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歌儿?这名字真适合你。”月歌儿身上微微抖了抖,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什么。
灼炎瞪大了眼睛,自从玉雅消失后,月歌儿从不让人靠近,就连他都是用了一个月的上等胡萝卜才让它稍微和善些。
他不免多看了玉颜两眼,玉颜上来就要见礼,被白绥拉到一旁小心叮嘱道:“你上山后,可千万别告诉别人你和君若宇成过亲。你二人也未拜堂,这礼终究未成,也算不得夫妻。”
他说着,君若宇正好回头来看玉颜,二人眼神相对,生出绵绵情意,白绥心里生了不好的预感,叹气道:“你可别忘记我告诉过你的。”
“知道了。我与若宇愿同你们上山,也不过是为自己的从前求一个答案。至于你说的那什么有师徒情,无夫妻缘什么的,我们倒是不信的。”她倒是执拗,抚了抚怀里的月歌儿,却没注意到这兔子眼里竟也生了悲悯。
白绥再次叹气,她这妹子的脾气,总是外柔内刚,自有自己的想法。终究只是变了个模样,骨子里头却是不变的。
一行人各怀心思走回了高等妖精学院,倒是不敢耽搁,直接到了紫霄大殿同皮休复命。殿里齐齐整整的七位仙师一个不落,都是颇为期待激动地看着君若宇,毕竟都是几万年的仙友,不论如何,人找回来了,心便也落了一个大石。
只是众人看到玉颜时,片刻有些恍惚失神,这姑娘颇有几分羽灵仙子的味道。几个人齐刷刷地将眼睛又看向了与羽灵仙子情似姐妹的羽琅,见她也是怔神看着玉颜,片刻后,眼神有些莫名悲愤地在玉颜与君若宇二人之间打转。
“咳咳。”皮休假装咳嗽,笑眯眯地朝君若宇玉颜二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上前,趁着二人不备,挥了挥袖子,也不知道袖子中藏了什么,二人昏昏沉沉地就倒下了。皮休这才祭出了隔世圈与幻世镜,将众人隔在了隔世圈之外。
他正要拿幻世镜去查看玉颜这两年发生的事情,玉颜的右手腕上突然有一股强大的力量直直地将他施加在她身上的法力弹了回来,险些伤了他。
那手腕上的火焰图案像是活了一般,闪着明艳的光芒,光圈变大,竟然整个笼罩在玉颜的身上,像是形成了一个保护圈。片刻后又暗淡下去,手上的依然是普通的胎记。
这一回,他再不敢大意,先看了君若宇的前事。看完后,面色沉寂地思索了片刻,方才撤了隔世圈。
见众人望着他,他思索了片刻方才答道:“确实与君棠与玉雅无误。”
只是君棠在坠入销仙窟时,仙身尽毁。若不是修为高,魂魄也早就去了。也算他命大,机缘巧合之下,魂魄入了坠山而死的君若宇的身体里。而他能侥幸留了这魂魄不损,只怕与玉雅也有些关系。
而这玉雅……他重重叹了口气。若是让人知道她的身世,只怕这灵台山白鸦族都不得安生。
那二人倒是睡地安稳,并着头躺着,惬意地很。他这皮休毛都要愁白了……他抱了抱从玉雅怀中挣脱的月歌儿,叹道:“只怕再愁下去,我就要比你白了。可恨这玄武院长,竟然独自去了天外天,一摊子的烂事让我收拾……”
见月歌儿困惑地睁大了眼睛,他又叹道:“你这畜生,未必能懂我……”
“紫珩,你送他们二人回回龙台吧。将这前前后后的事情说明白了给他们听。这恢复法力的办法我暂时也没想到,君棠与你素来交好,这照顾他们的事情便交与你了。”
退了众人,他独独留了白绥,二人密谈了许久,就见白绥脸色沉沉地从紫霄大殿中出来,心事重重地直接回了灵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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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颜一觉醒来,手腕上的胎记就跟燃烧了似得,灼地疼。明明是个陌生的屋子,可是却又熟悉地很,她口渴地厉害,桌上又没水,便熟门熟路地出了门到院中寻水喝。
方才出了院子,一转头就看到隔壁厢房的窗户上印着一个清瘦的影子,房里传来丝弦不畅的“铮铮”声,每一下拨弄琴弦皆是迟疑,片刻后,缓缓地奏起了一段流利的曲子。一曲完毕,弦断声停。
她轻轻敲了门,门一开,君若宇挣扎的眼神尽数落在她的眼里,那手指上明显有血迹,许是心中愤懑,用力过猛,琴弦割破了手。
她默默地拿了帕子要给他擦手,他却有些恍然,自言自语道:“两年来,我只当自己从前不通音律,今日看到这琴,却突然觉得自己或许能一试……方才在那屋子里。我握着扇子闭目,竟然觉得扇子里有个呆头呆脑的小人儿跟我说话,他说,他叫阿呆……”
