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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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运来-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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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雨何时会停。
  
  杨夫人来了,逗了一下李信,又过阿福这屋来。
  
  “夫人来了?快坐。瑞云,倒茶来。”
  
  杨夫人只回了几件小事。两个人低声聊天,下雨天人都闲着,阿福顺口说起:“韦素也不知道在城中做什么,想必也忙。”
  
  杨夫人点点头:“咱们闲着不怕,外面男人都是做正经事的,他们忙才好,闲着反倒不好。”
  
  这话很简单,可是道理中肯。
  
  “夫人不必担心,王爷老成,韦素又机警,就算忙,也一定是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对了,刘润怎么样?我听说退烧了。”
  
  “是啊,一早还来请过安,看着还好,不过脸色有点……”
  
  “我吩咐厨房给他做些补养的东西吃。还有,那个婉秋这几天倒是安安分分的样子,缩在屋里都没出来,都没和送饭的小丫头多说话。”
  
  瑞云问:“她本份不好吗?”
  
  二丫头正在外间学着绕线,仔细听着屋里大人说话。虽然她不是都懂,可是她记心好,一句句都记下来。
  
  现在不明白,将来总会明白,反正都是有用的。
  
  杨夫人微微皱起眉头:“我倒情愿她是个轻狂角色,这么能忍,倒教人更不放心。”
  
  阿福明白杨夫人的意思。
  
  轻狂浅薄的,反而好应付。
  
  能忍,会忍的人……忍耐可以积蓄智慧,力量……还有怨憎。
  
  雨势到了傍晚时才渐渐小了,西面的天空云层似乎破了个口子,有些黄色的光亮透下来,院里,墙上,都给照的有些茶黄色。窗上糊的纱绢看起来有些晶莹的浅金色。
  
  刘润喝了口茶,把那扎包好的信笺取出来。
  
  里面信件不多,不到十封的样子。
  
  这是至关紧要的东西,他展开一封信,逐字逐句的认真阅读。
  
  写信的也是个女子,笔迹柔软,字却不怎么工整,语句也不怎么通顺,就可算是大白话,看来这人该没读过什么书。
  
  四妹一向可好?许久没有你的音讯,也不知这信能不能交到你手上。我自从生了锦儿之后,也很少出去走动。你若得闲就来探我……京城最近很不太平,宫里头也一样。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这信下面也没有什么日期,看纸色墨色,这信起码得超过五年了,说不定已经超过了十年。
  
  刘润再朝下翻,还有一封是尼庵主持的请柬,邀请去听法会。
  
  刘润拿不准,这些信是特别重要还是特别不重要。按说,如果是至关紧要的,一般会看过就烧掉,不会留存。这些信也许真是没有什么紧要的东西写在上头,所以才随便收着,最后还落到阿福手中。
  
  但如果信件不重要,那重要的是什么呢?
  
  刘润再朝下看,还有两张记着账的短笺,看起来只是又买了多少米,支了多少钱,还有柴与油盐……
  
  他把所有的信都看了,没找出什么不妥的地方来。
  
  刘润说不上来心里的失落是因为什么。
  
  是没找到王美人的把柄,还是……
  
  他有些困惑,屋里那晕黄的光,让人有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在这样的黄昏,好像许多积年的旧的记忆悄悄开了闸门。
  
  他承认,他是想在这里找到更多关于当年宫变的线索。
  
  家中那场大变,其实现在想来,也许早就有了预兆。父亲皱起的眉头,母亲的忧虑……空气中弥漫着看不见的,但确实存在的危险气息。
  
  韦皇后到底生的什么病?他后来偷偷查过所有当时的医案簿记,但是却找不到当时事情的任何线索。当时的人,不是消失不见,就是对此事懵懂隔膜,没有什么地方能打探——自然,有的人一定知道。
  
  太后……皇帝,还有……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秘密,一个皇后死了,许多人家在那时获罪,掩在重重迷雾之后的天哲宫变。那场宫变留在许多人的记忆中,黑暗,血腥,死亡,疑问……
  
  刘润觉得脑子里乱纷纷的,他推开窗子,外面的雨更小了,天空亮的异常。
  
  他回过头来,看着桌上那一迭纸。天光照进屋来,正照在那堆看起来杂乱的纸笺上。
  
  不!不对!
  
  王美人是个很有心计的人,做事情说话,应该都是极为周密滴水不漏的。
  
  这些信,还有笺纸放的如此杂乱……这不是她的性格。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玄机。
  
  只是,他还没有发现,被他给忽略过去了。
  
  刘润坐下来,把那些信笺一张张平整放好,又开始审视其他东西。
  
  首饰盒子是普通的黑木盒子,包着镏金角,上面还有嵌的玉石山水花纹扣,是个很精致,但并不是特别昂贵的盒子,一般富户人家的女眷用来装首饰就会用这样的盒子。
  
  刘润极小心的,缓缓将盒子打开。
  
  
正文 七十五 雨 三 
  
  很好。到处都没有。
  
  首饰盒并没有夹层,盒子里只是几样普通的簪钗之类。
  
  画轴也只是普通画轴,木刻经卷中,也找不到任何破绽。
  
  一切都很正常,太正常了。
  
  正常的刘润只觉得全力一拳打出去却只砸着了空气,那种失落和沮丧的感觉让人只想吐血。
  
  明明不该这样正常。
  
  明明知道这些东西里面,一定有什么蹊跷。
  
  可是偏偏就是找不着!
  
