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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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运来- 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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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辈子头一次到那样远的北方,以往觉得京城的冬天也已经很冷,可是到了那里才知道京城这儿的雪根本算不得雪。那里的风雪一刮起来,遮天蔽日,我们那次险些回不来,互相手扯着手,互相都看不到对方的脸,深一脚浅一脚的走,想回临时搭的营帐去。不到百步远,我们居然就看不见那营帐在什么地方了,说起来,没见过那样大风雪的人根本想象不出来北地关外的风雪是个什么样。”
  
  一道热烫端了上来,揭开盖子。阿福说:“来,尝尝这荸荠饺子。”
  
  “嗯,弟妹手艺就是好。”韦启顾不得烫,先尝了一个:“我们在外面草根沙子都啃过了,这次回来可得吃些好的。”
  
  “正是。能好好回来,大家在一起把酒言欢也不容易。”李固举起杯来,三人喝了一杯,阿福替李固舀了碗热汤,李固端起来喝了两勺。
  
  “是了,出征在外,没遇着什么好东西。”韦启摸出个小锦盒儿来:“我这做大伯的也得给侄儿补上一份礼。”
  
  阿福也没推辞,就替儿子收下来,高英杰也一样拿出个小木盒来,他的关系又不同,阿福辞谢一回才收下。
  
  刘润在一旁替他们将酒杯又斟满。
  
  阿福坐了一会儿便离席出来,她在那儿,恐怕他们说话都不太方便。
  
  她轻声嘱咐刘润:“别让他们喝太多了。”
  
  刘润答了句:“我知道。”
  
  阁子里热,淑秀在一旁拿着斗篷侯着,替阿福披上,想替她戴风帽的时候阿福摇头说:“不用了,就从廊下穿过去,用不着这个。”
  
  “夫人脸热,须防吹了冷风回头不自在。”淑秀一径坚持,阿福也就将风帽戴上,摸出袖子里两个小盒子交给她:“先替我拿着。”
  
  “是给世子的礼吧?”
  
  “是啊。”
  
  李誉睡了,便没抱出来和韦启他们相见。左右他们在京城会停留一段时间,总有见的机会,会不会再离开还未定。
  
  帘子掀了起来,阿福迈步进屋。朱氏正抱着李誉坐在屋里和杨夫人闲聊,杨夫人站起身迎上来:“夫人先回来了?”
  
  “嗯,王爷今天高兴,八成会喝多。”
  
  “是,我就让厨房准备醒酒汤。”
  
  李誉已经能分辨人的声音,朝阿福伸出两只胖胖的手来呀呀的喊人。阿福顺势把他接过来。
  
  李誉的小脸儿白里透红,看了让人就觉得心里欢喜,想狠狠的亲下去。
  
  虽然说,韦启他从军,阿福认为,那是一件英勇的事情,值得钦敬……可是身为一个母亲,阿福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上战场。
  
  人呐,就是这样矛盾啊。
  
  这个冬天,似乎人人都有心事。
  
  刘润消瘦,李固时常出神。
  
  阿福叹口气。
  
  能让他们都这样困扰的事,一定非常严重。
  
  可是她却帮不了什么忙,刘润摆明了不会说,李固总是用安抚的微笑告诉她一切安好。
  
  是的,除了这个,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
  
  但是,阿福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正在暗中酝酿,等待一个爆发的时机。


正文 八十二 惑四
  
  阿福做两针绣活,转头看看窗子外面。
  
  碎雪飘飘洒洒的落着,窗纸被雪粉打的沙沙作响。
  
  高英杰,他知道李馨出嫁的事了么?
  
  他心里,是不是像他表面上流露出来的这样浑不在意?
  
