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此时见了面。
刘备受邀入川,为了不引起刘璋的怀疑,在庞统的建议下,他将军队旗帜都换成了鲜明的颜色,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让刘璋了解行军路线,显得自己光明磊落。
刘璋了解到刘备的这个安排,心情十分高兴,觉得这个兄弟做事很讲究,立刻吩咐下去,沿途州郡,凡遇到刘备的军队到来,一定要供给钱粮,全力支持刘备北伐张鲁。
再说张松,从刘备处回去之后,将打掉牙齿的嘴巴和身上的伤痕出示给刘璋看,哭诉曹操残暴无礼,说曹操早有觊觎益州之心。又说幸好主公英明,请来刘备入川,对于没能完成联合曹操的任务,张松希望以死请罪。
刘璋到底还是没跟张松计较,反而赏赐了他,结果却因为这个决定,彻底失去了西川。
689 不辨菽粟
张松吃了秤砣铁了心,非但没有感激刘璋的做法,反而暗地联络了法正和孟达,商议一同投奔刘备。法正一直郁郁不得志,而孟达则是哥们义气,没费多少口舌,两个人都爽快的答应下来,形成了叛变的三人帮。
法正当时是刘璋的第一谋士,有见解、善奇谋。但很多政见并不为刘璋所采纳,又常受到他人诽谤,不得已处处唯唯诺诺,施展不开手脚。要说法正有何独到见地,只消说一样便可,那就是他极力反对刘备入川。
当听说张松这种模样的人,在刘备那里都能得到礼遇,法正动了心,觉得刘备有雄才大略,是可以辅佐的明主。心有依附之意,当然心中也改变了之前对刘备的态度。
为了不引起刘璋的怀疑,法正先是义正言辞的对刘璋建议道:“主公,刘备今日屯兵葭萌,如在枕侧,不可不防。”
刘璋懒洋洋的摆手道:“玄德与我乃同宗兄弟,又沿路以彩旗彰显其心,安肯夺我基业?”
“不得不防,恳请主公派人前去刘备处查看军情,打探虚实之后,回头再做商议。”法正坚持道。
“多此一举!”刘璋很是不满法正的话,但也觉得他一片忠心,顺势答应下来:“即是你心生疑惑,不如就派你前去。”
刘璋亲自写了一封煽情的信,让法正带着去见刘备,还叮嘱他到了刘备那里要懂礼貌,好好说话,不要唇舌相讥,伤了和气,你以为谁都会像我这么宽容啊?
法正听到摇头轻叹,如此不辨菽粟之人,确实不值得为他浪费光阴。
法正转弯抹角的要见刘备,自有他的心思。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尽管听张松说刘备不错,但他还是想要亲自去考察一下,毕竟关乎一生的命运。于是,稳妥起见,法正立刻启程,前往葭萌关去见刘备。
以庞统的建议,先别管北面的张鲁,直接挥兵去打刘璋,一定能打刘璋措手不及,说不准直接就能拿下成都。刘备并未采纳庞统的想法,他得到了张松,想的却是里应外合的计策,觉得这样才够稳妥。
听闻法正前来,刘备大喜过望,连忙亲自出账迎接。一看法正身高一米八,相貌堂堂,刘备的心中更是欢喜,上前习惯性的拱手说道:“久仰孝直英名盛德,今日得遇,实乃三生有幸,心中甚为欣慰。”
“蜀中小吏,何足道哉!”法正谦虚道,却也仔细打量刘备,目似含星,面若敷粉,越看越觉得刘备有长者之仪,王者之风。
“还请孝直帐中说话。”
刘备上前亲热的搀扶着法正的胳膊,将他请进了帐中,与自己同坐在高处,随即吩咐设下酒宴。
法正取出了刘璋的信件,双手递给刘备,刘备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族弟刘璋,拜致书于玄德宗兄,蜀道艰难,未及相迎,甚为惶恐。有道是,吉凶相救,患难相扶,朋友尚如此,何况宗族乎?今张鲁在北,有旦夕之危,望兄长念同宗之情,手足之义,兴师剿灭狂寇,永为唇齿,自有重酬。”
刘备看完信,当时就哭了,抹着眼泪说道:“季玉真乃仁义之族弟也!”
