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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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运来-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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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因为意外吗?还有,有心为之?

    阿福忽然打个了寒噤,把薄被拢紧了一点。

    夜里凉。

    这场大雨终于停了,在太平殿里也能听到一点外头的消息,京城内外有人家房倒了,有的地被淹了,阿福倒不是太挂心家里,因为知道家里的房虽然旧,却是爹在世的时候翻盖过的,这场雨不会怎么样。杏儿挂心了两天,可是担心也是白担心,又没有消息。

    阿福她们的活儿又多起来,虽然粗重活不用干了,但是帮着佳蓉把柜里的衣裳拿出来晒,还有因为下雨而受了潮的书,也都搬到太阳下来去去潮气。

    阿福用把一本本书在太阳底下摊开,然后坐在一旁守着,今天有些风,不能让风把书给吹跑了。

    阿福疑惑,这些普通的书,并非那些在竹片上刻出来的有凹痕的字,固皇子要怎么看书?

    “有韦公子啊,韦公子念书那声音,好听的很。”佳蓉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有种闪亮的光彩,即使容色并不是很动人,但是因为这点亮,所以整个人看起来和平时都不同。

    阿福觉得自己好象窥视了旁人的秘密,急忙低下头去。

    韦……公子?

    哦,记得,那个人好象叫韦素,在德福宫的赏花宴那天见过。

    阿福对他的印象不深,只记得他也是瘦瘦的,惊鸿一瞥能记住的,就是这个人站在固皇子身后时,腰背挺的特别直,不象阿福平时在宫里见的人,大家全低着头缩着肩,见不见人都矮三分。

    这是当然的事情,他不是这宫里面的奴婢,他是大臣的儿子,将来,应该也会做官,当然不用这么卑躬屈膝。

    阿福把书页翻过去,争取让所有书页都能被太阳晒到,去去霉气。

    摸着那纸张的时候,阿福有点恋恋不舍。

    上辈子,纸可没有这么金贵,生活中处处都是纸制品,一天浪费掉许多也从来不觉得心疼。这时代可不一样,连上茅厕的草纸都是按张领来的,用起来还粗粗刺刺的……咳,其他方面更就不用说了。阿福以前在家里,朱平贵是兴致勃勃的教过她写自己名字,可那是用柴棒在地下划的。在山上的时候,师傅也教过阿福写字,可那也是沾了水在桌上写的,等她确定阿福写的字还算端正之后,才给她纸笔让她代抄经卷。

    阿福实在忍不住,看看左右无人,低下头来看着翻开的那页书。

    不看不知道!

    阿福刚才把书摊开时并没注意这是什么书,一低头发现,居然是本……小说!!

    太震惊了!

    那,看起来沉静的不象个少年人的固皇子,还有怎么看都是一本正经的韦公子,他们也会看这种讲游侠儿快意恩仇视律法于无物的小说杂谈?他们在一起,不是应该讨论正经学问,或者,吟诗作赋,或者,讨论什么国家大事吗?

    虽然书写的不好,比起阿福记忆中的那些精彩又经典的小说差得远,可是依旧吸引了很久没有过“看书”这种精神享受的阿福。

    也许她享受的不是看这本书,而是看书这件事本身。

    阿福已经快要忘记自己从前的样子了。

    没有变成现在的阿福时候,那个喜欢把自己埋进书堆里,在别人悲喜离合的故事中流自己眼泪的多愁善感的女生。

    现在的阿福……很少做梦,脚踏实地的一天一天过着日子。曾经想着嫁为刘家妇,安份踏实的生活下去。现在则想着好好在宫里活下去,吃饱穿暖不惹事,太太平平熬到出宫。兴许那时候她年纪也不是很大,能攒一笔养老的钱,说不定,还能嫁个人。不要很有钱,也不必有才华或是长的特别英俊潇洒,老老实实的最好。

    这书写的真烂,老旧又单调的套话,英雄惜英雄,英雄救美人,英雄赤手空拳闯天下,一文钱都不用带,这英雄吃什么喝什么?难道餐风饮露?换洗衣服也不带,难道十年不换衣服?那把绝世名剑就更夸张了,时隐时现,不用时就消失,要用时就凭空拔出……

    阿福实在没忍住,嘿嘿的笑了两声。

    身后有人问:“你笑什么?”

