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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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行- 第1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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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伯温翻了翻眼皮,连评价的兴趣都没有了。这两位在他眼里,还不如徐寿辉呢,至少,后者目前的势力还大一些,手下还有彭和尚、倪文俊这些臂膀帮衬,整个南方红巾,如今也还出于一路上升状态。而前两人,却已经彻底走到了头,马上就要日薄西山了。

    “哈,那我明白了,你说的是芝麻李!”宋克用力拍了下巴掌,做恍然大悟状,“按照道理,他现在还是朱总管的顶头上司呢?又有徐州首义之功,还待人厚道。毛贵、赵君用两个,也都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肯听他的调遣!”

    “芝麻李乃仁厚长者!若非乱世,绝对堪称宰相之材!”刘伯温冲着西北方向拱了拱手,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敬意。“然这大争之世,光是仁厚,却无法问鼎逐鹿。想要走得更远,还需要一手捧着甘露,一手拎着钢刀才对!”

    “那不就剩下了朱总管了么?”宋克咧开着,摇着头大笑,“说来说去,你不还是最推崇朱总管,又何必做欲拒还迎状?”

    最后半句话,是形容青楼女子的,说在这里可是有些不讲究。刘伯温听了,忍不住狠狠瞪了宋克一眼,低声呵斥,“满口胡言!你才是欲迎还拒。你现在简直是连拒都不想拒,直接敞开门迎客,还要倒贴茶水点心!”

    骂过了,又摇摇头了,无奈地苦笑,“刘某的确,曾经对朱佛子有些推崇。但刘某最近,却见到了另外一个英雄人物,也是非常了得?”

    “谁?”非但是宋克,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章溢也吓了一跳,大声追问。

    “说来有趣,此人比朱重九少了一个数,姓朱名重八。眼下奉了郭子敬和朱总管两人的命令,常驻在和州。但刘某观其左右,隐隐有将相之气!”

    “你去过和州?”

    “那朱重八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你如此佩服?”

    章溢和宋克两人闻听此言,愈发觉得惊诧,忍不住相继开口追问。

    所谓将相之气,纯属虚无缥缈的糊弄人之说。但他们这些自负可为帝王臂膀的人,却可以通过观察某位诸侯及其身边爪牙的行为举止,推断出此人符合不符合自己心中的明主形象,然后选择是否前去辅佐。刘伯温先前目无余子,而此刻,却又信誓旦旦地说朱重八头上有帝王之气,很明显,对此人观察已经很久了,并且已经略有倾心。

    果然,听了章溢和宋克两个追问,刘伯温笑了笑,不疾不徐地回应,“半年前,此人只是郭子敬帐下一个亲兵。结果到淮安走了一趟,就顺势促成了五家联手南下。他自己,也一跃成为郭子兴麾下的亲军指挥使,掌握了最为精锐的两千甲士!”

    “那又如何,不过是个纵横家而已?”宋克撇撇嘴,不屑地点评。

    刘伯温笑了笑,也不反驳,只是继续低声介绍,“那朱重八南下途中,于郭子兴帐下东挡西杀,战功赫赫。曾经凭着一杆长矛单挑朱亮祖、廖大亨等数将,丝毫不落下风!”

    “朱总管也曾亲自提刀上阵,在黄河北岸生擒敌将无数!”宋克不服气,拿出朱重九当年在黄河北岸与阿速军硬撼的战绩对比。

    “扬州之战结束后,朱重八从朱总管手中讨了一支将令,前去攻打和州。凭着区区数千兵马,一个月内四战四捷,将帖木儿不花和孛罗不花叔侄打得龟缩于肥水西岸不敢露头。然后将和州、巢县等人,尽数收归掌握!”

    “比淮扬小得多!”

    “拿下和州之后,朱重八立刻与地方父老约法三章,整肃军纪,严禁将士骚扰百姓!”

    “朱总管也做到了!并且还想方设法造福于民!”

