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饭上霁云却是不在行,可霁云会做饭,经常能把小伙伴们讨来的东西做成香喷喷的一锅,甚至偶尔还会钓条鱼帮他们加餐,竟是很快的就和亲兄弟一般了。
只是来佢里好多天了,纵使霁云多方探访,却没找到一点儿有关金矿的消息。
直到霁云发现那个车马行。
这佢里小镇再往里走就是崇山峻岭,车也好,马也罢,应该都是不太实用的。而那家车马行看着生意却是兴隆的紧,而且自己也溜进去瞧过,里面的马匹个个膘肥体壮,竟然匹匹都是少见的良驹!
昨日,李虎更是凑巧听见那车马行老板开口闭口阉狗阉狗的骂个不停。
李虎不懂什么是阉狗,回来就当笑话讲给霁云听,霁云当时就大喜过望:
李虎不明白,自己可是清楚,那所谓阉狗,不就是太监吗!
果然,今日车马行就来了些子陌生人。霁云悄悄观察了下,为首的那白面无须男子,说话声音又奸又细,明显就是个太监!毫无疑问,这世上能使唤的上太监的人,必然是皇家人。
微一思索,便叫过李虎安排了一番。原想着能有机会结识太子的人就好,却没想到竟得以跟着去金矿上!
至于说那鲍林,自己和李虎别说见过,却是根本连听都没听过的!只是这保爷既然自己要认定是他做的,也就只好随他了!
原以为要服侍的人是那什么保爷——后来霁云也知道了,这保爷,竟然就是太子东宫的大太监王保——却没想到竟然是这神秘的青公子。
而且这保爷的态度也委实有些奇怪,说他怕青公子吧,神情里却又有些鄙夷,好像还有些说不出来的轻薄……
车走了个把时辰,终于停了下来。
霁云先跳下车,然后乖乖的绕到另一边去扶青公子。
青公子倒也没有拿乔,伸手搭上霁云的肩,衣袖下露出一截皓腕,竟是如玉石般瓷白的颜色,分明是男人的手掌,却十指纤细,掌形修长。
不知该生成什么模样,才配得上这样一双手?
王保瞟了一眼神情微有些呆滞的霁云,这还是青公子的手,若是再瞧见那张脸,还有那令人销魂无比的□……
嘴角缓缓泛起一丝自己可能都没有觉察的笑意,那双眼睛更是慢慢下滑,最终定在青公子的身后某处,神情愈来愈诡异。
霁云忽然觉得肩上猛地一痛,这才回过神来,忙搀住青公子:
“公子,咱们去哪儿?”
这一搀之下,心里更是惊疑不定:这青公子不但看着瘦弱不堪,便是这一扶,才发现人更是瘦骨伶仃,简直就剩一把骨头了!
赶车的把式告了一声罪,便掉转车子,顺着原路返回去了。
霁云不由疑惑,前面分明是一处绝壁,竟是看不到一个人影。这荒凉的地界,哪里有什么金矿啊?
王保也不理霁云,随手从兜里摸出个炮仗点燃,那炮仗嗖的一声就飞了起来,在半空中方才炸开,又逐渐幻化出五六种颜色。
霁云还在愣怔着,绝壁的中间部分,突然轧轧的响了起来,然后一个箩筐从上面吊了下来。
王保抬脚进了铁箩筐,又冲霁云招招手。
箩筐挺大的,一次坐三四个人都没问题。
霁云刚扶着青公子上去,王保好像想到什么,从包裹里摸出个软垫放在自己身边:
“过来坐吧,不然,你那里——”
青公子的身体忽然剧烈摇晃了下。那王保似是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也就讪讪然闭了嘴。
青公子终是没坐过去,却是直挺挺的站在铁筐里,那孤单的背影仿佛一只受了重伤的哀伤而又绝望的野鹤……
铁筐升到半空时,崖壁间一阵野风掠过,青公子头上的斗笠忽的一下就飞了出去,因为青公子站着,自然也不敢坐下的霁云双眸一下睁大:
早想过青公子应该很美,却没想到竟然美成这般模样!
眼前不期然闪过阿呆的影子,这青公子,比起阿呆来,怕是也不差分毫!
只是阿呆的眉眼更锋利,那俊美之外不经意间甚或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张扬肆意,青公子却更纯粹,好像堕入尘世中的仙人,瘦弱的身躯尽管被严丝合缝的包在那白袍之下,却仍处处浸透着一种禁欲的美感,明明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眉梢眼角却偏又有一抹丽色,再加上那形销影只弱不胜衣的模样,真是让人忍不住的就想去呵宠他!