正文 十一 美差 中

    阿福吓一跳,原本蹲在那里的,结果脚下一滑,一坐在了地下

    所以说……

    人不能得意,得意也不能忘形,真的。

    忘形的后果,就是没人打没人骂,阿福自己摔墩摔的自己生疼生疼。

    阿福赶紧爬起来,不知道固皇子和韦素两个人什么时候站到她后面来的。

    匆匆的行一个礼,即使匆忙,阿福这个礼行的还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你刚才笑什么?”韦素又问了一次。他大概正处在变声期,声音不是孩子的清脆也不是的声音,有点哑,听起来并不严厉,倒是有几分兴味。

    “回,回公子……”阿福定定神:“只是想起一个老家的笑话……”

    在这宫里,哭或笑的自由都不是自己的。今天这事,说不好,保不齐就是个大罪过。

    “什么笑话?”果然韦素又追问了一句。

    笑话,笑话……阿福觉得自己的脑袋从来没这么空过!她就象是站在了一间空屋门口,急忙想从这屋里掏出东西却什么也摸不出来!

    “就是……”阿福干巴巴的说:“就是说,包子和米饭打架,包子身强力壮,把米饭打趴了。米饭叫了帮手去找场子,结果路遇肉丸,就把肉丸狠揍了一顿,扬长而去,甩话说,就算脱了衣服也照样认识你,照打不误……”

    一阵风吹过来,栏杆边小桌上摆的几本书,摊开的书页被吹的哗啦啦的作响。

    固皇子沉默,韦素也沉默着。阿福觉得嗓子里干涩的简直象是噎了一团烂茅草。

    这什么笑话啊——这两个人可不是能随便唬弄得罪的,搞不好,今天要掉半条命!可是刚刚脑子里就只抓着了这么一个还算得上是笑话的,这还是因为早起吃了南瓜馅儿的包子恐怕才记得。

    过了半晌,忽然韦素哈哈笑了起来,连固皇子也唇角上扬,一张沉静如画的面容瞬间鲜活起来,仿佛是微风吹拂过的一池春水,涟漪荡漾,美不胜收。

    敢情这两位是才反应过来啊——

    阿福肚里嘀咕,这反射弧也忒长了点儿。

    “我说,这,这包子脱衣服……哈哈哈,是肉丸,敢情儿这还是个肉包子!”

    韦素笑的前仰后合,全没了贵公子的风范。固皇子听他笑的都快喘不上气来了,才摆了一下手:“行了,你的风寒还没好,小心再咳嗽。”

    话虽这样说,他自己脸上的笑意也没退。

    “你认识字,是吧?”固皇子问。

    阿福谨慎的说:“认识少少几个。”

    韦素一边拭眼角一边问:“嗯,你刚才在瞧书?书上的字能认识吗?”

    这个人怎么这样多嘴呢?固皇子才是阿福的大BOSS,但他是看不到阿福刚才在盯着书页看的。

    “认识……几个。”

    韦素点点头,招了一下手,远远的在花墙那边的两个小宦官走过来,他们动作麻利把手里捧的垫子放在一旁花坛边的石凳上。而固皇子好象眼睛根本不盲一样,很准确的,很自在的,坐了下来。

    “念念吧。”固皇子说。

    呃?

    阿福试探着把那本书拿起来:“念这个?”

    “嗯,念吧。”

    阿福捏把冷汗,认真的从这页开头开始看。

    “只见场中那大汉,身高九尺,身宽体阔,手持一柄宝剑,寒光闪闪,腾挪之际却又极灵活,两人只一个照面,也不多言便交上了手……”

    这是一段很激烈的打斗,可是被阿福听起来又和软又平缓的声音念起来,感觉十分怪异。韦素又忍不住笑,不过这次他并没有笑的那么失态。

    阿福尴尬的停下来,韦素止了笑,问:“怎么不念了?”

