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白笑得更狡猾:“我太知道你的为人,如果我一下子就告诉你,你就不会再听我的讲述了。”我向他的身上,上下打量著。可想而知,用那种甚么“探骊取珠法”,不可能把大件的东西弄到手,一定是十分细小的物事,那么,如果他弄到了甚么,一定藏在身边。这时,我真恨不得在他身上,彻底搜查一番,可是他显然不会让我这样做,所以我也唯有装出毫不在乎的样子,甚至还打了一个呵欠。
齐白仍在发表他的盗墓术:“这种方法之所以有这样的一个名称,是由于它是专门用来盗取死人口中所含的那颗珍珠。大富大贵人家,有人死了,千方百计,不惜重金,一定要找到一颗又大又好的珍珠,含在口里,据说可以维持尸体不败,也可以令得死者的灵魂,得到安息。”
我不去打断他的话头,取了一只杯子,倒了半杯酒,心中著实想把那只杯子,塞进他的口中去。
齐白叹了一声:“你别性急,我这样详细讲,你听下去就知道,是有理由的。”
我怒极反笑:“哈哈,我有性急吗?我甚至于催都没有催你。”
齐白挥了一下手,仍然自顾自说著:“精于使用这个方法的盗墓者,算准了方位探下去,能够一下子就把整个墓中最值钱的那颗珍珠取出来,真是神乎其技,神不知鬼不觉,这是盗墓法中最高级的技巧,我当年向一位老盗墓人学这门功夫,不知花了多少心血才学成功。”
我喝著酒,故作不急。齐白这时在讲的事情,不是没有趣,但是他分明已在秦始皇的陵墓之中,得到了甚么,却又故意不肯讲出来,这很令人气愤。
他又道:“自然,这个方法,怕遇到棺木之外有廓,如果是石廓,也还有办法,不过要花十倍以上时间,才能将石廓弄穿,如果是铜廓,那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你明白吗?”
我只是定定地望著他,看他还能说多久。
可是他接下来所说的话,却令得我心中不由自主,“啊”地一声,觉得他这样详细地叙述那种“探骊得珠法”,真是有点道理的。
他继续说著:“现在你应该明白了,使用这个方法的整个过程,是凿一个洞孔,把特殊的工具伸进了,取得所要取的东西。这是古老的传统方法,如果稍用现代化的科技改进一下,这方法可以有多少用途?”
我听到这里,已经吃了一惊:“你是说,可以把炸药放下去,把墓穴炸开来?”
齐白点头:“当然可以,但是这种形式太暴力,没有艺术,要弄清墓穴中的情形,大可以--”
我不等他讲完,就陡地叫了起来:“等一等。”
然后我吸了一口气,“可以……放一支微型电视摄像管下去,如果附有红外线摄镜,那么,就算墓穴中漆黑一片,也可以通过联结的萤光屏,看到墓穴中的情形。”
我一面说,齐白一面点头。
我由衷地道:“齐白,你真是对付古墓的天才。”
齐白听得我这样称赞他,大是高兴:“我还有更伟大的设想,我个人的力量,用传统的方法,成不了甚么大事。如果有财力和人力,大可以用采油钻机,在那五十六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打上几千个深孔,都利用电视摄像管,把下面的情形,弄得一清二楚,发掘既然不可能,弄清楚下面究竟是甚么情形,也是好的。”
我呆了半晌,才道:“这真是伟大的设想,而且,理论上是可以行得通的,钻油机的探测,可以深达好几千公尺,地下墓穴,绝不可能这样深。要是真有那样深,你的‘探骊得珠法’,只怕也是无从施展。”
齐白呆了片刻,像是在想应该怎样讲才好:“我看了你的记述之后,到了那里,自然先从牧马坑下手,找了许久,找不到出入口,我就开始钻穴。”
我皱了皱眉,想起卓齿他们,若是忽然看到有一根管子从上面通了下来,不知道会有甚么反应。我对齐白的行动十分不满:“你明知牧马坑下面有人,还要这样做,太过分了!”
齐白却一点也没有羞愧之意,或许那是盗墓人的道德和普通人不同的缘故。他道:“我是故意的,我心想,或许能将他们引出来,就可以请他们带我进入地下陵墓。”
我闷哼了一声,没有再说甚么,齐白苦笑了一下:“不过你放心,我失败了,打下了五公尺左右,便遇到了阻碍,我估计,不是十分坚硬的石层,就是有金属的防护罩,一连换了十处,皆是如此,所以我就放弃了,不再打牧马坑的主意。”
我听他这样讲,才松了一口气。齐白续道:“我就在陵墓所在的范围之内,到处钻穴,有时浅,有时深,但都未能打得通,总是遇到了阻碍,在试了超过几十次之后,我真是懊丧极了,要知道,打一个穴,至少得三天时间,而且工作十分艰苦,全是手工操作,要是真能利用钻探的机械设备,那自然大不相同。
“我自己告诉自己,再试三次,若是不行,那就作罢,另外再想办法,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试到第二次,在十公尺之后,我感到已经凿通了,这令人欢喜莫名,我大叫大跳,不过没有人来分享我的欢乐。”
我又好气又好笑:“要是有人来分享你的欢乐,你早已琅珰入狱了。”
齐白挥舞著手,彷彿当时的欢乐,延续到了现在:“我就把微型电视摄像管放了下去,并且联结了电视萤光屏的摄影设备--”
他讲到这里,伸手入上衣袋,取出了一叠明信片大小的照片来。
他道:“这就是拍摄的结果,据你看来,这是一个甚么所在?”
