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摩柯将铁蒺藜化作一道黑光,夹带着让皮肤刺痛的劲风,冲着甘宁的腰间扫来,风声吹得甘宁腰间的铜铃一阵乱响。
铜铃之声扰的沙摩柯心烦意乱,甘宁找到时机,立刻右手探手一锏,正好挡在铁蒺藜之上,立刻发出了一声震耳的巨响,与此同时,甘宁左手的那柄锏也冲着沙摩柯的手臂刺了过去。
沙摩柯的铁蒺藜力大无比,没等甘宁的那柄单锏刺到手臂,甘宁整个人连同胯下骏马,却被沙摩柯这猛烈的一击,震出去十几米远。
甘宁手臂酸麻无比,满脸骇然之色,立刻明白遇到了真正的劲敌,沙摩柯哈哈大笑,说道:“如此不堪一击,也敢意图五溪,真乃不自量力。”
说罢,沙摩柯一催胯下战马,再度勇猛无比的冲了上来,铁蒺藜划出了数刀黑光,令人目不暇接,难分虚实。
甘宁不敢硬接沙摩柯的铁蒺藜,他迅速改变了战术,身形一阵晃动,躲开了沙摩柯的猛烈攻击,手中的双锏却分别化作两道金光,从左右一齐向着沙摩柯的肩头袭来。
沙摩柯一挥手中的铁蒺藜,划出一道漂亮的半圆,将甘宁这一招化解开来,随即手中一记翻转,又冲着甘宁的腰间横扫过去,速度之快,宛如电光火石。
甘宁急忙向后一仰,腰间的几枚铜铃,却被沙摩柯的铁蒺藜扫飞,甚至一截皮肉都被铁蒺藜上的铁刺,划出了几道深深的伤痕,皮肉外翻,火辣辣的痛。
战场负伤早便记不清次数,比现在更为严重的也不在少数,但是这一次甘宁格外心惊,因为沙摩柯正像是一头发怒的野兽,实在是不该选这个时机彻底激发他的火气。
从目前的形式看,甘宁的功夫明显照比沙摩柯还差了一些,但作为一名堂堂江东大将,他岂肯就此退下,甘拜下风。
只见甘宁的整个身躯,突然平躺着在马上快速一记旋转,手中的双锏疾如流星一般,分别冲着沙摩柯的腰间和战马交叉袭来。
沙摩柯也是太过轻视甘宁,没想到甘宁的身手竟然如此迅捷,且出手角度如此刁钻,此时再想用铁蒺藜阻挡,根本就来不及了。
前后左右四个方向都难逃甘宁这拼力一击,沙摩柯无奈之下只能奋力从马上跃起,但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甘宁的一柄锏重重的打在他的大腿上,伴随着一阵咯吱的碎裂声响,腿部顷刻间血流如注,想必骨头已经被打断了。
啊!!!
沙摩柯仰天发出一声震耳的吼声,恼羞到了极点,圆目怒张,咬碎一口钢牙,奋力抡起铁蒺藜,冲着甘宁的腰间再次砸了下来,力道不减当初。
大腿受伤,依然能够如此勇猛的挥动兵器,甘宁心中刚刚生出的兴奋一扫而光,他急忙挥起一柄锏向上一挡,一则是忽视了沙摩柯受伤后的进攻势头,二是刚才一记猛攻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所以此时怎么可能挡住这股巨力,当的一声巨响,伴随着耀眼的火光,甘宁的兵器脱手而出。
剥开了坚硬的外壳,沙摩柯怎会轻易放弃里面的躯体,大铁蒺藜夹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继续向下,到底打在了甘宁的肩头之上。
啊!!!
甘宁躯体内的血液犹如喷泉从好几个方向射了出来,铮铮铁骨的硬汉此时眼泪和冷汗不受控制的往外涌。除了左臂,全身上下没有一处神经不在承受着剧烈的刺痛,因为这半个臂膀已经完全废掉了。
好在刚才挡住了铁蒺藜的大半力道,否则,甘宁定然要被沙摩柯当场砸成肉泥,内脏外流。
甘宁十分艰难的在马上坐直了身子,沙摩柯大腿受伤,根本不想再战,策马就要奔回,甘宁却拼着一股力气,单手持锏,再度追了上来。
两员大将一个腿折,一个胳膊断,依然在疆场上追逐不停,他们用自己的热血点燃了在场所有将士的斗志!
