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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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行- 第2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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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水一来,未必能比别人多剩下多少。

    然而,以芝麻李的威望和仁德,大伙也不好在他尸骨未寒之际,公然推翻他的遗命。那样非但会令天下豪杰耻笑,也得不到城中大多数非淮扬派系的红巾弟兄支持。

    所以,想要让朱重九当不了大伙的共主,只能采用各种迂回的方式。比如抓住他在芝麻李遗骸前的激愤之言做文章,逼着他去兑现。而一旦他兑现不了承诺,就是蓄意欺骗死人。既然他朱重九连已经死去的芝麻李都会欺骗,那他在芝麻李生前的种种行为,则更是包藏着许多不良居心。如是种种,日削夜割,用不了太久,朱某人的形象就会轰然倒地。不用大伙去抢,他自己也只能将李大总管留下的印信拱手交出来了。

    “李大哥,想当年,你带着我们兄弟几个,以两筐芝麻烧饼起兵。。。。。”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赵君用再度扑回芝麻李病榻前,且泣且诉,眼泪混着血水从脸上滴滴答答往下流。

    火已经成功点起来了,不用再烧。再烧,就过而不及了。眼下脱脱在淮河和黄河对岸,驻扎了大军三十余万。而朱屠户能调动的,不过是淮安四个军,满打满算十万来人马。除非他豁出身死名灭,主动带兵过河找脱脱决战,否则,怎么可能,在七天之内杀掉一名元军大将?而一旦因为他朱某人的承诺兑现不了,导致了芝麻李无法顺利如期下葬的话,届时,无须任何人煽动,愤怒的红巾弟兄,就能用吐沫星子将他活活淹死!

第十六章 血祭 (中)

    第十六章血祭(中)

    这一夜,注定很多人辗转寤寐。

    第二天一大早,朱重九的亲兵团长徐洪三带着五十余名近卫,用一口连夜赶制出来的金丝楠木棺材将芝麻李装殓了起来。抬到淮安城内唯一的一所明教寺院的偏殿内,按教中规矩停尸七日,以供明教高人和弟子们诵经超度。

    刚刚入秋没多久,天气还非常炎热。因此徐洪三特地派人从火药作坊里推来了冰块和木盆,将偌大的偏殿内弄得如冰窟窿般凉爽。

    尽管如此,赵君用等人对于朱重九没有亲自前来给芝麻李守灵,依旧非常愤怒。待徐洪三带着近卫们前脚一走,后脚立刻就将彭大拉到一盆冰块旁,小声嘀咕道:“你昨天不是说要亲自去找少帅么?怎么还没动身?不用再跟朱兄弟打招呼了,你看他忙得连面儿都顾不上露一个,哪有功夫管你私底下去干什么!”

    “你以为我想等他啊?!”彭大不光个头大,脾气大,嗓门也大。立刻竖起眼睛,瓮声瓮气地嚷嚷,“我昨天去码头上找船,管水师的那个姓常的混账,居然说,居然说民船早就都派光了。如果想要调用战船的话,除了朱屠户的手令之外,谁的话他都不会听。”

    “你没跟他说是去找少帅么?”赵君用皱了皱眉头,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怎么可能没说!”彭大一拳砸在寺庙柱子上,把殿梁震得瑟瑟土落。“但是也得管用才行!姓常的只肯买朱屠户一个人的账。任我跟癞子两人磨破了嘴皮子,却是连条舢板也不肯给!”

    “该死!”赵君用低声骂了一句,梗着脖子做义愤填膺状。“老彭你别急,等会儿我跟你一起去的淮安军的议事堂去堵他。我就不信了,李大哥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敢连少帅的死活都不管。”

    “我才不去呢,好像我要求他一般!”彭大气堵着胸口,撇着嘴回应,“俺老彭今天就在大总管的灵堂里等着他。当着大总管的面儿问一问,他到底给不给派船。”

    “他不会来吧!毕竟他是一军主帅,要管着十几万人呢!”赵君用迅速朝周围看了看,声音好像在不经意间转高。

    “他能有什么鸟事?!”不光是彭大,其他几个萧县时就追随芝麻李的老人,也气得两眼冒火。“鞑子的战船,早就被他给轰干净了。哪还有力气过河!他分明是故意不想露面儿,亏得大总管还把衣钵传给他!”