    阿福寻思着你笑的这么碜人还要问别人?不过当然她不能这样说,只能说:“下面的字……不认识。”

    韦素不知道信了这句话没有,但也没有让她再继续念下去。

    “已经难得了。”他转头问固皇子:“你觉得呢?”

    阿福大着胆子抬头看一眼。

    阳光炽烈,韦素和固皇子都是典型的书生样子,一个长的白,另一个更白。固皇子的皮肤白的几乎象瓷器,不,象玉器,那么晶莹,仿佛镀着一层水晶的膜,光华四射。要是没有阳光,大概这种没有血色的白看起来绝没有这么动人。

    阿福又把头低下去。

    韦素说:“好了,终于有件有点儿意思的事儿了。我说,这个丫头不错,我来不了的时候,就让她给你念书,你觉得如何?”

    固皇子微微笑着,看起来脾气极好的样子:“你的嗓子好好养着吧,我听杨嬷嬷说了,这时候要是坏了嗓子,一辈子就跟个破锣似的再也好不了。我这里没事,你不用挂心。至于这个丫头嘛,虽然识字不多,可是说说笑话也能解闷,对吧?”

    固皇子是真的笑了:“也好。”

    阿福莫名其妙的,又兼上一个差事了。

    ——给固皇子念书。

    韦素那天走时,又问她:“你那肉包子的笑话,还没有没?”

    阿福傻傻的摇头。

    韦素不知道想到什么,兴许是又想到刚才那个笑话,笑着一步三摇的走了。

    等佳蓉知道这个信儿,杨夫人也知道了。

    阿福有点局促的站在杨夫人面前,这次杨夫人的审视就认真的多了。

    “你能念书?”

    “不,不太能。”阿福小声说。

    “算了算了,既然韦公子这样说,殿下也同意了,那白天就到锦书阁伺候吧。不过,书房那地方,一纸一墨都不可擅动,若有什么不妥之处……”最后半句话她拖了长音。

    “我一定谨慎,绝不会给夫人添麻烦的。”

    “给我添麻烦,倒没什么……”杨夫人仔细看看阿福,似乎要重新认识她一样,挥挥手:“你去吧。”

    阿福觉得最近换差事换的自己都目不暇接了,地位也是坐火箭似的直线上升。她和杏儿两个,都让这巨大的变化弄的反应不过来,晚上坐下来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杏儿先说:“阿福姐,恭喜你……”

    阿福苦笑,还不知道是喜是悲呢。

    第二天白天她就去锦书阁,刘润守在门前,朝她微微笑。阿福想想头回来这里的时候,那时候是什么心情来着?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雨很大。

    另一个小宦官上楼去取东西,就刘润一个人在楼下,阿福小声问他:“固皇子脾气怎么样?”

    刘润声音也轻:“没见他打骂过人。”

    不过他们来的时候都短,就算有什么坏,也看不出来。

    阿福上楼时颇有些凄凄惨惨的,好象这不是上楼是上刑场一样。

    到了楼上,固皇子也已经到了,佳蕙站在一旁,见她过来,指着一旁的小杌子。

    阿福走过去坐下,然后看到身旁案上摆着两册书。

    固皇子坐在窗前,衣裳一种淡淡的雪青,衬着整个人象假的一样:“念吧。”

    阿福不知道为什么,瞅着这个人,觉得他象假的。不过假人可不会说话。

    每天睁开眼都能看到晨光,新一天开始,有时候会觉得厌倦,不知道生活要这样拖到哪一天。

    可是阿福觉得,自己虽然是宫女,李固是皇子。可是李固却不如自己活的幸福。

    “……帷中流熠耀,庭前华紫兰……”

