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展亭见面前有叶尔,叶尔氏,当然立刻猜到自己被打扮成了谁,门外已经有脚步声走来,他也顾不上了,只得人往被里缩了缩。易行之快速将东西收拾停当,一阵巨大的拍门声后,他跑去开门,门一开就尖着嗓门嚎哭道:“老爷们,你们怎么才来,那些可恶的中原南蛮子放火要烧我们这些最忠于王的人的房子!”陆展亭听他一口地道的当地话微有一些吃惊,等到他听到亦仁开口就更吃惊了。
“长侍郎老爷!这些南蛮子为什么平白无顾袭击我们村子!两边又要打仗了吗,岂不是生意又做不得了!”陆展亭听见亦仁几乎也是一口字正腔圆的当地话。
“你们只管放心,不过是一些中原来的流寇!与两国的关系无关,不会影响贸易!”那带头的人声音很清朗,掀开帘子走进了里屋,他上下扫了几眼。
陆展亭忍不住微抬眼帘斜眼看去,只见那长侍郎正是树林里碰上,又在酒楼撞上的少年。他的视线与那少年一碰,连忙缩回。只听那少年翻阅着手中的册子道:“你有一位中原来的夫人是吗?”
“正是!”亦仁道:“中原的女子身体娇贵,不适应这冬天的气候,这两天病着了!”
易行之突然插嘴愤恨地道:“什么娇贵,她就是偷懒…”亦仁回眼狠瞪了他一下,他似才心有不甘地住嘴。陆展亭在肚子里又好气又好笑。
那少年似乎也觉得挺有意思,微走前两步,看了陆展亭一眼,才收起册子笑道:“好了,那些中原人应该不会回来了!”他展开一卷画册,道:“你们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亦仁见图上画得正是陆展亭,他一脸漫不在乎地立在那里,他一笑道:“没见过!”
少年又换了另一张图,问:“这个人你见嘛!”
亦仁见那张图上白衣劲装,手握宝剑,正是自己,淡淡地道:“这个人也没见过!”
少年卷起图,道:“那好!有消息记得去都衙府报告!”
“一定,一定!”亦仁一边说着一边将少侍郎送出了门。
那少年一出门,陆展亭就翻身起来,恨声道:“快把我换成男人的面貌!”
亦仁一句我觉得你这样也挺好被他狠狠地瞪了回去,易行之问亦仁道:“陆公子化成谁比较好呢?”
亦仁摸了摸下巴,笑道:“就化成刚才那个长侍郎的模样吧,我觉得我这个没行礼的弟子长得倒也挺伶俐的!”
陆展亭刚想反对,但觉得总比描成女人样要好!易行之动作很快,三两下就将陆展亭改装好了。亦仁突然嘘了一声,只听隐隐约约传来了车轮的推动声,亦仁微微冷笑道:“看来这是一头小狐狸,还不仅仅聪明伶俐呢!”他回头见陆展亭已经穿好了衣服,道:“等下我们前面打起来,你就从后门大摇大摆地出去,直接出城去,在天山脚下等我!”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淡淡地道:“你别再跑,你再跑我也还是能找到你!而且我不喜欢你要逼我用我不喜欢的方式来待你!”
他的话虽淡却是第一次对陆展亭说狠话,陆展亭皱了皱眉,但是现在对目前局势的担心超过了一切。亦仁将门一打开,少年侍郎带着一群黑甲兵已经推着一门炮对着屋子,亦仁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德庆帝,我叫谢问柳!”少年恭敬的答道。
亦仁一笑,道:“无心问柳柳成荫,看来你父母得你不易!”
谢问柳道:“我父五十,母四十方才生下我!”
亦仁一笑,道:“好!那我替你这对可怜的父母留下你的命了!”
谢问柳笑道:“人都说德庆帝气度不凡,果然名不虚传,我先谢过了!”他见亦仁始终不问他是如何发现的,有一些好奇,又见亦仁始终微笑着与他闲话家常,纵然他平素最沉得住气,也不由问:“德庆帝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发现你的破绽吗?”
