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自得意的王芸娘吓得猛一哆嗦,不敢置信的瞧着阿逊,脑袋里嗡的一下,脑海里只有一句话——完了,竟然这么快就被瞧破!
毕竟没经过多少风浪,王芸娘身子一软,就瘫在了地上……
不到半个时辰,被挪到另一个房间的溪娘终于醒转,却是默默流泪良久,终于艰难地撑起身子,黯然向阿逊道谢。
看着人虽然醒来,却明显受打击极大的王溪娘,霁云也不由很是同情——这种被亲人背叛的痛彻心肺的滋味儿,上一世,自己也是尝过的……
“不用谢我,我不是为了你。”阿逊的话太过直截了当,饶是自以为见多识广的王溪娘,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小女明白。”王溪娘苦笑一声,“只是,公子毕竟没有把我妹子交给官府,我也好,姑母也好,都是感激不尽。”
若真是王芸娘被官府带走,以弑杀亲姐的罪名治罪,那非但娘家再无名誉可言——试想,教导出那般狼心狗肺女子的家族,以后还有哪家再敢求娶?
还会对容府的名誉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倒是先把芸娘囚禁在府里,然后再悄悄送回去,才是老成持家之道。
“我方才已经说过,不是为了你。”阿逊已然不耐烦。自己才懒得为不相干的人精心谋划,只是既然事关霁云,自然例外——这世上值得自己用心谋划的,也就云儿一个罢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碰壁,饶是沉静如溪娘,也有些挂不住,却还是再次展颜一笑:
“那溪娘多谢两位公子大恩。”
说着,冲着阿逊和霁云郑重的福了一福。
霁云一愣,这女子,好生聪慧!
当下点了点头,便要和阿逊一块儿离开。哪知刚转过身去,溪娘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小公子得闲了,可要多来陪陪老夫人。”
霁云脚步顿了一下,便是阿逊,也有些惊异——容福会怀疑,还情有可原,这表小姐的语气,怎么好像甚是笃定?
难道她真的知道了什么?
众人离开不久,一个苍老的身影悄悄潜入溪娘原先住着的,现在则是囚禁了王芸娘的房间。
“你说什么?”王芸娘惊呼一声,却又旋即没了声音,半晌那苍老人影再次离开,王芸娘则是傻子般喃喃自语,“那明明就是个小厮吗,怎么可能会是容府小主子?骗我的,一定是骗我的!”
“妹妹,她说的,是真的。”隔壁房间里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然后又是一阵呕吐声。
“哥?”王芸娘愣了一下,忙去拍打墙壁,神情惶急,“哥,快救我出来,我们回家,我们现在就回家——”
隔壁的呕吐声终于停住,王子尧的声音更加虚弱:“妹子,人家是天上的云,咱就是,咱就是,地上的烂泥巴。咱们得罪了容府少主,哥哥瞧着,就是姑母清醒过来,只要那少主不发话,怕也救不了咱们——”
打击太大了,王芸娘再也支持不住,终于两眼一闭,昏了过去,嘴里喃喃着:
“这房间,果然,有邪气……”
96刺杀
“突然病倒了?”已经准备好车驾;要送王家兄妹离开;却没料到,两人竟同时病倒。
李昉亲自诊治后;也向霁云谏言;两人此时确是不宜长途跋涉。
“怎么这般巧?”霁云皱眉;却也并未放在心上;经此一事,两人即便有什么心思;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霁云很快把这件事丢开来;因为;另一件天大的喜讯传来——已然有确切消息,顶多月余;爹爹的大军便要从边关班师回朝。
和自己记忆中不同,这场战争足足提前结束了两年。而更重要的是,爹爹身上也未背负任何血债。而现在,得知爹爹即将归来的消息,即便稳重如霁云,也不禁雀跃不已。
同一时间,安家遍发请柬,宣布找回遗落在民间的嫡亲孙子安弥逊,要在数日后大宴宾客。
此消息一出,上京上流社会一片沸腾,当打听到安家嫡孙已是弱冠之年,却至今未有婚配,那些家有适龄女儿的贵族,都是心头大热——
就目前形势而言,上京最受大家瞩目的乘龙快婿人选瞬时就上升至三位了——
排在第一位的自然是目前圣眷最隆的昭王爷,这位甚至没有母族扶持,原先所有人都看不上眼的小霸王,短短几年内却是宛若脱胎换骨一般,不止见识远大更兼屡建奇功,在如今的上京朝堂,影响力可谓举足轻重;第二位则是即将凯旋的侯爷高岳的长子高岚,高岚本就文武全才,现在又携乃父声威,热度便直线上升。
只是安家找回嫡孙的消息一出来,虽无人见过其庐山真面目,但热度上比起前面两位,不但丝毫不逊色,甚至还有隐然居上之势。
原因无他,所谓树大招风,昭王爷可是太子殿下的死敌,除非将来太子被废——
这话谁也不敢说出来,只敢在肚子里掂量掂量。
自然,危机越大,回报也越大,还是有众多希冀富贵之人想要借楚昭的东风谋取更大的利益。
至于高家,毕竟属于新贵,根基未稳。
哪里比得上安家?