“从未见过如此寻死之人,本王就成全你!”沙摩柯腿上疼得几乎夹不住马腹,他一边愤怒的骂着,一边利落的取出了背着的两柄弓。
随着两声嗡鸣扑面而来,沙摩柯将两柄弓靠在肩头,同时冲着甘宁射来两支箭,甘宁受伤,身手不比从前利落,他勉强摇晃着身体,躲过了一支箭,而另外一支箭,却凌厉无比的射穿了他的头盔。
经过特殊打造的箭头,锋利无比,射穿头盔之后,继续向内,穿破甘宁的头骨半寸,才停了下来。
依然处在疼痛折磨之中的甘宁,甚至都体会不到头颅的感觉,就这样呆愣在马上,此时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不骄不躁,不进不退。
沙摩柯见甘宁脑门中箭,顿时心中大乐,他调转马头,同时大手一挥,随着一阵喊杀声响起,五溪大军倾巢而出,展开了全面攻击。
“将军,快快撤下!”身后的一名副将见此情形,急忙高声喊道。
甘宁这才缓过神来,连忙拨马就走,根本不敢动脑门上还插着的箭,流淌的血液,迅速遮蔽了甘宁的双眼,将眼前所有的事物染成了血红色。甘宁不停的擦拭着双眼,但是鲜血却越流越多,视线也逐渐模糊,最后只是坐在战马之上,随着众人一起盲目的逃亡。
主将受重伤,江东士兵心惊胆寒,根本无心恋战,兵败如山倒。沙摩柯忍住腿上的剧痛,又奋力杀了一员甘宁的副将,率领蛮兵一直追出去近二十里,这才收住了兵马。
因为沙摩柯此时也不行了,失血过多,让他一度出现眼花晕厥的症状,体力消耗十分严重,维持着最后一丝力气傲然立在马上,等甘宁大军退走之后,便重重倒头在地,人事不知。
甘宁则在一员副将的拼死保护之下,终于在乱军中逃出,而此时的甘宁,脑门的弓箭已经影响到了他的大脑,出现了意识混乱的情况。
1104 不愿相欺
“前方这棵大树,花团锦簇,百鸟争鸣,且让我歇息片刻。”甘宁指着前方,脸上带着一丝迷茫的笑意。
这名副将不由一愣,在他的眼中,前方确实有一棵大树,但现在是冬季,哪来的花团锦簇,分明是枯叶凋零,全无生气,而且,树上的所谓百鸟争鸣,不过是几百只乌鸦在聒噪而已。
怕是甘宁将军的眼睛出现了些问题,副将心头一沉,但还是遵从他的意愿,搀扶着他来到树下坐好,急忙喊来军医。
面对甘宁的这种情况,军医根本不敢妄动,表面看是眼睛的缘故,但是以他的推测,很有可能是脑袋的。
副将等不及,一再催促左瞧右看的军医赶紧医治。军医寒着脸一再表示,除非有真正的妙手神医,才能处置,他实在是无能为力。
副将急得差点就想把军医给杀了,没本事就别在这里混!甘宁费力的摆手道:“我命不久矣,不必再为难于他。”
“将军,万万保重!”副将泪如雨下,叩头道。
“只叹未能伤及沙摩柯要害,让他得了条命!”甘宁心有不甘,副将连忙安慰道:“沙摩柯逞强一世,怕是此次也会因甘将军废了一条腿。”
“唉,那又如何,只恨主公大业未成。”甘宁叹了口气,晃动着还插着箭的头颅,继续说道:“连年征战,竟不知还有此等妙处,花香怡人,草色青青,路迢迢不知归路,风徐徐万物安宁。”
“将军,不要再讲了。”副将哽咽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四周一片荒野,哪有什么花香草色!
“哈哈,能遇到此地,也算死得其所,幸甚!幸甚!”甘宁放声大笑,又对副将说道:“代我转告吴王,甘宁去也!”