我接过了照片,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个盗墓专家,真是有办法,竟然拍摄到了几乎无法开掘的秦始皇地下陵墓中的情形。
照片相当模糊,自然是摄影环境不理想之故,虽然有红外线装置,也一样不是很看得清楚。
我一张又一张看著,一面表示著我的意见:“好像是一个空间……一间地下室,这地下室的四壁都有著装饰,看来……像是书架?”
我讲到这里,抬头向他望了一眼,想听听他的意见。在照片上看来,那房间的四壁,的确有如同架子般的装置。
齐白道:“我只敢说是一种架子,而且架子上有不知是甚么东西,看不清楚。”
在那间房间的正中,有著一张看来像是八角形的桌子,桌上也隐约放著一点东西,体积相当小,也看不清楚是甚么玩意儿。
看完了照片,我道:“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墓室,但一定不是地下陵墓的主要组成部分,因为看起来,十分简陋,一点也不富丽堂皇。”
齐白皱著眉,看来不同意我的意见,但是他又不说甚么,态度神秘兮兮,过了一会,他才指著照片上,那八角形的桌子:“这桌上有点东西,不是很大,我可将之盗出来,当时,我收起了电视摄像管,开始利用特制的工具去取桌上的那些东西。”
“我本来是想多取几件的,因为那些东西的体积都不大,探骊取珠法,本来专为取珍珠而创造的,也只能取小而轻的东西。”
“一连几次,我都感到,深入墓穴的一端,已经抓到了甚么,可是,却无法取上来,因为抓到的东西,重得出乎意料之外,体积虽小,却因为过于重,而每次都跌落下去。”
我静静听他讲著,在照片上看来,八角形桌面之上的东西,形状很不规则,看来像是……有点像是乾了的果子。
但如果那些小东西这样重,那可能是金属铸成的。
所以,我问了一句:“那些东西,如果是铜的,或是铁的,那就弄不上来了?”
齐白咬了咬牙:“情形大抵是这样,试了七八次不成功,我又把电视摄影管放了下去,发现桌面上,我可以取得到的东西,只有一件了,其余的,全都跌到不知甚么地方去了。那时,我真是又急又失望,要是这一次再不成功,我就没有希望了。我真怪自己带的工具太少,若是我有一具金属探测仪,那么至少可以知道这些东西是甚么质料。”
我笑了一下:“你终于将这最后一件东西取上来了,何必故布疑阵。”
齐白笑了起来:“我不是故布疑阵,而是想你知道,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有这个技巧,可以把那么重的一件东西,用探骊得珠法取上来,这需要有感觉灵敏之极的手指,也需要有镇静之极的头脑和无比的耐心。”
我鼓了几下掌:“真伟大。”
齐白理所当然地承受了我的“赞美”,然后,他自口袋之中,摸出了一只绒布盒子,放在几上,向我略推了一下:“我取上来的,就是这个东西,我不知道它是甚么,所以来听你的意见。”
这家伙,一直到现在,才算是说到了正题。我取起了那普通放首饰用的小盒子,打开,看到了盒子中的那个东西。
一看之下,我也不禁一呆,抬头向齐白望了一眼,齐白的神情一片迷惘。
盒子中的那东西,我相信不会有人一看之下,就可以说出那是甚么来。它大约有一枚栗子那样大小,而形状完全不规则,相当重,有著金属的青白色的闪光,看起来像是不锈钢,而它是一个多面体,一时之间也数不清究竟有多少面,如果曾见过黄铜矿矿石,那形状就有一点相似。
可是这块东西,却绝不是天然矿石结晶,一看就可以看出是精细的工艺铸造。它的每个表面,大约是三平方厘米左右,形状不一,有的是正方形,有的是长方形,有的是三角形,甚至也有六角形和八角形。
在那些小平面上,有著极细极细的刻痕,细得手摸上去,感觉不到,但是看上去,却又显然可以看到。
这样无以名之的一件金属制品,如果不是齐白说出了经过,而且由他亲手交给我,我决计不会料到那是在三千年前的秦始皇古陵寝中取出来的。
齐白又在发问:“这是甚么东西?”
我把那东西在手中掂了掂,实在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好道:“看来像是甚么案头的小摆设,一种没有目的的小玩意。”
齐白当然对我的回答不满意:“如果我不告诉你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我道:“那我怎么猜也猜不到它是来自一个古墓,这东西看起来十分现代。”
齐白点头:“而且,还带有极强的磁性,放在口袋中,我的一只挂表染磁,不再行走。”
我“噢”地一声,立时把那东西移近茶几的金属脚,那东西“拍”地一声,就贴了上去,要费相当大的力道,才能拉得下来。
当齐白不知第几次问“那是甚么”之际,我只好叹了一声:“就这样看,看不出来,何不交给化验室去化验一番?”
