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抱着坐在腿上的那个人谁啊?自己眼睛一定是出毛病了吧?
不对,这不就是那个小少爷吗?额头上的伤口还在呢——
而平时自己眼中如天神一般的大帅,正拿了条锦帕,小心的拭去男孩嘴角的一点药汁,又捏了颗蜜饯放进男孩的嘴里,柔声道:
“云儿乖,吃颗蜜饯就不苦了——”
那般全神贯注,竟是连回头看自己一眼都没有!
霁云也看到了林克浩,只是她一向不耐苦,平时有阿逊,商号里各种药材又足得很,便是再苦的药,也能让他熬出别样风味来。这军营中,药材却是奇缺,甚至好几味药都是李昉连夜去山上挖来,自是苦不堪言,小脸儿早皱成了个苦瓜相仿。也不过瞥了一眼林克浩,便忙含住蜜饯。
容文翰瞧着女儿皱皱的小脸儿,则是心疼的不得了,又唯恐自己抱的不舒服,这会儿天大地大,惟有女儿吃药最大,别说林克浩进来,就是天王老子进来,容文翰也不会搭理的!
好不容易喂完霁云吃药,容文翰瞥了一眼仍是木呆呆的林克浩,沉声道:
“出去。”
竟敢这般盯着云儿瞧,真是大胆!
“末将告退——”林克浩僵硬的后退了一步,哪知正撞在书案上,顿时狼狈的仰倒在地,疼的一咧嘴,“末将惶恐——”
话音未落,被人拽着脚就拖了出去。
林克浩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却是容宽,正怒目圆睁的瞪着自己:
“好你个林克浩,看着你平时还算勇武,怎么竟是个登徒子——”
“登徒子?”林克浩刚爬起来,吓得差点儿又摔倒在地,下意识的就辩解道,“容大哥误会了,我并没有喜欢里面那个小少爷,啊,我的意思是——”
天地良心,自己并不好男风啊!而且,一个是待自己恩重如山的大帅,另一个则是救了佢里的少年英雄,自己却亲眼见到两个都是恩人的人这般如此,真是愁都把人愁死了——
哪知容宽一听更加恼火:什么叫里面的小少爷你并不喜欢!那是我家小主子,你竟然敢不喜欢?我就不信了,这天下还有比我家小主子更可爱的女孩子?
伸手抓住林克浩的衣领就把人提溜了起来:
“你说什么,不喜欢?”
“咳咳咳——容大哥,快放开,我喜欢,行不——”林克浩只觉呼吸困难,忙告饶。
“喜欢?”哪知容宽更加恼火,狠狠的把林克浩又推倒在地,“你敢!”
说着,抽出宝剑对着林克浩的脖子就比划了一下。
林克浩吓得爬起来就跑,边跑边回头,直到确定容宽没追上来才站住脚。
容大哥这是吃错药了吧——不喜欢要掐脖子,喜欢就要抄家伙!
“林克浩,再别让我瞧见你来我家公子帐外偷窥,否则——”容宽愤愤的跺了下脚。那样娇花一般的小主子,可不敢让这帮粗鲁的家伙冲撞了!
自己这是,被嫌弃了?还,偷窥?林克浩垂头丧气的站了半晌,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可明明从前自己也是这样的啊!
啊啊啊,自己上当了!老奸巨猾的高侯爷肯定早知道会这样!才故意让自己当这出头鸟,我的美酒啊!
林克浩不停的来回踱步,这可怎么办才好,自己可是给李虎保证了的,绝对会把他的少爷带回去!可现在倒好,竟亲眼见到那小少爷坐在大帅的怀里……
“克浩大哥——”旁边忽然有人叫自己。
林克浩下意识的就想跑,却被一瘸一拐跑过来的李虎一把拽住:
“克浩大哥,可见到我家少爷了?”
“啊,虎子,”林克浩僵硬的转过身来,“那个,我正要和你说呢,小少爷他,没事儿,已经醒过来了,好着呢。”
“真的?”李虎两眼顿时有了神采,“我家少爷在哪里,你快带我去见少爷!”
“李虎是吧?”容宽匆匆走来,林克浩吓得忙往后缩,哪知容宽根本就没理他,只冲着李虎道,“大帅有请。”
“大帅?”李虎愣了下,下意识的去瞧林克浩。
林克浩都快哭了:“容大哥,就别叫李虎了吧——”
这么急着叫李虎去,不会是要摊牌吧?哪有抢人家少爷还这么光明正大的?
“容大哥?”李虎眼睛却是一亮,一把拉住容宽的衣袖,“大叔你姓容吗?我家少爷的爹也姓容的,不知道大叔认不认识——”
“好孩子。”容宽忙小心的扶住李虎,“你家少爷的爹大叔认识,跟大叔走吧。”
“真的?”李虎高兴的差点儿蹦起来,却被容宽按住,“小心腿。”
小主子果然有识人之明,真是个忠心的孩子。
小少爷的爹姓容,容宽认识小少爷的爹,被大帅抱在怀里的小少爷——
再联想到方才容宽太过反常的举动,林克浩身子一晃,差点儿摔倒,难不成,那小少爷,其实是大帅的儿子?!