  阿福吁了口气,不再去想。
  
  想也是白想,事情已成定局,李馨已经嫁给了驸马萧元。她和高英杰有情也好,无情也好,那都没意义了。
  
  李固回来的时候果然喝的半醉,眼皮脖子都红红的,阿福却不怎么担心。喝的热酒,又是和兄弟,好友一起喝的,想必睡一觉就好了。
  
  阿福端醒酒汤给他,李固不接碗,握着她一只手,靠在那儿吃吃的笑。
  
  “快喝点汤,擦把脸就睡吧。”
  
  李固没动。
  
  “要不喝的话,当心明早起来头痛。”
  
  李固的脸也红红的,他转过身平躺着,没动也没出声。阿福知道他没睡着。
  
  “阿福。”
  
  “唔。”
  
  “阿福。”
  
  “我在这儿。”
  
  李固的手很热,阿福觉得自己手中像是攥着一块炭一样。
  
  “阿福……我可真羡慕他。”
  
  他是谁,阿福能猜到。
  
  “他活的那么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能随自己的心意活着,保家卫国,驰骋疆场,击杀围剿蛮人,给舅父舅母报仇……”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可是我……”
  
  可是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
  
  或许他是说了,但是阿福只看到他的嘴唇轻轻张合,没有听到什么。
  
  阿福默默的坐在他身旁,那盏热腾腾的醒酒汤冒着袅袅的热气。
  
  她觉得自己也有许多话想说,可是却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她靠着李固也躺下来。
  
  手牵着手,肩挨着肩。
  
  有时候我们的生活并不是我们曾经憧憬的样子,但是幸福的感觉却比曾经憧憬描绘的更加丰富具体。
  
  也许再等一等,李固就会把他的心事讲出来。
  
  阿福有那个耐心去等待。
  
  他们是夫妻,会牵手一起度过下半生。李固被他心中的负担所磨,阿福虽然不了解,可是那种抑郁无奈,她感同身受。
  
  不能不说,人们对幸福的向往或许飘渺无据,但是对危机的预感,却总是极准。
  
  还没出正月,皇帝病倒了。
  
  这场被来势汹汹,太医含糊其辞,宫中人心惶惶,阿福和李固都入宫侍疾,连小小的李信也知道要看着药僮煎药,自己亲手捧了端到皇帝榻前。
  
  李馨安静的坐在那里,阿福和李固两个人还是轮流着,李馨却一天十二个时辰守在云台。
  
  云台夏天空旷凉爽,却不适宜过冬。大风呼啸着吹过平台呜呜作响,浅浅的回栏池里水都结了冰,殿里烧了地龙,可是仍然冲不散那股凄凉冷清的感觉。
  
  “阿馨,过来吃饭吧。”
  
  李馨回过头来,有些心不在焉的看了一眼阿福。
  
  阿福端碗的手有些哆嗦。
  
  她坐了下来,觉得头有些晕。
  
  不能生病,可千万不能生病。
  
  “嫂子。”李馨也看出一些:“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可能是累着了。”
  
  “这儿有我,你回去歇着吧。你可千万不能也倒下……”李馨不知道想到什么事,眼圈红红的,握着阿福的手:“你还有丈夫儿子呢,你倒下了谁照料他们?”
  
  “你别自己吓自己,我真的没事儿。吃完饭,我睡一会儿去。你……不要跟李固讲。”
  
  阿福睡的迷迷糊糊的,咳嗽了一声,瑞云轻声问:“夫人要茶么?”
  
  “好……”
  
  瑞云倒了一盏茶来,阿福接过来喝了两口。茶水微温,喝起来觉得有点不是味儿。
  
  “什么时辰了?”
  
  “酉正了。”
  
  阿福一惊:“我睡了这么久?”
  
  “夫人这些天太累了,宫里这么累,回去了还要喂奶带孩子,操心府里的事情。”瑞云替她掖了掖被边:“再这么熬下去,夫人非熬垮了不可。就是王爷,眼见着这些天也瘦了。”
  
  瑞云还有话不敢说,可别皇帝病没有好,再填上几个一同生病的,那可有多糟。
  
  外头有人说了句:“成王夫人醒了么?”
  