亦仁轻轻一笑,缓缓抽出宝剑,谢问柳早知亦仁是南国皇朝第一高手,所以几乎是屏息静神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可突然一桶水从天而降,将他与旁边的大炮浇得湿透。一个黑衣人将水桶一扔,点着树梢一借力,轻飘飘落在了亦仁的身边。
谢问柳慌忙去检查大炮的引芯,亦仁则轻笑道:“我当初说什么来着,这种炮看着威力不小,其实一无用处,一桶水就能让它变成一堆废铁!”他淡淡地道:“你还要与我打吗?”
谢问柳笑道:“能与南国第一高手一战是我的荣幸!”亦仁赞赏地点了点头,但他边上的沈海远则笑道:“恐怕你今天还没有这个荣幸!”
那个谢问柳也笑道:“当然,我自知武艺与德庆帝相差甚远,就连这位黑衣大哥也未必能赢,所以想把这一战压后五年,五年以后我一定赴约!”他想要走人,却把话说得极漂亮。
亦仁淡淡笑道:“我既然已经说了会替你父母留下你的命,自然会让你走,不过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谢问柳想了想,爽快地说:“我只知道可汗对千面郎君易行之很感兴趣,这两年招揽了江湖上不少的易容好手,这些好手分析过易行之所有的杰作之后发现他有一个毛病…就是在每个易容的作品左耳上都会点一颗米粒小的朱砂痣,以示这是他的作品。”他一笑,缓缓地道:“所以就算陆展亭逃得出这个村子,他也逃不出兰都!”
亦仁冷冷地看了一眼惶恐不已的易行之,淡淡地笑道:“不错,真没想到亦裕学聪明了!”他一句话出口,沈海远与他双剑齐飞,竟然将除了谢问柳以外所有的黑甲兵杀了个干净。
亦仁将滴着血的剑抵着谢问柳的脖子,道:“你知道我最不喜欢什么!”
谢问柳虽然额头有汗,却依然微笑道:“人说德庆帝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我实在猜不出有什么能让德庆帝觉得不悦!”
亦仁微微一笑,道:“亦裕身边有你这样的人才,真是不容小觑!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逼我食言!”亦仁宛尔一笑,道:“有的时候,我也是会改变主意的。”
谢问柳这时候汗流得更多了,强笑道:“所谓君子一诺…“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亦仁微笑着打断了,道:“君子的虚名在我眼里一钱不值!我也不是君子!”
“可您是王者,是金口!”
亦仁转头问旁边还站着的两个人,道:“你们刚才有听到我许诺什么了吗?”
“主子说什么了?”沈海远惊讶地问,谢问柳苦笑地看着他原本平板的脸上好像突然起了涟渏。易行之摇了摇头,一脸的茫然。
亦仁眯着眼笑道:“瞧!现在我可以杀你了吗?”
谢问柳满头大汗,隔了许久才道:“德庆帝有什么想用我的地方就说吧!”
亦仁收回了剑,笑道:“再告诉你一件事,我喜欢聪明人!”
陆展亭穿着一件黑甲军装大摇大摆出了村子,虽然村子里的黑甲士兵眼里流露着诧异,但见他们的长官神色严肃,谁也不敢开口询问。
“马!”陆展亭走到一个牵着马匹士兵前低声喝道,士兵连忙将缰绳递给他。陆展亭翻身上马,狠抽了几鞭,就快速出了阿尔巴夏村。
一阵快速的急驰之后,兰都厚重的石彻城门就在眼前,陆展亭深吸了一口气,放慢蹄速,挺起胸膛乘马出城。
“长侍郎!”城门口的士兵恭敬地打着招呼,陆展亭微微点了点头,心里暗喜,两腿一夹马肚就要穿城而去。
“谢问柳,你出城去哪里?”有一个声音慢条斯理的问。
陆展亭一瞬间,背脊一僵,那冷冷清淡的声音不是亦裕又能是谁,但是他很快回过神来,连忙翻身下马,躬身道:“回王,属下得报亦仁与陆展亭已逃出城去,属下正打算去追!”
亦裕穿了一件黑色的骑装,望了一眼天边彤红的朝阳,淡淡地道:“那我们一起去追吧!”
