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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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金主-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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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家资,对你言听计从,让你要啥有啥,整日里除了吃喝玩乐就无所事事……”

    “啊?”罗振权一脸茫然,“她图甚么?”

    “关键不是她图什么,关键是你就此失去了雄心壮志,成了个颓废的无用之人啊!”徐元佐道。

    罗振权一拍书案:“我如今洗心革面努力上进,不就是为了过上这样的日子么?”

    两人的对话引起了外间少年们的注意。他们没想到一本正经的徐经理会在上班时间聊闲天,纷纷竖起了耳朵,只是不敢表现出来。

    徐元佐又道:“若是她等你年老之后,一脚把你踢开了呢?”

    “那也是日后的事。更何况,我自己就没点积蓄么?”罗振权不以为然。

    徐元佐默然。

    徐阶给出的蜜枣放在任何一个人面前都不会被拒绝。

    即便自己冒充相士,将未来的事告知张居正,张居正难道会当相信么?难道不会自信满满地说:我必不会落入这等田地!

    “唉,我还是有些害怕的。”徐元佐半真半假道。

    “呵呵。”罗振权吐出两字,颇为不屑。

第八十三章 控制

    徳不称位是智慧的警示,现实中却是庸俗愚鲁之人占了绝大多数。他们被**驱使着步步前行,追求财富地位带来的快感。总是在自以为是中忽略警兆,相信自己德才兼备,灾祸才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从这一点上,徐元佐发现徐阶其实完全没有做任何传统意义上邪恶、阴险、狡诈的事,他只是给了一个胖子很多糖,却没有告知得糖尿病和肥胖症的风险。用这种秘法,他战胜了严嵩,也战胜了自己,最终寿终正寝,福泽延绵。

    徐元佐每次见到徐阶,都像是经历了一场人性和心灵的洗礼,有所领悟。然而等他回到凡人的世界,就不得不面对各种不解。

    “你果然是蠢笨如牛!”

    父亲徐贺大声斥责徐元佐。

    徐元佐在经过了两个多小时的舟车劳顿之后,真心不想见到这样的反应。现在他很后悔为什么把事情的经过说得这么详细,如果只说联宗续谱的事,徐贺肯定是当一桩天大的好事看待。

    徐母挡在儿子身前,像一头发怒的母狮子:“人家把我儿子当块宝,你倒当他是根草!有你这样硬要儿子去认别人当爹的爹么!”

    徐贺冷声道:“我这个当爹的没德行,养不住这块宝,还不如让他攀了高枝去。”

    “我要是给б绷硕樱阌惺裁春么Γ俊毙煸舻比恢佬旌氐囊馑迹梢越枵飧雠柿烁咧Φ亩幽比〔簧俸么β铩

    徐贺一时语塞。他再无耻,也说不出这话来。

    “我若是当了б亩樱依锩扛鲈率杖肽睦锢矗俊毙煸粑实酶晗噶耍骸澳训谰涂磕盖缀徒憬愀俗稣胫福课壹热坏绷巳思业亩樱蔷褪翘ㄒ晃那疾换崮美吹摹7裨蚱癫皇浅闪思以簦俊

    徐母心中暗道:你说得倒是绝情。知子莫若母,你若是真能这般绝情,岂会拒绝人家?

    “至于父亲您,明年恐怕真的挣不到一文钱了。”徐元佐淡淡道:“徐家布行这两日跟人签了一笔大买卖,已经卖了棉布、白生绢各一千匹,红绫、黄绫、青素银丝纱各五百匹,这等于多了一家经销行,若是产量不提升,你肯定是拿不到货了。”

    徐元佐上次跟徐贺去松江,见他去了牙行。略一打听就知道,那家牙行做的就是徐家的生意。这也是情理之中,如今松江最大的商行就是徐氏集团。

    “虽然徐家卖得多,但凭什么说我就拿不到货了!”徐贺脖颈青筋暴起,对儿子大为恼怒。

    徐元佐绕过母亲,径自来到的餐桌前坐下,道:“父亲大人,你该先问问我:为何知道这么清楚。”

