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钗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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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钗之战-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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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珀农公爵?”有运气的军官睁大眼睛问道,“你要我在哪里见到他呢?我不是从阿让来,而是从波尔多来。”
  “你可以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见到他,”子爵微笑着又说。
  “啊!对了,美丽的娜农·德·拉蒂格不是就住在附近吗?”
  “离这家旅店有长筒枪两个射程那么远。”
  “好!这就给我解释清了卡诺尔男爵在金牛旅店出现的原因。”
  “你认识他?”
  “谁?男爵?……是的……我甚至可以说,我是他的朋友。虽然卡诺尔先并不是出身真正显赫的贵族门第,我本人也只不过是个可怜的平民。”
  “象你这样的平民,里雄,作为亲王的侍从,你的地位和我们一样。你知道,我使你的朋友卡诺尔男爵免遭杖击,也许还避免了更坏的遭遇。”
  “是的,他就此事曾对我说过一两句,但我没注意去听,我急于上楼找你。你肯定他认不出你吗?”
  “对于从来没有见过的人,很难认出来。”
  “因此,我应该说这只能是猜测。”
  “的确,”子爵又说,“他对我看了又看。”
  里雄笑了笑说:
  “我很相信这一点,人们并不是每天都能见到有你这种风度的贵人。”
  “我看他倒是一个快活的骑士,”子爵沉默了一会儿说。“快活而善良,思想灵敏,心地高尚。你知道,加科斯尼人没有平庸之辈:要么出类拔萃,要么一文不值。我们说的这人属于优良的那一类。在爱情上象作战那样,既是一个花花公子,又是一个正直的上尉;我生气的是他站在反对我们的立场上。实际上,既然机遇使你有了某种联系,你应该利用时机争取他为我们的事业出力。”
  一朵红云匆匆从子爵白皙的面腮上掠过。
  “咳!我的上帝!”里雄说,“有时那些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会有这种令人伤感的达观。我们这些人非常严肃,非常有理性,我们不谨慎的手握着内战的火炬,象要点燃教室里的大蜡烛吗?难道象助理主教那样严肃的人可以用一句话,来使巴黎平静下来,或者使巴黎动荡不安吗?难道象博福尔那样严肃的人,对首都施加重要的影响,人们不是称他为市井之王吗?象谢弗勒兹夫人那样,以她的意志挫败了内阁大臣们,算是一个很严肃的女人吗?在市政厅坐了3个月交椅的隆格维尔夫人,是一个举止庄重的女人吗?孔代亲王夫人昨天还是只关心衣裙、首饰和钻石,难道算是举止庄重的女人吗?那位仍在女人手中扮小丑角色,也许为了震惊整个法国,而第一次穿上男短裤的昂格伊安公爵,难道是很严肃政党的一个领导人吗?最后,就拿我自己来说,如果你允许的话,我的姓氏远在许多煊赫姓氏之后,因此我是一个很严肃的人物。我,昂古列姆地区一个木匠的儿子,我,原先是德·拉罗谢富科先生的侍从,我,有一天,我的主人没有给我刷子和大衣,而是给我一把剑,我把剑挎在腰际,我岂不是要当军人了吗?就这样,昂古列姆木匠的儿子,德·拉罗谢富科先生过去的侍从,竟成了上尉军官,带领一个团队,有四五百人之多,拿他们的生命去冒险,好象上帝给了我这种权力。我就这样走上了荣誉的道路:将来作上校,驻防司令,谁知道呢?也许将来会在十分钟、一个小时、甚至一天,把王国的命运握在手中。你看,这真象是做梦,然而,我把它看作是事实,直到将来某一天有什么大祸使我猛省……”
  “到了这一天,”子爵说,“活该那些使你省悟的人倒霉,里雄,因为你将成为英雄……”
  “英雄也罢,叛徙也罢,这完全看我们将来是强还是弱。在另一个红衣教主统治下,我也许会慎重考虑,因为我会拿我的头冒险。”
  “得了,里雄,不要让我相信,象你这样的人会考虑这些事情,因为人们都说你是军队中最正直的士兵!”
