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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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金主- 第1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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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名同姓吧?

    这个念头一直在徐元佐脑中打转。

    小屁孩缩胸昂头,跐溜一声,将流出来的鼻涕吸了回去,明显是咽进了肚子里。

    徐元佐看得喉头一紧,别过脸去,对石铁道:“你也是建州人,不认识塔克世么?”

    石铁摇了摇头:“他们说是左卫的。”

    徐元佐点点头:“咱们清点一下货物,休整一下,看来这回要走的路还挺长。”

    余光之中,徐元佐看到努尔哈赤也正好奇地打量着他。

    李腾不耐烦看别人的故友重逢,骑着马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对徐元佐道:“这边水土丰茂,是个不错的地方。”

    李如松听到了,道:“这里曾是金国黄龙府辖地,可以算是熟地了。”

    “哦?岳武穆要直抵的黄龙?”李腾道。

    “正是,不过这儿是黄龙府边边上,岳武穆要直抵的黄龙府还在五百里开外。”李如松补了一句:“现在那儿什么都没了,就几支蒙古人偶尔回去放牧。”

    徐元佐道:“以后人还会多起来的。”

    李如松道:“但愿如此。”

    众人在开原城中宿了一夜,翌日天亮便朝东北方的镇北关行去。车队原来就是浩浩荡荡,加入了李如松、李平胡所率一百辽镇骑兵,更是蔚为壮观。塔克世所带领的女真人也都骑马,拖着交易来的商货走在前头,算是开路先锋。

    即将十一岁的努尔哈赤也骑着一匹小马,前前后后跑动,留下一串串欢声笑语。他丝毫没有感觉到徐元佐对他的异样,还以为这个江南人跟大安答一样喜欢他,时不时在徐元佐马蹄前转一圈。

    李腾倒是发现徐元佐看这孩子的目光有异,道:“你不喜欢这孩子?”

    徐元佐皱了皱眉:“太闹腾。”

    “野人嘛。”李腾低声道。

    徐元佐话在舌尖上转了转:“我若说这孩子日后乃是个屠戮百姓的凶手,你信么?”

    李腾认真地盯着努尔哈赤看了一会,摇头道:“面相观命非我所长。”

    徐元佐长吁了口气:“即便是真的,我对个十岁孩子也下不了手啊。”

    李腾侧目道:“你好歹是个和气生财的商人,怎能动如此血腥残虐之心?”

    “但他杀的人略多。”徐元佐噎了一下。

    ——三百万,应该不算少了吧。

    徐元佐对眼前的小猪仔努尔哈赤生不出恨意,但是对史书上的努尔哈赤却是恶感满满。江南大户说“杀穷鬼”,其实只是抢劫罢了。努尔哈赤所谓的“杀穷鬼”,那是真正人头落地。更令人发指的是,努尔哈赤非但杀无谷的穷鬼,还杀有谷的富户,完全就是奔着种族灭去的。

    李腾没有这种心理负担,大笑道:“曾经有相士为个儒生看相,说:我观你的面相,该当二十岁成婚,婚后连生三子,一生富裕平安,晚年无忧。那儒生道:我如今三十有五,孑然一生。为了读书考功名,家中田产变卖干净。谁肯嫁我?你猜那相士怎说的?”

    “怎说的?”

    “读书能改命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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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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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一 遇敌

    边城之外就是另一个世界。

    这里没有城池,没有市镇,就连农田的界定都很模糊。因为在徐元佐看来,既然说是农田,起码也得有个方形长方形的垄亩,然而这边能看出耕耘的痕迹就已经很不错了。在刚出边关的时候,脚下还是一条人走马踩的小土路,走过一个岔口之后,土路渐渐缩小,继而消失不见。

    如果不是塔克世一帮人在前面带路,又有李如松和李平胡前后护卫,徐元佐真担心迷路。而且他怎么都想象不出,塔克世、李如松在这种原始环境下是怎么寻路的。蛮荒让他感觉压抑,纵马快走到李如松身边。