……
看到大帐外负手而立的容文翰,李虎吓了一跳,忙要去拜,却被容文翰给止住:
“好孩子,你就是,李虎?”
“是。”李虎头都不敢抬,“李虎见过大帅,谢大帅帮我家少爷找到了爹爹。”
“好孩子,别怕,”容文翰温言道,“我只是想问一下,你们府里都有什么人?平时都是怎么生活的?有没有受什么苦?云儿她平时,都喜欢做什么,喜欢吃什么,玩什么?”
李虎愣了一下,只觉大帅的问题好像有些奇怪,却还是老老实实答道:
“府里有两位少爷,阿牛,十一,十二和我。大少爷习武,小少爷倒是不爱玩;却是最喜欢练字,每天对着一沓子旧纸练啊练的,我问大少爷,大少爷说那是小少爷爹的字,小少爷写字就是想爹了……”
“云儿,她,经常写吗?”容文翰颤声道。
“嗯。”李虎重重点头,“小少爷经常白天写完,晚上还写,好几次,我还见小少爷偷偷流眼泪了呢!听大少爷说,他刚认识小少爷时,小少爷躺在床上动都不会动,还抱着老爷的字不放呢——”
“你说云儿,她曾经无法,行动?”容文翰站住脚,十指早已攥得发白,旁边的容宽却是已经红了眼睛——小主子到底遭了多少罪啊!
“嗯。”李虎愤愤然一挥拳头,“听大少爷说,是大冬天时让人扔到外面给冻的了——”
突然住了嘴,瞧着脸色发青的容文翰,不由吓了一跳,忙道:
“大帅您别气——大少爷说,他已经去教训过那家人了,总不会叫小少爷白白受了委屈!”
“容宽,”容文翰站住脚,却已是无法再听下去,回头吩咐道,“你带阿虎下去,等他腿好了,就仍然让他来伺候云儿。”
“是。”容宽哽咽着应了声,俯身背起李虎,“孩子,让大叔背着你——”
“大叔,别——”李虎忙推辞,容宽却已经上前硬把李虎给背了起来,“孩子,这些年,多亏你们,别说背你,就是要了容叔的命也当得起!”
“容叔您别这么说!”李虎更加惶急,“还有啊,容叔,方才阿虎是不是说错话了?怎么大帅脸色那么难看?大帅是不是怪阿虎……”
说难看还轻点,自己方才明明看见大帅眼里还有泪呢!
李虎摇摇头:“公子他怎么会怪你呢?”
只是小主子,怎么受了那么多苦!自己听了都这么心疼,公子怕是又会自责!那些坏人,你们最好别落在容宽手里,否则,一定让你们知道欺负了容宽的小主子,是什么下场!
“阿虎别担心,公子没有怪你,公子很喜欢你的。你没听见吗,公子让你腿好后再回小主子身边呢。”能被公子允许还回到小主子身边做事,那说明已经得到了公子的认可。
“小主子?”李虎仍是有些懵懂。
“对啊,你口中的小少爷的爹,就是我家公子,你刚才见过的大帅啊!”
“啊?”李虎吓得差点儿从容宽背上掉下来,自己是不是幻听了?这位大叔说,小少爷的爹就是三军统帅,容家家主,容文翰?
容文翰却是一点儿没注意到身后两人的反应,只快步向营帐而去,到的最后,甚至和跑的一般。来至榻前,看到熟睡的霁云,忙又放轻了脚步。
“爹——”霁云却已经睁开眼来,瞧见容文翰,脸上顿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你回来了。”
“云儿醒了?”容文翰定了定神,爱怜的瞧着霁云苍白的小脸,“怎么不多睡会儿,是不是伤口又痛了——”
霁云把头挤进容文翰的怀里,“没有,只是有点冷——”
“冷吗?”容文翰大恸,心知定然是冥花毒使然,明明这大帐里,自己已让人备足了火炉!
忙解开怀抱,把霁云抱在怀里,触手果然冰冷至极。又拿了被子一层层的捂好,父女两个就像是被重重叠叠抱起来的蚕蛹。
“爹,”霁云任容文翰紧紧抱着,半晌反应过来,不由呆了一下,忽然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爹这个样子怕是会吓着那些将军的!”
方才那个林小将军可不就是被爹这个样子个吓傻了?