说罢,甘宁冲着江东方向拱了拱手,随即闭上眼睛,倚靠在冰冷的树干上,一代名将,带着他眼中所谓的美好景物,陨落在寒冬的树下!
树上的乌鸦全部飞了起来,绕着大树盘旋了很久,口中哑哑的叫声,仿佛带着莫大的哀痛,随后,这群乌鸦一齐向西飞去,融进了即将落下的夕阳里。
甘将军,走好啊!
副将在甘宁面前跪地痛哭,不停的用脑袋磕地,后悔自己没有保护好甘将军。江东将士见此情形,无不悲切哭泣,整齐的冲着甘宁行跪拜大礼。
随后,军医将箭支从甘宁头颅中小心取出,替他清洁仪容,之后将士们用锦缎将甘宁仔细包裹起来,连夜就用他身后的这棵树打造了棺椁,将甘宁送回江东。
这日,孙权召集众人议事,一阵心神不宁,想起了一件事儿,不由问道:“诸公,昨夜我梦见一棵大树,其上有乌鸦盘旋鸣叫,树下站着一只双尾雄狮,不知是何征兆?”
雄狮对于掌权者来讲,当然是意味着大将,但乌鸦乃不吉之物,众人都认为此梦不祥,何况又是战争期间,多半是有大将陨落。
梦境显而易见,但却没人敢乱讲,都低着头不说话,孙权一看这样,更有些不安,皱眉道:“诸公但讲无妨!”
还是没人说话,到底是张昭仗着劳苦功高,年岁又大了,面带悲色的出列道:“大王,恕老臣直言,此梦大不吉也!”
“应在何处?”孙权蹙眉瞪眼,很不高兴。
“乌鸦鸣处,当有死讯,雄狮者,必为统兵之人,应在我方当阵亡一员大将。”张昭直言分析道。
这话当然是孙权不喜欢听的,登时就撂脸了,统兵大将,还能入得自己梦境之人,扒拉着手指头就可以数过来,你个老不死的想咒谁啊?这不是扰乱军心吗?实话也不能实说啊!
孙权正想训斥张昭几句,门外侍卫匆忙来报,跪地便哭,难过的说不出话来,众人一看此景,心都揪了起来,看来张昭的解梦是对了。
“痛哭作甚,速速讲来!”孙权心知没有好消息,勃然大怒,猛然站起身来,双眼通红。
侍卫含泪道,甘宁将军勇战沙摩柯,却被其所伤,额头中箭,陨落于一棵大树之下,临终之前仍记挂主公大业。
孙权闻言大哭不止,哽咽道:“兴霸与孤情深意重,今番托梦于我,不愿相欺也!”
众人也跟着纷纷落泪,一时间,朝堂之上哭声一片,孙权哭了一阵子,拍案大吼道:“蛮贼沙摩柯,本王誓要取你性命,为兴霸报仇!”
哗啦一声,坚固的桌案轰然倒塌,可见孙权用了多大的力气,下了何等的决心。
随后,孙权传令下去,调动担任东部海防的潘璋、凌统率军赶赴五溪,同时传令给荆南各地,倾起兵马,不惜代价,剿灭五溪沙摩柯。
事实上,荆南四郡早在孙权的掌控之中,关羽陨落之后,这些地方更是望风归顺,驻守长沙的太守步骘接到了孙权的指令,立刻带着所辖的一万兵马,星夜赶往五溪。
与此同时,桂阳、零陵各地的兵马,也按照孙权的指示,开始向着五溪进发,加上甘宁留下的一万多人,五溪处江东总兵力已经超过了五万,这还不包括正在赶来的潘璋凌统的两万兵马。
听到孙权调动了潘璋、甘宁二将,顾雍慌了神,急忙说道:“大王,全军开赴前方,若是曹魏来攻,又当如何?”