  瑞云听出是高正官的声音,忙应了一声:“夫人醒了。”
  
  阿福穿衣下床,瑞云开门将高正官迎进来。
  
  看他的神情,阿福也顾不上客气:“有什么事情么?”
  
  “也没什么事,就是听说夫人身体不适,医官现成的,给夫人也把把脉瞧一瞧?”
  
  “不要紧的。”阿福的头发睡的有些散,好在高正官也不算外人:“就是累着了,睡了一觉好多了。您这是从哪儿来?”
  
  “从玉西宫来。”高正官脸上倒是露出这些天少见的,由衷的笑容:“回夫人话,皇上刚才已经醒了。医官也说了,已经没什么事儿,只是要多休养多调理,不可劳思伤神就是了。”
  
  阿福终于能松一口气:“老天保佑,皇上洪福齐天,这可真是太好了。”
  
  “正是,夫人也可以回去好好歇着,不用再天天起早贪黑的朝宫里赶。”高正官说,又露出有些沉重的神情:“可皇上是闲不住的,这才刚醒,又召臣子进宫。”
  
  皇帝很多疑,这几天的政事都积压着,李固也不敢擅自插手。
  
  皇帝这病也是累出来的。
  
  一年里经过两次动乱,一次是内忧,一次是外患,皇帝的多疑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什么事都要抓在自己手中,完全可以说,皇帝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干的比驴多——当然,皇帝在吃穿用住上头当然不会受亏待,可是他怎么说也是马上要五十的人了,阿福觉得近来进宫,他的白头发一次比一次多。
  
  “高正官这会儿一定忙得很,我这里不碍事,您赶快办正事要紧。”
  
  高正官也没和阿福客气:“好,我让人送夫人出宫吧,成王爷只怕今晚还要歇在宫中了。信皇子今晚只怕也不能回去。”
  
  阿福在宫门处上车的时候,远远看到韦启高英杰他们赶过来,到了宫门处一起翻身下马,交禁卫查验腰牌。
  
  “韦大爷?”
  
  庆和出声招呼:“怎么这会儿进宫?”
  
  天可要黑了。
  
  韦启简短的说:“皇上召见。成王夫人要回去了?”
  
  阿福撩开车窗应了一声:“是,皇上龙体康愈,我这正要回府。”
  
  在这样的地方不能多说什么,韦启抱一抱拳,阿福也放下车帘。


正文 八十三 崩一
  
  阿福回到府中,时间已经不早,天早黑透了。朱氏喂李誉吃了奶糊糊,已经将他哄睡了。阿福进来时,朱氏正守在李誉身旁做针线,时不时转头看一眼,脸上带着一种满足的安宁。阿福觉得心里一下变得踏实了,她有些疲倦的在炕沿坐下来,低头先尽情的看了儿子几眼,小家伙睡的很香,头发有点长,把额头都盖住了。
  
  “宫里怎么样?”朱氏小心的问。
  
  “皇上醒过来,应该是没事儿了。”
  
  朱氏长长的松了口气,合十说:“真是佛祖保佑,没事儿了就好。”她打量阿福,“你这几天也瘦了,想来王爷也劳苦,过后可得好好补一补。”
  
  “母亲也早些歇着吧,天不早了,这些天都累。”
  
  “嗯,皇上好了,真该好好赏一下府里的人。”
  
  “母亲替我想着些,我事儿多,怕真忘了。”
  
  朱氏笑着说:“好,我就替你想着。晚上我就在西屋睡,誉哥儿交给旁人带我不放心。”
  
  阿福也没推辞,姊妹瑞云这些天也熬的不轻。
  
  梳洗了睡下,听着外面的风又紧起来。
  
  她想了一会儿,翻了几回身。或许是下午在宫中睡过,这会儿她虽然还是疲倦,却一点儿睡意也没有。
  
  淑秀轻声说:“夫人,要茶吗?”
  