君若宇哪里知道,他被送回来时,皮休忍痛给他度了一口仙气,又给他吃了一颗太上老君秘制的仙丹。那可是皮休用自己手上的宝物换回来的好东西,如今与自己从前常用的仙气有了感应,自然是正常不过的。
他却惶恐了。
君若宇突然反手握住玉颜的手说道:“娘子,我们走。我们离开这里。”
他此刻满心满意地觉得这个地方会带给他不好的事情,虽然一切都是熟悉的,可是美人在侧,倘若有了从前失了她,那他不如不要从前。
玉颜抬起眸子笑意满满地看着他,很想问他一句“可是,他们说咱们是师徒……那该如何?”可此刻却不想问了,又抬了手,将他额上的汗水仔细擦干了。
君若宇双手环住她的腰将她往怀里靠近了些,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娘子,天地为证,不论拜没拜堂,你已经是我的娘子,再也改不了了。此生此世,我也只你一个妻子,变不了。”
“好。咱们下山。紫珩说那君家已经有个你我的人偶,与咱们一般无二,更能替咱们尽孝道。咱们便在这天地逍遥自在。”君若宇听到怀里的玉颜低声细语,却没看到她一瞬间安稳的笑靥如花。
手上的灼烧不知道为何越发疼痛,从未有过这般强力的疼。脑子里似乎有个声音一直在回荡,撕裂地人头疼。玉颜强忍不适,跟着君若宇往回龙台大殿外走。
还未离开正殿,就看到白天见到的那个少年兴冲冲地跑过来,看到玉颜更是开心地冲上来道:“玉雅玉雅,你真是玉雅啊,我听号钟说的时候我都不相信,你怎么变得这么大这么漂亮了!”
那双眼睛,总是在看到合适的人之后再看到不太合适的事——灼炎的眼睛,落在了玉颜与君若宇十指交扣的手上。
“你……你们……”那十指交扣的手,莫非是师徒的另类亲密表现?再看二人行色匆匆的样子,像是要逃难……
他指着两人,结巴了。下一瞬间,他彻底懵了。
紫珩出现在当场,一个迷幻术,将二人弄晕在地,脸上带着得逞的奸诈的有些幸灾乐祸看好戏的笑容,掩面对晕过去的两人说:“哎呀呀,君棠,真真是对不住你了。如今被皮休这守财奴管着,若是我不棒打鸳鸯,我这所有的宝物都得被他吞了呀……”
36、无间兔
灼炎看紫珩分明是在旁看了许久的好戏,这时候突然窜出来反倒像是抓到了私奔的小儿女那般痛快,哪里是担忧?他莫名地打了个寒颤,这君棠仙师只怕要被折磨惨了。
果不其然,紫珩在指使灼炎分别把君棠和玉雅送回房后,在连续的几天时间里,他又亲自像老鹰抓小鸡一般抓了他们几次。他会看着他们逃跑,可是不论多远,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被他找到,然后再次送回回龙台。
他枯燥的修仙生涯中似乎遇到了最有趣的事情,并且不亦乐乎。
几番之后,君若宇与玉颜反倒不逃了,每日里都安静地在回龙台呆着,时而有所交流时,也只当在场的没有他这个人。
紫珩被无视了几天之后,终于觉得无趣,将二人抓了来眼前,分别施了定身术,将二人的过往一字一句地告诉对方。同时,又颇为费心地当了回说书先生,将他在仙界在人间听到的有关师徒恋的故事都说与二人听,所有故事的结尾不外乎,死了,散了。
其后几天,紫珩依然出其不意地出现,定了二人之后就开始讲故事,二人常常瞪着眼睛看他一天,眼珠子都动不得。
紫珩却当着二人的面儿优哉游哉地哼着小曲儿喝了口茶,还以为自己是在凡间的茶楼呢。
最后,故事说干了,他终于通过腹语一字一句地告诉君若宇。
“你从前就是个明白人,我也只是提醒你,这天上的神仙事,凡间的话本儿,我听得多了去了。师徒恋,终归是没有个好结局的。你们在凡间时是迷了心志,错了也就错了。
“可回来了,若是让天帝知道这回事,你们两都会大难临头。更何况,这玉雅长得这般像羽灵,其中因缘也不是你我能知道的。趁早醒悟了,总比将来苦痛要好。”
他说着,抬着头思索了片刻,方才道:“唔,差不多是这样。皮休老头让我告诉你的话我都转达了。”
嘴角一弯,他又颇为邪恶地说道:“其实,我倒是支持你……这男女师徒,不就是‘男女失途’,路注定是歪的蛮,索性走下去看看,没准还能成。我最爱的就是看戏了。”
大手一挥,解了二人的定身术,紫珩叮嘱道:“好了,这玉颜玉雅,君若宇君棠的,本也没什么差。只是回来了,就忘掉人间的事儿吧。别说你别扭,我看着都难过。君棠啊君棠,你也有这么一天,我看着真是……太舒服了,哈哈。”
君若宇看都不看紫珩,又是第一时间走到玉颜身边,紧张地扶着她问道:“累不累。”紫珩废了半天的口舌,他倒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以为假装没听见,没看见,便能忽视那些事实。还真是个呆子,紫珩心里想着,正要叹气,便看到天上羽琅御了古琴快速飘来。紫珩一个箭步隔开了二人。