陆展亭硬着头皮道:“是!”
亦裕领着一队黑甲骑兵出了城,陆展亭翻身上马想混在那队人马里,但是那些马队似乎受过特别训练,一匹接着一匹,他竟然插不进去,只好尴尬地排在队外。
“谢问柳!”亦裕突然唤他,陆展亭只好策马走到他跟前,亦裕闲散地问:“你跟了我这许多年,我这人有什么长处吗?”
陆展亭干笑道:“很多啊!”
“比如呢?”
“聪明,勤奋好学!”陆展亭板着指头细数着,道:“勤政,当然最重要的是勤政!”
“对人呢?”亦裕抬头看着连绵的天山问。
“对人…”陆展亭的脑海里立刻升腾出亦裕又阴又狠的表情,心里一打哆嗦,吱唔道:“很好啊!”
亦裕轻笑了一声,又接着问:“我有没有什么缺点!”
陆展亭心想实在太多了,可说哪样好呢,他伸出食指挠了挠头皮,一抬眼皮却发现亦裕正回眸望他,他一接触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吓了一跳。可还没说话,亦裕已经下马了,他握着马鞭指着天山道:“我听说那两人正躲山上去了,我们现在上山去。“
陆展亭环视了一下四周,见周围都是黑甲兵,根本无路可逃。只好轻轻叹了一口气,跟在亦裕身后往山上爬。天山山势极陡,越往上越是陡峭。陆展亭集中精神爬山的时候,亦裕又淡淡地开口了,道:“刚才那个问题是不是很难回答,我来替你回答吧!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霸道,自大,凶狠,蛮不讲理对不对!”
陆展亭见他说得那么坦白,只好脸皮抽搐了一下,道:“哪里,哪里…”
可是他话未说完,亦裕已经停下了脚步,半转回头道:“可是,展亭我已经得到教训了不是吗?”他一句话出口陆展亭吃惊不小,脚下一滑就要滚下山去,亦裕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我,我是谢问柳!”陆展亭爬起来挣扎着说了一句,亦裕不去理他,看着他缓缓地道:“我已经为此失去了自己的王国,我不想再为此失去你!”
良久,陆展亭苦笑地道:“可汗,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何必总是要去执着一些不可能!”
亦裕深吸了一口气,道:“亦仁不也是执着着不可能,他也不是如愿以偿了吗?”
陆展亭一笑,道:“你跟他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
“他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亦裕一字一字地道:“我很清楚的知道,我想要你!”
陆展亭淡淡一笑,道:“你是自己想要我,还是仅仅因亦仁想要我而已?”
沉默了一阵,亦裕才道:“我不可否认,最初是因为亦仁对你的在意才让我留意你,可是后来不是的,所以我才是同他一样的,我也在意了你十多年。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我向你保证,我与亦仁从前的事都一笔勾销。”
陆展亭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你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在意亦仁,不过是因为他不在意你,你在意我,不过也是因为我不像别人那样在意你。你在意我们,只是因为一个得不到!如果得到了,你会觉得我们也并没有你想得,对你来说那么重要!”
“给我一个机会!我会用事实向你证明我对你的感情一点也不比亦仁少。”
陆展亭低头良久,才温和地道:“对不起,我把这个机会给了亦仁,就不能再给你了!”
亦裕深吸了一口气,吼道:“为什么你从来不相信我的感情,可是亦仁如此伤害了你,利用了你,你还是对他付出了感情?”
陆展亭微微一笑,苦涩地道:“无论他用什么样的方式,我相信他都对我是有感情的,至于他用什么样的方式,那是他的天性,就像一头狼,即使它微笑,牙齿也是滴血的。”
亦裕纵声大笑,陆展亭除了苦笑只有苦笑,他太了解亦裕知道他阴狠的性子又发了,果然亦裕笑完了,才对着陆展亭冷笑道:“你这个比喻真是太恰当了,亦仁是狼,自然我也是狼。差别是他那头狼很幸运,就算一头羊当了他的诱誀,羊也会相信它是喜欢它的,而不是喜欢它身后的羊群…”他看着陆展亭,淡淡地道:“那就来帮他明白这一点!”