  “不要,快睡吧。”
  
  淑秀也睡不着,许是炕烧的太热了。
  
  她在小床上也轻轻翻了个身。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又想起玉夫人死去的那天的事情。玉夫人把所有人都打发出去,包括她。
  
  淑秀不知道杀她的是什么人,可是,能让玉夫人事先把人都敢开的……一定是她认识的人,而且他们一定说什么极隐秘的话。
  
  玉夫人真美,淑秀没再见过比她更美的女人。
  
  ……这样美的人,怎么会一直没有什么名声,默默生活在民间,一朝进宫,突然间大放异彩呢?之前怎么没人知道她?
  
  淑秀觉得心里有一丝丝恐惧,又悄然探出头来。
  
  她恍惚想起,那天她最后一个退出来,看到倚在床头的玉夫人正拿着小铜镜揽镜自照,唇上涂了鲜艳的胭脂。
  
  她要见什么人呢?
  
  这已经不是头一回,就算玉夫人在病中的时候,也有过两次。
  
  甚至……玉夫人在德福宫小产的那天晚上……
  
  淑秀微微发抖,却不是因为冷。
  
  炕烧的是热了些,阿福觉得身上微微沁汗,把上面一层被掀开了些。
  
  淑秀起来倒了茶给她,阿福漱了口,喝了半杯。
  
  淑秀想再放下帐幔,阿福摇摇手:“别放了,怪闷的。我听着你也没睡实。”
  
  “嗯。”淑秀放下杯子又躺回小床上。
  
  她心里乱糟糟的像塞满了杂草,憋的实在难受。
  
  “夫人……”
  
  “嗯?”
  
  “我好像听说,萧驸马以前是在礼部做个小官?”
  
  “嗯。”一场动乱,摧毁了许多人,也成就了许多人,“听说是謇州人,离京城可也算是极远了。”
  
  “謇州啊……”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淑秀顿了一下,阿福还以为她没听到自己问的话。
  
  “玉夫人,好像也是那一带的人。反正,都靠近西南。我们都说,玉夫人八成有那边的山族人的血缘,肌肤白的像雪一样。”
  
  阿福对玉夫人的印象已经很淡了,现在想起来,也不太记得她的眉眼长相,只是那种绝代风华留在心中的印痕最清晰。
  
  从西南来的玉夫人,謇州的萧驸马,被玉夫人斗垮的丽夫人,还有刘润似乎曾经提过,丽夫人的兄长曾在西南军中任职……
  
  似乎有什么事情,模糊的在脑中慢慢成形。
  
  阿福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恐慌。
  
  她感觉自己走近了一扇门,门后面有令她恐惧的事情。
  
  远远的,外面的风声中似乎还有,别的什么声响。
  
  阿福动了一下,淑秀急忙披衣起来,快步走到窗边侧耳倾听。
  
  是钟响。
  
  夹杂在呜呜的风中的,是皇城的钟敲响了。
  
  阿福在心中数着次数,等钟声终于停歇,她脸上的血色褪的一干二净,淑秀肩上披的袄滑了下去,她缓缓的跪在了地上。
  
  那边屋里李誉忽然哭了起来,朱氏轻声哄他,可是哄不住。
  
  远远近近的,灯渐渐亮了起来。
  
  未出正月,廊下挂的彩花纸灯还未取下,在清冷的细雪中,看起来有一种异样的凄清。
  
  朱氏抱着李誉过来,看着人将廊下的灯笼换成了蓝道白纸灯笼,有些惊疑不定:“这是怎么了?”
  
  “皇上……驾崩了。”
  
  朱氏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要么就是睡觉做梦还没有清醒。
  
  “怎么会呢?皇帝……不是说,下午好转了吗?”
  
  下午恐怕是回光返照。
  
  “还没有宫里的消息,刚才敲的是丧钟。天亮后我会进宫去……”阿福转头对杨夫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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