    “他今天要是敢不来,老子,老子就带兵去抓他!”潘癞子刚好铁青着脸进门儿,听了众人的话,立刻张牙舞爪地说道。

    “对,去抓他。把他揪出来,问问到底是什么意思?大总管昨天刚刚咽气,他今天就敢坏了心肠!”

    众人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火,被潘癞子的话一激,立刻露胳膊挽袖子,发誓要跟朱屠户分个是非曲直。

    “要去就赶紧去,谁不去,就是他孬种王八蛋!”正叫嚷地得热闹间,耳畔突然传来一声断喝。“要是没哪个胆子,就别在这里充大头蒜。这里是灵堂,不是他奶奶的戏园子。”

    众人闻听,立刻将愤怒地眼睛转向了说话者。只见芝麻李的亲兵统领丁德兴手按着刀柄,毫无畏惧地跟大伙对视,黑锅底般的面孔上写满了不屑。

    “黑丁,你什么意思。大总管尸骨未寒,你就打算改换门庭了么?”众人被他看得心虚,跳着脚,大声指责。

    “你们还知道大总管尸骨未寒?!”被唤作黑丁的亲兵统领丁德兴横了众人几眼,继续撇嘴冷笑,“昨天是哪个当着大总管的面儿,答应今后唯朱总管马首是瞻的?大总管刚刚闭上眼睛,你们就想把说出来的话吃回去,就不怕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半夜去找你?!要是你们有本事顶住外边那三十万大军也罢,都成了丧家之犬了,不想着怎么协助朱总管对抗蒙古人,反倒比赛从他背后下刀子。真的把朱总管放翻了,让脱脱打过来,你们谁能保证自己落到个好下场?”

    “你,你。。。。。”众人被骂的面如土色,抬起手,指着丁德兴的鼻子,结结巴巴地反驳,“我,我们只是,只是看不惯,看不惯姓朱的凉薄。谁,谁想从他背后下刀子了?!”

    “他凉薄?他要是凉薄,当初就不用冒着被火炮轰死的危险,去芒砀山救咱们!”丁德兴一巴掌将伸到眼前的手指拍开,继续大声唾骂,“只要装作找不到人,用不了三天,咱们就得饿得连兵器都举不起来。届时,王保保一刀一个,杀个干净。倒也省得现在来淮安城里头浪费别人的粮食!”

    “你,你,你。。。。。”众人被他说不出话,大口大口地直喘粗气。

    虽然不服朱重九接了芝麻李的衣钵,可谁也无法否认,在场所有人的性命,都是人家朱总管救回来的。如果朱屠户当初真的包藏祸心的话,完全可以借助王保保的手,将他们全部剪除。然后再打出给芝麻李报仇的旗号收复失地。什么徐州、宿州、蒙城,全都顺理成章的被淮安军收入囊中,比现在从芝麻李手中接过印信轻松得多。至少,一群死人没法站在这里吱吱歪歪。

    “朱总管供着咱们吃,供着咱们喝,还供着底下弟兄的粮草器械,咱们别给脸不要脸。”见众人的气焰被自己打了下去,丁德兴顿了顿,继续说道,“甭说大总管生前,已经把印信交给了他。就是不交给他,你们其中任何人能拿得住么。你们谁手中那俩半人儿,还能挡住第二军倾力一击?”

    这几句话,可是说得太直接了,直接到了不加任何掩饰的地步。如果众人此刻惹恼了朱屠户,引发了红巾军内部火并。各自手下的残兵败将全都加在一起,也不是淮安五支新军当中任何一支的对手。而朱重九想要诛杀他们,根本不需找太多理由。一个大敌当前,惑乱军心,就足够砍他们所有人的脑袋。

    当即,先前有几个叫嚷得最欢的“老人”,就彻底变成了哑巴。将身体缩到柱子后,生怕被人记住自己的面孔。赵君用、彭大和潘癞子三个虽然还不甘心,可先前闹事的底气,完全建立于认为朱重九不敢翻脸杀人的基础上。此刻听丁德兴说得狠辣,立刻就不敢再赌下去。咬着牙互相看了看,小声嘀咕,“我等,我等不过是心里头难过,凑在一起发泄一下罢了。大敌当前,谁还会真的去给朱总管添乱?黑丁,你有本事,就去朱总管那揭发我们。看看他不会赐给你一官半职。”