23天高任鸟飞(五)
霁云正自神思恍惚,一个有些冷酷的声音忽然从崖壁里面传出:
“令牌。”
霁云一惊,这才发现,铁筐已经停了下来。
王保哼了一声摸出令牌儿递了过去,石壁上启开一条缝,有人接过去看了下又递回来,语气明显恭敬了许多:
“保爷,您稍等,小的这就给您开门。”
又是一阵轧轧的钝响,石壁上方忽然洞开一扇可容一个成年人弓着身子通过的洞口。
仍旧是王保在前,霁云扶着青公子跟在后面。只是没走几步,青公子已经是气喘吁吁,前面的王保似是觉察到,忙放慢了脚步。
三人走走停停,一直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出了山洞。
外面霍然开朗,却是一个之字形的峡谷,峡谷地势开阔,向阳的坡上建了十多间独立的房子,那些房子虽简陋,却是错落有致,自有一种朴拙的美感,看得出建时还是费了些心思的,而这些房子的斜对面略往下些,则是纯用黑色的大石头砌成的低矮房间,尽管现在阳光很好,那里却仍是显得阴森森的。
远远的,似是有沉闷的敲击声传来,只是身在峡谷之中,那声音却好似来自四面八方,竟是无法判断出准确的方位。
霁云的心微微一沉,又有些庆幸:
这里果然有金矿,只是一时半刻还无法确知准确的位置。
正思量间,斜刺里,两个武夫打扮的人已经迎了上来,笑嘻嘻道:“小的见过保爷,鲍爷正说您再不回来就让奴才去接接您呢。客人已经到了,就在鲍爷房间里,鲍爷让小的带您过去。”
偷觑了一眼青公子,略呆了一下,却又忙收回视线,好像那是什么可怕的物事。那眼神里有惊艳,有贪婪,更多的却是鄙弃和畏惧。
王保站住脚,冷笑一声:“你们这样的奴才咱家可用不起。至于那客人,就让你们鲍爷自己接待好了。咱家累了,要回去歇息。”
不就是太子府一个小妾的爹吗,还真以为是什么大人物了!
两个武夫吓了一跳,顿时就苦了脸:不敢得罪鲍爷,没想到这边儿保爷却恼了!早知道这两位爷彼此不和,可也没想到竟是连面上都不顾了!只是这两位都是太子爷面前的红人儿,他们可是谁都不敢得罪啊!
两人尚未开口,后面传来一阵嘎嘎的笑声:“哎哟,是保爷回来了啊?怎么,这俩小子惹了保爷生气?”
紧接着,一个黑瘦男子就迎了过来,看到他嘴角处那个痦子,霁云马上意识到,这人,怕就是那个鲍林了!
“难不成,鲍大人以为是谁回来了?”王保意有所指的揶揄道。
鲍林脸色便有些不耐——这老东西每天阴阳怪气的,着实惹人厌!
王保看在眼里,却是更坚信了自己的猜测:这鲍林果然心怀不善,看来自己还是要再小心些。
霁云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正彷徨间,一个白色的影子忽然在眼前一晃,霁云下意识的就跟了过去,却又旋即顿住
——终于明白那里不对劲了。明明方才王保表现的,好像这青公子应该是挺重要的一个人,怎么进了谷中后,所有人都是看一眼后马上就转开眼,然后就变成了一种“我没有看见你”这种假的不能再假的神情。
即便是鲍林,也是眼睛在青公子身上停了下后便忙不迭的旋即移开,倒是鲍林身后跟着的一个身材富态的中年人,看到王保忙上前见礼:
“保爷还认得老方吗?那时在上京,多蒙保爷照顾!”
正低着头跟在青公子身侧的霁云猛地打了个激灵:
怎么可能,这声音自己上辈子可是听了二十多年,不是方宏又是哪个?
方宏也看到了青公子,呆了一呆,眼里迅疾闪过一抹惊艳,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不自在的打了个哈哈,一拱手道:
“这位是青公子吧?京里有特意捎给您捎的东西,要不要现在给您送来?还是让这小哥跟着在下去取?”
鲍林也注意到了青公子身旁的霁云,看那小男孩躲躲闪闪的,一副受惊了的兔子模样,倒是一张脸……
冷哼一声,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微微皱了下眉便转向王保,刻意提高了音量道:
“这刑子哪儿来的?有没有什么不妥?可别碍了主子的差使!”
这小骚货闹就让他闹呗,没想到王保这混蛋还真就给他找了个小厮来!还真把自己当成是个人物了,若不是……哼!
王保冷冷瞥了鲍林一眼,明显有些皮笑肉不笑:“鲍大人真是有心了,难为你还记得主子的差使!以后别搞那些有的没的,要是耽误了主子的差使,咱们这两条贱命可是砍一百次都不够!至于青公子想要什么,鲍大人真以为你有资格管?”
鲍林被噎的一滞,晦暗不明的瞧了瞧浑似丝毫没听见自己说什么的青公子——说严重一点儿,是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吧?