法正没有说话,他也不想跟随一名残暴无情的主子,见到刘备这幅样子,反正觉得刘备这个人做事儿够讲究。
两人都怀揣着谨慎,所以刘备一开始并没有直接谈到张松的事情,毕竟还不了解情况,万一法正不是来投靠自己的,反而泄露了张松,得不偿失。
因此,这一顿饭中,刘备丝毫没谈关于西川的事情,反而跟法正聊起了家常,做出谦卑的好客之道。
饭后,刘备又带着法正检阅了大部队,由于事先有安排,刘备的大军井然有序,士兵们斗志昂扬,完全是一支有组织、有纪律,能征善战的强兵。
刘备不提招纳法正的事情,法正又是个要脸面的人,总不能没来由的就问人家要不要自己?
白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除了些夸赞之词之外,两个人就没有提到重点话题。庞统有些着急了,不就是层糊窗纸嘛,捅破怎么就那么难呢?
当晚,坐不住的庞统背着手来到法正的大帐,直截了当的问道:“孝直兄,此番前来,可是来投靠我主的?”
“我实为主公捎递书信,军师此言何意?”法正装迷糊的问道。
“别装了,今日投靠,将来必有施展你才华之处。若是犹豫,终会落得凄凉下场。”庞统出言威胁道。
“庞军师,莫非想要欺我蜀中无大将乎?若是张鲁来犯,蜀中起兵,只怕玄德公亦为齑粉也!”法正冷下脸来。
庞统满不在乎的抠了抠鼻孔,大言不惭的忽悠道:“此言甚为荒谬,且不论刘璋与张鲁有不共戴天之仇,绝无联手可能,但凭我主之四弟在曹操那里,谁也不敢动我主公。”
“你是说那王宝玉?”法正惊愕的问道。
“你且不知,我主已通过四弟宝玉,跟曹操达成联盟,共分天下!今日我来西川,曹操与孙权对峙濡须,正为牵制孙权,保全荆州耳!”庞统继续忽悠,说得是唾沫星子乱飞。
法正彻底愣住了,仔细想想曹操的做法也确实非常古怪,干嘛非要跟孙权过不去呢,进攻张鲁岂不是更容易取胜,难道说真是王宝玉从中起了作用?
如今王宝玉跟曹操的关系的亲密程度,上流社会几乎人人皆知,甚至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两个人一起高台撒尿,一个被窝睡觉,听说连曹操的后院,王宝玉都可以随意进出不用避讳,真有点不分你我的架势。
只是王宝玉根本不知道,他已经被庞统巧妙的利用了一次。法正思来想去,越发觉得张松的做法是对的,王宝玉跟了曹操,还没跟刘备翻脸,难说其中没有不可告人的机密。
如果曹操暗地里跟刘备联合,无论是汉中张鲁还是西川刘璋,都将必败无疑。
690 愚人之论
“凤雏先生,我此次前来,正是意欲投奔玄德公,烦劳通禀。”法正也是识时务的人,立刻转变了口风。
“好!你我共同辅佐主公,何愁不得天下!”庞统乐得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细缝,他本人并不看好张松,认为张松这幅样子,鬼见了都害怕,怎么可能起到大作用?而法正则不同,刘璋既然派他前来,那就是说明非常信任此人。
二人一同来到刘备的大帐,法正纳头便拜,说道:“马遇伯乐而嘶,人逢知己而死,法正愿投明主,共图大事!”
刘备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刻跑过来搀扶起法正,泪眼汪汪的拍着他的手背说道:“备本为飘零之人,常伤感叹息,今得孝直相助,方觉心安也!”