    李如松眯着眼睛,似乎在马上打盹,不过感觉到有人与他并骑之后,立刻睁开双目,精光四射。

    “敬琏,这边外景色如何?”李如松笑道。

    徐元佐勉强笑了笑:“不同边内,简直就像是大地尽头一般。”

    “更北边还要辽阔,像是永远走不完。”李如松道轻轻甩着马鞭:“有时候还真想纵马一路跑下去,看看天边地头到底有什么。”

    徐元佐呼吸了两口清新的空气,笑道:“如果子茂就这么跑出了奴儿干,跑过了鲜卑荒原,便会跑到一片浮着冰山的大海边,越过冰海,便是一片冰原。当然,那片冰原之下并无陆地,可以说那片冰原就是一大块浮在海上的冰。如果打直再往下跑,过了极点,便会转南,然后便是另一个大陆。”

    李如松听得笑了起来:“这是那个、《庄子》里写的?”

    徐元佐咧嘴一笑:“不是,我乱想的。”

    李如松大笑起来:“有趣,有趣。”

    徐元佐跟着笑了一会。道:“只是想想还算有趣,要我亲自去看却是吃不了那份苦的。光是这边我就已经觉得太荒凉了。”

    李如松道:“的确如此。从关内到辽阳,觉得已然是寒苦之地了。从辽阳到开原,又想着:这地方竟然也能住人。等出了镇北关,举目看不到一个人,那真是叫人腿肚子转筋。可这儿还算好的呢。若是再往东走,出了海西女真的地盘。到时候你再看,那些夷人非但言语不通,就连容貌都不像人。”

    “不像人?”

    “那些生女真头上没有毛发,颧骨突起老高,牙齿龅在外面,还喜欢在眉骨、鼻孔打孔穿环。身上涂油批皮便是衣裳了。”李如松说着大大摇了摇头:“真是没法说。”

    徐元佐笑了笑:“子茂是亲自去看过的?”

    李如松摇头道:“我最远也就走到信州城,那边还算是生熟杂处之地吧。再远的地方,便是道听途说了。”

    徐元佐放松腰臀。随着马浪起伏。他已经骑累了,但是又不好意思叫停休息,这般胡扯聊天倒是解乏不少。他道:“能道听途说就好。若是有人乐意去看了回来跟我说,我宁可出钱让他跑去。”

    李如松呵呵笑了。

    徐元佐又道:“说不定去看的人还能发现金矿呢。”

    “那可家好。”李如松毫不放在心上,道:“到时候咱们一家一股,把它分了。”

    “但是派人开采,再转运回来,就得有路。有沿途休息的驿站。”徐元佐道:“贸然跑得再远,发现了再好的东西都拿不回来。”

    李如松点头微笑。心道:你还当真了吗?

    徐元佐也看出李如松并不感兴趣,将话题转到了建州女真上。

    “都说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战,到底是真是假?”徐元佐问道。

    李如松嗤之以鼻:“什么人在那胡扯?女真不满万,是因为满不了万。他们人若是多一,寨子里就要闹饥荒。非得好好饿死许多。别说满万,有个几千就撑不住了。你说这样的夷人,有什么不可战的?”

    徐元佐看着远远在前面带路的马车队伍,那些女真人走得不徐不缓,颇有些闲庭信步的意味。他道:“建州女真很能战?”

    “他们在女真人里算是还行。”李如松道:“不过遇上鞑靼就不行了。”

    “鞑靼很善战?”

