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少商看不过去,便把顾惜朝架起来,要帮忙送他下去。顾惜朝一边挣扎一边嘟囔着不去不去,可是力气不够,只有被镇压的份儿。
其余人还在闹腾,只有铁游夏和阮明正过来送了送,可是不能叫女孩子架着个醉鬼,铁游夏更不合适,他还得是亲力亲为。戚少商朝息红泪那边看过去,那薄酒上面的大美女也正迎着他的目光,他歉意地一笑,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铁游夏这会儿尴尬得很,也不好做什么,阮明正倒是一路跟了出来。傅家的司机已经把一辆宾利停在门口,戚少商把顾惜朝塞进后座,结果顾惜朝突然开始耍赖,发了狠地揪着戚少商的衬衫前襟死活不松手,戚少商因为上半身在车里下半身在车外,使不上力,反而被他拽得栽了进去,正压在他身上,搞得十分狼狈。
傅晚晴在旁边站着,表情跟刚喝了中药赛的,“戚大哥,真是不好意思。”她犹豫了一下,“要不然你坐我车走吧,一会儿送了惜朝你要回这儿或是回家,我让司机送你。”
戚少商还被扯着领子,以一个十分别扭的姿势转了半张脸冲傅晚晴说道:“就这么办,你上车咱们走。”他向后摸索着拉上车门儿,陷入阴影中的时候在顾惜朝腰上拧了一把,又拍拍他的手;“一起走,听话,放手。”顾惜朝闭着眼睛,却果然乖乖儿地松了手。
戚少商降下车窗,冲阮明正招了招手,“红袍,晚上好好休息,明天我找你。”
一路上顾惜朝没闹,傅晚晴也没话,安静地要人命。戚少商还得宽慰她两句,说人生总要醉一场,丢个脸什么的。
傅家的车一路开到他那老楼底下,下了车顾惜朝仍是没骨头一般粘着戚少商,傅晚晴要扶他却被他两只胳膊甩来甩去的近不得身。戚少商一看这架势,只好打圆场道:“晚晴你先回去吧,小顾交给我你放心,没喝多少,上去洗把脸睡一觉什么事儿都没有。”
傅晚晴不是傻子,酒醉三分醒,顾惜朝今晚到底醉到什么程度她不知道,但对她有抗拒是一定的。她是千金小姐,从没受过这般脸色,今晚上各种气真是受得够了,心里也不高兴,便不再坚持,点点头上车走了。
眼看着豪华宾利顺着平民区的羊肠小道儿小心翼翼地挪走了,戚少商一抖肩膀,把扒着自己的人摇下来,“装!”
顾惜朝晃了两步,继而一下子站得倍儿挺。眼里残留半分醉意,然而却不能更清醒。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庄大道
顾惜朝原本打算一路装到底,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看,混过今天晚上,又是一条好汉。他酒量确实不好,傅晚晴和戚少商都知道,至于其他人,现场乱成那样料也不会有人特别留意他的。然而天不遂人愿,他是真没料到戚少商竟然这么轻易就能发现他的小把戏,而且还如此笃定。
戚少商把他往傅家宾利后座塞的时候他死命薅着人家脖领子不放,表面上是撒酒疯,其实他挺心虚的,他是真不想跟傅晚晴单独相处,至少今晚不行,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反正揪着戚少商他心里踏实。后来戚少商在他腰上掐了一把,还有让他听话放手说“一起走”的那个语气,他当时就感觉不对劲儿,立刻下意识地就松了手,但转念一想又存了一丝侥幸,毕竟人心虚的时候难免疑神疑鬼,结果现在人家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了——“装”,他这可就真装不下去了。
顾惜朝心里郁闷归郁闷,生气也在所难免,不过就是没有伤心欲绝,他认为这应归功于自个儿与生俱来的冷静成熟和打小培养的抗击打能力,所以现在他特怕戚少商用看小可怜的眼神儿看他,要是再语重心长劝两句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他直接就得上吊了。
顾惜朝拿眼角余光斜斜瞄了戚少商一眼,发现对方也正斜眼觑着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嫌弃表情,看见他偷瞄好气又好笑地哼了句,“出息!”顾惜朝顿时觉得安心不少,然后想一想自己竟然装醉耍赖,要说也实在是够幼稚够丢人的,但戚少商的反应又挺可笑的,他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殊不知戚少商虽说的确有点担心他,毕竟这种情况搁谁谁也好受不了,但他实在不怎么会安慰人,最怕见人苦大仇深、泫然欲泣的模样了。不过顾惜朝不伤心就算了反而笑个不住,
这让他又有点不放心了,莫不是刺激太大过头儿了,自己就笑骂了一句“出息”而已,不至于吧?他试试探探地问:“喂,没事儿吧你?”
