手已经勾住了她的腰,稍稍一带,把她人给搂了起来,扶在了身前。
清透好闻的香味,再次侵入染青鼻翼,早前就注意到,他腰际依旧挂着香囊,只是这回,那香囊不是银色,而是宝蓝色,中间用银丝勾起,做工非常精致。
她只到钟离下巴处,目光所及处,只离了他寸许距离,而整个人被他圈在了怀中。
正文卷 19。唤我阿离
染青脸色瞬间通红,挣了挣想从他怀里出来,哪知他这次手上却没松力,而是搂紧了她腰,只觉那处肌肤滚烫,心里“噗通”乱跳。
终于找到声音:“放开我。”可是出了口,却是羞红到了耳根,那声音如蚊蝇细小,更带了软音在内,听着倒像是撒娇了。
不敢抬头去看,头顶的目光如炬,烧的她头顶都灼热。
一声轻笑溢出,近在耳边,男人的气息靠近,凑到了她耳朵边轻语:“还说不怕我?你在发抖。”气息喷在她耳廓上,湿湿痒痒的,以余光目测,他的唇若再靠近一寸,就触及了她的耳。
这样的情境,可谓是被他轻薄了。
不由恼羞成怒,再不管其他,用尽浑身力气去推他,恁是他不防备她突然发难,终究她的力气小,也只推开了一点距离,但刚才那漩呢暧昧的气氛也解除了。
抬眼间是他似笑非笑墨色的眸,看得她心神慌乱。
“以后随你大哥,唤我阿离可否?”声音柔柔的,含着一丝浅淡的笑意,蛊诱人心。
染青忍不住没那双凝眸给怔住,眼前男人笑的一脸无害,可是她却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心慌。他眸中表达出来的温柔情意,令她有些昏眩,就像是有摄心之术一般。
早知这人危险,一直警惕自己离他远些,可是仿佛自己无力扭转般,还是乱了心。
当嘴边忽然覆上两瓣温柔却带着丝丝凉意的唇时,染青募然一惊,本能的手脚并进的往他身上击去,脚背弓起顶向他,下一刻,他已经放开了她的腰,人退去了一步。
怒意横生,气的手指到他鼻梁,“你!钟离,别以为你帮我开了这百米宴,就可肆意妄为,你这般轻薄于我,等我说与大哥听,定不饶你。”
虽是威吓,可说着时底气却不足。看那宁飞扬与这人的相处,虽然相谐但处处透着恭敬,她可没那个份量能让他们兄弟反目。
好看的眉宇微微跳动,墨眸深幽,却是一直盯着她的双眼,见她眼里带着浓浓的戒备和仿佛是一道不容摧垮的城墙,钟离陡然嘴边的笑容扩大。
染青越来越不喜欢看他笑。
虽然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但是他每次浅笑,都让她觉得不舒服,心里碜得慌,他的笑容弧度越大,就越觉这个男人城府极深。
不想再与这人纠缠,横冲着擦身而过,临走时重重踩了他一脚,然后撒腿而跑。
管他什么小姐礼仪不礼仪,她现在是男子打扮,还就在这庭院里跑了。
如果此时染青若回头,就会看到钟离唇边扬起一抹邪肆的笑,而他的眼中更藏了一道精光。好一会儿他轻轻喃语:“宁染青。”这三个字环绕口边,细细琢磨,透着深思。
当染青回到百米宴现场后,心才平落下来。
之前匆匆而跑后,跑过一个长廊,就见有仆从经过,拉了其中一个,指了路才回来的。
四下看了看,见宁飞扬正被一群公子围在中间,讨论着什么,煞是热闹。
优美的旋律传入耳内,举目而望,小潭深处的亭子里,正是之前那位凝香姑娘在抚琴。染青眯眼看了看,碧水清澈,美人亭中,琴声悠扬,确是致。
没过一会,钟离也翩然而回,她立刻扭了头不去看他,心中却暗恼,因那清然的目光一直紧随着她。
她就不懂了,怎么她就入了这个人的眼,让他如此紧迫盯人。
幸亏宁飞扬见二人回来,立刻招揽了大家,重新开始百米宴下半场。
这回又有人奉出仁米,雪凝米,以及射阳大米等,那雪凝米实也精致,于是也被评审放到了三甲之列。有些人士,就着这些稻米,开始吟诗作对,为这宴会增添情趣。
宁飞扬更是让人呈上了美酒,边饮边阔谈,倒也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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