    “老子既然把话说到了明处,就不会做那小人!”丁德兴狠狠瞪了赵君用一眼,大声回应,“但是尔等也好自为之。即便泥人也有个土性子。真的把朱总管撩拨急了,就算他看在大总管的情面上不明着动手,他只要把你等赶出淮安城去,断了粮草。还东路红巾的总瓢把子呢,谁有本事不让脑袋被人割了去,我丁德兴姓你们的姓!

    说罢,狠狠地一推刀柄,扬长而去。

    “你,你。。。。。”众宿老被气得嘴斜眼歪,却是谁也没有胆子再多说一句废话。

    “丁兄弟,丁兄弟慢走!”赵君用见势不妙,赶紧快速追了几步,从身后拉住丁德兴的衣袖,“丁兄弟,你到哪里去?”

    “自然是到朱总管那边去报到,然后听他的调遣!”丁德兴用力甩开赵君用的手,心里头一百二十个厌恶。“昨天大总管临终之前,丁某答应过他老人家,从今往后唯朱总管马首是瞻。别人可以把说出的话当个屁再吞回去,丁某却知道自己是个爷们,说出来话来如白染皂!”

    “大伙,大伙部队都是伤心过度,乱了方寸么!”赵君用被说得老脸一红,讪讪地解释。

    “丁某刚才听着大伙说话,可是有条理得紧!”丁德兴冷笑着回应了一句,继续大步流星朝议事堂方向走。

    他手里有千余亲兵,都是一等一的精锐。如果也都倒向淮安军那边去,别人可更是没有翻盘的指望了。想到此节,赵君用赶紧又追了几步,低声求肯道,“丁兄弟,丁兄弟,你听我说。有些事情不能做得太急。多,多看看,未必,未必有错处。也许,说不定,就能看出人的好坏来呢。免得,免得将来大伙想后悔没地方买药吃!”

    “看,看什么?看尔等勾心斗角么?丁某没那个兴趣!”丁德兴狠狠瞪了赵君用一眼,再度将双方的距离拉开。“姓赵的,你最好把自己的小心思收起来。这世上不止你一个聪明人,只是人家肚量大,不想跟你较真儿而已。否则,你赵某人脑袋,早就挂城墙上去了!保证没人替你喊冤!!”

    “你,你,你不信我。至少,至少也等大总管过了头七!”赵君用骂得不敢再追,站在原地,大声叫嚷,“至少,也让他兑现了昨天下午的誓言。否则,他在大总管灵前说的话,都可以吞下去。谁能怎么保证他将来会怎样对待咱们?!”

    “不就是一员鞑子上将的人头么?”丁德兴回头看了看赵君用,不屑地撇嘴。“丁某替朱总管取来便是。即便不成,丁某死在对岸罢了。总好过再看尔等这幅嘴脸!”

第十七章 血祭

    第十七章血祭(下一)

    自芝麻李被救回淮安之日起,连续两个多月,丁德兴每天都看着赵君用如护食的土狗一般,在芝麻李病榻前转悠,心中早就对其鄙夷到了极点。所以,根本不相信东路红巾落到此人手里之后会有什么活路,宁愿把身家性命全压在朱重九那边,痛痛快快搏上一场。

    怀着几分不成功则成仁的念头,他迈开大步,将赵君用等遗老遗少远远地甩在身后,直奔淮安军的大总管行辕。在议事堂门**出腰刀,大声向当值的近卫头目说道,“李大总管帐下亲兵统领丁德兴,奉大总管遗命前来向朱总管报道。有劳这位兄弟代为通传!”

    “是丁统领啊,麻烦您稍等,我进去看看我家大总管现在忙不忙!”当值的近卫连长俞通海恰恰在今天早晨给芝麻李的灵堂运送冰块时见到过丁德兴,脑子里还有几分印象。客客气气答应了一声,转身入内。片刻后,又满脸堆笑走了出来,低声解释道:“哎呀,丁将军,让您久等了。我家大总管正在里边跟第五军的众将议事。估计一时半会儿完不了,要不,您明天再来?”