  “哦!也许,”里雄略微耸耸肩说,“当路易十三国王脸色苍白,系着蓝色带子,两眼闪光,兴声大叫着,并且嚼着他的胡子时,我曾是个正直的人。国王在看你,向前进,先生们!但是,当我不是在身后,而是在面前,在孩子的胸部,在父亲的胸部都捆着这种蓝色带子时,我就要对我的士兵们大喊:向法国的国王开火!这一天,”里雄摇着头继续说,“这一天,子爵,我因害怕而害怕,胡乱放枪……”
  “今天,里雄先生,你将事情看得一团糟,那么你踩着什么草走路呢?”年轻子爵问道,“内战是桩可悲的事,我知道这一点,但是有时却是必要的。”
  “是的,象瘟疫、黄热病、黑热病,象所有颜色的热病,喔,你以为这是很必要的,子爵先生.我今天晚上很高兴地紧握正直的卡诺尔的手,而明天我却要把剑捅进他肚子里去,因为我为嘲弄我的孔代亲王夫人效命,而他却为被他嘲弄的马扎兰先生效力,不是这样吗?”
  子爵做了个厌恶的动作。
  “除非我搞错了,”里雄继续说,“除非是他将剑刺进我的胸膛。啊!你们这些人,是不懂得战争的。你们只看到阴谋的海洋,你们老练地投进去。听着,有一天我曾对殿下谈到这一点,她并不否认:你们生活在一种把杀害我们的炮火只当作烟火看的氛围中。”
  “的确,里雄,”子爵说,“你让我感到可怕,如果开初我不是坚信有你保护我,我是不敢上路的。但是,在你的护送下,”年轻子爵将他的一只小手伸向里雄补充道,“我什么也不怕了。’;
  “我的护送?”里雄问,“啊!不错,你使我想到了这一点,应该让你在我的护送之下,子爵先生,共同的计划被破坏了。”
  “但是,你不应该同我一起返回尚蒂利吗?”
  “这就是说,我应该在一种情况下返回,这就是我在这里没有必要的情况下。但是,正如我对你说过的,我的重要性大为增强,我接到了亲王夫人的正式命令,不许离开要塞附近,好象他们在这里有什么计划。”
  子爵惊惧地叫了一声,嚷道:
  “没有你保护,就这样走,同这个老诚的蓬佩一起走,他比我还胆小一百倍,就这样独自穿过几乎半个法国。啊!不,我不走,我发誓!在没有到达目的地之前,我已经害怕死了。”
  “哦!子爵先生,”里雄大笑着反驳道,“那是你忘了挂在身上的佩剑吧?”
  “尽管笑好了!反正我不会走。亲王夫人曾允诺你陪伴我,只是在这个条件下我才出来的。”
  “这就随你的便了,子爵,”里雄故作严肃地说,“不过,他们在尚蒂利等待着你。请你注意,亲王们是不会有很大的耐心的,特别是他们在等待金钱的时候。”
  “更糟的是,”子爵说,“我得在夜里动身。”
  “那更好,”里雄笑着说,“人们看不见你害怕,你碰到比你更胆小的人,会把他们吓跑的。”
  “你这么看?”子爵尽管听了这句话,仍不放心地问。
  “况且,”里雄说,“有一个方法可以把一切都解决了。你害怕的不是那笔钱吗?你把钱留下,我派三、四个可靠的人去送。不过,请相信我的话,最可靠的方法当然仍是你带着钱。”
  “你说得有理,我就要走了。里雄,因为应该作完全勇敢的人,还是我带着钱。我相信殿下根据你对我说的话,更需要的是钱,而不是我;我不带钱去能受欢迎?”
  “我刚进来时就说过,你有英雄的本色;况且,到处都有国王的军队,我们还没有处在战争状态;不过还是小心为好,让蓬佩带上手枪。”
  “你这么说是为了让我放心吗?”
  “当然,这就叫做防患于未然。出发吧!”里雄站起身继续说,“夜晚是美丽的,天亮之前,你可以到达蒙利埃。”
  “我们那位男爵不会窥视我们的出发吧?''