    “和州有不服教化者数十家,朱总管一夜尽杀之!分其田与治下百姓。并且张榜于四门,公开宣布这些人的罪状。”

    这,可就比朱重九爽利多了,丝毫不拖泥带水。不像扬州这边,总是给地方豪强留有余地。只是手段太暴烈了些,简直如雷霆万钧。

    然而,没等宋克指摘朱重八残暴好杀,刘伯温却又大声补充,“除尽滁州、梁县等地豪强之后。朱重八立刻出榜招贤,并且先后数次前往枫林先生家中探问。恰巧枫林先生访友归来,感其赤诚,受其礼聘为行军长史。朱重八的左右臂膀,李善长,宋思颜,皆居其下!”

    “嘶——!”章溢和宋克二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枫林先他们两个都熟悉,这个人名字叫朱升,至正元年,登乡贡进士。做过池州路学正,在士林中素有声望。教导出来有本事的门生弟子高达数十人至多。朱重八得了他的帮助,必将如虎添翼。

    更令人赞叹的是,朱重八也真的敢下手笔。居然待朱升一到,就立刻将此人提拔到最重要的文臣位置上,连麾下原本的老人都得让路。而相比之下,朱重九这边对人才的态度就差得多了。非但未曾去任何一人那里三顾茅庐,甚至连逯鲁曾这样的名满天下的榜眼,如今还屈居于那个姓苏的小吏之下。真是太过于重小义,而轻慢士大夫了。

    “我来扬州之前,曾经去朱重八那边拜会过枫林先生!”刘伯温想了想,继续说道。虽然那边也是事业草创,但一切都井然有序。上下尊卑,高低贵贱,无不分明,并且甚合程朱之道。显然朱重八本人,准备以我儒家之学来安天下。而这边。。。。。。”

    叹了口气,刘伯温继续惨笑着反问,“扬州城里这些,刘某想请教,二位能看得懂几分?”

    “这。。。。。”章溢和宋克两个无言以对。来扬州的时间虽然只有两天,但他们已经深深的感觉到了,这座城市与其他地方的不同。

    非常有生气,几乎见到的每个人,无论高低贵贱,脸上都写满了笑容,眼睛里也燃烧着对未来的希望。然而,与生气相伴而行的,却是无序和混乱。到处都在破土动工,根本不分什么风水卦位,也不管什么黄道白道。大街上男男女女都是小跑着,见了官府差役,也不闪避。甚至有人动不动就拉着自己的东家,到衙门里头去告状。而衙门里头,对市井百姓,显然相当偏袒。导致那些做东家的没等走到地方,就先服了软。宁可花钱来息事宁人,也不愿意跟手下的佃户、伙计们对薄公堂。

    “重草民而轻豪绅,重商工而轻士农。诱民以利,却不使其知仁义礼仪。两位请恕刘某孤陋,翻遍史册,刘某竟找不到一个可以工商安天下者!”刘伯温长长的叹了口气,满脸萧瑟。

第二百八十三章 天算

    第二百八十三章天算(上)

    “这。。。。。。。”章溢和宋克二人竟无言以对。

    二人都是饱学名士,肚子里装的都是儒家经典,都深信蒙古人之所以坐不稳天下,是没有广施仁政,从上到下完全地依照儒家理念来治国的缘故。而朱重九这边眼下虽然欣欣向荣,除了爱惜百姓之外,却找不到第二样是符合儒家精义的,细想之下,怎能不让人唏嘘。

    宋克还好,年纪青,性子也豪侠。虽然觉得对眼前种种古怪情况有许多不适应。但想到这些可能都是为了驱逐鞑虏,也就觉得无所谓了。而那章溢,却是正宗的理学大家,治的是伊洛之学,怎么可能接受得了?被刘伯温几句话就戳到了痛处,叹息了许久,脸色煞白,双目了无生机。

    已经答应要出山辅佐朱重九,并且把自己的侄儿也带上了,以他的做人原则,就不能轻易反悔。而假如朱重九将来真的身败名裂,他章溢岂不是一样要跟着遗臭万年?非但害了自己,还搭上了自家的亲侄儿,哥哥的唯一骨肉,将来九泉之下,他又拿什么跟自家早亡的兄嫂去交代?