    “你如今在徐家也是个小管事,知道这些有什么稀奇!”徐贺把头一撇,心中却有些隐隐不安。

    徐元佐给自己倒了水,好整以暇道:“我非但知道这个消息,而且还可以负责地告诉您:这笔货就是我拿的。如今徐家布行的大掌柜就在我那边做客,我只要说句话,整个松江没有牙行会给您供货。”

    徐贺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整张脸变得猪肝色:“你这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竟然坑起自家老子来了!若不是……”他手举过头,正要一巴掌打上去,却想到自己来年的生计,硬生生止住动作。

    虽然儿子还是他的,但这个儿子已经长硬了翅膀。

    徐元佐最近锻炼颇有起色,力量已经明显增大了,肌肉有了线条。他并不担心徐贺能够打到他,而且他也知道以徐贺的怯懦,这巴掌绝对打不下来。

    徐母却拦在了徐贺面前,对儿子不满道:“元佐,你怎么能断了自家买卖?”

    “我这一身的骨肉是二位大人给的,还不是一心为了这个家。”徐元佐叹了口气。

    他对母亲的感情还受到身体影响,总有些许亲情,对于父亲徐贺却是早就消磨光了感情和耐心。只是在这个时代,婚姻是真的神圣不可侵犯,离婚等于休妻,被休等于没脸做人。为了母亲,徐元佐也只能捏鼻子忍了。

    这才是真正的投鼠忌器呢。

    不过徐元佐从来都不是消极忍让的人,所以他才需要徐盛提供的货源。

    在阶级社会中只有两种人:掌握了生产资料的人,以及被控制了生产资料的人。除了最顶端的绝对控制者和最底层的无产阶级之外,任何人都在这两种身份之中转圜,在某笔交易中作为甲方,转脸又变成了乙方。

    现在徐元佐面对徐贺,就是以控制者姿态出现。这让徐贺极其不爽,无比憋屈,恨不得用暴力来宣泄内心中的愤懑。

    “我拿这批货是要给父亲拿去卖。”徐元佐淡淡道。

    这句话就像是酷暑之中的冰块,帮助徐贺控制住了内心中涌动的愤怒,也不敢贸然用暴力来破坏希望。

    徐元佐缓缓道:“我拿这批货价格极低,若是转手卖给牙行,吃相就太难看了,所以只能拿出去自己卖。我从未走过商路,父亲却是常走的。更何况,夏圩那边又离不开我。”

    虽然转手卖给牙行是获利最快最轻松的渠道,但对于牙行而言,徐家等于增加了一个交易环节,也就等于增添了一环成本。人家可不知道徐元佐跟徐盛之间的故事,对他们而言徐家就是徐家,这显然是变相的涨价。

    或许他们会看在利益的面子上忍让一时,但这种不满终究会爆发出来。

    徐元佐选择自己卖这批货,虽然麻烦一些,回款周期长,但获利自然也高于转手给牙行,不会造成名声上的瑕疵,而且能够借此控制父亲徐贺。保证家庭稳定也就等于保证了自己的后院不会着火。

    徐贺从来没想到儿子会对礼制社会的绝对父权进行挑战——当然,他也没有“父权”这个概念。他脸上微微松懈下来,口吻也温柔了许多。他道:“你早这样说岂不好?就是要故意气死我么!”

    徐母也慈爱了许多:“儿啊,你现在出息了,能想着家里是好事。你父亲脾气不好,也是为这个家操心的缘故。”

    徐元佐对女人的心思很不理解,对母亲的心思尤其不能理解。如果换做后世的女子,这样的丈夫早就被休了,哪里还肯为他说话?

    徐元佐正眼望向父亲,又道:“货虽然是父亲去卖,但我却要找人与父亲一同去。”

    徐贺怒气又被挑了起来:“你这甚么意思!找人看着你老子?!”