“愿为主公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法正也感动的落泪,拉着刘备的手就是不放开。
刘备拉着法正到上面坐下,双眼垂泪,叹息着说道:“孝直,非我不想取益州,一则与季玉同宗,不忍相欺;二则,行不义之师,只恐难平悠悠众口。”
“明主仁义,益州天府之国,沃野千里,非治乱之贤主,不可居也。今刘璋不能用贤,刚愎自用,公若不取,定当属于他人。”法正道。
“孤只怕失义于天下。”刘备道。
刘备之所以一再这么强调,是想证明自己是个好人,让法正放心。庞统却急了,口不择言的说道:“事当决而不决,愚人也!主公再若迟疑,益州必将拱手让与他人!”
刘备一听庞统称呼自己愚人,心中十分不高兴,但脸上还是带着微笑,说道:“非我犹豫不决,大军出征,不该师出无名。”
“兼并弱者,逆夺顺守,汤武之道也!事定之后,对刘璋报之以义,封为列侯,何负于信?”庞统直言道。
刘备一时无语,法正思量了一下,说道:“主公所言不无道理,容法正思一良策,令师出有名。”
“有何可思?既然要索益州,非议诽谤,在所难免!好比山野之间,素有劫匪劫富济贫,但世间法制却不会因此而推崇。所以,打则打之,无需在乎许多。”庞统不以为然。
刘备脸色有些不好看,法正见状呵呵笑道:“先生所言极是,然主公根基不如曹操孙权二人稳固,若思虑不周,授人话柄,便与人可趁之机。况且主公素以仁义示天下,更当谨之慎之。”
庞统还想再嘟囔两句,但刘备抢先笑眯眯的说了一句,“孝直深知我心!”
事情算是拍板了,以庞统的军事才能不在诸葛亮之下,但在性格上却不如诸葛亮,他太过直爽,又不喜看人眼色,容易招来麻烦。
刘备没有庞统,还有诸葛亮等着替自己效忠,何况现在又多了个法正?二人离开后,刘备对庞统很是不满,独自生了半天的闷气,说老子是愚人,还拿着山野劫匪作比方,老子可一直都被外界叫做英雄。
再说刘备和曹操的区别,刘备惯于用感情来收买人心,动不动就把投靠者奉若上宾,当然,这是因为他出身贫穷,是没落的贵族。曹操不同,自小锦衣玉食,虽然也礼贤下士,但那份威严却不容侵犯,他最讨厌有人用所谓的忠心,强迫他做出不想做的决定。
这不,庞统和法正走了之后,两个人没跟刘备商议,便擅自想了一个主意,那就是将刘璋弄来,一刀杀了,万事大吉。
法正没敢停留太久,几天之后告辞刘备,回去做内应。刘备自然又是煽情的拉着他的手十里相送,直到身影不见,依然恋恋不舍、眼泪汪汪。
法正回去之后,态度大变,在刘璋面前盛赞刘备治军有方,忠厚仁义,而且,他还强调,刘备不日将会进攻张鲁,定能保得西川。
刘璋乐得嘴都合不住,忍不住埋怨法正曾经疑心太重,亏得刘备心胸宽阔,以礼相待,若是得知你前去是刺探军情,肯定得恼!
法正连忙说都是自己之前短视,还是主公英明。
刘璋听着越发高兴,人家刘备带兵马攻打张鲁,那么自己又该如何感谢他呢?法正说,不如主公亲自去看望,这样才能显示出诚意来。
刘璋点头答应,他心里也想见见刘备,争取签订一个谅解备忘录,永远交好,互不侵犯。他安排信使送信给刘备,相约再涪城见面。
第二天一早,刘璋率领五千兵马,带着几十车军需物资,准备亲自去见刘备。主簿黄权听到了消息,惊出了一身大汗,披散着头发光着脚就跑了出来,拦住了刘璋的车辆,上前叩首问道:“主公可是前去探望刘备?”
刘璋点点头,黄权连忙又磕了几个头,说道:“刘备攻打张鲁一则是其私心,非是为益州着想。二则,他众多兵马途径益州,得主公钱粮资助,该是他前来拜会主公。”
刘璋摆摆手,笑道:“刘备与我为同族兄弟,不分你我。为尽地主之谊,我前去看望也无可厚非。”
黄权一听更着急了,直言道:“刘备狼子野心,天下周知!主公若执意前去,必被刘备所害。权食禄多年,受主公大恩,不忍主公中他人奸计,忘三思!”