  找不出来,不知底细,就拿不到主动权,处处被动受制。
  
  明明知道对方的要害就在这里,可是你偏偏看不出,找不到!
  
  他几天别的什么事都没做,就翻来覆去研究这些东西,几乎快把那木经画轴拆散拆碎了,那几封书信,连账单,都横读竖读斜读,对着光看,在火上烤,要不是怕浸坏,只怕也要拿水也浸一浸。
  
  结果一无所获。
  
  阿福也很意外:“没有发现?”
  
  这不可能。
  
  如果有人能看出那些东西的重要和关键,那一定是刘润。
  
  刘润有些低落,勉强笑笑:“也许——是我们猜错了,那些东西并不要紧。”
  
  这句话一说,无疑是承认他们一开始就完全猜错了方向,事情又陷入了一团迷雾中,没半点头绪。
  
  “可是除了那些,我这里还有什么值得人惦记的东西?”阿福坐了一会儿,轻声说:“你把东西拿来,我再看看。”
  
  刘润点点头,虽然他已经查的那样仔细,不过这些东西是阿福当时亲手收起装好的,也许她……能看出什么不同之处来?
  
  即使是一线希望,刘润也不会错过。
  
  连箱子一起,刘润把所有东西都拿了过来。
  
  “全在这里了。你看看有没有少什么。”
  
  阿福笑笑:“我可记不那么清楚了,依稀就是这些东西。”她一样样拿起来看,还从账单里挑出一张:“这个还是我抄的呢。”
  
  刘润说:“是么?”
  
  “嗯,师傅……嗯,就是王美人,她没空的时候,这些算帐什么的事情我就会帮着做。盐钱柴米这些事情,她也不是怎么认真过问。”
  
  刘润在她旁边慢慢打开一轴画:“这画你当时为什么要特意收起呢?”
  
  阿福一笑:“我是不懂书画的,只是看画轴像旧的,旧画嘛,多半是值钱的,所以理当好好收起来。对了,你已经看过画轴了吗?”
  
  要是藏东西,画轴里面最有可能了。
  
  “没有。”刘润低声说:“什么也没有。”
  
  阿福叹口气:“我和她一起待的时间不算短,可是我从来没了解过这个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乍一看,她像是个心如古井的修行人,不过……现在自然知道了她不是的。所以,我觉得我们没猜错,这些东西里面,应该有对她很重要的事物。也许哪样东西,就是什么信物。或许……”阿福顿了一下:“刘润,为什么我觉得你这次不同往常。以前你从没这样焦虑过,更不用说——还生那样的热病。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不能对我说?”
  
  屋里很静,阿福几乎屏着气。内室里李誉在摇床中睡的很踏实,山风吹着窗上的竹帘,帘杆轻轻敲在窗棂上,叮叮,叮叮。
  
  “我……”
  
  两个人差不多同时出声,刘润笑了,虽然笑意显得很苦涩。
  
  “我不是想隐瞒你……只是,那时候,我年纪还小,家里的事情,其实记得不他清楚。”刘润声音很低,听起来,像是有人在很远的地方说话——
  
  “我家中是世代行医的,从祖父起就在太医院中任职……父亲医术是极好的,所以,后来韦氏入宫,先封美人,有孕后晋为皇后……我父亲便负责为皇后诊脉问案,调理身体。”
  
  阿福的手紧紧抓住了裙摆。
  
  虽然她猜测过刘润到底是什么来历,却怎么也想不到,他与皇宫的纠缠这样深。还有,与李固的母亲,竟然是这样的关系。
  
  “可是,后来,后来呢?”
  
  刘润还在笑,可是那笑容让人心里酸涩压抑。
  
  “后来韦皇后不明不白的中了毒,身体一日日虚弱,生下固皇子到半岁时被发现是天生眼盲——父亲那时还没事,虽然皇上大怒,但并未降罪。父亲为了这件事情殚精竭虑,有一天,我好像听到父亲说,有什么办法。我不知道他说的办法,是能挽救韦皇后的性命,还是能令固皇子复明。可是没过几天风云突变,我父亲被锁拿问罪,后来……腰斩弃市。我母亲一根白绫把自己吊在了房梁上头。我被父亲早年曾经救过的一个人带走。我只想知道当年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人操纵了这一切,暗下毒手,又陷害我父亲,令我家破人亡……”刘润停下来,看着阿福脸色惨白的样子,似乎那曾经发生的惨事都是她的切身之痛一样,本来冷凄凄的心底,像是吹进一股暖暖的熏风,低声说:“没事的。就算在这儿查不出来,我们总有回京城的一日,一年不成就十年,十年不成就二十年。总之,我是不会放弃的。”
  
