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医鬼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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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医鬼墓- 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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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转头看我,只是喃喃自问,企图以缘木求鱼的方式解开发生在中医大里的两次杀人兽事件。

我忽的一声冷笑:“何警官,我该走了。你说的没错,锄暴安良、惩治犯罪是警方的事,我该回去老老实实地做自己的妇科医生,没理由继续停在这里,再见。”

毫无疑问,他也在撒谎,为了隐瞒真相,不惜采用这种掩耳盗铃的愚蠢手段。再等下去,亦是自讨没趣罢了。

何东雷耸耸肩,向我伸出右手:“那么,不送了。”

我避开他的手,淡淡地提醒:“下次临阵杀敌,记得保护好自己的双臂,我可不想看到你坐残疾人专用座席离开港岛。”没有我那神来一枪,这条手臂早就给杀人兽咬掉了,聪明如何东雷,不会连这份人情都看不出来。

他的脸红了一下,以一声冷笑代替了所有未尽的客套话。

我穿过客厅,缓步下楼,半分钟后便已经站在楼外的空地上。

“谢了,朋友。”何东雷在阳台上招手,态度生硬得如同冬天屋檐下悬垂的冰棱。

梁举和狄薇的死把出现在中医大的线索全部掐断了,除了失望和挫败感之外,我在这里什么都收获不到。

“不必谢,湄公河蜘蛛黎文政是条令人钦佩的好汉,希望你能跟他一样。”这是我们之间唯一的共同话题。

何东雷仰面长叹,突兀的喉结前伸,显得颓唐沮丧之极。

“你们喜欢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其实在官场中的人,又何尝不是‘身不由己’?”他欲言又止,连声三叹,佝偻着背伏在栏杆上,眼神黯淡地盯着我。

我刚刚要说什么,心口蓦的一疼,似乎是有一根锐利之极的绣花针直戳进来,刺到了心脏的最敏感之处。同时,双手脉门、双脚踝骨、左右太阳穴、脑后玉枕穴和百会穴都有剧痛传来,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立刻将我笼罩起来。

“喂,你怎么了?”何东雷翻身跃下来,单手抓住我的肩膀。

在我眼里,他的脸一阵阵扭曲变形,像是哈哈镜里映出来的古怪图像。刺痛感越来越重,渐渐地,似乎有二三十根绣花针依次扎入了我的血脉中,再随血液流动,边走边刺,循环流向心脏。

我说不出话,艰难地伸出左手,抓在何东雷腕子上,拼命地捏紧,再捏紧。

“喂喂,你醒醒,你醒醒!沈南——”何东雷的声音也慢慢地模糊了。

夜色墨一般浓黑,我睁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到。

“第三十五卷,‘空气之虫’进入羊的脑髓体之后,改变了这种动物终生食草的天性,可以自由进食肉类、虫类。由此可以判定,‘空气之虫’自身也会自由进化,第三批被虫体控制的羊,能够改变同类的交流方式,发出简单的交谈词汇;而第七批则长出了两对翅膀,能够进行低空飞行,但这都不是我所需要的——”

有个女人的声音在低语,我能听到她转着圈子踱步的声音。

“强大,我需要把任何试验品变得无比强大,并且极具贪欲和侵略性,生命的唯一目标便是毁灭眼前的一切。呵呵,这世界早该毁灭了,当所有生物被它们杀死后,一场自相残杀的终极战斗就会无可避免地发生。就像这个星球上最普遍的人类生物一样,不停地残杀同类,并且以这种残忍的游戏做为存在的最大乐趣。呵呵呵呵,那样就好玩了,我将是唯一的观众——”

她似乎是穿了一双金属的鞋子,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喀喀喀喀”的动静,并且引起了一阵阵深远的回声。

我努力保持沉默,听任她低沉的冷笑一再响起。

“祭司,太阳神的光芒就要进入金字塔的门口了,所有的民众都在跪拜祷告,请您让帝王谷的山坡上重现青草、遍地羊群,连尼罗河的王族们也都到了。”一个苍老的男声从几十步外传来。