    “的确。”徐元佐诚实地点了点头,道:“就是这个意思。”

第八十四章 请客

    关于徐贺做假账的事,最终不了了之,只有徐母在不高兴的时候拿出来用用。至于徐贺到底是赌瘾复发,输给了别人,还是真的在外养了小三,在目前的条件下也都无从核实。或者说,核实的成本太高,超出了徐元佐目前的承受能力。

    而且徐元佐是个商人,不是科学家。

    求真求解是科学家的本分,商人却不需要知道那么多真相,只需要解决问题就行了。比如徐贺的问题上,无论他是赌博还是养狐狸精,真相其实无关紧要,关键是如何保证他经手的银钱回到家里。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让他经手银钱。

    根据历代商人——尤其是西方意大利商人积累下来的经验,财薄分离是个好办法。管账的人不管钱,管钱的人不管账,除非互相勾结,否则钱账分明。

    这里面有个“除非互相勾结”的小条件,仍然存在风险,但大大增加了监守自盗的成本。

    徐元佐要做的就是准备一个这样的人,跟着徐贺一同行商。由徐贺管账,此人管钱。到最后两相核对,自然一目了然。而这个人必须要有定力,不会与徐贺勾结。这倒是不难,因为夏圩的少年们对他这位元佐哥哥正空前崇拜,也有了尊重规则的意识苗头。

    考虑到夏圩少年的年龄太小,阅历不足,可能会被徐贺欺负,所以徐元佐决定排出两人,以数量获得优势。

    这些事都是微末小事,真正需要认真考虑的问题还是分赃。

    从徐盛那边压榨出来的现银是最安全的,因为银子上没名字,谁叫它它都不应,在谁兜里就是谁的。

    其次是田亩,因为都是白契,又是徐盛自己截留的,他比徐元佐这帮人更担心被徐家知道。

    最后是宅院,得在里甲报备衙门过档,不过这是仇老九和牛大力需要担心的事,与徐元佐没关系。

    徐元佐最担心的还是这三千五百匹各色布料。

    这些货都是从徐家布行出来的,卖与谁家在账簿上写得清清楚楚。如果利润没有分润均衡,徐盛很容易就能找到离间的机会。比如让徐诚知道这布料的事。就算徐诚不在乎银子,心里总会留下一个疙瘩。

    ——所以徐诚那边也得给够。

    徐元佐微微皱眉,意识到买方的身份实在是个问题。自己这边的人去徐家商行低价拿货,量还不小,怎么看着都像是管理层勾结,损害股东利益。如果买方身份不妥当,徐诚也不敢就收好处。

    还缺个外人。

    可靠的外人。

    徐元佐站起身,缓步走到前院,进三步退三步,脑中梳理自己认识的各色人等。就在徐母以为儿子中邪的时候,徐元佐终于想到了个极其妥当的人:陆夫子。

    准确地说,是陆夫子的儿子,那位做花布买卖的世兄。

    徐元佐拿定了主意,跟父母打了个招呼便往外走。徐母只觉得儿子性格变化得厉害,前面还针锋相对,像是要搅起一场风波,谁知三言两语之间便风平浪静,莫名其妙要去拜访陆先生了。

    徐贺已经最好了与儿子斗智斗勇的准备,却没想到徐元佐闪身而去,毫不拖泥挂水。这让他像是踩在了棉花上,轻飘飘地毫无着力之处。等他反应过来——这哪里是儿子对父亲该有的态度!徐元佐已经走远了。

    一旦他进入了工作状态,那么在行程表之外的所有动作都会被默认为冗余,

    到了私塾门口,徐元佐等到了散学出来的陆夫子。

    陆夫子见到徐元佐显然有些意外:“元佐何时回来的?”