齐白大摇其头:“那不行,这东西,可能是我一生从事盗墓,所得到的最尊贵的宝物,化验会弄坏了它。”
我没好气地道:“是啊,这是一件异宝,每当月圆之夜,它会放出万道毫光,使你要甚么有甚么,或者会点铁成金,会--”
我还没有说完,齐白已一伸手,将那东西抢了回去,郑而重之握在手中:“总之,这十分怪异,使我更有理由相信,秦始皇和外星人打过交道,这东西,可能是外星人留下来的,说不定是一组甚么仪器中的一个组成部分,一个零件。”
我仔细想了一想有关那十二个“大人”的理论,沉吟著:“如果你有这样的假设,那更应该拿去化验,不一定要破坏它,至少可以知道一点梗概。”
齐白犹豫了一下:“好,我去试试,如果查下来,只是一块奇形怪状的金属,甚么也不是,那么我会将它镶成一只钥匙扣,倒很配合我的身份,来自秦始皇墓,不知用途的怪东西,作为世界第一盗墓人身上的小饰物,谁曰不宜?”
我道:“简直相宜之极。”
我一面说著,一面又重复去看那几张照片,数了一数,在那八角形的桌面之上,可以看到一共有七件这样的小东西。虽然它们的形状,即使在模糊的照片上,也可以看出多少不同,但是推想起来,应该是同类的东西,那究竟是甚么?真是耐人寻味。
【第二部:具磁力的异宝】
我再细看那房间四壁的“架子”,看到“架子”上实在有不少东西放著,但是却看不清楚。
看了一会,我道:“照看,这是一间放置小杂物的房间,这些东西,或者是当时的小玩意。磁铁有吸力,古人不明其理,自然会觉得十分好玩,成为小玩意,也就不十分奇怪。”
齐白侧著头,仔细在想著我的话,过了片刻,才道:“有可能,但是……那十二个身形十分巨大的人……”
我摊了摊手:“好了,就算他们是外星人,也一定早离开了。”
齐白摇头:“难说,他们要是在地下建立了那座庞大的基地--”
我打断了他的话头:“如果秦始皇陵墓,真是外星人的庞大基地,那么你这样肆意破坏,只怕就大难临头了,那十二个巨人的脚有多大?”
齐白道:“记载上说:足履六尺。”
我笑道:“是啊,那么大的脚,在你屁股上踢上一脚,只怕就能把你踢到爪哇国去。”
我讲著,轰笑了起来,齐白的神情,十分幸然:“我确然从一个古墓之中,取出了一件全然不应该属于古墓中的东西,你总不能否认这一点。”
我笑道:“你这种说法不能成立,既然那东西是来自古墓之中,那么,它根本就属于古墓的。”
齐白摇著头:“我不和你玩语言上的花巧,至少,你就说不出那是甚么东西来。”
这一点,我不得不承认,我的确无法说得出那是甚么东西来。齐白见我无话可说,得意了起来,将那东西向上一抛,又接在手中:“人人都说秦始皇的陵墓有无数奇珍异宝,我总算弄到了一件。”
我瞪大了眼睛望著他:“你不是认真的吧,你连这东西是甚么玩意儿都不知道,就认为它是异宝?”
齐白长吟道:“道可道,非常道--宝物要是一下子就被人认出,也不能称为异宝,现在,以你和我两人的见识,尚且说不出是甚么东西来,可见必属异宝无疑。”
我用心想了一想,觉得齐白这样说法,也很有道理。那样大小的一块钻石,至少有一百克拉了,就算是纯净无疵的,价值也有了定论,唯有那东西,根本不知道是甚么,就有可能有著无可估计的价值,又怎知它不是一件异宝呢?
所以我道:“你说得有理,若是你要开始研究,我会尽力帮助你。”
齐白把那东西不住抛上去又接住:“准备你的客房,我想住在你这里,随时和你讨论。具体的工作,让我去进行,不会打扰你。”
我由衷地道:“欢迎之至!”
齐白十分有趣,知识广博,几乎无所不能,能够经常和他见面,自然是有趣的事,更何况他还“身怀异宝”。
我把自己的意思说了出来,齐白哈哈大笑,我和他一起到了楼上,指了指客房的门,他打开门,转过身来:“我只是在你这里住,一切起居饮食,我自己会处理,不必为我操心。”
我笑著:“我明白,除非你自己愿意做甚么,不然,就当你不存在。”
齐白大声道:“正合孤意。”
他说著,“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我也进了书房,做自己的事。那天白素一早就出去了,等她回来时,齐白还在房间中。
我那时,正在整理一些有关那座石山,石头上的奇异花纹的资料,白素到了书房门口说:“来了客人?”
我道:“是,齐白,那个盗墓天才,在客房休息,我和他的谈话十分有趣,你可以听录音。”
为了日后整理记述一些发生过的事比较方便,我在和朋友作有关的谈话时,都有进行录音。白素答应了一声,我听得她下楼去,然后过不多久,她又出现在书房门口:“你忘了按下录音掣了。”
我怔了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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