    “议事?你们淮安第五军最近有大动作么?朱总管什么时候能腾出空见我?”丁德兴几曾受到过如此冷遇,立刻将眉头皱得紧紧,非常不高兴地追问。

    “那,那我可就不知道了。咱们淮安军这边规矩严,不似别的地方,什么人都可以往跟前凑。大总管给底下人布置任务的时候,像我这种级别的,根本没资格旁听。”俞通海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虚伪。

    丁德兴被软钉子碰得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咬了咬牙,断然决定,“那就烦劳兄弟你多费些心思。什么时候大总管腾出空来,什么时候替丁某去通禀。”

    “嗯,这。。。。。”俞通海呲牙咧嘴地想了片刻,轻轻点头。“那丁将军去旁边的厢房里等吧,小的让人给您烧壶茶来。这大热天儿的,可不敢劳烦您跟我等一起在太阳底下晒着!”

    话虽然说得极为客气,他却将对方的腰刀递了回来。一双黑溜溜的小眼睛,也径直地看向了大门口。明摆着是巴不得丁德兴立刻滚蛋,别继续给自家大总管添麻烦。

    丁德兴也是个聪明人,到了此刻,如何不知道自己是受了赵君用等蠢货的池鱼之殃。轻轻叹了口气,强忍着满腔怒火低声求肯,“丁某的确有要紧事情,必须得当面向大总管禀告。烦劳这位兄弟盯得紧一些,等大总管有了空闲,立刻替我通传一次。丁某,丁某是个武夫,只懂得上阵杀敌,不懂得玩什么花花肠子。别人怎么做,跟丁某无关!”

    “丁将军这是哪里话来。能替您通传,小人有胆子故意拖延么?”俞通海立刻知道自己的小把戏被人看穿了,连忙收起笑容,用力摇头,“里边真的是再商议紧急军务。您如果不放心,就去门房里一边喝茶,一边等着。看看今天上午,除了咱们淮安军的人之外,有谁会比您还先一步进去!”

    这几句话里头,明显又打了埋伏。不是自己人,则谁也无法比丁德兴先一步见到朱总管。但淮安军自己的众文武,则一律优先。

    丁德兴听得出其中猫腻,却不得继续不忍气吞声。点了点头,无可奈何地回应,“也好,那丁某就有劳这位兄弟了!”

    “丁将军您左边请。赵虎头,你带丁将军去厢房饮茶!”没想到丁德兴如此好脾气,俞通海只好硬着头皮,安排专人引对方去厢房休息。

    众亲兵也听袍泽们说起过当天早晨在灵堂里受到的冷遇,对贸然来访的丁德兴,一百二十个不待见。皱着眉头将其引到厢房中最背凌乱的一间屋子内,端上一壶根本没烧开的茶汤,两碟子又干又硬点心,立刻转头而去。唯恐躲得慢了,沾上一身酸臭气。

    丁德兴见了,心中愈发觉得凄凉。赵君用等人鼠目寸光,大总管尸骨未寒,就想着抢班夺权。朱重八麾下又尽是些骄兵悍将,眼空四海,将慕名来投者拒于门外。这东路红巾,莫非真的就要彻底没落了么?大总管啊,大总管,你怎么走得如此匆忙?

    正借着一壶凉茶浇愁的时候,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串尖利的铜哨子声。“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单调却整齐,刺激得人头发发麻,有股寒气从脚底直冲顶门。

    紧跟着,有一营外出训练的士兵,在一名宣节校尉的指挥下,伴着铜哨子的节奏,迈着整齐的步伐走了回来。一个个挺胸拔背,潮红色的面孔上洒满了阳光。

    “这朱总管,的确炼得一手好兵!”丁德兴是个行家,目光立刻就被这一营的士兵吸引了过去。与他麾下的宿州精锐比起来,门外这群淮安将士在身材上,还稍显单薄。但行进间所透出来的气势,却远在宿州精锐之上。特别是每个人的眼神,都亮得如清晨时的启明星一般。没有任何畏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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