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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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行- 第3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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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义兵万户胡深被说得脸色发黑,咬了咬牙,抱拳施礼,“是,末将遵命!”

    说罢,又狠狠瞪了从六品都事叶琛一眼,扬长而去。

    望着他的背影又隐入壕沟,叶琛轻轻摇头,“无耻匹夫,居然也能混到万户之位!若是朝廷只是依赖尔等,朱贼。。。。”

    “景渊,不要非议朝政!”石抹宜孙轻轻拍了他后背一下,善意地提醒。“朝廷也是迫不得己才如此。给他一个出人投地的机会,总好过他也学着朱屠户一样去做反贼!”

    说到这儿,石抹宜孙自己又喟然叹气。像胡深这样的将领,如果换做其他时节,早就该被推出去严正军法了。而眼下,他却不得不对其委以重任。否则,麾下的其他义兵统领就会离心,就会消极避战甚至叛逃投敌,局势将愈发不可收拾。

    非但地方上的形势混乱如此,朝廷那边的种种举措,也实在令人无法看懂。朱屠户的兵马已经打到处州了,眼看着就要将整个江浙行省凿个对穿,而朝廷那边,却至今没做出任何反应。仿佛长江以南各地,早已经不归大元朝管辖一般。爱死爱活,谁也没功夫去管!

第七十七章 处州 (下)

    第七十七章处州(下)

    作为身系地方官府安危的重臣,石抹宜孙心中即便有再多的困惑和茫然,他都不能宣之于口。他是浙东宣慰使,他是继董抟霄之后整个浙系军队的擎天一柱。如果连他都对朝廷失去了信心,全体浙东将士就更不知所措,浙东万里膏腴之地,转眼就要沦入“淮贼”之手。

    正当他强打精神苦苦支撑的时候,耳畔却忽然又传来六品都事叶琛低沉的声音,“大人,最近有人谣传,朝廷准备将此战视作朱贼与泉州蒲家的私人恩怨。。。。。。。”

    石抹宜孙听得心里一哆嗦,立刻咆哮着打断,“没有的事情,你从谁嘴里听说的这种荒唐之言?!满朝文武又不都是傻子,怎么可能任由朱屠户毫无牵挂地吞下整个浙江?!”

    “属下也认为朝中诸位柱石不会糊涂如此!”叶琛迅速向两侧看了看,叹息着摇头,“但是人言可畏啊,特别是在此风雨飘摇时节,我的大人!自朱屠户率领群贼渡江之日起,到现在已经整整一个月了。一个月时间,朝廷的决策即便再谨慎,也该做出一些反应了!”

    “这。。。。。”石抹宜孙也迅速环视了一下左右,然后压低了声音吩咐,“你别乱猜,朝廷不像地方,做什么事情都需要考虑全局。也许早哈麻丞相早已经在调兵遣将了,也许朝廷正在下一盘大棋,你我,你我只是距离远,消息闭塞,无法揣摩到朝廷的长远用意而已!”

    话虽然这么说,事实上,他心里却愈发地感觉迷茫。脱脱丞相虽然性子跋扈了些,却是个杀伐果断的治乱之臣。而哈麻,却是个温吞性子。自上任以来,除了在充盈国库方面做出了一些成绩之外,其他各方面都稀里糊涂。一味由着底下各部和地方各行省随便折腾,仿佛他自己就是个土偶木梗一般。

    眼下“淮贼”南侵,朝廷最急需做的事情是当机立断。哪怕派一支义兵到徐州城对面兜两圈,无论打得赢也好,打输了也罢,至少表明了一个态度,不会任由着淮贼吞并浙闽。而身为丞相的哈麻,偏偏没有这种决断力。居然连一份斥骂朱屠户挑起战端的檄文都没发出来,更甭说派出一兵一卒!