    “也就欺负一下女真人。真要是跟我们辽镇对上了。也没他们好果子吃。”李如松说得很是轻松。

    徐元佐回忆了一下李家的战绩,无论是李成梁还是李如松,似乎真的都不把蒙古人放在眼里。

    “平胡就是鞑靼人。”李如松突然道。

    “哦?”徐元佐假装不知:“看上去跟我大明子弟没什么不同。”

    李如松道:“当年我爹带兵剿灭了一个鞑靼部落,他是俘虏。因为见他生得魁梧壮硕,便收他当了义子。说起来辽东这地方汉夷杂处,互相攻伐,但是真正要说誓死不两立的死敌却也谈不上。”

    徐元佐对辽东的认识刷新不少。正要说话,只听到后面马蹄声响,正是李平胡追了上来。

    “将军!探马回报:北面有鞑子侦骑,似乎来者不善。”李平胡简洁有力报道。

    李如松微微点头,对左右道:“让塔克世慢下来,全军戒备。”他身边亲兵撮唇发出一声尖锐的口哨,前面的女真车队很快就停了下来。

    “再去打探。”李如松对李平胡道。

    “喏!”李平胡抱拳行礼,扯过马头,哒哒跑了开去。

    他这边刚走,塔克世已经跑了过来,道:“将军,有贼?”

    “鞑子的侦骑。”李如松抬头看天:“可能一早就被盯上了。”

    塔克世面露难色:“若是他们敢打我们这么多人的主意,恐怕人数不少。”

    李如松想了想,道:“你也派人去查探。”他又对徐元佐道:“元佐,叫车队都聚在一起,咱们还是稳妥一些。”

    ——你刚才还不是吹得挺大气的么?

    徐元佐正色道:“遵令!”

    车队很快变幻了阵型,马车和商货被集中到了一起,两侧放出了探马。前面的女真骑士跟后面的辽镇铁骑一前一后守住商队。李如松带着亲兵居中,随时方便策应。虽然车队还在继续前行,但是速度却明显慢了下来。

    徐元佐叫罗振权和甘成泽也做好准备,招呼侍卫们拼接起长矛,排列阵型。

    李如松一直以为徐元佐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贾,那些侍卫虽然硬气。却未必能战。此刻一看,人家竟然有备而来,而且刀枪入手,浑身气势都变得凛然肃穆了。

    “强军!”李如松赞道。

    徐元佐道:“都是当年戚帅在江南的老兵。”

    李如松微微颌首:“果然名不虚传。去年戚帅从浙江调了三千南兵到蓟镇,那军纪阵列真是令人叹为观止。暴雨之中,诸军散乱,唯独南兵能够昂然而立,竟没个人抹把脸,更别说避雨了。”

    徐元佐微笑道:“久战出精兵。我看辽镇也是如此。”

    李如松深以为然:“若是太久不打仗,大好的儿郎也废了。”

    徐元佐想着还是最好别打仗,要打也得等自己的军工业起来,能贩卖军火的时候再打。

    ——现在你们这些战争从业人员杀来杀去,对我真是没有半点好处。

    “报将军!东南发现鞑子散骑二十余。”探马飞马来报。

    李如松面不改色:“再探。”

    不一时,女真人那边也有发现,纷纷来报。

    徐元佐跟着李如松,罗振权跟着徐元佐。也算是位在中军了。

    “看起来咱们好像是被包围了。”徐元佐道。

    “东南、西北、东北。”李如松伸出带着鹿皮手套的大手,在掌心上点了三点。又沿着生命线笔划道:“他们是在把咱们逼去前头的三河口。”

    “为什么?”徐元佐问道。

    “因为只有那边能展开阵型。”李如松道:“这些二三十骑的人马只是先锋,大队人马还在后头。”

    徐元佐第一次感觉到了战争的压迫感,似乎所有事都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他不知道鞑靼会在什么地方,有多少人马,也不知道自己这边该如何应对。一切希望都只能寄托在未来名将李如松身上。

    李如松却浑然不介意,打量着四周:“这帮鞑子又来寻死。车队继续前行。前面有个土丘,先抢下来列阵。”

    “他们不会半道攻击咱们吧?”徐元佐问等下面人开始行动了,方才请教道。

    李如松好整以暇:“鞑子从三百年前到现在,就只有两种战法。”他竖起一根手指:“要么是前锋佯败,诱人进去。然后两翼包抄。这是鞑靼人最喜欢的战法,不过在这地方用不开。他们未必有咱们人马多。”