    正愣愣的想着,却听宋克用力拍了下桌案,大声断喝,“呔!好你刘伯温,老子差点就上了你的当!你这厮,亏我跟章兄还拿你当朋友!居然奉了朱重八的命令前来行离间之计?”

    “行离间之计?对我自己有什么好处?眼下朱重八势弱,朱重九势强。这么早施行离间之计,万一被朱重九知道了。亲提大兵上门问罪,朱重八拿什么抵挡?”

    “这。。。。。”宋克又被问住了,急得咬牙切齿。朱重八不过是郭子兴麾下的一名武将,最近刚刚得了一块自己能说得算的地盘,打了几场胜仗。可兵不过万,名声也远在朱重九之下。如果现在他就敢胡乱想什么鬼主意的话,恐怕根本用不到朱重九亲自动手,麾下五个指挥使随便一个出马,就能轻松撕碎了他。

    不是离间计?那刘伯温到底奉了谁的命?安得什么居心?瞪圆了两只眼睛死盯着此人,宋克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却始终看不出任何破绽来。恨得跺了跺脚,用力朝地上吐了口吐沫,大声说道:“呸!反正我不会听你的。老子不管什么这学,那学。老子是不甘心给蒙古人欺负,所以才要起来造他娘的反。至于用谁家之术来治国,那是小事儿!只要能打跑蒙古人,能涤荡这万里腥膻,任何有用的办法,都可以拿来一用!”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刘伯温笑了笑,非常平和地回应,“兼容并蓄,原本就是我儒学圭臬之一。但最基本的礼义廉耻,君臣纲常却不能坏。否则,天下必将大乱,永无宁日!”

    “我就没看乱到哪里来!大宋当年倒是半本论语治天下呢,结果先是被辽国欺负得没脾气,然后又亡于女真,偏安南渡。最后又亡于蒙古,生灵涂炭。几百年里,儒学没起到任何狗屁作用。倒是那个朱熹,没对外的本事,关起门来去欺负女人却是一等一,也不嫌丢人!”

    因为不同意刘伯温的观点,他干脆连理学也一股脑地给否定了,连带着理学大家朱熹的一些**,亦毫不犹豫地给翻了出来。

    “但大宋毕竟有三百年文教之盛!”刘伯温不想跟他争执,摇摇头,笑着强调。“大唐虽强,却前有武后窃国,后有藩镇割据。真正太平日子,加起来还不到一百年。而我大宋,虽然外战弱了些,四百年来却没外戚窃国,没武将拥兵自重。老百姓日子过得悠哉游哉,没受什么刀兵之苦!”

    “那是吹牛!”宋克翻翻眼皮,不屑地反驳,“且不说王小波,李顺,钟相、杨么,田虎方腊,当年女真南下,就没杀百姓么?蒙古人席卷江南,就没杀百姓么?‘我军百万战旗红,俱是江南儿女血’又是谁写的?淮南淮北,当年又是因何变成了白地?”

    不待刘福通回答,他又继续大声冷笑,“我就奇怪了,既然你那么看好朱重八,为何不留在那里?想是以风林先生的胸怀,应该未必容你不下!你为何又偏偏跑到扬州来,给我等当头泼一盆子冷水?”

    “唉!”闻听此言,刘伯温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沉吟了好半晌,他摇摇头,苦笑着说道:“刘某虽然不看好这扬州的治国手段,但眼下,却无法否认淮安兵锋天下至锐的事实!”

    “哼!”宋克嗤之以鼻。在他看来,淮安军当然是一等一厉害。自从兵出徐州以来,就根本没打过任何败仗。而这一切,不恰巧证明了,朱重九目前所做所为自有其道理么?读书人看不懂,就虚心去揣摩是了。何必死抱着什么程朱理学去扯别人的后腿?

    “我去滁州的路上,曾经遭遇了一次江匪!”刘伯温摇了摇头,像做梦一般回忆。

    “啊!”章溢和宋克两人顾不得再跟他怄气,一起转过头来,关心地问,“那你受伤了么,到底怎么逃出来了。长江上的水匪,可是从不讲道理!”