“急什么?让他们等着就好了,反正生命从降生的那一刻便已经走向死亡,等与不等,都是在虚耗生命。我派你去建造的东西怎么样了?到底还有多久能完成?”金属鞋子的声音到了我的身边,缓缓地停下。

“‘五重鬼楼’的设计图纸太复杂,工匠们根本看不懂,只是按照建造金字塔的模式去做。结果,第十五次的结果仍旧是被尼罗河水冲塌,没办法飘浮在水面上。祭司,您说过的可以自由移动、涉水过海的大楼到底是怎么建成的,能不能再重复一遍,好让下面的人开窍?要不,杀了这批工匠,下一批还是只能浪费时间,一点成绩都没有。”老头子诚惶诚恐地禀报,看来对这女人极其敬畏。

我的身子忽然左右摇晃起来,像是坐在一只舢板小舟里,并且感觉被向上提升起来。

“看看,那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真是该死!我决定了,十五个月之内造不好那栋大楼,你们就都去死好了。”女人的声音似乎就响在我耳边,同时还有轻轻动荡的水声无处不在。

老头子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女人没好气地乱骂一通,用的都是我能听懂的语言,但他们两人谈到尼罗河、帝王谷、金字塔这些话题,似乎我所处的地方就是埃及沙漠,并且是在金字塔内部。

我偷偷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眼睛没事,不过是从明亮环境进入黯淡的空间,一时没有适应罢了。

“太阳神的力量有什么了不起,很快我就能得到能量,统治这个世界。‘空气之虫’的力量一定能帮助我达成这个心愿,是不是?”这段话说完,我眼前霍的一亮,像是一扇通向光明的大门一下子拉开了一样。

我看到一个满头都是黄金首饰的女人正站在金黄色的光圈下面,她的褐色身体近乎赤裸,用各种颜色绘着复杂古怪的象形文字。等到适应了外面的强光之后,我发现她的脸被涂成了猫的样子,嘴边沾着几丛乱蓬蓬的黑色胡须,看上去既可笑又诡异。

“我可以逃脱所罗门王的追杀十次,当然也能平安逃过第十一次,等到‘五重鬼楼’建成,自由飘浮于七海内外,他又能拿我怎么样呢?”这女人得意地笑起来,胡须不停地颤抖着,像是被狂风卷动的野草。

她的背后,是一张黄金铸成的巨大椅子,高度足有五米以上,需要踏上七级台阶才能坐上去。这里是一间空荡荡的大厅,除了那张椅子,再没有任何家具和装饰品,目光所及,只有坚硬的青色石壁。

“这是一个梦,也许自己是太累了,脑子里思考问题太多,把所有的敏感词汇都堆积到一起来了。‘五重鬼楼’在鬼墓下面,是不可能跟金字塔和尼罗河搅在一块儿的。何东雷呢?他的手下到底找没找到那只重伤的杀人兽?”

我相信自己开枪时的手感,连续的几次射击,每一颗子弹都没有落空,实实在在地钻进了那东西的身体里。

“没想到无意中救了何东雷,这家伙要是领情的话,大概能把达措灵童送回来,不至于让我跟方星两手空空吧?”能够在千钧一发之时阻止了杀人兽行凶,是我最近做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救不了黎文政,能救下何东雷,亦是一种心理上的补偿。

一阵箭矢破风激飞的呼啸声传来,急劲之至,仿佛要将这间大厅射穿一般。

猫脸女人旋身一闪,三支闪着绿色磷光的长箭从她身边掠过,整整齐齐地钉在那张黄金椅上,箭镞、箭杆全部没入,只留下飘着碧色羽毛的箭尾。

她急促地伸手一捞,我感觉自己又一次被提了起来,猛然醒悟,自己竟然是被装在一个透明的瓶子里面,随时都能被她攫在手里。

“这一次,看你再逃到哪里去?”一个雄浑有力的男声响起来。没看到这个男人,先看到一柄亮得逼人双眼的银色弯刀,刀光一闪,把那黄金椅子发出的光芒也一起压住,整座大厅里立刻充满了寒气澈骨的杀机。