  “哦!在这种时候,他正在做我们刚才做的事,也就是说在吃晚饭,只要他的晚餐比我们的稍好一点,没有重大原因,他是不会离开餐桌的,因为他的胃口很好。况且,我将下楼去拖住他。”
  “那么,请转达我对他欠缺礼貌表示歉意。如果将来某一天他有幸再见到我时,我不愿让他与我争吵。你的那位男爵应该是真正高尚的人。”
  “有你这句话,他会追赶你到天涯海角,只是为了与你斗剑;不过,请放心,我会在他面前说你的好话的。”
  “是的,只不过要等我走了以后。”
  “当然,我不会忘记。”
  “而对于殿下,你没有什么要捎的口信吗?”
  “我相信会有的,你使我想起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你给她写过信吗?”
  “没有,只有两个词要转达她。”
  “什么话?”
  “波尔多―可以。”
  “她会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吗?”
  “完全明白。听到了这两个词,她会很放心地出发。你对她说,我担保一切。”
  “好了,蓬佩,”子爵见老仆人这时从敞开的门缝向里张望,就说,“好了,我的朋友,得动身了。”
  “哦!哦!动身!”蓬佩说,“子爵先生想到了吗?一场可怕的暴风雨就要来临。”
  “蓬佩,你在那里说些什么呀?”里雄说。
  “天上没有一丝云彩。”
  “可是,夜里我们会迷路。”
  “你们要走的只是一条大路,要迷路也难。况且,又有皎洁的月光。”
  “月光!月光!”蓬佩低声嘟咕道,“你很清楚,我说这话不是为了我,里雄先生。”
  “当然,”里雄说,“一个老兵嘛!”
  “在我们同西班牙人交战时,我在科尔比战役中受了伤……”蓬佩神气活现地又说。
  “我们再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不是吗?那好!这就好极了,因为子爵先生并不是完全放心,我要告诉你这一点。”
  “哦!哦!”蓬佩脸色苍白地说,“你害怕了?”
  “别讲我,我正直的蓬佩,”年轻人说,“我了解你,我知道在人家尚没有对我动手之前,你就让人家给杀死了。”
  “也许,也许,”蓬佩又说,“如果你过于害怕的话,那就等到明天走吧。”
  “不行,我的好蓬佩。把这个钱袋子搭在马背上去,我片刻之后下去找你。”
  “夜里带这么大数目的钱走路,”蓬佩掂掂钱袋的重量说。
  “没有危险。无论如何,里雄这么说。好了,看看手枪装进马鞍两旁的皮套里没有?佩剑入鞘了吗?短筒枪挂在吊钩上了吗?”
  “你忘了,”老仆人挺起上身说,“一个终生当兵的人,是不会让人当场抓到错的。是的,子爵先生,每件东西都归整好了。”
  “你看,”里雄说,“有这么一个同伴,还有什么好怕的呢!一路顺风,子爵!”
  “谢谢你的祝愿,但是,道路是漫长的,”子爵说着,作出一个焦虑的动作,这并不能驱散蓬佩那种雄纠纠的神情。
  “啊!”里雄说,“所有道路都有个开始与结束。―转致我对亲王夫人的敬意;告诉她我终生都是属于她和德·拉罗谢富科先生的;别忘了那有关的两个词―‘波尔多―可以’。我,我要去拖住卡诺尔先生。”
  “喂,里雄,”子爵见里雄的脚已踏上第一个台阶,伸手拉住他又说,“如果这个卡诺尔果真向你说的,是位正派的上尉和贵人,那么你为什么不试图把他拉入我们的党派中呢?他既可以到尚蒂利找我们,也可以在路途中赶上我们;我对他也可以说是有点认识了,可以作他的介绍人。”
  里雄带着异样的微笑看了看子爵,他大概从里雄的神情中看出了他内心的想法,因此连忙对他说:
  “不过,里雄,别把我的话当回事,你认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再见!”