    徐元佐行了礼:“今早方归,特来给先生见礼。”

    陆夫子虚荣心大为满足,道:“有心了。”他遂又问了夏圩那边少年的事,得知十分堪用,便抚须道:“如此我倒也放心了。”

    徐元佐眯眼一笑,道:“先生教出来的人,总是信得过的,等明年我这边还要铺开摊子去,所需更甚呢。”

    陆夫子面露喜色:“我这几日倒也又物色了几个好苗子,等过完元旦便领去你那边看看。”

    大明社会是个纯粹的农业社会,务农人口无疑第一。而务农首先得有田地,其次就是得有技能。第三还得看天吃饭。最后还要受杂役困扰。

    朱里的居民绝大部分都是手工业者、小商人、船夫和渔民,家中早就没田了。即便乡中有田的人家,也是租给别人,不会自己去种。所以子侄的出路无疑十分狭窄,除了科举考试,最好的出路就是去大商行当伙计,继而指望成为掌柜,也算是事业有成。

    这点上其实跟四百五十年后的社会生态很像。

    徐元佐现在就是某个五百强大集团下属公司负责人,在朱里社会已经可以算是一枚小小的成功人士了。

    “那要多谢夫子了。”徐元佐客客气气道,旋即又道:“学生回来得匆忙,空手而来拜见夫子,实在失礼。想请夫子小酌一盏,还望夫子赏光。”

    陆夫子哈哈一笑,道:“如此甚好。”正说着,徐良佐从塾里出来,见到哥哥格外兴奋。

    徐元佐不等弟弟说话,便道:“良佐先回家跟二位大人说一声:我在陈家楼请先生小酌,然后你也过来斟酒服侍吧。”

    徐良佐一听今天可以下馆子,口中馋涎便忍不住流了出来,匆匆跟夫子行礼,便朝家中跑去。跑出一个拐角,实在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啸。

    陆夫子现在看徐家兄弟格外顺眼,大的那个能给他长脸带来实惠,小的那个又是读书种子。以如今徐家的人脉来看,说不定还能出个生员呢!

    徐良佐侧后半步,毕恭毕敬走在陆夫子身右,往陈家楼去了。

    陈家楼就在北大街上,听名字倒是不输给郡城的大饭庄,其实只有两间开面,楼上临河有个雅间,还是女儿出嫁之后,闺房改的。一共只能三五张桌子,因为朱里本地人都不会去吃,自然标价高些,靠过往商旅过活。

    陈家夫妇便是饭庄的东家、掌柜、跑堂、大厨……见陆夫子和最近镇上的大红人徐元佐来了,连忙迎出来,脸上堆笑:“陆夫子,徐小哥,今日吹得好风,二位既打门上过,岂能不进来坐坐?”他们本是客套,指望着两个儿子日后能得照顾,并非真心邀约。

    却不料二人当真朝里走去,徐元佐还道:“请陈家大娘准备一壶好酒,切些嫩牛肉,炒个素菜,炖碗蛋糕,一尾清蒸鲈鱼,白灼鲜虾,鱼肺做成醒酒汤。”

    陈家夫妇顿时喜笑颜开,没料到竟然能做成这么一笔大买卖,连忙道:“正好正好,早间李屠户家才进的牛肉,花糕也似的,我这就去买来。”

    大明律禁杀耕牛,老牛要报备官府之后才能屠宰。但是目下猪肉多有膻味,牛肉终究还是桌上佳肴,所以上有政策,下面自有对策。

    陆夫子见徐元佐点的都是好菜,心下满意,一边道:“元佐不必破费太甚。”

    “要的,要的。”徐元佐又问道:“楼上雅间干净么?”

    陈家男人连忙笑道:“小哥这般说的,我一日三遍清扫,就是为徐家哥哥这等贵客预备着呢。”

    徐元佐这才躬身比请,道:“先生请抬步。”

    陆夫子笑呵呵地上了楼,倒也不是第一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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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贵客驾到

    虽然朱里是个连镇都算不上的地方,但终究是客商往来之地,陈家做了许久的饭庄还是知道规矩的。先上了一壶三白酒并一碗佐酒小菜,好让两人等得不着急。

    徐元佐给陆夫子斟满酒,问道:“夫子别来无恙?”

    陆夫子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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