    “大人,卑职有几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六品都事叶琛的话从再度从耳畔传来,仿佛黎明前的秋风,字字句句都带着无尽的寒意。

    “说罢,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石抹宜孙素来有兼听之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轻轻点头。

    “胡深此人,行走之间狼顾鹰盼,恐怕不堪委以重任!”六品都事叶琛整理了一下思路,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提醒。

    “好歹他也拉起了一万义兵!”石抹宜孙笑了笑,不置可否。让手下汉将和汉人谋士之间保持一定程度的矛盾,是他的驭下之道。所以无论六品都事叶琛如何“构陷”胡深,他都不会真的放在心上。

    “这年头,到处都是食不果腹的流民。只要打起招兵旗,还愁没有吃军粮的么?”六品都事叶琛撇了撇嘴,冷笑着补充。

    “胡家在处州,也是数得着的高门大户。他又饱读圣贤之书,战功赫赫。”石抹宜孙看了他一眼,笑着回应。“老夫若是连他这样的文武双全之将都容不下,这浙东各地豪杰,还有谁敢跟着老夫?!”

    这才是问题最关键所在。胡深虽然身为武将,却是读书人中的翘楚,家里也有良田数千顷。所以无论从师承角度,还是从家业角度,他都是淮安朱屠户的天生之敌。万万没有放着可以免税免粮的士绅大户不做,却去投奔朱屠户,被分走大半儿地产,然后像普通百姓一样缴粮纳税的道理。

    而如果没有抓到任何确切把柄,石抹宜孙就处置了胡深。等同于主动宣布自己不再是浙东各路士绅豪门的保护者。那样的话,从军粮、军饷、兵源、器械到底层将佐,他都不会再得到足够的支援。跟朱屠户交手之时,愈发没有胜算。

    有道是,抚琴听意,打鼓听音儿。石抹宜孙虽然没把话直接挑明,六品都事叶琛也理解了他的难处,于是轻轻叹了口气,主动将话题转向下一部分,“既然大人心里已经有了定论,卑职就不再啰嗦了。但卑职依旧想劝大人未雨绸缪,万一朝廷不肯从北面攻击朱屠户,或者兵马根本攻不过黄河,而陈友定和蒲家的援兵又迟迟不至,光凭着大人自己,可未必能守得长久!”

    “你这话什么意思?朝廷怎么会不肯出兵?陈友定和蒲家,怎么可能袖手旁观?!”石抹宜孙听得心脏又是一紧,瞪圆了眼睛追问。

    “卑职只是假设!”六品都事叶琛摆了摆手,非常镇定地回应,“假设出现这种情况,大人该如何应对?兵法有云,多算胜,少算者不胜。多设想几种不利情况,对我浙东将士无任何坏处!”

    “嗯——!”石抹宜孙低声沉吟。朝廷方面做事拖拉,照目前情况看,恐怕即便出兵,也远水解不了近渴。但陈友定和蒲家袖手旁观又图的是什么?那朱屠户此番南下,可是摆明了车马要直捣蒲家的老巢泉州。陈友定身为福清宣慰使,蒲家身为泉州市舶司的实际掌控者,他们两个怎么可能束手待毙?

    “卑职听人说,乱世当中,智者当独据一方。牧守其民,以待真命天子。若真命天子出,则为开国功臣。若真命天子不出,亦可问鼎逐鹿!”见石抹宜孙被自己说得心动,叶琛略作斟酌,缓缓道出自己的真实意图。

    “你,你劝老夫。。。。。”石抹宜孙的心脏第三次抽搐,额头上冷汗淋漓而下。“休得胡言,老夫乃,乃是开国名臣之后,怎能做如此不义之事。你,你,此话今后休要再提,否则,老夫一定不会放过你!”

    “卑职知道,大人的五世曾祖也先,那太祖的御史大夫!”六品都事叶琛毫无畏惧,继续看着石抹宜孙的眼睛侃侃而谈。“但是大人,五世祖也先之前呢,大人是谁人之后?石末这个姓氏,恐怕不是蒙古人吧!”

    这句话,如刀子般,直戳石抹宜孙心底。“石抹氏,奚人,后入契丹,在辽为述律氏,与箫姓并为后族。金灭辽,改术律为石抹。。。。。。

    家谱里的记载,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他以前没有深究,而现在,却忽然发现,自己居然是大辽国的顶级贵胄之后,骨头里流淌着大辽国皇家血脉。。。。。

    但是很快,自小读过的儒家经典,就又从他脑海里涌现。吞没了族谱上有关大辽的文字,吞没了他心里刚刚被叶琛点起来的帝王雄心。用力摇了几下脑袋,石抹宜孙的眼神迅速变得明澈,“叶都事不必多言,你的心思,老夫非常明白。但义莫重于君亲,食禄而不事其事,是无君也;母在难而不赴,是无亲也。无君无亲,尚可立天地间哉?!”