“有事儿,喝大了头晕,你骂我伤心。”顾惜朝说完咂摸一下,发现居然挺押韵,忍不住又笑了。
“边儿去!”戚少商听说话就知道他在鬼扯,“得了得了,没事儿就洗洗回家上床睡,我走了。”
“哎哎哎,二半夜的你哪儿去啊?”顾惜朝叫住他,“车可在旗亭酒肆停着呢,跟这儿凑合一晚上得了,明儿一早我去把车开回来。”
戚少商一想可也是,这会儿打扰谁也不合适,花钱找代驾倒不是问题,可他是公众人物特别麻烦,不敷衍哪哪儿的说你傲慢自大摆架子,应付吧遇到啰嗦的能说死你,有的老老实实临了却来可怜兮兮求个签名合影的,还不够闹心的。自个儿帮着顾惜朝做戏,睡他床一晚上理所应当,不过他瞧顾惜朝跟那儿乐好几回,好像自己才是做了什么傻事儿的那个,就忍不住想挤兑他两句,“不会太打扰您么?我怕您需要个人空间回去对着墙哭呢!”
“其实我想对着你哭……”顾惜朝凑近了,简直有点儿含情脉脉,不过下一秒随即咧嘴一笑,“墙啊墙……”
俩人往回走,顾惜朝好奇,“你怎么知道我没醉的,我觉得我演得不错啊!”他边问还边絮叨,“其实我真挺晕的,顺势放大一点点,应该还算自然啊。”
戚少商蹙眉,“我说……你真不知道自个儿喝醉了什么揍性?”
顾惜朝心说坏了,那次在山里一准儿丢人了,这货可真能憋,这么长时间愣是提都没提过!他呵呵一笑,“你也说醉了,那谁知道啊?我什么样儿说说呗!”
戚少商但笑不语。
顾惜朝算是看出来了,强攻不行,得讲究策略,回头抓他两条小辫子来交换!他正琢磨戚少商有啥把柄在自个儿手里没,没留意侧后方绿化带阴影里冒出来一个人影,突然叫了一声:“惜朝!”
夜深人静的,这一声儿不止顾惜朝,戚少商也吓一跳。他回头借着路灯昏暗的光线一看,是个女人,怀里抱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脚边一坨东西,像是个旅行袋。这场景也算诡异了,演戏赛的,好像顾惜朝当年在老家的娃娃亲或童养媳老婆带着孩子找来了一样。戚少商知道自己这么脑补很不厚道,可想法不由人,蹭就蹦出来了,要单是想想也就算了,居然还想笑,他赶紧调整呼吸,关闭脑洞。
顾惜朝看清来人,心中也挺惊讶,康馨月没少给他添麻烦,但以前从不会这么晚蹲守,她才不会自个儿找罪受。而且居然没连名带姓叫他,“惜朝”俩字儿从她嘴里冒出来,简直令人不寒而栗。他冷冷地道:“什么事儿?”
因为逆光也看不清长相,康馨月只是看了戚少商一眼,又垂下头去。顾惜朝不耐烦道:“还有你开不了口的事儿?一分钟赶紧的!”
康馨月嗫喏道:“惜朝,你能不能帮我照顾多多一阵子?”
“不能!”顾惜朝半秒钟都没犹豫,转身就走。戚少商都看愣了。
康馨月赶忙小跑两步,亦步亦趋跟在顾惜朝后面,“求你了顾惜朝,两个月,就两个月!我保证回来接他,我是真没办法才来求你的,我们没其他亲戚你也知道的,怎么说你也是多多的舅舅,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看在孩子跟他姥爷的份上,你就帮我最后一次!”
