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关情处 林红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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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关情处 林红叶-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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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姑父头一扭就跟妳二姑父闹起来,说是他家二姑娘也说要,薄二老姑奶奶的世女娶走了,薄六老姑奶奶的姑娘要去当尼姑呀。再说薄六老姑奶奶,还有个小儿子,今年十五了。相命姐儿说,就配个二十二的姑娘家最好。妳六姑父在这儿说,他看舒少傅就好。年纪般配,又是个大学问、中过探花的。她哥嫁过来,小哥子配舒少傅,双喜临门!」
  「就是这话。」皇帝也跟着叹;这倒不是装出来的,刚才那阵仗,他也被闹得头疼哪。
  「您还没说呢。卫家那内当家的,昨日在这儿插不上话,说是俩老姑奶奶都是佛爷的亲姐,几位姑娘都是佛爷的亲侄女,自家儿子没福,回去给卫当家的哭天抹泪。朕说卫当家也有个太傅身分,看起来稳稳重重的一号人物,刚才就逮着舒少傅,说是要马上带回家,给她内当家的妆裹起来当媳妇儿。朕说踏破卫当家的门坎儿的媒人公公还少吗?给朕说一句,佳女易找,良媳难寻。虞家那大姑娘,就今年接印京兆尹的那一位,马上给朕说她那女儿忠厚温良,正是个良媳,般配舒大公子,那是天作之合,良缘天成。朕说原来妳们进宫来不是要给朕安天下?卫家的老太傅一扯少傅,就说那得先修身齐家,回头才好给朕安这天下。佛爷,您说这都打出去,一个个都是功勋之后、世家大族。朕给说,这舒大公子、舒少傅,都是有身份的人物。舒家,那是百年礼乐的老世家。等闲功勋子弟,没点子人品修养、文采功劳的,朕还怕委屈了人家。虞大姑娘便给朕说,她那女儿正要参加秋试,届时必定跨马金簪,红袍御笔状元姑娘去给舒家下聘礼。薄六老姑奶奶干脆拉着少傅说话,说是少傅当场说定了吧。选了谁家的姑娘儿郎,全凭少傅一句话。少傅说得要请示家兄定夺,那群老姑奶奶更欢喜了,说是不愧是舒家的当家姑娘,知礼!朕给她们闹得没法子,只得拉上少傅上您这儿避避。现在想起来,朕还余悸犹存呢!」
  说罢,皇帝大喝了一口已经凉透的茶,伸手又要了一碗。老皇太夫拉着舒玉的手,笑得前后打跌。
  「皇帝好贫嘴!真格儿是个说书大娘的料,当了皇帝不屈了妳的才!」说罢,老人转过头,注视着眼前的舒容:
  「小容儿,这会子没有那些个姑奶奶痴缠。咱们就在这儿说,妳想哪家的公子好?二十二的姑娘家了,妳哥是我的义子,妳不讨个郎君,人家要笑话我老头子不懂得照顾人。」
  ───
  还有好大一段……不,应该还要两段。= =对情情爱爱没有什么兴趣的看客,还请回头是岸。上头那段真的很杂,作用才刚刚要开始发酵而已。下段开始,小玉的对象会明朗化。会不会真的在一起……红叶我也不知道。希望不会继续啰唆下去……
  想个什么样的郎君?不,她从没想过这样的问题。真要说起来,她毕竟是个女子。别说现下,三十岁才讨郎纳君也不算迟。但男子不同,特别是她那兄长……站起身来,舒容面对皇太夫,撩袍单膝跪下:
  「秉皇太夫,臣自幼遭逢家变,失侍失怙。若非兄长苦心栽培,臣无今日,舒家亦无复兴之日。如今兄长未有……未嫁,延长幼有序之理,臣不敢言娶。」
  「小玉儿,你听见了。虽说你是个男子,但容儿说得也没错。」叹下一口气,皇太夫握了握舒玉冰冷的掌心。
  「不是我不让你做菩萨的人。而是你才二十三,还是个大好年纪。不要说是青灯古佛,当年皇帝允了你带发修行,我便狠说了她一顿。别说老头子说话不客气,你那点子心事,哀家是知道的。但适才你也听见了,外头没人嫌弃你。别说你持身清白,也别说你就姓了舒。光是那份肝肠,世间男子能有几人?再说了,你这般自苦,苦得非但是你自己。看看小容儿,你让她怎么看自个儿?」
  见得舒玉不语,皇帝暗地里摇了摇头,也跟着开口劝:
  「少傅纳夫郎的事,如今已是旧事重提。只是少傅……朕就替少傅说了吧。玉儿,朕敬重你这份情怀。但大凡世间男儿,未有妻家归之依之,别说身后荒凉,生前同样凄清无比。少傅身受你的大恩,你能寄望她撇下你吗?如若她能撇下你,你自个儿说吧,朕能容她?她是少傅,朕的皇女皇子都由她提点调教。若少傅为一背信忘义之人,朕如何能将皇女皇子托付于她?再说,或者朕与佛爷对你的护养,确实也引来若干浪荡女子。但你该知晓,若要说是身份贵重,朕的皇弟、尚有二、三人云英未嫁。朕的皇长子,也已致待嫁之年。老姑奶奶们懂计量,为得什么围着你不放?」
  「──皇上。」
  许久,舒玉才终于开得口来。然而,他的视线,却是落在空茫当中的一个点上。
  ◎
  是夜,太医着实操忙了好一阵子。毕竟这一回,舒玉是真的昏了过去。男官们掐人中、冰敷都不顶用。舒玉就这么软软地倒卧在皇太夫的怀里。太医们切了脉,熬煮了药汤,这回却是死活都灌不进舒玉嘴里。舒容起先吓傻了,后来膝行几步,抓着舒玉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哀恸哭声。而后舒玉才缓缓清醒过来,让舒容挨近他的身边,一口一口地喂下药汤。原先皇太夫的意思是,让舒玉留在凤仪宫,好生将养几日。但皇帝不赞同;她让人密密实实地安排上一辆车,赶在日落以前,把舒玉送回舒园里头。而后,她挥退了男官,亲自搀了皇太夫过一旁的配殿,让男官们去收拾正殿的满目疮痍。
  「佛爷,您先歇息。小玉儿不碍的,下回咱们别逼得他太紧便是。」
  原先皇帝要让人抬过软榻来,但皇太夫手一挥,只要了张太师椅。皇帝细细地观察过了父亲的脸色,确认老人仍是硬朗,才让跟着过来的男官依令而行。
  「是哀家老糊涂……这么多人看着,哀家又说了那许多事。小玉儿那人,怎么受得住!」
  让左右男官退下,皇帝亲自给皇太夫端上蔘汤,看着皇太夫一口一口地进了完。而后,皇帝才坐到皇太夫的身边,出神了些许时间。
  「皇帝,怎么啦?玉儿很不好吗?」
  「佛爷,您当初训诲女儿,竟是一字无错。」
  凝神细想,自己准了舒玉带发修行的那一日,皇太夫是怎么说的──这头尽了忠孝,全了名教,那头居然要逼人剃了头当和尚去!当时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只觉得别是青灯古佛,终究会有想开的一天。怎知这许多年过去,舒玉,仍是令人悬心。
  「皇帝是说?」
  「他的心脉太弱。朕刚才问了少傅;舒玉每日不过三小碗白粥、配上咸腌萝卜几片,几样过水菜蔬。其它油星一盖不碰。」
  「皇天佛菩萨,这怎么能行?」念了一声佛,皇太夫摇了摇头。