    这几句话,说得理直气壮,无一字不附合儒门真意。把个试图劝他拥兵自保,以待寻找时机问鼎逐鹿的叶琛,说得面红耳赤。好半晌,才又幽然发出一声长叹,苦笑着道,“唉,食人之禄,忠人之事。叶某乃是石抹大人一手提拔起来的文官,叶某自然要替大人而谋。既然大人已经决定将性命交给朝廷,叶某也只好陪着大人做个乱世忠臣,不离不弃!”

    “老夫知道,老夫知道!”听叶琛说得坦诚,石抹宜孙红着眼睛点头。老夫知道你待老夫是一片真心,老夫发誓,这辈子与你福祸与共。”

    “能追随大人,是叶某今生之幸!”叶琛苦笑着做了一个揖,转过头去看窗外,不再多说一个字。

    知道叶琛是出于回报自己的知遇之恩,才决定与自己同生共死,事实上根本不看好蒙元朝廷和自己的将来。石抹宜孙笑着走过去,望着窗外的山坡低声给他打气。““即便朱贼领倾巢之兵而来,咱们也未必就会输给他!前几年,各路豪杰纷纷败于朱贼之手,主要是因为对火器不适应。只能排好了队伍,受其屠戮。而现在,火器的缺陷已经尽在你我心中,只要咱们不把队伍拉到平地上跟他们列阵而战。。。。。”

    正自信的说着,忽然觉得山的另外一侧好像少了些自己已经习惯的声音。愣了愣,询问的话脱口而出,“怎么回事,胡贼,胡贼怎么不开炮了?莫非他现在就将炮弹打光了?”

    “不该这么快,胡贼麾下的炮手虽然训练有素,但六斤炮每发射一次,也得两、三分钟!”叶琛的目光迅速朝重金购买来的座钟上扫了一眼,焦灼地回应,“才区区一个时辰,顶多是四十轮炮击。淮贼的火炮,每次至少能打六十轮。。。。。。”

    “去山顶看!”石抹宜孙当机立断,转身冲出中军帐,在亲卫的簇拥下,直奔山顶。

    叶琛的动作稍慢,但也努力跟在了他身后。大约沿着山坡跑了两分钟左右,二人先后来到樊岭的最高处,手举望远镜,居高临下敌军炮阵观察。只见几群淮安军的炮手,丢弃了炮车和炮弹,乱哄哄地朝更远处逃去。而一哨穿着蒙元号衣的兵马,却风驰电掣,只扑淮安军的火炮。

    “是胡深,他不肯蹲在战壕里挨炸,带着麾下弟兄杀下山去了!”义兵万户陈仲贞嘴快,惊诧地发出一连串低呼。“他,他马上就冲到淮贼的炮阵当中了!他,他杀了淮贼一个措手不及!”

    “该死!”石抹宜孙脸色没有任何喜色,狠狠推了万户陈仲真一把,大声喝令,“快,带着你的人马,去封堵打虎口。该死,若是让淮贼越过打虎口,绕道你我身后。整个处州危在旦夕!”

第七十八章 破军

    第七十八章破军(上)

    此刻天色已经渐渐发暗,凭着望远镜和肉眼,只能看见义兵万户胡深率部杀向淮安军的炮阵,将对手杀了个措手不及。所以另一个义兵万户陈仲贞,根本无法理解石抹宜孙的焦急原因何在,踉跄着跌出十余步,才勉强站稳身形,“啊!大帅您。。。。。。?”

    “快带着你的人马,去封堵打虎口。否则你我都死无葬身之地!”石抹宜孙根本没时间跟他解释,用手朝着胡深先前负责防守的区域指了指,声嘶力竭,“胡大海老于兵事,巴不得咱们出去跟他决战。赶紧去,再耽搁老子先杀了你!”

    “是!”义兵万户陈仲贞这才恍然大悟,抽出腰刀,猛跑向山后召集自己麾下的兵马。浙东宣慰使石抹宜孙又四下看了看,继续大声咆哮,“鸣金,鸣金,命令胡深赶紧撤回原地。如有违抗,军法从事!”