女人飞身后退,我也身不由己地随她移动,回头望见一个披着银盔银甲的高大男人正穿越层层门户飞奔过来。

我对这两个人的恩怨战斗并不感兴趣,全部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十几重石门外的风景所吸引了。“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两句诗最能形容我此刻看到的情景,最遥远处,半轮血红的残阳正要坠入地平线以下,凡是夕阳的光芒能够照到的地方,全部铺满了淡金色的沙粒。近处,无数衣衫褴褛的人虔诚地向这边跪拜着,老的须发皆白,小的还被包在女人身边的襁褓之中。

“真是一个怪梦、噩梦——”当那个男人的弯刀霍然脱手飞起时,我的困惑到达了顶点,情不自禁地低语起来。

10所罗门王与猫妖的时代

弯刀啸空回旋时发出的灿烂银光映亮了整个大厅,那女人的身法快如鬼魅,我容身的这个瓶子激烈动荡着,只能闭上双眼,努力调匀真气,静待着场追杀的完结。

女人绕过黄金椅,逃向一条昏暗的甬道,一边嘻嘻哈哈地怪笑着,并不把追杀者放在眼里。我的眼前掠过无数黄金铸成的神像,每一尊都高过三米,庄严肃穆地凝立着。

“猫妖,这是你最后一次看大漠落日了,还要逃往哪里去?”银光一闪,追杀者化为一道闪电,瞬间横截在女人前面,半空回旋的那柄弯刀也恰到好处地压在她的脖颈上。

女人嬉笑着,右手一松,我随着瓶子一起自半空跌落。此刻,我的身体渺小得像一粒沙子,只能费力地仰起头,才能看见对峙双方的脸。

“五千年,又将是一个轮回,其实我期待这一次的终点很久了。所罗门王,再把我装进你的铜瓶里吧,五千年黑夜过去,我还是我,你就不知道将栖身何处了,呵呵呵呵……”女人自负地笑着,低头凝视着这只瓶子砰然一声炸裂在青石板上,碎屑飞溅出二三十步之外。

无论如何,这只是一个梦,我知道自己的身体仍在中医大的校园里、狄薇的小楼之外,而且有何东雷和警员们陪在身边,不会出太大问题。

所罗门王和猫妖的战斗,存在于阿拉伯人的神话典籍里数千年,那个故事的最终结局,毫无例外是正义战胜了邪恶,无所不能的所罗门王将妖怪囚禁在铜瓶里,亲手贴上天神封印,然后投入大海。

“再看一眼这个世界吧,这一次,你将被投放到北极的冰海深处,不会有得救的机会,最终在铜瓶里化为一滴水。”银盔银甲的男人忽然有些感伤起来,慢慢地解开腰带,从甲胄内部取出一个五彩斑斓的长颈瓶子。

“真的?”女人脸上不见丝毫惊慌。

“当然是真的,你的轮回到此结束,一切都是定数,而埃及人对于神猫的恩宠也将在明天日出前结束。很可惜,你不会看到大群愤怒的奴隶赶到这里来,把这座专门为黑猫之神建造的金字塔捣毁为一片废墟。坦白说,黑猫祸乱埃及的历史结束了,你只能接受这样的结局,最终被人类遗忘。”男人伸手拔下了那个银光闪闪的水滴形瓶塞,向瓶子里轻轻吹了口气,“好,就这样结束吧?”

女人妖冶万状地一笑:“我们总共交手了六个五千年,假如这一次是真的分手,我会想你的,你呢?”她摘下了围在脖颈上的一串细碎金铃,攥在手心里向男人伸过来,“这是唯一能送给你的,它代表了我的心。”

我站在两人中间的地面上,缓慢后退,免得被两双巨大的脚掌踩到。瓶子炸开后,我明显地看到大团大团的透明丝线从碎屑里飘浮起来,如同深海中的美丽水母。当狄薇向何东雷出手时,手里捻着的也是这种东西,也即是她报告中反复提到的“空气之虫”。