“无妨,本王可亲自统兵御敌,何况合淝的张郃已经患病,近日内难以兴兵。”孙权主意已定,加上被怒火冲昏了头,根本听不进去任何劝说。
几日之后,甘宁的棺椁被运至建业,孙权闻听详细的汇报,哭了一场又一场,整个江东全境为甘宁带孝,同时重礼厚葬,建立祠堂,以供后人香火祭拜。
南郡的大都督陆逊虽然与甘宁多有不睦,闻听甘宁陨落,也不禁黯然落泪,敬佩甘宁的忠义。吴王失去一个臂膀,江东大军失去了一名良将,大敌当前,这是陆逊不愿意看到的。
回头再说马良,自从沙摩柯率兵走后,他就始终觉得要有大事发生,常常夜不能寐,本来沙摩柯不在,他完全可以借机离开五溪,但是为了刘备进攻江东的大计,最终还是选择留了下来。
1105 困守小城
五溪蛮夷之地,少数民族喜欢四处游猎,刀耕火种,少有城池。沙摩柯居住的城池名叫羊柯,照比彝陵还小了一半,护城河浅,城墙又不高,地势上也没有任何优势,一旦有敌军来犯,根本守不住,只有跑路的份。
平日里大军基本都驻扎在城外,城内地皮比彝陵都紧张,根本住不开这么多人,这也是沙摩柯想要图霸荆州城池的重要原因之一。
羊柯城有沙摩柯坐镇,以往倒也不用担忧,如今沙摩柯离开,这里立刻显出不利的一面来。
沙摩柯跟马良相处了半年多,倒是非常信任他,觉得他的能力不比五溪的任何一个人差,所以出发前,将剩下的兵马都交给他管理。
但马良却根本高兴不起来,实际上,隶属于沙摩柯的大军只有一万多人,而其余的四万兵马,都属于其他蛮夷部落,一旦有了战争,未必可以完全掌控。
果不其然,这天,马良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一夜之间,那四万蛮军竟然不辞而别,以至于住在城中的马良根本没听到任何动静。
连忙派人前去打听,竟然是有人传出风声,江东大军二十万来袭。为了保存实力,这些部落头领碰头一合计,不客气的带人跑了,明知道是赔本的买卖,谁也不愿意做。
江东哪来这么多兵马,分明是造谣,稍微一分析就能想明白,这些部落首领还是各怀私心,根本不愿意替沙摩柯卖命。
马良恼羞不已,立刻派人追赶,另外派人去与部落首领分别说和。但是结果却让马良无可奈何,毕竟这些部落只听沙摩柯的,自己这个汉人,根本使唤不了他们。
只剩下了一万多兵马,马良的危机感越发的严重,就在这天下午,又有一个消息传来,江东果然来了一支兵马,正是黄盖的一万大军。
一万?在平原地带打仗,这可不是天文数字,黄盖怎么知道自己城中也只有一万兵马呢?
马良眉头一皱,立刻明白了,造谣的必定是黄盖派出的人,目的就是分化自己这方的力量,进而夺下羊柯城。
“马,马,马先生,武,武……”
沙摩柯的部将洛奇找到了马良,结结巴巴的来报信,马良皱紧眉头打断他的话,问道:“是否是武陵大军来犯?”
“是!”洛奇连忙点头,又问道:“该,如,如何是好?”
“唉,如今我方只有万余人,听我令,坚守城池,莫要跟黄盖交战。大王此时想必也已经得知了消息,想必会返回救援,我等定要坚守到大王回来。”
“若,若是,强,强攻,又该,该如何?”洛奇伸长脖子费劲的又问。
马良很烦的摆手道:“多预备弓箭、滚木,若是当真守不住,再做打算。”
“做,做何打算?”洛奇追问道。
马良不满的瞪了洛奇一眼,呵斥道:“还未交战便想着后事,先去迎敌!”
是!洛奇连忙下去安排,将城外的蛮兵尽数调回了城中,马良忧心忡忡,亲自来到城墙之上,指挥着士兵搬运防御物资。
此时的马良心情十分复杂,甚至有些怀念彝陵,若是此地有彝陵那般坚固,别说是一万大军,就是来了十万,他也不用如此忧心。
马良微微叹息着兀自摇头,没想到危难之际,自己想到的竟然还是王宝玉。真是造化弄人,明明该是一对患难兄弟,相伴一生,却成了现在的对立局面。
宝玉啊宝玉,若你知我有难,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吧!马良晃了晃脑袋,将这些思绪抛在脑后,全神贯注的抵御黄盖大军。
黄盖率领武陵大军,当夜就来到了羊柯城外五里处扎下营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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