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第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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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第四季)-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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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回到9月23日的夜晚,真实的记忆刚刚浮出水面。在清迈夜市旁边的寂静街道上,叶萧面对陌生的黑衣人问道:“你是谁?”

  “我是你的朋友。”

  叶萧拧起标志性的眉毛,“你认识我吗?”

  “是的,很早以前就认识了,在那些关于你的小说里。”

  “谢谢,可惜那些都不是真的,仅仅是虚构的故事。”

  “我能请你喝杯酒吗?”还没等叶萧回答,黑衣人又加了一句,“我知道这旁边有家不错的酒吧。”

  他犹豫了几秒钟,不知怎么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再也不管旅行团的同伴了,他跟着黑衣人转过街角,走进一间半地下室的小酒吧。

  这里闪烁着暧昧的粉色灯光,只有两三个欧洲人在静静地喝酒。黑衣人带着叶萧坐下,这是一个在角落里的位置,侍者端来红酒给他们倒上——看着杯子里鲜血般的液体,叶萧疑惑地问:“为什么要和我搭讪?”

  “为什么要来清迈?”

  没想到黑衣人还反问了一句,这让叶萧有些恼火,“我在问你呢!”

  “我也在问你,请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黑衣人喝下一大口酒,直视着叶萧的双眼,毫不惧怕他那能杀人的凌厉目光。

  “好吧,我为什么来清迈。”叶萧总算妥协了一步,反正也不会吃亏,“你不相信的,因为一个梦。”

  “你梦到了什么?”

  叶萧眼前闪过雪儿的影子,他淡淡地回答:“一个死去的女孩。”

  “你爱她吗?”

  “是,我爱她。”

  “有多爱?”

  这时,酒吧里响起一阵幽幽的音乐,那是邓丽君版本的一首歌《但愿人长久》,她在音响里低吟浅唱:“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邓丽君的声音缓缓飘来,让叶萧的鼻子有些酸涩,但他表面上仍保持平静:“非常非常爱她。”

  “你还想见到她吗?”

  “是的,但这不可能。”

  “一切皆有可能。”黑衣人诡异地一笑,随后举起酒杯说,“让我们干一杯吧!”

  “谢谢!”

  叶萧举起杯子,看着鲜血似的红酒,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好!”

  “好吗?”

  他惆怅地放下酒杯,任由酒精攻击自己的神经,今夜只想灌满多年未解的愁肠。

  “很好,很强大。”

  在黑衣人赞许的目光下,叶萧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还是一大口饮下。

  “好了,你该告诉我你是谁了。”

  两大杯红酒下肚之后,一向不胜酒力的叶萧,眼前已有些模糊了。他托着自己的下巴,连喘了几口粗气,感到脸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黑衣人又喝了一大口酒,感觉就像在喝矿泉水,摇摇头说:“对不起,我没想到你酒量那么差。”

  “是,很差,我酒量很差。”叶萧已感觉有些糊涂了,他把头低到了桌子上,大声嚷道,“快点告诉我,你是谁?”

  “你会知道的!”

  这句话如咒语般传到叶萧耳中,便什么都看不清了。一双手架起了他的身体,他感到了致命的威胁,想要拼命挣扎却使不出力气。

  他感到自己被架出了酒吧,回到清冷的街道上。眼皮却重得像块铅,他什么都看不到了,触觉也渐渐消失,只剩下最后一丝听觉。

  “叶先生,你喝醉了,我送你回酒店吧!”

  接着,黑衣人将他扶上一辆轿车,载着他回到旅行团所在的酒店。

  叶萧被送到酒店的房间里,躺在床上再也没有知觉了,而孙子楚直到下半夜才回来。

  早上起来浑身酸痛,胃里非常难受,口中有一股难闻的气味,但这绝不是酒精味道。

  然后他们坐上旅游大巴,离开清迈前往兰那王陵,他一直在车上昏睡着,直到那个致命的坐标——

  2006年9月24日,上午11点整。

  他终于醒来了,这也是天机故事的起点,而旅行团命运的逆转,则远远早于这个时间。因为他们早已被命运选定,因为当穹苍破裂的时候,当众星飘坠的时候,当海洋混合的时候,当坟墓被揭开的时候,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前前后后所做的一切事情。

  “这就是你失去的所有记忆?”

  小枝打断了他的叙述,让他心有余悸地抬起头来,额头已布满冷汗。

  “是,现在全都想起来了。真是不可思议,也许是个阴谋。”

  “你是说黑衣人?”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他一定在给我喝的红酒里,下了某种卑鄙的麻醉剂!”叶萧已愤怒地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分析,“而这种药剂可以导致人中断部分记忆,我根本就不是因为喝醉了!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完全清醒过来,却再也想不起之前半个月的事情,实在太可怕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可他昨天还在回忆雪儿——在顶顶的催眠帮助之下,但那并不是真实的记忆,不过是他失去记忆之后混乱的幻觉。因为当一个人沉浸在臆想之中,他就会极其强烈地渴望见到,自己心中最思念的那个人。

  是的,雪儿是他的幻觉,如同催促他来到天机的世界的那个梦。

  如果红酒中的药剂再猛一些,是否会让他彻底遗忘所有的记忆?就像我们死后站在奈何桥上,饮下孟婆汤,渡过忘川水,从此将不会再记起这一辈子。

  叶萧想到这里苦笑了一声,“既然已经失忆,又为何不全部忘得干干净净,不要再记起此生的烦恼了!”