  「小容儿也太是个胡涂。这样的事怎么能依着玉儿?不行,皇帝,妳给容儿说,哀家给舒园指厨子去。这事儿我不跟玉儿商量,算是我凤仪宫的凤旨。」
  「佛爷,您先别急。小玉儿的性子咱们都晓得,只能回头慢慢劝得他。少傅适才也说了,她看哥子这么她也急。但要说劝吗,小玉儿那性子,少傅就怕气着他。朕说难道不能偷偷兑点儿肉汤什么的,少傅说是厨子不肯,『妨了贵人修行,那是大罪过。』朕说妳把厨子给朕找来,肉汤不兑下去朕灭她九族!少傅反而给朕讲上一篇大道理,什么君子爱人以德,厨子也是朕的子民。……」
  摇摇头,皇帝苦着一张脸,只得两手一摊。
  「竟是个没法子。」
  看着自家女儿这一脸苦相,皇太夫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刚才那些个事,也是忒令人惊心。如今这傻妞儿正给她的老爹爹逗乐子呢。
  「真不晓得该拿妳这傻妞儿说什么,做了皇帝了,说话还那么没轻没重的。修行也是能拿来说嘴的?也不怕佛爷降罪。」
  「唉呀,当今佛爷在此,莫非要降罪于朕了吗。」
  皇帝一面拊膺顿足,一边还偷觑着皇太夫的脸色。
  「好了,小没正经的。」皇太夫笑得直喘嗽。挥挥手,没让皇帝伺候巾栉。好一会儿,老人才有了开口的心思。
  「爹问妳,妳适才听见多少?」
  「一开始我们就到了。」
  无所谓地说道。被姑姑姨姨们缠住,那是真的。不过时辰更早一些罢了。昔年的事,她隐隐约约地知道个大概,也料得这是皇家、舒家、甚至是六大世家的一块心病。只是她没想到,事体会牵涉如此之广,盘根错节的程度令人难以想象。
  ◎
  「这事体,哀家不能说给玉儿说得太透。」
  皇太夫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他很怜舒玉这个孩子,他也相信,舒玉听得懂他的话外之音。但能领会多少,那是谁都难说的。就像他自个儿,参了这几年,才堪堪地明白了先帝、与舒贵君的心思。
  ◎
  「皇帝,男人苦。」
  「是。」
  「做舒家的男人更苦。」
  皇太夫不无感叹地说道。
  「皇帝,我朝至今已然二十四代。后宫定制,妳比为父清楚。」
  夫一人、贵君一人、六君、十二卿、三十六侍郎。例外不是没有,但大知国向来不尚后宫充盈,今上也不过一夫一贵君、二君四卿七侍郎。要较之他国,要说是寒酸也无不可。
  「二十四代当中……有十七代的贵君出自舒家。为父同你说了吧,若不是舒家遭难,小玉儿也该是你的贵君。这是先帝早订下的章程。」
  皇帝点点头。她记得这回事,早在她纳太女夫时,先帝就说过,连贵君的人选都替她瞧好了。『宫中贵君还是得出自舒家才行』。先帝是这么说的;那时,她便晓得了,母亲所说的,是小玉儿。她晓得这小孩儿时常陪侍父亲入宫朝见,偶尔远远地看一眼,也不觉得相貌讨厌。横竖要不喜欢这贵君,底下她还能多纳几个君卿侍郎呢。当时的太女只觉得习以为常,没有为此琢磨太多。
  再说,母亲宫中也有个舒贵君。自小耳濡目染,当时的太女只觉得……有个舒贵君也不错。宫中不比世家、更不比小康人家。父亲父仪天下,每日事务繁琐。宫中事务,几乎可说是全赖舒贵君掌持。而到她这一代皇帝,舒家遭祸,宫中贵君由佑家出任,人称佑贵君。她便纳闷了,为什么父亲的贵君几乎是可以当得大半个家,她的贵君却是整日与皇夫过不去,与底下的君卿侍郎过不去。三天两头后宫的事就得由皇太夫亲裁定夺。佑家干脆传出风声,说是皇太夫凭恃母家势力,紧抓后宫大权……弄得她也没心思在后宫逗留。不过父亲这么一说,她也觉得言之成理。如果小玉儿是她的贵君,那么后宫应是会太平许多吧?