他将陆展亭拖上一段悬崖,用绳索缚住他的双手,一端缚在悬崖上的尖针松树上,定睛看着陆展亭,道:“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陆展亭轻轻摇了摇头,亦裕一咬牙,脚一扫,陆展亭就倒在了地上,顺势滑下了悬崖半吊在空中,亦裕坐在悬崖上,道:“展亭,如果你后悔了,我就拉你上来!“他良久也没有等到陆展亭的答复,就沙哑地道:“展亭,若是你打算考虑一下,我也拉你上来!”
陆展亭看着下面万丈悬崖,咽了一口唾沫,长叹了一口气,道:“不用考虑了,你也说过我是一个永远也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人!”
亦裕笑得前仰后合,红着眼道:“好,好极了!”
()免费TXT小说下载
他听到下面传来一阵喧哗声,就站了起来,冷冷地看着亦仁押着庄之蝶缓缓走上来,他慢慢抽出宝剑。亦仁的剑抵着庄之蝶的脖子,与亦裕对视着,庄之蝶脸色苍白涩涩发抖。
亦裕微笑了一下,道:“你以为她的命能要胁我吗?我还以为十哥有多么运筹帷幄,原来只会挟持一个无用弱女子。”
亦仁一笑,道:“你在乎她的,因为…她已经是这个世上唯一还在乎你的人!”他看着亦裕的脸色一白,又轻描淡写地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根本无所谓,你只要明白一点,我绝不会是陆展亭!”
亦裕呵呵笑了一阵子,才问:“十哥,天底下的人的心你都明白,你明不明白自己呢?”他将剑抵住吊着陆展亭的绳索上,轻轻地道:“你所干的事真得是为了与陆展亭在一起吗?而不是为了我的江山!”
亦仁的视线落在那根绳索上,没有回答,亦裕道:“连你自己也很难回答是吗?那就让答案自己跳出来吧!”他说着剑猛然一挥,砍断了绳索!
ps :年纪大了忘了跟大家说,月迷是滚动式结局,文艺结尾爱好者,你们的结局是在31章,31章是一个结局处。
后面的结局有悲情式,怅然若失式,撤花皆大欢喜式,从现在开始大家要努力给流香投票打分哦,哈哈哈哈哈,我会根据票数多少决定把结局最终停在哪里,来吧,喜欢哪个结局就留下哪个结局,他们的命运就掌握在大家的十指间,我们的口号是没有黑幕!!!
“不错,所以我猜…”亦仁回头一笑,道:“他躲在科尔庆,很有可能就躲在兰都,就在亦裕的眼皮子底下!我们去那里找他。”
兰都夏尔巴村的祠堂里十几个孩童们一涌而出,村里的霍尔金氏才提着几两牛肉进了大门。村子里请的老先生正在读书,读到酣处还摇头晃脑一番,正是典型的中原酸秀才的模样。霍尔金氏可不懂,她觉得有学问的人才能这样,像她这样一字不识的,头是绝对不敢晃的,只能低着。
“柳先生…”霍尔金氏笑道:“我们家老爷去中原进药材有一阵子了,到现在还不回来,想请你给写一封信去,”她见老先生的眼睛直钩钩地盯着手里的牛肉,只好连连唤了好几声,老先生才收回眼神,殷勤地问:“你想写些什么?”他飞快拿好笔墨,铺好纸,将一支略秃的毛笔蘸满墨汁又问:“你想跟他说什么!”
霍尔金氏将牛肉放在桌上,犹犹豫豫道:“我当然是想他早点回来了,我听说中原女子长得可水灵了,村头叶尔家男人出去了一趟就带了一个中原的女人回来,现在叶尔氏天天到我这里哭,搞得我家的药草老是晒不干!”
老先生听了摸着胡子,点了点头,提笔唰唰写了几行字:
想人参最是离别恨,只为甘草口甜甜的哄到如今,黄连心苦苦嚅为伊耽闷,白芷儿写不尽离情字,嘱咐使君子,切莫做负恩人。你果是半夏当归也,我情愿对着天南星彻夜的等。
霍尔金氏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