  “可是当我们一回过头来,却又见到了那块三石生!”小枝被他的情绪感染了,“传说三生石上记载着我们前生今世的一切。”

  这回她终于惹火了叶萧,“可你为什么要我把黑衣人放走?”

  “对不起。”

  她总算有害怕的时候,低下头躲到急诊室的角落里,狼狗“天神”也警惕地回到主人脚下。

  “顽固的家伙,我已经对你失去信心了。”叶萧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从痛苦的记忆中抽身出来,“哎呀,我怎么觉得肚子饿了?”

  “啊,我这就出去给你找些吃的,你留在这里不要乱动,‘天神’会保护好你的。”

  她低头拍了拍狼狗的脑袋,冲出房门时回头补充了一句:“一定要等我!乖乖地听话!”

  这语气就像小护士在对病人嘱咐,叶萧苦笑着说:“遵命!”

  急诊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天神”威严地蹲在门口。叶萧感到又累又饿,便躺倒在担架床上,仿佛等待急救的病危者很快就要被送进同一楼层的太平间。

  但是他不知道,太平间里还有个人大活人在等待着他。

  困倦缓缓笼罩着双眼,叶萧又一次抛下了意识,独自陷入痛苦的昏睡之中。

  夜,快到了。 

第五章 人生最大的恐惧

  夜幕降临。

  这是他们来到天机的世界的第七个夜晚。

  七天七夜。

  七天不是七宗罪。

  七夜不是七夜怪谈。

  大本营。

  “玉灵不见了!”

  林君如惊恐地喊叫着,她的声音传遍了沉睡的别墅,也让顶顶和伊莲娜心跳加快。

  几分钟前,她们依然守在飘满雪花的电视机前,也守在垂死挣扎的孙子楚床前。但玉灵下去准备晚餐已经很久了,怎么一直都没有她的动静?饥肠辘辘的林君如跑到底楼,却发现厨房里空空如也。她又到这栋房子的各个房间去找,也包括外面的小院子,每个角落都不见玉灵的踪影,倒是原本紧闭的铁门半开着。

  二楼的卧室里,顶顶的脸色也变了,“她去哪儿了?”

  “不知道啊!会不会是因为下午——电视机里放出来的画面,玉灵受不了我们的目光,就一个人逃了出去?”

  伊莲娜立即摇摇头说:“不可能,现在晚上跑出去不是送死吗?”

  “可她的性格虽然温顺,但也一定有倔强的一面,谁知道呢!”

  “我们谁也没有骂她啊。”伊莲娜嘟起嘴巴,耸了耸肩膀说,“而且,对我们美国人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在她们为玉灵失踪而忐忑不安之时,电视机屏幕上的雪花突然消失了。

  画面先是剧烈地抖动了几下,然后变成一个长镜头,里面出现了许多人,背景则是现代的城市。所有人心里又是一惊,都把目光对准了屏幕。

  顶顶按下遥控器,将电视机音量调到最大,尽管画面一切正常,但依然听不到任何声音。

  画面里出现的都是中国人,还有繁体中文的商品招牌,他们背后是一条街道,看起来很像是港台某地。

  “台北!”

  林君如骤然喊了出来。电视机里出现的街道,正是台北的忠孝东路,也是台北她最熟悉的地方,爸爸妈妈至今仍住在那条路上。

  镜头沿着忠孝东路的人行道稳步推进,不少人从镜头前面匆匆而过,一直推到一栋大楼的底下。接着画面切换了一下,显然是由专业人士处理过的,镜头对准一对五十多岁的夫妇。

  他们面对镜头都很激动,神情焦虑不安。尤其是那位女士,眼眶都已经通红了,拿着手绢不停地擦拭脸颊,简直已经泣不成声。她的先生接连说了不少话,像是在对着镜头控诉,但电视机始终是个哑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天哪!”

  林君如已缩到墙角去了,抱着自己的脑袋。

  “你怎么了?”

  顶顶走过去搂住了她,而林君如指着电视机说:“这是我的爸爸妈妈!”

  伊莲娜和顶顶都被吓住了,居然在电视里看到了林君如的父母?两位老人身在台北忠孝东路,面对镜头接受采访,但情绪都非常悲伤,像遭遇了什么重大变故。

  画面下方还出现了一行英文字幕——“Lin Junru’s parents”,意思就是“林君如的父母”!

  没错,电视机里拍摄的地方,就是林君如在台北家的楼下,她的父母肯定在思念女儿,希望她能尽早回家。林君如再也抑制不住难过,泪水冲出眼眶滑落在手背上。上次与父母团聚还是过年的时候,随后匆匆离开台北,坐春节包机飞到上海,算起来已经有两百多天了!而最近一次和妈妈通电话,还是在整整一周之前,旅行团刚刚抵达清迈的时候。

  在沉睡之城大本营里的人们,都被这行字幕吓傻了,这是什么电视节目啊!