安家可是大楚三大世家之一,早已是根深叶茂,若能和安家结亲,既可获得莫大的利益,又不用担心将来有朝一日会被新君清算——换句话说,无论谁做了皇帝,首要做的都是要和三大世家搞好关系!
因此,即便这时,并未有人见过安弥逊的真容,安家嫡孙的名头却已是传遍了整个上京。
“安弥逊?”谢明扬不由一怔,怎么这般巧,怎么这安家嫡孙的名字也叫弥逊?若非自己前些日子机缘巧合见过那安家小子,怕还会真以为……
很快却又释然,想想也是,“弥逊”这个名字本就是悠然所取,现在想来,该是安铮之按照族谱而定。
又旋即重重哼了声,竟然沾惹了自己妹妹不算,还有其他女人,当年,安铮之也死的太便宜了些!
“爹,真要把妹妹给了那安弥逊吗?”长子谢莞轻声道。
按理说,以自家的门第,玉儿的夫婿即便不在皇室中,也须是安家这般门庭。奈何,那安弥逊流落在民间这么久,也不知是怎生的惫赖人物,自己那妹妹眼界又高……
“是。”谢明扬点头,神情明显有些疲惫,“现在京中的形势你也明白,咱们谢家,外人看着虽是没什么不同,可能依仗的外力还是太少了,否则,你弟弟,就不会死——”
说着,已是咬牙切齿,幼子谢蘅自朔州失踪后,现在已然确知命丧他人之手,若不是太子派出宫中精锐把朔州谢简一家及翼城方家尽数灭口,恐怕整个谢氏家族都要被楚昭和容文翰血淋淋的撕掉一大块肉来!
饶是如此,谢家也因年前力主容文翰撤军一事,遭遇了有史以来最为严重的口诛笔伐,甚至有人背地里说,那场大地震,便是因为上京中谢家为首的这般奸臣使得上天震怒,人间才会有此惨祸……
谢家稳稳立于朝中这数百年来,还是第一次遭遇这般危机。
若是能和安家结亲,情形便会立马改观。
“我知道了,爹。”听谢明扬说到谢蘅,谢莞也是黯然神伤,又想起什么,“那安钧之——”
“仍一如既往。”平日里只道那安钧之不过是个迂腐书生罢了,和尚武的安家相比,委实大相径庭,可这几日瞧着,却也不是个简单的。
“对了,明日的安家盛宴,让你妹子打扮的漂亮些。”
谢明扬又嘱咐了儿子一番,这才起身离开。
和上京贵人挤破脑袋想要安家一张请柬不可得相比,容家却是独得了两张。
一张是送与容老夫人的,此外还有一张是单送于恩公李奇的。
李奇的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其实热闹,也不是这几天,确切的说,是自从老夫人认定霁云是她的翰儿那天开始,这个院子就一日更比一日喧闹。
先是老夫人无论清醒或者糊涂,每日定要让人搀着到李家晃一圈儿,然后大管家容福找李奇喝酒的次数明显增多,只是说是来找李奇喝酒呢,每次却是止不住要问问有关霁云的事儿,到最后,甚至一向端严的表小姐也和李夫人及李蕤也明显熟稔了起来。
“听说,安家要连摆三天的流水宴呢。”容福一口喝干杯子里的酒,重重的把杯子一礅,“叫我说,等咱们小主子回来,咱就摆六天的流水宴!”
说着,可怜巴巴的瞧着李奇:
“李兄,你说咱们小主子什么时候回来?”
李奇实在被缠的狠了,只得道:“咱们爷这么好的人,小主子也一定福泽深厚,我瞧着,说不得,咱们爷回来,小主子也会回来了。”
“此言当真?”容福终于得了句实在话,喜得一下蹦了起来,“我不吃了,我得去安排一下相关事宜。”
竟是转身就跑,嘴里还尽是喃喃有词:
“小主子要住哪个院子呢?还有那些吃的喝的,用的——”
“对了,”忽然一磨头又跑了回来,“不然明天借你的阿开用一下啊。让你家阿开到我们小主子的院子里住一段,好叫我们提前练练手,将来就可以把小主子伺候的更舒服些。”
说着也不等李奇反应,人已经跑的没有影了。
伺候小主子也可以借个人来练手的?
李奇顿时错愕不已。
这个容福也是人老成精的,八成是猜到了什么。
第二天一早,容府门前就摆开了太夫人的盛大仪仗——
太夫人的身体自是无法再出席酒宴,容府当家人容文翰又不在家,便由王溪娘代表容府来贺。
霁云和李奇坐在后边不甚显眼的马车里,心里喜悦至极,怪不得这几日未见到阿逊,原来要给自己这么大的惊喜。
安家既是要大摆筵席,那岂不是意味着阿逊身体已然痊愈?