    因为江面宽阔,水流平稳。所以长江之上,往来船只极多。而蒙古官府,向来又不注重水师。故而就有一些凶恶蛮横之辈,经常驾一艘大船,在江上纵横往来。遇到看上去可能有钱财的目标,就立刻靠过去,杀人越货。其他过往船只即便看见了,也不敢管。只能加速离开,以免遭受池鱼之殃。

    因此过江之人,往往闻“匪”字而色变。都知道一旦落入这些人手里,绝对是九死一生,很难平安脱身。

    “刘某当时,看着那匪船越追越近,越追越近,已经决定要跳江了。宁可葬身鱼腹,也不让那匪类将某抓住,先侮辱一番,然后再砍上几刀,死无全尸。”刘基显然心有余悸,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继续低声补充。

    “那最后呢,是谁救了你?别告诉我是朱重八?”宋克听着觉得奇怪,看了刘伯温一样,笑着撇嘴。

    “是啊,伯温,别卖关子,快点儿说。是谁从江匪手里救下了你?”章溢又拉了刘伯温一把,继续大声追问。

    如果是朱重八的人马救了刘伯温。那此人现在的行为就可以解释了。心里感念朱重八的恩德,却不看好朱重八的未来。所以即便到了朱重九这里,也依旧权衡不下,进退两难。做出些不合常理的举止,也是应有之事。

    “不是!”谁料,刘伯温却用力摇头,直接否认了二人的推测。“结果就在那千钧一发之时,下游忽然冲过来一艘大食小船。飞一般地驶到水匪巨舰附近。隔着二三十步远猛地轰出了数团火球。那水匪的巨舰顿时就给打散了架。全船上下,尽数落到江里喂了鱼鳖!”

    “好,打得好,痛快,痛快!”宋克听得过瘾,用力抚掌。“可惜当时宋某不在船上,否则,肯定要拉住他们,喝个不醉不休!”

    “既然是大食船,还装了火炮,想必是朱总管帐下的水师吧?刘兄,你这次可欠了人家大人情!”章溢的性格,原本宋克沉稳。想了想,苦笑着追问。

    有心找一家实力强的诸侯辅佐,因此最近半年多来,他一直努力收集各家义军的情报。早就知道淮扬军的水师里边,很多战船上都放弃原来拍杆,投石机之类,装上了可发射铁蛋丸的火炮。而以长江冬季那么平缓的水流,距离目标二三十步开炮,几乎等于把炮口顶到对方船舷上了。断然没有打不中的道理!

    “正是!”刘伯温点点头,继续苦笑。“那船救了大伙之后,立刻又扯起了帆,飘然而去。连个拜谢救命之恩的机会都没给大伙留。随后,刘某就继续赶路,以为到了朱重八那里,想必火器也一样犀利。结果在枫林先生那边逗留了三五天,才知道,眼下所有红巾军的火炮,都是来自扬州。而淮扬地区的铠甲兵器,也冠绝天下。就连朱重八麾下最精锐的两个千人队,也全靠从淮扬购买兵器,才能保证其所向披靡。而那边自己虽然也在努力仿造,品质却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那你还瞎扯什么?兵甲不如这边,钱粮不如这边,人心也不如这边。朱重八打不过朱重九,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么?即便有朱升给他出谋划策,有你刘基去尽心辅佐,以后差距也只会越拉越大,他也累死都追不上!”宋克用力拍了一下桌案,大笑着着摇头。“我说刘兄,刘兄,你这不是给自己给自己找别扭么?你看好的人,辅佐不起来。能辅佐起来的,你又不看好。莫非你想学那诸葛孔明,最后活活累死在五丈原上?”

    “不是,不是,仲温你误会了!”刘伯温继续摇头,声音越来越低沉,“照目前势头,除非有奇迹出现,否则,淮扬军的实力,将永远位于其他诸侯之上,并且将其他诸侯越落越远,包括朱重八的滁州军!”

    “但是,呼——!”长长出了一口气,他的眼睛充满忧伤,“没有秩序,不分贵贱,道义不行,而上下事必言利,从南到北,铜臭盈野。偏偏他的实力又这么强,百姓又甘受其驱使!唉,这朱重九究竟要将世道带往什么方向?我真的看不出来。不瞒二位,刘某这些日子,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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