“你给我闭嘴!甭拿他姥爷来压我!”顾惜朝压根儿不吃她这一套,刻薄了多少年,服个软就万事大吉,世上哪儿有这样的好事?居然还有脸拎出老弱病残孕想让他心软内疚,省省吧大姐。
康馨月当然不死心,费力地伸出手去拉顾惜朝,她怀里的孩子感觉到不安,哼哼了两声,蹬了蹬胳膊腿儿,她便更是艰难。
旁边儿戚少商“嘘”了一声,拍拍康馨月示意她把孩子交给自己,“孩子给我,你们好好儿说。”他凑到顾惜朝耳边轻声道:“有话进去慢慢儿说,后面有狗仔。”
这下子康馨月可看清了,她不由呆了一下,“你是……戚……”
戚少商笑了一下,点点头,伸手去抱孩子。不知道是他的明星光环还是亲和笑容作祟,虽说面对面的时候他完全是个陌生人,但康馨月甚至来不及思考,便被蛊惑一般,不由自主就把儿子递到他怀里,这人太有安全感了。当然,也是她此刻有更重要的事。
顾惜朝下意识回头瞥了一眼,怒道:“说什么说,我跟她没话说!”话虽如此,他还是进了楼道。狗仔明着围追堵截,那发的是一般的娱乐新闻,偷偷摸摸的必然是试图挖掘所谓见不得光的隐私,越丧尽天良惨绝人寰黄暴银荡越好。顾惜朝不怕也嫌难看,更何况现在狗仔又不是要追他,拖累戚少商那就是他渎职了。
三人前后进了楼道,顾惜朝回头瞧见戚少商小心翼翼抱着康庄,不由就青筋直跳、咬牙切齿,“你抱人家孩子干什么?!你想让我当奶妈还是你自己当啊东郭先生?!”他当然知道这事儿跟戚少商半点关系也没有,只好恶狠狠地找罪魁祸首出气,“你丫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二半夜自己疯就算了,还要带着孩子?别以为孩子是护身符,老子不欠你们的!”
别说是就算欠也早还清了,就是现在还欠,真欠,欠一辈子,那又如何?谁又管得了谁的死活?你安分诚心待人,为点儿蝇头小利血亲都翻脸不认,何况对一个一没血缘、二没感情的人。
康馨月也知道自己嘴上无德,早些年是骂惯了的,后来因为经济上越发倚仗顾惜朝,自然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然而日渐收敛并不代表过去能一笔勾销,这次不放大招肯定不行,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噗通”一声,干脆给顾惜朝跪下了。她来前儿是想好了的,女人家膝下可没黄金,尊严又不能当饭吃,没什么大不了。
顾惜朝是没料到她能做得出,毕竟以往泼惯了,但小惊一下也并未失色,冷笑一声,“你认为这招有用?你是觉得你膝盖值钱,还是觉得我宅心仁厚?”