张松此时也来假惺惺的送行,立刻反驳道:“黄权,莫非你想疏宗族之义,滋长张鲁之威?”
“你这丑人,必被那刘备收买!”黄权高声骂道。
“哼,你之前说我会被曹操收买,今日又说我为刘备所用,竟不知你口中哪句为实话!”张松甩袖道。
“奸佞小人,若是孙权许以好处,你定会急不可耐前去捧其臭脚!”
“主公之前,不修篇幅,还胡言乱语,欺主公心善么?”
刘璋刚才还在犹豫,一看两个人吵嚷,顿时就恼了,说道:“吾意已决,休要多言。”
说完,刘璋抬腿就要上车,黄权急了,用力叩了几下头,脑门都冒出血来,见拦不住就过来拉扯刘璋,刘璋十分气恼,使劲的用脚踢他。
黄权的嘴脸手脚都被踢破了皮,眼见拉不住,但他性情十分执拗,见刘璋上了车,便用嘴咬住了刘璋的衣服,泪汪汪的看着刘璋,嘴中含糊的发出呜呜之声。
691 二刘相会
刘璋心里这个恼火,干啥玩意,还想弄脏弄破我的新衣服让我去不成?非要给你点颜色瞧瞧才行吗?
刘璋双手抓住车沿,命令速速启程,车夫啪啪两鞭子,马蹄向前一窜,黄权的两颗门牙就在拉扯之中,光荣的下岗了。
张松看着黄权这个乐,嘿嘿,这会可不光老子没牙,你也一样!
黄权见根本拦不住刘璋,捂着流血的嘴,奔跑着扑向车子,只是人腿比不上马腿,刘璋还是在自己眼前消失了踪影。
黄权带着对主子的无比失望,嚎啕大哭着回家去了。
刘璋终于摆脱了黄权,率军一路向北,中间又遇到了督邮李恢。李恢也是闻听了刘璋去见刘备的消息,急急前来相阻。
李恢叩头道:“主公当听诤臣之言,不可去见刘备,如入虎穴耳!”
一路小跑跟来的张松,立刻用漏风的嘴反驳道:“汝之意,西川唯你一人是忠良之辈?”
“相由心生,汝之丑犹如汝心。”李恢不客气的鄙夷道。
张松最讨厌的事情,莫过于别人说他丑陋,他立刻挑拨离间的跪倒在刘璋的车前,说道:“主公明鉴,可依李恢之言,先杀了张松这心恶之辈!”
“将李恢入狱,待我归来再说。”刘璋十分气恼,下令道。
左右随从立刻将李恢押进了大牢,随后,刘璋继续前行。刚到城门口,就听有人来报,从事王累,用绳索将自己倒吊在城门之上,一手持刀,一手持谏章,说如果刘璋不答应,他就死在城门下。
“凡事不过三,难道今日真不该去见刘备?”刘璋叫停了车子,显得有些犹豫。
张松岂肯功亏一篑,上前挑唆道:“王累大不敬也,以此要挟主公,若是此次纵容了他,将来无数人争相效仿,主公威仪何在?”
是啊,谁才是老大啊?刘璋气得眼睛都红了,来到城门前,果然看见王累挂在几米高的地方,在上面晃来晃去。
也许是挂的时间太长了,脑充血造成颅内压升高,王累张了张嘴,别说是打招呼了,就是呼吸都觉得困难,只好将手中的谏章挥了挥。
“有话速速将来!”刘璋不满的仰头看着上空,王累依旧挥舞着手臂。方式虽然可恶,毕竟是出于一片忠心,刘璋只得从马车上跳下来,好言商量道:“我与刘备相见,亲如芝兰。且书信已发,若是爽约,刘备重兵涪城,难保恼羞来犯。我知汝等忠心可嘉,万不要陷蜀中老幼于水火!”
“是啊,王从事,赶紧下来吧!”张松叉腰也喊了一句。
王累看见张松就讨厌,可惜现在头胀目痛,口不能言,否则一定要死谏刘璋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