男人迟疑着伸手去接,女人的五指蓦的一张,金铃变成了无数透明细丝,飞射入男人的胸膛。

“哈哈,我是不会死的,我的世界永远不会结束。神典上说过,黑色的猫要站在天神的马车顶上,亲眼监督审判日的每一项工作。它将是最令天神赞许的公正监督者,历数人类犯下的每一宗罪,然后将罪人带入黑色的火窟里。我忘了告诉你,翻遍神典,也没看到过关于所罗门王在审判日将要做的工作,现在终于明白,那时候你早就不存在了,已经死在我的手里。”

女人骄傲地挺起了裸露的胸膛,大步跨过那佝偻着腰痛苦倒地的男人,向着甬道尽头的光明出口走去。

她刚刚说过的那句话,曾在一本比利时邪教的经书《天罪》里出现过。黑猫的形像总是与邪恶、奸诈、阴险联系在一起,所以才会被书写教义的人当作毁灭日的标志形像记录下来,但那个邪教早就被当局毫不留情地斩草除根了,除了喜欢广泛涉猎野史文字的人之外,很多读者连经书的名字都没听说过。

“这就是……我要的结局……”男人仰面向着大厅的青色屋顶,艰难地用渐渐僵硬的双臂捂住胸口。他的头盔已经滚到角落里,那身明晃晃的银色铠甲似乎根本无法抵御“空气之虫”的突袭。那只斑斓的铜瓶也跌落在地,就在我身前不远处,现在看来,它的体积要超过我十倍不止,是一个标准的庞然大物。

“所罗门王的封印铜瓶?”这东西如果让司徒开撞到,早就惊喜得纵声狂笑了,毕竟是仅仅在传说中出现过的宝贝,世人绝对无从得见。

男人摊开左掌,凑到自己脸前,专注地凝视着。从我站立的角度,能够看到那些纵横交错的掌纹中,有一条断头横纹突兀地将天、地、人三才纹腰斩,把大好的“川纹”改写成“卅纹”。

任何人的掌心里突现“卅纹”,都表示他的生命里出现了飞来横祸,瞬间惨死。这男人是神,不知道会不会遭遇同样的结局。

“她走了,你还不追出去?”我扬声提醒。

任由猫妖横行人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假如有人能够收服她,是万千百姓平民之福。

男人转过头,手掌一挥,把我托在手心里,缓缓地摇头:“追?她的宿命已经注定,我为什么还要追出去?这只铜瓶是专为她准备的,只要获知了她身上的气味,便能一直追踪下去,直到将她牢牢地禁锢起来。”

他有一双深沉而明澈的眼睛,青色的眉挺拔修长,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淡淡的伤感来。

“刚刚你说过,要把铜瓶丢在极寒的北极冰海中,令她永远不能复生。这种结局,还会不会被什么力量逆转?”我想的问题更多,毕竟港岛近期发生的许多事,似乎都跟毁灭日、猫妖有关,如果历史上的所罗门王真的彻底消灭了猫妖,这东西又怎么会再次危害人间?

“当然不会,铜瓶将会放在北极三大冰山环绕之下的一个冰窟里,不会被暗流冲走,也不会被别人发现。瓶塞上的封印将猫妖的法力消弥殆尽,无法自救脱困,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瓶子里,直到在时间的长河里化为清水。这个世界很公平,她做了那么多坏事,最终结果,就是要被死死地封闭起来,在狭窄的黑暗里反省过去。” 他的答案非常肯定。

阿拉伯世界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所罗门王的封印是妖魔鬼怪的克星,一旦被封,便是死路一条。

“你是谁?”他坐起来,伸手拿回铜瓶,紧握在掌心里,显得踌躇不决。

“我是一个与此事无关的人,莫名其妙来到这里的。”我老老实实地回答。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什么年代,都是梦里发生的情节,说什么话都不会招致祸患。

“人?你是人类?”他吃惊地扬了扬长眉,死死地盯着我,突然从甲胄的前胸位置抠下一面椭圆形的银镜,举到我的面前。镜子又大又亮,但我却急切间找不到自己,只是茫然地对着镜子张望。

“看到自己了吗?就在镜子的最下边。”他晃了晃镜子,终于让我看到了里面映出的我自己的形像。

我被吓了一大跳,忍不住要尖叫出声,但又强自忍住,努力保持冷静。

“看到了?那就是你。”男人悲哀地望着我,无可奈何地宣布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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