  “我认得这个频道!”伊莲娜指着电视画面的左上方,有一个奇特的龙形LOGO,“是美国一家很有名的卫星电视台。”

  “看来我们所有人都上了电视。”顶顶理智地为大家分析起来,“一个中国旅行团在泰国北方旅途中失踪,至今音讯渺茫生死未卜,他们的家人都非常着急,都在想办法要找到我们。而我们国内的旅行社,驻曼谷的中国大使馆,包括刚刚政变的泰国政府,还有全国乃至全世界的媒体,他们仍然在关心着我们。我们现在看到的画面,就是这家美国的卫星电视台,专门去台北采访林君如的家人,总之我们的家人都被采访过了,我们并没有被世界遗忘,他们一定会来救援我们的。”

  然而,她乐观的情绪并未感染到其他人,伊莲娜摇着头说:“可是,他们肯定不知道我们在哪里。如果能够找到这里的话,我们早就被救出去了。”

  此刻,电视画面从台北切换到了演播室。女主播美丽端庄,年约三十多岁,长着一张中国人的面孔——她看起来有些眼熟,像是前几年国内蛮有名的女主持人,因为某桩绯闻而突然销声匿迹了。与她搭档的男主播在五十岁左右,典型的美国人相貌,看起来颇为严肃认真。而在右上角的小画面框里,则是刚刚采访林君如父母的镜头。男女主播先是念了一段稿子,然后相互说了几句,又对着镜头侃侃而谈,不时拧起眉毛表示关切,看来是一个新闻谈话节目。

  “SHIT,怎么还是没有声音?”

  电视机屏幕里的演播室,变成了哑剧表演的舞台。伊莲娜又折腾了一阵遥控器,但无论换到哪一个频道,出现的都是同一个画面,音响里也同样没有声音。

  “真要命!”小画框里还是爸爸妈妈的镜头,林君如心想自己这下变成世界名人了,她心急如焚地喊道,“他们在说什么?说什么?是我们自己聋了吗?”

  “你别着急,冷静一点。”顶顶抓着她的肩膀,把她拉到了小沙发上,“有越多的人关注我们,就意味着获救的几率越大。”

  目光回到电视画面,镜头再一次切换,这下伊莲娜一眼就认了出来——洛杉矶!

  在天使之城洛杉矶的街头,主持人正在随机采访路人。镜头抓住了一个黑人妇女,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十有八九是关于他们旅行团的事情。黑人妇女还挺有镜头感的,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长串话。伊莲娜拼命地想看出口型,但还是一点都没看明白。

  接着,镜头又瞄准一对白人老年夫妇,他们看起来有些羞涩,只是匆匆地说了两句话,就摇摇头告辞离开了。随后主持人自己面对镜头,抓着标有龙形LOGO的话筒,眉飞色舞地大说了一通。

  画面有切回到了演播室,仍是一男一女两个主播,不过那个男的更像是节目嘉宾。女主播嘴皮子动了几下,镜头被切换到棚里,有个大学教授摸样的男子,摆出一副权威面孔对镜头说话,下面打出一行英文字幕,果然是哈佛大学研究现代传播的某某著名教授。随即镜头又被切换到另一个棚,这里出来一个华裔的中年女性,又对镜头大说了一通,下面的英文字幕说明是美国西部某州新当选的华裔女州长。

  正当大家被这“无声电影”陷于绝望之际,突然听到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刚才她们把声音调到了最高,电视机里果然有声音了!没有人想去调低音量,都全神贯注地听着电视机里传出的声音。

  然而,电视机里放出的是新闻节目的背景音乐。画面变成巴勒斯坦和以色列的景象,一个新闻主播正用美式英语播报巴以谈判的最新进展。

  “我们的节目过去了!”

  伊莲娜听得清清楚楚,美国主播嘴里说的每一句话,怎么一到关节时刻就换成其他新闻了呢?当然,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除了娱乐与八卦之外,更关心战争与灾难,而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

  电视机的声响让整栋房子微微颤抖,就连躺在床上的活死人孙子楚也被惊醒发出一阵轻轻的哀嚎。

  顶顶拿起遥控器,想要看看其他的频道,没想到一按下去,电视机干脆变成了黑屏!

  这下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三个女人睁大了眼睛,立刻重新按起遥控器,可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伊莲娜连续按着电视机下面的钮,也没有让电视机亮起来。突然,她想起下午在该死的医院密室里的那台电视机——她立即尖叫着躲得远远的,生怕这家伙也发生爆炸。

  “别害怕!”

  顶顶又来安抚伊莲娜了,其实她自己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不要把它关掉。”林君如狠狠地盯着电视机,仿佛面对一个强有力的情敌,“画面还会再出现的。”

  现在,留给她们的只有等待,等待太平间里的血清,等待演播室中的声音,等待命运的审判之日。

19:00

  夜。

  天空已是深黑色了,满天浓云再也无法看到,只有凄凉的山风席卷而来,夹带着零星的雨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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