  他的声音还像少年一样清脆,阿福觉得心里紧紧的揪着,一抽一抽的隐隐作痛。
  
  他是因为家遭惨变,才净身入宫。还是为了查出真相而甘愿自残身体做了宦官,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
  
  就算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真相,知道仇人是谁,他这一生,也绝不可能完满幸福了。
  
  有的时候,人们常会抱怨命运不公,自己的遭际凄惨之极。可是阿福却觉得,自己除了捱过冻受过穷,其实没有经受过什么磨难。可是刘润,还有,李固……他们都背负了永久性的创伤,身体的残缺带来的苦痛如影相随,永不能磨灭。
  
  “扯的远了。”刘润指着桌上的东西:“这些……要不就先收起来吧。”
  
  阿福也明白,刘润精细谨慎远远超过她,他对哦找不出什么来,她也不会比他强。
  
  “也好……欲速则不达。”阿福安慰刘润,也是宽慰自己:“人有时候找东西,越急就越找不到。可是有时候你不找了,它又自己蹦出来了。”
  
  瑞云带着二丫在门外廊下教她做针线,一边也是替阿福守着门。
  
  虽然屋里两人在商量什么她不知道,可是一定是要紧的不能给别人打扰更不能给别人听见的事。
  
  二丫却有些好奇,总想着能不能听到屋里在说什么。
  
  小姑娘吃了几天饱饭,睡了几天踏实觉,气色变得好多了,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绑着两根红头绳,全不是一开始刚来时的野孩子假小子模样。
  
  “别三心二意。”瑞云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这可是给你自己改的衣裳,回来要是把前片和后幅缝一起了,你可别哭。”


正文 七十六 生变 一 
  
  刘润从箱底拾起包布,收拾桌上的信纸木经,阿福顺口问:“你怎么没把箱子拆了?这么拿过来多打眼。”
  
  要是落到有心人眼里,这秘密可就是招灾的根源了。
  
  “有个提盒,放在门外了。”刘润笑笑:“我也没那么傻,抱着这箱子招摇过市。至于这箱子,你以为我没拆?我已经拆过了,又拼合起来了。”
  
  一张信纸被风吹的轻飘飘的滑开,落在地上,刘润弯腰去捡。
  
  阿福的手,轻轻拎起了那张包布。
  
  这张布是那时候王美人铺在案头的,用砚台压着,花色显得老旧,王美人书案上的东西,阿福是不能擅动的,但是那时候顾不得那么多,收拾书信时,就将它一扯,包扎系好放进箱中——
  
  刘润直起身来,阿福扯着那张布巾的两角,正冲着窗口打量它。
  
  他忽然间明白过来,手微微发颤。
  
  阿福拿起一旁的针线篮,翻出翘头的鹰嘴剪,动作麻利熟练的将布边的缝线一一挑开。
  
  刘润怔怔看着,阿福将四边的线都挑开拆下,也还没用到一盏茶的功夫。她放下剪子,拎起布来抖了一抖。
  
  一张和面子里子布色都不同的,薄薄的白绢,从里面的夹层滑出来,轻飘飘的朝下落。
  
  刘润想伸手去接住,可是只是想着,手脚却都没动,那张白绢就轻盈的落在地上,一点声息都没有。
  
  阿福弯下腰去拣了起来,摊平放在桌上。
  
  那是一张圣旨,上面的字也不多,两行,后面盖着方方正正的,朱红的印玺。
  
  阿福把上面的字来回读了两遍,慢慢侧过头。
  
  刘润也正好在看她。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碰到一起。
  
  阿福僵硬的朝后撤了撤身,椅子脚在地下擦出沉闷的声响,震的两个人都像是从梦里醒过来的一样。
  
  过了一会儿,刘润先开了口:“怎么……会有这样一张东西?”
  
  阿福比他还要茫然。
  
  刘润慢慢坐下,拿起桌上半温不凉的茶一仰头全灌了下去,呛的咳嗽了两声。
  
  阿福走到门口朝里间看,儿子睡的很安稳。
  
  她放下帘子,转过身来。
  
  “这个绪皇子是谁?”阿福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
  
  “是……当今皇上的六弟,据说他曾经最得先皇欢心——”当时许多人都认为皇位必属于这位六皇子,但是最后的结果让人目瞪口呆。今上登基,这位绪皇子则黯然的离开了京城,前往那个荒僻遥远的封地。
  
  他出京后第二个月,就因为水土不服死在了途中。
  
  “你说,这个……是真的吗?”
  
  刘润觉得喉咙发干:“恐怕……”
  
  阿福也知道自己问了句傻话,但是她觉得要是不说点儿什么,自己就会憋的窒息了。
  
  世上竟然有一份这个东西,那,现在的皇帝知道不知道这东西的存在?王美人怎么会有这个?是不是她派人来寻找这个?
  
  她想用这个做什么?
  
  两个人的声音都压的低低的如同耳语。
  
  “是王滨。”刘润点头:“是他,只有他和太后才能拿到这个……”
  
  只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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