“来,逊儿,见过王大人。”安云烈身后跟着长相俊秀的安钧之和英武帅气的安弥逊,开怀之外,又有些伤感,若是儿子铮之还在……
这“王大人”叫王安元,容文翰不在朝中,他便是文人中的翘楚,所到之处,也是众人争相巴结的对象。
“王大人安好。”阿逊一拱手,淡淡的神情中自有一抹傲然。
王安元出身寒微,最是瞧不得这般自诩为贵族的纨绔子弟。现在瞧阿逊这般态度,神情中便有些不快。
这般神态倒是同那安云烈神似,只是安云烈一身的功勋,又是安家的当家人,傲些也在情喇中,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又哪来的资本在自己面前显摆?
一番比较,倒是在太学读书的安钧之谈吐文雅,让人看了更舒服。
和王安元一般想法的自然不在少数,众人挑剔的目光中,阿逊俨然就是运气好到爆的土包子罢了!
只是谁让人家胎投的好?生为安家嫡孙,荣华富贵便是唾手可得。
“只是这般年纪了,不止继承老公爷衣钵习练武技而不可得,便是想学那钧之公子,于文事上出人头地也太晚了!如此文不成武不就,便是有个安家嫡孙的名头,怕也——”
有人心里暗暗犯嘀咕,如此瞧着,这安家家主的位子,怕这位嫡孙想要坐上怕是不太容易啊。这样一想,瞧向阿逊的眼神便未免有些简慢。
“公爷,”安武匆匆进来,伏在安云烈耳边道,“府外林将军护佑着容太夫人的车驾到了。”
说是容太夫人的车驾,两人却都明白,核心人物却是容家小公子。
瞧着安家三代人竟是齐齐迎了出去,其他已然在座的宾客不由大为诧异,以安家的地位,还有谁有这般脸面,担得起安云烈如此厚遇?
便有那好事之人,忙向其他人打听。
府门外,李奇和霁云已然下车,垂首立于轿子右侧,林克浩则手持长枪护卫在王溪娘大轿左边。
这边车队刚刚停稳,远远的,又一列车轿组合缓缓而来,
那盛大的依仗比起容家来,竟是一般无二,后面跟的车轿却明显更加奢华大气。
霁云瞬时了然,怕是,谢家的人。
因前面容府的车马尚未进府,后面的谢家行进速度明显慢了些。
“是哪家挡住了咱们的道?”打扮精致而美丽的谢玉微微打开一点轿帘,皱着眉头问。
旁边的丫鬟忙上前打听情况,然后又很快跑回来:
“禀小姐,前面是容公府的车驾。车里坐的,听说是容府那位出自宫中的表小姐,王溪娘。”
“王溪娘?”谢玉冷哼了一声,“不过是个宫中贱婢罢了,现在也敢仗着容家的威风,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谢玉和谢蘅感情最好,自从得知谢蘅的死讯,便恨上了楚昭和容家。尤其是对容家,说着恨之刻骨也不为过——若不是那容文翰一力扶持,楚昭焉有今日之声势?谢蘅也就不会死!
容家人该死,所有和容家有牵连的人也全都该死。
便在此时,安府大门轰然洞开,安云烈带着嗣子安钧之、嫡孙安弥逊大踏步从府中迎了出来。
霁云一眼瞧到身着紫色锦袍,外披同色系绣着精美云纹的鹤氅,头束金冠,腰悬玉佩长身玉立的阿逊,只觉心里暖暖的,竟有一种吾家阿逊初长成的骄傲。
阿逊的眉梢眼角也顿时堆满了笑意,身上的冷凝气息瞬时一扫而空。
此种变化,不止安云烈,便是旁边的安钧之也明显感觉到,顺着阿逊眼神瞧去,一眼看到了和李昉并排站着的青衣少年。
安钧之眼中闪过一抹讥樊意——还真是恩爱情深啊,竟在这般重要日子,还不忘把自己的相好也请来,只是若安云烈知道那容府中青衣小厮竟是自己宝贝孙子的枕边人,也不知会是怎样精彩的表情?
安云烈依旧站在原地,安钧之和阿逊则迎了上去。
同一时间,一点亮光突然急似流星自斜刺里飞出,众人还来不及反应,那暗箭已穿透王溪娘的大轿,最后更是直接钉在谢玉车辕中的白马屁股上。
那白马吃痛不住,长嘶一声,竟是撒开四蹄,朝着霁云就狂奔而来。
“不好!”安云烈大惊,距离如此之近,那容公子怕是会首当其冲,和安家只有阿逊这一点血脉一般,容家也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罢了,要真是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