先是那老阉狗,然后是这个靠□儿吃饭的骚货,真他妈的憋气!早晚有一天,爷要让你们跪下舔爷的脚趾头。
远处一阵呼啦呼啦的刺耳声音忽然响起,在这空旷的峡谷中显得有些恕
却是两队带着沉重脚镣,神情麻木的男人,低垂着头默默的往前走着,他们的两边,是两队黑衣黑甲黑巾蒙面的武士,每人手里一柄利剑,闪着森冷的寒光。
而同一时刻,那些石头房子轰然打开,两队同样神情麻木的男子被赶了出来,两旁依然是同样装扮的武士压阵。
两支队伍交错而过,却竟然连抬起眼皮的动作都没有,那情形,仿佛就是些死人,正如常在地狱中行走。
霁云忽然打了个寒噤。忙拢紧袍子,身体不自觉的靠向同样虚弱不堪的青公子。
“走吧,老方。这段时日的收获,还要劳烦你给主子运过去——”一阵哈哈声打破了方才的沉寂,鲍林和王保之间已经丝毫看不出方才的猜忌和抵触,三人转身朝着阳坡正中间一间大房子而去。
几人经过两人身边时,王保顿了下,吩咐霁云道:
“去厨房帮公子把晚餐端过去。”
然后便加快脚步,超过了两人。
霁云恭敬的应了声“是”。
心里却不住冷笑,怪不得上一辈子这个时候,方家突然捷报频传,竟是无论各路生意都是获利丰厚无比,经常大张旗鼓的给上京太子府中的方雅心送各种精美礼物!其实,不过是帮太子把这见不得人的金子变成正路来的罢了!
肩膀上忽然又是一沉,霁云抬头,却是青公子,不过这么几步路,竟已是大汗淋漓、气喘如牛。那情形若不是有霁云撑着,竟是随时都会倒下来的模样。
霁云忙小心的扶住,青公子虽瘦弱,可好歹也是成年人了,霁云还是被压的一歪,肩膀一斜之下,却意外发现前面某块儿青石后,一个鬼魅般的人影一闪,又很快消失不见。
心里不由警铃大作:自己果然太大意了,若不是方才青公子体力不支靠了过来,自己怕是就会露出破绽来!
很快就到了青公子的房间。外面看着也是灰扑扑不起眼的样子,只是推开房间,霁云却一下张大了嘴巴——
碧莎橱、红罗帐、大红鸳鸯枕、团花锦被、琴棋书画箫……
这般精致,怕是大家小姐的闺房也不过如此!
一进房间,青公子就推开霁云,自己蹒跚着走到床前,竟是鞋子都没脱就俯身床上,那刺目的一团火红中,一身白衣的青公子显得如此萧索而脆弱。
“公子——”霁云愣了一下,忙蹲□子想去帮青公子脱鞋。
“别碰我——”青公子却好像身后长了眼睛,冷声道。
霁云吓了一跳,好险没蹲坐在地上。
“打盆水来。”青公子又道。
霁云忙应了声,匆忙去外面汲了盆水,因水井较远,一来一去颇是费了些时候,再进去时,青公子已经好了些,正斜斜的倚在一个金丝抱枕上,嘴唇儿却有些发青,便是苍白的脸上也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霁云唬了一跳:怎么这一会儿的功夫,青公子好像更虚弱了?
忙绞了条毛巾跑过去,吃力的踮起脚,一点点的帮青公子拭汗,感受到霁云手指上的凉意,青公子似是舒适了些,脸不自觉的偎了过去,喘的也没那么厉害了。
霁云松了口气,伸手想帮青公子躺的更舒适些,眼睛却落在青公子臀下一点,那渐渐氤氲开来的红色——
“你干什么!”一声厉喝突然从门口传来,霁云吓得手一抖,本是攥着的毛巾一下掉落地上。
却是一脸阴鸷的王保,正托了个盘子站在门口。
看到霁云不过是帮青公子擦汗,王保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冲霁云摆摆手:
“出去吧!”
错身而过时,霁云瞧见王保那精美无比的托盘里,不过放了一碗白粥,其余再无他物。
这是青公子的,晚餐?
霁云有些疑惑,下意识的回头去瞧,却又仓皇的转过头来:
王保正抱了宛若死人般紧闭着双眼的青公子放在自己腿上。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是欢喜还是邪佞……
24 天高任鸟飞(六)
“这是怎么回事?”房间里王保又惊又怒的声音忽然传来,里面的青公子却仍是默然无声。
房间里寂静了片刻,王保再次开口,声音明显柔和了许多,可不知为何,听在人耳里反而更加可怖:
“阿青,你真是不乖呀。弄成这个样子,你是故意的吧?主子是我们的天,别说主子在我们身体里放些东西,就是主子要把我们剁碎了喂狗,那也是赏咱们这些奴才的脸。你瞧瞧你方才,都做了些什么——”
声音越来越低,脸上的笑却是越来越可怕:
“阿开,到房间里来。”
“不——”青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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