  ───
  默默地字数又差不多了……琵琶弹到手痛= =……快了,小玉的事情快明朗了。
  「后宫最不易为的,便是贵君。论理,皇夫是夫、贵君只能说是从夫。既是从夫,除一般的孝敬婆公、相妻教女外,也必须侍奉正夫,协力相佐。而在皇家,品制、规矩都繁复许多。祖宗把贵君排在从夫第一品,便是让他们做下头君、卿、侍郎的榜样。对皇夫要敬、对皇太夫、皇太君要尊。对皇帝,讲得就是一个贞淑。」
  说到这里,皇太夫慢慢地喝了一口皇帝递上的清茶。斜斜地瞅了女儿一眼。
  「所以,皇帝,妳要佑家的哥儿当贵君,为父不喜欢,但妳也大了。女大不由爹,爹还是准了。妳自个儿说吧,佑氏当贵君如何?」
  皇帝有些灰溜溜的。佑氏……佑平,他的小平儿,非但是当朝著名的世家美人,那一份世家公子才有的爱嗔痴缠更是总让她欲罢不能。但平儿爱耍小性儿,与皇夫也处不好。加上他的那个爹,还总是让她的后宫不得安宁……
  「爹,您就别笑女儿了。」皇帝苦笑。皇太夫放下茶碗,这才继续往下说:
  「舒家是个老世家,向来以诗书传家。要说显赫,那是没有的。但舒家走的是文路,舒家女子多半经科考入仕。中举后走翰林院,几年后分到地方做讲习。几年后保得一个优等,回京从侍讲做起。先帝给我讲过,读书人,十年寒窗苦读,凭真本事挣得功名,这是正途。去地方上绕一绕,学学什么叫做衣食后而知荣辱,回京后才不是满口经说子云,其余一盖不知。回京转转,看看官儿怎么做,功名利录四字如何写,这才是通达事理。最后瞅瞅人品,行了,朕就提拔起来,给朕教导皇女皇子。老舒家代代都走得这条路,有那么个出格的,比如说从商去了,那便唯有逐出家门一途。这么个老世家,教养男子自然不会马虎。特别是家主嫡子,十之八九都会进宫。他们可没你那平儿好运气,舒家教养家主嫡子,就一个字:『严』。」
  「家主嫡子下地,就配上五个教养公公日夜跟从。不论站立坐倒,应对进退,都由这些公公手把手地去教司。我那老兄弟说过,没有『不从』这回事。顺服,原本就是男子应备的德行。在家从母、出嫁从妻、妻死从女,说得即是顺服的道理。五个公公从他记事起就跟着,有个不应之处,便代家主行家法──即便是家主嫡君也不能求情。三岁开始配上保父,针黹功夫一日都不能断。我说这么点点年纪就得拿针,亲爹都不心疼?他给我说,针在线头,爹亲比保父更严。就怕哥子出阁,十指懒动。五岁听书,师傅们必会替他们讲譬昔日褒似误国、怛几灭商。师傅反反复覆地说:如此奸恶媚主之辈,千古以来骂声不绝。舒家男子向来以淑孝贤顺著称,家主嫡子更多有入宫为贵君者。自当慎之又慎,绝不可自堕家声。十岁始不再配属公公保父,由亲爹教管。如此情状下,亲爹就算爱子,也怕由爱生害。是以男子除每日跟随父亲晨起洒扫、持家敦务外,家主嫡君更每日授以夫德:以妻为上,以妻为天。家主嫡子入宫,乃从夫第一品。更该以身作则,全舒氏诗书传家之义。这么家声压着、规矩管着,每一代的舒贵君都像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压出来的淑男贤夫。舒氏未曾亡毁以前,君卿侍郎,若是有那么些许悖礼,就会被教训『该去舒贵君处学习从夫之道』。所以玉儿出了那样的事,想死,那是情理之中。他是家主嫡子,也是出自夫德夫纲。若不是持身清白,妳那少傅跪死了也劝不动。只能慢慢给他排解。不过哀家不明白,我那老兄弟怎么能说去就去……」
  「思前想后,哀家有几年……心里就琢磨这事儿。那是出自舒家的贵君。舒家覆亡,先帝不赐死,他也会死。惟独他为何带走腹中龙种,哀家便是想不明白。先帝或者便是恼了这点,才不立时为舒家平反……」
  「可佛爷,女儿不明白,即便小玉儿再好……用他自个儿的话说,也是白璧蒙尘的人。朕瞧老姑奶奶哪个也不像是虚情假意,不管不顾地要这舒玉当女婿。朕加恩、佛爷荣宠,这光彩朕知道。但男子出阁后的事儿,只怕朕管不着。」
  瞧着皇帝斟酌再三的模样,皇太夫也只是一笑。
  「哀家都要六十的人了,俗语儿说,那是一日挨一日罢了。」摆摆手,打断皇帝一车的吉祥话。皇太夫一脸的无所谓:
  「刚刚都说了,这话不能给小玉儿说得太明。没错,连同哀家在内,谁也不能护持他一辈子。但皇帝,哀家同你说;要不是小玉儿自个儿不愿意,哀家早给你再立一个贵君。舒贵君。」
  「他的持身清白,是由哀家、皇夫、六大世家家主嫡君共同担保的。这事儿不能假,毕竟男儿清白不清白──咱们父女俩,就明说吧。洞房时便明白。玉儿的贞身无损,这哀家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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