  他与里雄握过手后,急忙走进他的房间中,既怕里雄看到他脸上骤起的红云,也怕被卡诺尔听见,此人高声大气的声音能一直飞到二层楼上。
  他让里雄下了楼,蓬佩显然以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提着箱子跟着下楼,让人不去怀疑箱子里装有贵重的东西。停了几分钟之后,子爵有些犹豫,看看有没有忘了什么东西,然后灭掉蜡烛,也小心翼翼地走下楼,以胆怯的目光向一楼一个房间的门缝里望了一眼;接着,穿上蓬佩递给他的一件厚大衣,脚蹬着仆人的手,轻轻跳上了马,微笑着责备了老兵动作太慢,然后就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在里雄走进卡诺尔住室中时,男爵大为高兴。他正半躺在椅子上,证明自己并不记仇。在小公爵刚才在做出发前的准备工作时,他大概在消磨时间。
  餐桌上,两只半透明的、曾是装满酒的杯子之间,有一个矮粗细颈玻璃瓶,里面填塞着芦竹;四支蜡烛发出明亮的光,光束中闪烁着黄玉和红玉的色彩;一种科利乌尔的陈年老酒刺激人的味觉器官,有很好的干无花果、干杏子、诱人的奶酪、糖渍葡萄,显示出主人有关的算计,两个空杯和一个半满的酒杯说明他计算得十分准确。实际上,可以肯定,不管什么人只要动了这撩人的餐后点心,不管他有怎样的节制力,也一定会痛饮一番酒。
  然而,卡诺尔并不是自炫是一名吃粗茶淡饭的隐修士……也许又因为他有胡格诺派教徒的身分(卡诺尔生于一个新教派家庭,他或多或少信奉父辈的宗教);也许,我们以为卡诺尔作为胡格诺教派人,不相信那些饮凉水、吃草根、妄图登天的虔诚隐者们的列圣品。因此,卡诺尔对这一切很伤心,甚至很爱它们。他对一顿丰美晚餐的香味从来不会无动于衷。看到这些形状特殊的酒杯,看到这些红、黄、绿的软木瓶塞,看到加斯科尼、香槟与勃艮第等地产的纯正红葡萄酒,当然会开胃口。在这种情况下,卡诺尔会象平时那样,从视觉的着迷到嗅觉的着迷;又从嗅觉着迷到味觉着迷,如此这般,五个感官全部着了迷,其中以视觉为主,被称之为等量齐观的贵妇;三种感官完全得到了满足,另外两个感官则极有耐心,极顺从地等待着至福极乐。
  正是在这时,里雄走进来,看见卡诺尔坐在椅子上摇晃着身子。
  “啊!好极了,”卡诺尔叫道,“你来得好,我亲爱的里雄,我需要找个人来一道夸赞比斯卡罗师傅。我已沦落到像卡斯托兰这废物来吹捧厨师的地步。他既不懂什么叫做吃喝,也不懂得什么叫做饮酒。喂,看看这里摆的东西,我亲爱的朋友,看一眼餐桌上的吃物,我请你坐下来。难道他不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吗?这个金牛旅店的老板难道不是我该给埃珀农公爵推荐的人吗?请听一听这个详细的菜单,并且作出判断。你,里雄,你是一个鉴赏家。菜单上有虾酱浓汤,有腌制的牡蛎、獵鱼、猪蹄、橄榄阉鸡,还有一瓶梅多克葡萄酒,这是将酒饮完后的空酒瓶子;还有块菰小山鹌、糖酱扁豆、冻制的甜樱桃,这又是一个饮完了尚贝丹葡萄酒的空瓶;此外,这饭后小吃和这瓶妄图自卫的科利乌尔酒,也会象另外两瓶那样被饮光,尤其是我们俩一起来对付它。―喂!我的情绪很好,比斯卡罗是一位大师。―坐下,里雄。你吃过晚饭了,有什么关系!我也吃过了。可是,这没什么,我们重新开始。”
  “谢谢,男爵,”里雄笑道,“我不饿。”
  “这话我勉强承认―我们不饿了―但是,我们总是会渴的,尝尝这瓶科利乌尔酒。”
  里雄伸出手中的杯子。
  “这么说你吃过了晚饭?”卡诺尔又说,“同你的那位子爵小废物一起吃的!啊!对不起,里雄……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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