    佳蕙站在一旁,阿福的声音温软柔和,象是一股淡淡的微风。

正文 十一 美差 下

    这事儿虽然没被传的太平殿上下皆知,但是很快所有人也都知道了连杨夫人也特意来了两回听了阿福念书。杨夫人以前当然也听韦素念过书的,但韦素念书,那是读书人的念法,讲究个抑扬顿挫,有时候念两句,还会和固皇子一起研讨两句,说的都是杨夫人听不大明白的话,让人觉得不可接近。阿福念书很……和韦素很不同。大概是在山上和师傅一起念过经,声音里充满了一种柔和平静的意味,哪怕是念很枯燥的文章,也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一般。哪怕你不知道她念的是什么,也依然觉得很有意思,想继续听下去。

    所以阿福这个差事,居然还极顺利的,长期的当了下来。不但当下来了,而且当的如鱼得水,惬意非常,名利双收……呃,扯远了。

    阿福不念书的时候,就做做针线。固皇子的鞋袜里衣,都是出自阿福之手。

    杏儿曾经很好奇的偷偷问:“固皇子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什么样的人?阿福想了想:“好人。”

    “嗟,这什么话啊。”

    杏儿想,不是好人,难道能说殿下是坏人?

    阿福却想,好人这两个字,不能随便给呢。

    前一世,男生们一提起被发好人卡,就忍不住要泪流满面。但是在这里,这个皇宫里,能称得上好人两个字的,可真是不多。

    不过,好人是好人,就是……

    阿福想想,有时候和固皇子在一处,常出些意外的事情。

    就象——昨天下午,明明天气很冷,外面起了风,固皇子却非要出门到花园里去散步。正好,杨夫人又不在,没人能劝说。

    八成他就是趁杨夫人不在,才提的这个要求。杨夫人要在的时候,他可是规矩呢!

    就好象……大人不在家中,想要自由自在离经叛道一回的小孩子。可是这个离经叛道,也实在离不多远叛不到什么地步,顶多就是在不合适的时候,做一点小小的,不合宜的事情。

    阿福冒出个念头,他总不会是,青春叛逆期到了吧?

    话说,好象也差不多。阿福上辈子看的书里也是说,男孩子的叛逆期来的早,十三四就差不多。现在的固皇子,可不就是那个年纪了么!

    既然镇山太岁杨夫人不在,她们也拦不了,只好给他穿裹厚些,到外面去走了走。其实阿福觉得,天气冷倒不是问题,出来走走还能适应适应冷空气,减少得风寒的机率呢。

    当然,这话她不能说的。

    佳蓉跟在固皇子身后,亦步亦趋,三步一叹五步一劝,总之是十分尽职尽责的想劝他回屋去。固皇子倒是神情轻松,到了望秋亭的时候要上台阶,佳蓉扶了一把,固皇子却说:“不用扶。”自己就稳稳的迈步上了台阶。

    这个人,还真不把自己当盲人啊。

    当然了,太平殿里的一草一木他大概都熟记方位,这台阶有几阶他心里恐怕也数了不知多少遍了。

    李固在亭子里坐下,亭子里原来没开窗,李亭让人开了两扇,佳蓉不大乐意,知道李固看不见,只开了一扇,另一扇只推开了条缝。李固坐在那里,很安静的样子,风从窗子吹进来,他鬓边的发丝被吹的轻轻的飘动。

    佳蓉劝:“殿下还是回屋里坐吧,要是杨夫人知道了……”下面的话她没说,不过意思是显而易见。

    这是拿着杨夫人来管着固皇子了。

    阿福觉得佳蓉有点拿大。杨夫人是夫人,可是固皇子是皇子啊。

    固皇子点点头,但没站起来:“你去把我床头的那个香包取来。”

    佳蓉点个头,吩咐阿福他们当心,就匆匆去了。阿福老老实实站在一旁。望秋亭旁边栽着松柏树,虽然天冷,可是亭子里却有一股淡淡的松柏。

    阿福轻轻眯眼,不知道是外面松柏树的香,还是他身上的气息。

    “你说,天会不会下雪?”

    阿福朝窗外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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