“我知道你嘴硬心软,这么些年了。”康馨月也不看他,垂着头自顾诉衷肠,“以前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还这么小,求你帮我这一次……”
顾惜朝知道她人刁嘴毒,但不知道居然还能演苦情戏码,又回头看戚少商吭哧吭哧换了个姿势,估计是抱娃不得其法,突然就没有刚才那么气急败坏了,倒多了两分耐心看她能玩儿出什么花样儿,“别,你没错,我的错,扫把星砸到你头上真是一生还不清呢。”
康馨月有求于人,被他挤兑两句根本不算事儿,话说回来,这么着反倒才有希望。她下了功夫软磨硬泡,一边数落自己过去的种种不是,一边哭诉孩子现在有多可怜,一边夸赞顾惜朝有情有义,一边提及亡父生前种种。
顾惜朝简直是大开眼界,大概随便找个谁来听到这一番血泪控诉,都要觉得他不是个东西。这些话对他自然没效果,听几段儿也就烦了,只是不知道这女人竟能苦情到这个地步。他又转头去看戚少商,那位又换了个姿势,这回改竖着抱了,估计是小朋友到底贪睡,这么九十度大翻转也没弄醒他。戚少商双手托在康庄的大腿屁股处,那孩子双手环在他脖颈后,小脑袋歪歪地耷拉在他肩上,不可理喻地竟然挺和谐。
顾惜朝觉得自个儿脑子可能坏掉了,他倏然打断康馨月,“说重点,你丢下孩子的原因。不管真假,只看你有没有本事说动我。”
康馨月一愣,顾惜朝肯听这么久已是意外,如今这话明摆着是最后的机会了,当然也可能是故意耍她。她衡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从少年时她开始骗顾惜朝起就编过了各种理由,那时真觉得自个儿舌灿莲花,后来才明白,顾惜朝根本无所谓信不信,只有想不想。
“我认识了一个男人,他对我很好,愿意娶我,也愿意帮我还债,还让我跟他回南方去,只是他父母都特别传统,接受不了别人家的孩子。我知道这么做很自私,可我都这个年纪了,没钱没文化没本事,错过这次就真的没机会了!你给我两个月时间,安顿好了我就来接多多,我们会劝他父母的,真的,就两个月。”
顾惜朝一脸嘲讽地看着她,简直想笑,“你想走康庄大道,却要把你的康庄丢给我,笑话大王看多了吧?”这件事儿未必是假的,但这话说得太好笑。能娶、能还债、能回家,就是不能要孩子?这是爱?图什么?就当各取所需好了,不要就是不要,两个月也还是不要,你怎么办?到时候你吃香喝辣爽去了,老子找谁喊冤去?这种论据简直就是负分。他都懒得跟她说。
康馨月察觉到他的嘲讽不屑,其实她还真不是想抛弃儿子,然而这种情况,自觉也的确没有底气,不过垂死挣扎一下还是要的,“我不会扔下多多的,我怎么舍得呢,这也是想他就算没有爸爸,将来也能跟别的孩子一样,至少安安稳稳有吃有喝有学上。我是他亲妈啊!”
“亲妈?你跟我讲亲妈?”顾惜朝顿时就笑了,发自内心的,“麻溜儿的,回家洗洗睡吧,啊。”这世界上有的话真的可以难听得不像话,他不想说。
康馨月一出口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今晚最错的一句话,她恨不能抽自己一大嘴巴子,怎么能说亲妈呢,脑子里真他妈的养金鱼了!这下没救了,真格儿的完了。然而这世上真的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好事儿,真的有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当然,这菩萨不太一样。
戚少商抱着康庄走过来,“两个月,你不回来接他,这孩子就没妈了。我们不会虐待他,不会卖了他,但也不会养着他。他会进孤儿院,可能被一个不错的家庭收养,过平凡的日子,也可能变成自闭症或不良少年,打架吸毒,堕落沉沦,危害社会,没有将来,活得像滩烂泥。”
他语调轻缓温柔,声音低沉好听,然而康馨月却听得毛骨悚然。戚少商问那旅行袋是不是孩子的日常用品,她晕晕乎乎点点头,连“谢谢”都不晓得说一声。本来是她死乞白赖求人家照看儿子,现在却搞得像是地主老财强抢小孩儿。
顾惜朝直接傻眼了,看外星人赛的看他,戚少商恍若不见,拿脚尖儿踢踢他,冲旁边儿一努嘴,“哎,发什么呆,拎行李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外物不可
直到开门进屋扔下旅行袋,顾惜朝都没缓过劲儿来。他不可理解地瞪着戚少商,这人神经病吧,做善事做糊涂了,你丫儿凭什么做老子的主啊?!
康馨月的要求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无情无耻无理取闹罢了,满可以不搭理她,不过多少有点儿膈应就是了。他今晚虽不是伤心欲绝,但免不了不痛快,有些火苗是埋在底下的,吹两口可能就死灰复燃。现下看来戚少商的自作主张正是这两口气儿。
顾惜朝胸口起伏,自觉有点儿山雨欲来的趋势,不过杵在那儿愣是忍着没开口,他怕一张嘴不知道能骂出什么话来,失态,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戚少商抱着康庄,瞧他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也没说话,只是笑了笑,温柔如水,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