一阵倦意又袭上来,霁云只觉意识越来越昏沉:
“爹的怀抱果然好暖和,云儿,想睡会儿,爹不要担心,就一会儿——对了,爹,今天是,什么日子……”
话未说完,眼睛便再次闭上。
“李昉——”容文翰又惊又怒又痛,看云儿行事,便是成年人也多有不如,现在却是这般撒娇,实是为了怕自己担心吧,只是云儿越懂事,自己便越难过……
李昉闪身进了营帐,探了探霁云的脉搏,神情也有些焦灼:
“这冥花之毒果然霸道,只盼王爷能尽快送来冰晶雪莲——”
“备车,我带霁云走——”容文翰沉声道,昭儿这时候应该已经在路上,自己不能再等了。
“爹,不行——”霁云恍惚中似有所觉,“不能离开,虎牢关,奉元,地震——”
说着,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同一时刻,脚下的大地突然剧烈的晃动了一下!
57奉元地震(二)
“安卿的意思;是认同昭儿之言,认为,那祈梁国狼子野心,想要犯我大楚之心不死?”楚琮合上奏折,微微皱紧眉头。
“老臣明白皇上仁慈;想要与民休养生息;可是——”安云烈微微摇头;“祈梁自来多小人而少君子,历来君主,鲜少坚明约束信守盟约之人。老臣得到确切消息;祈梁扬言退兵;却隐隐有往东北集结之势,怕是别有图谋,我大楚不可不防。”
这些话,楚昭之前也曾跪在殿前陈辞,可楚琮听着,只当是小孩子信口一说罢了,现在听安云烈这样郑重其事的分析出来,心里也不由大惊:
若昭儿和安卿所言成真……
“父皇要让人传旨,让容文翰原地待命?”打发走来送信的太监,楚晗脸色一下铁青——
果然楚昭在父皇心目中地位更重吗?不然,为何明明已经决议要和祈梁握手言和,却又命大军原地待命?或者又是萱草商号从中捣鬼?可是应该也不会啊,明明谢明扬说那萱草商号的几个当家人已然全灭!
“着人,请谢公过府一叙。”
果然,第二天朝堂之上,楚琮明确表示竟要暂缓撤兵,满朝大臣哗然。
“皇上,万万不可啊!”太师凌武阳第一个出班上奏,“古语有云,‘人无信不立’,祈梁求和在前,我大楚应下在后,大军回撤,已经明示天下,各地百姓无不欢呼吾皇圣明,若是朝令夕改,如何取信于天下?”
“是啊,”近年来蜚声朝堂的青年才俊,甫从外地考察民情归来的谢府嫡长公子谢莞也跨前一步道,“太后圣寿在即,举国欢庆,臣一路行来,所到之处百姓无不额手称庆,言说定是太后皇上洪福齐天,才会有祈梁求和这等大喜之事,实是天佑我大楚!皇上切不可听信别有用心之语,受好大喜功者蛊惑,妄动刀兵,使我百姓再受流离失所之苦,方才之议……啊!”
却是大殿猛地晃荡了一下,谢莞一个站立不稳,“嗵”的一声趴在地上。
“发生了何事?”楚琮只觉屁股下的龙座猛地晃了一下,险些将自己掀倒地上,沉着脸快步走到殿外,那些大臣也慌慌张张的跟了出来。
大殿外却是惟有北风带着尖利的哨音肆虐而过。
数日后,驿站特使送来了一封八百里加急奏折——
大楚昭元十四年朔日,奉元地动,天塌地陷,城池尽毁,死伤无数;
又过两日,再有边关急报,祈梁撕毁合约,以为国君报仇为名全军墨缞,悍然发兵攻打居元……
当时太子正好在旁侍奉,楚琮愣怔半晌,抓了几案上玉镇纸就砸了过去,连骂“竖子误我大楚”!
第二日,太子称病未朝。
……
听说太子抱恙,谢明扬忙准备了一份丰厚的礼物,亲自登门探望。
一路上也遇见了几名官员,那些人却都是一拱手打个哈哈,便均匆匆离去。
知道这些人一向把自己归到太子的死党一列,现在眼看着太子失了圣宠,这些人自是避之唯恐不及。谢明扬虽是气的牙根痒痒,却也无可奈何。
实在是人算不如天算。本想插一杠子,来个浑水摸鱼,却不料到最后,白白沾了一身腥!幸亏自己做事谨慎,不然,现在被申斥命令闭门思过的就不是儿子谢莞,而是自己了!
事到如今,只能尽力想办法补救才好!
“谢明扬?不见。”听侍卫回禀说谢明扬来访,楚晗不耐烦的一挥手,只觉头上的伤疼的更加霍霍直跳——这只老狐狸,怕是现在还没有完全对自己死心塌地吧?不然,何以昨日的朝堂之上,明明之前说好要他和外公一起向皇上进谏的,结果到最后,这老东西却是让儿子谢莞出头。
现在外公被申斥,丢尽了脸面,母后也对自己多有埋怨,言说自己偏袒谢家,竟推了外公做这出头鸟……
“且慢,”旁边正抱着孩子逗弄的妩媚女子忙叫住了那准备听令而出的侍卫,挥手让他先下去,刚要开口,怀里的孩子忽然哇哇啼哭起来。
女子愣了一下,含娇带羞的瞟了楚晗一眼,却还是松开衣襟,一个浑圆雪白的□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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