    徐元佐很想问一声你怎么知道人不如咱们多,不过他意识到这是对李如松的不够信任,硬忍着没问出口。

    李如松继续:“第二种就是眼下这样,吓唬你,让你往他们的包袱里钻,然后大队人马冲出来夹击。”

    “所以咱们要占据高地,列阵抵御?”徐元佐似懂非懂,发现打仗果然也是技术活,而且还得有经验。

    “不,你看着,咱们一旦结阵,他们就会直接冲上来了。”

    “为什么?”徐元佐不解。

    “结阵就说明咱们怕了,那时候他们就不怕了。”李如松道。

    所谓料敌如神都是建立在了解的基础上的。徐元佐对此一无所知,自然将信将疑。李如松自小跟着父亲到辽东,从西打到东,从小打到大,所见是战阵,所闻是战事,这份了解自然能够作为决策依据。

    果不其然,车队附近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蒙古探马,就如狼群一样缩小了包围圈。

    “敬琏,你那个侍卫头目叫什么?”李如松指着甘成泽道。

    “甘成泽。”

    “甘成泽!”李如松喊道:“列圆阵防御!”

    甘成泽望向徐元佐。

    徐元佐点了点头。

    “圆阵!”甘成泽喊道。

    浙江老兵聚集起来,摆出了一个似方似圆的阵型。

    “若想玩玩,便随我来。”李成梁对徐元佐喊了一声,转身朝李平胡喊道:“儿郎们,随我杀出去!”说罢一马当先朝正北方冲去。

    徐元佐脑袋一懵:这什么逻辑!他下意识张开手,看着自己的生命线,如果鞑子骑兵在东南、东北、西北三个点,那么他们的主力在哪里?在正北么?怎么推导出来的?

    罗振权是海贼出身,陆地上的活不熟。他有些焦躁道:“佐哥儿,怎么办!”

    “老甘,列阵防御。”徐元佐一夹马肚:“老罗,咱们跟上去看看!”

    罗振权的马术还不如徐元佐,但是吃了人家的饭,岂有不忠人之事的道理?这就算在海贼圈子也得讲究啊!他只好一打缰绳,追着徐元佐出去了。

    李平胡带着大队人马追上李如松,正是划了个弧线。徐元佐乘机缀在辽镇铁骑之后,没有被落下太远。骑兵很快冲进了稀松的林子里,人马在林中穿梭,并没停留。徐元佐跟罗振权的骑术哪里敢在这种地形疾奔?恨不得勒马停下来。然而马匹,尤其战马是一种很高傲的动物,它们不允许同类超过自己,有些甚至还会生生跑死。这种情形之下,若是徐元佐硬拉缰绳,便能拉得胯下战马人立起来,把他甩掉。

    徐元佐伏下身,感觉着风吹过脸庞,如同刀割。树木枝叶扑面而来,旋即被甩到了身后。至于如何穿梭,全都交给了马儿的本能。只祈求它不要撞个树,或者被树根绊倒。

    ——好想上厕所。

    徐元佐紧紧闭住了眼睛,止住膀胱传来的尿意。

    仿佛过了一百年,明光透过了眼皮,刺激得徐元佐睁眼一看,原来已经冲出了林子。他回头看到了罗振权,满脸紧张,似乎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再看前面,辽镇骑兵已经甩开他们很远了,只能隐约看到尘土中甩动的马尾。

    “驾!”徐元佐吆喝道。

    “杀!”

    “啊!”

    辽镇铁骑在冲锋,前面已经接敌了。

    徐元佐这才意识到:哥连武器都没有,凑什么热闹啊!

    罗振权纵马追了上来,拔出了一把蒙古刀——那是辽人随身带着吃肉的时候用的。

    ——你这比我空手强不到哪里去啊!

    徐元佐很想喊出来,但是迎面扑来的强风将他的嘴封得死死的。

    罗振权幽怨地看了徐元佐一眼:看,让你瞎跑啊!

    “砰!”

    “砰砰!”

    三眼铳密密麻麻响起,辽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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