    “诺!”周围的亲兵大声答应着,飞跑去山后的中军帐内寻找铜锣。石抹宜孙用目光估算了一下自己与胡深目前所在位置之间的距离,猛地又一跺脚,断然做出更改,“罢了,不用鸣金了!他不可能听得见。传令,去传令。多去几个人,让所有将领,除了陈仲贞之外,都速速到山顶集合!”

    “诺!”正在飞奔的亲兵脚底下绊了一下,答应着跑进向后山中军帐。石宜抹孙又咬了一下自己的左手食指,用疼痛赶走心中的慌乱。右手则再度举起从黑市上花重金购买来的望远镜,继续朝淮安军的炮阵观瞧。

    微薄的暮色中,他看见义兵万户胡深骑在一匹圆滚滚的战马身上,“慢吞吞”地继续朝淮安军的炮阵冲去。跟在此人身前身后的,则是胡家军的几个义兵千户,也都紧紧的拉着各自坐骑的缰绳,仿佛唯恐自己跑得太快,胡大海不能及时调整战术一般。

    “蠢货,蠢货,下山时居然还骑着战马!”跟在石抹宜孙身侧,六品都事叶琛也急得直跳脚。

    战马在下坡时最容易失蹄,所以这种情况下骑着战马赶路,未必用两条腿跑着更快。而胡大海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宝贝火炮被人炸毁,接到警讯之后,肯定会以最快速度调集兵马前来争夺。

    “快点儿,快点儿,胡大海麾下的战兵马上就冲过来了!”陆续有其他浙军将领赶到樊岭顶部向石抹宜孙应卯,看到远处正在发生的情景,急得张牙舞爪。

    胡深的战术,不是完全没有实现的可能。胡大海再老于兵事,如果是真的被胡深打了个措不及防,也需要花费一点时间才能做出正确反应。而胡深如果把握住机会,就有希望将十七门六斤重炮全部炸毁,替整个浙军彻底解决掉最大的麻烦。

    至于胡深和他麾下的部曲能不能在炸掉了火炮之后全身而退,就没几个人在乎了。姓胡的平素仗着他麾下兵马充足,说话做事趾高气扬,没少得罪了同僚。如果这回真的死在了淮安军刀下,只能算将功赎罪!

    “蠢货!这厮自己找死,怪不得老夫!”听到身侧充满期待的叫喊声,浙东宣慰使石抹宜孙勃然大怒。

    狠狠将望远镜摔到一名亲兵怀里,他咬牙切齿地咆哮,“尔等当胡大海是傻子么?这么明显的引蛇出洞之计都看不出来?曲瀚、王章、刘毅,你们三个速速点起各自麾下的兵马,去支援陈仲贞,死守打虎口。黄权、周通、慕容子瞻,你们三个点起兵马,准备切断打虎口到樊岭之间的山路。其他人,也各自点起所部,严防淮贼趁机攻山!”

    “是!”刚刚赶过来的将领们愣了愣,带着满脸狐疑答应。

    胡深的兵马已经冲进了淮安军的炮阵,而淮安军到现在,还没能做出任何应对。从樊岭这边望过去,此番反击得手的可能性已经超过了八成,为何自家主帅石抹宜孙就认定了胡深不会成功?

    正犹豫着是否奉命的时候,猛然间,耳畔传来一阵嘹亮的喇叭声“滴滴答答,滴滴答答,滴滴答答,滴滴答答。。。。。”。穿云裂石,气冲霄汉。

    距离炮阵两百步远的左侧,几丛野草忽然被从睡梦中唤醒,动了动,举起了锐利的长矛。

    紧跟着,距离炮阵右侧大约两百步远的位置,数丛灌木也鱼跃而起,对准已经冲到火炮旁的胡家军,稳稳地端正了火枪。

    下一个瞬间,正对着炮阵一百步远,也有无数山精树怪被唤醒,借着秋日最后的微光,朝猎物亮出锐利的牙齿。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滴滴答答,滴滴答答。。。。。”号角声连绵不绝,无止无休。

    苍茫暮色中,数不清的淮安将士,头上顶着野草编成的伪装,身上披着灌木织就的掩饰,从距离炮阵一百到两百步远的石块后,草丛中,树林里,站了起来。在都头、连长、营长门的指挥下,迅速整队,长枪在前,火铳靠后,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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