二人在凡间的遭遇他每回说起,都故意跳开了二人曾差点结亲的事实,如今更是不能让羽琅瞧见。
羽琅衣袂飘飘而来,两年来,性子却显得越发清冷,直接无视了紫珩,对着君若宇说道:“君棠仙师,皮休副院长请你过大殿一趟。”
君若宇点了点头,又轻轻拍了拍玉颜的手安慰她。羽琅将一切看在眼里,不免生了落寞,直觉告诉她,君棠在凡间必定是发生了很多事情。可她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依然带着君若宇飞回了紫霄大殿。
君若宇这一去,就是好几天。玉颜一个人在回龙台呆着,偶尔灼炎会上回龙台看她时会告诉她,这君棠仙师今日又试了什么药,身体好了许多,神志上也清明了,只是法力依然没恢复,皮休还在尝试。
过几日,他又说皮休不知道让君棠吃了什么药,他整个人跟充气了似得鼓得好大,把在一旁的紫珩笑得下巴都快掉了。
在这期间,那个叫号钟的男子也来看过玉颜几回,每回来都是看着她半天,然后把着她的脉好奇道:“奇怪了,你明明同君棠仙师一起掉的销仙窟,君棠仙师几乎丧生,你却好好的。虽是没了法力,可你内里却有一股力量隐隐流动着,像是被什么压着,爆发不出来。”
这一日,玉颜又是一个人呆在回龙台,却见月歌儿蹦蹦跳跳地从门外跑进来,三瓣唇咬着她的裙角就往外走。
她本就无聊,这会看月歌儿兴致大起,像是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吸引着她,便也跟着它走。一路走到后山的林子里头,
越到里头,右手手腕就越疼,可奇怪的是,她第一天到方寸山时,醒来后手上的胎记便没了,光洁地像是从未有过那些痕迹。可疼,却还是疼的。
一种疼伴着久了便也麻木了。她刻意忽视那疼,跟着月歌儿往前走时,便看到一棵金光闪闪高耸入云的大树,她头都仰酸了都看不到头,不由嘟囔道:“这果真是仙山,连树都是与众不同的。”
从树背后突然冒出个笑声来,缓缓走出熟悉的脸,依然是那副纨绔公子的样子,此刻手上摇着与他并不相称的偏小的折扇。
“多日不见,小姐风姿不改。”
玉颜颇为惊讶地看着他,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方才道:“龙公子怎么会在这里?”
龙吟笑道:“小姐突然在紫云镇上消失,龙吟甚是担心。此刻找到姑娘,便也放了心。”
“公子怎么知道我不见了。紫珩明明换了一样的人偶……”她突然住了口,抬头看着捂着嘴叹道:“所以,公子也是仙人不成?”
“这几日我见姑娘过的并不好,总是愁眉紧锁。玉小姐……玉颜,你要不要随我下山?”
多日不见,玉颜早就将龙吟忘在脑后。此番想起从前相处的点点滴滴来,这才想起,从前他说的那个姑娘,是玉雅。
她猛地退后了几步:“所以,你也早就知道我就是玉雅是不是?”脸上倏然煞白,“你们都说我就是玉雅,独独我自己怎么也不信。”夫君曾是师傅,这师徒乱了伦理,不论是人间还是这仙界,断断是不许的。
这下可好,她从不想去面对的事情被一个个事实击破,她纵然想逃避,也是无法。
可是,他还在这山上,纵然是师徒,若是能以师徒的名义伴他左右,纵使一辈子不嫁,也是好的。
她惨白着脸笑道:“不去了。我本就是这方寸山的人,还能上哪里去。”
龙吟沉着脸抿着唇,脸瘦削地菱角分明,此刻看来不免有些落寞。一手硬是牵过玉颜的手握在手里,一手却是抚着她的鬓发,认真问道:“你曾说过若是我诚心诚意待我喜欢的姑娘,她就必定不会恨我。如今我再问你,这话可是真的?”
玉颜心思烦乱,可在他祈求的眼神下,不由自主地点了头道:“不会的。”
不论他曾经对她做过什么,他的好他的痛她都看在了眼里。他必定不会是故意害她,否则,他怎会这样。
龙吟握着她的手,久久说不出话来,直到二人手心都有些温热,他闭了眼睛细细感受着唯有二人的这一刻,最后只能狠心割舍道:“那你好好的,我……我不再来看你了。”
玉颜还要说什么,龙吟已经大跨步转身离开了,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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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那只小白鸦可真好。”满面沟壑的老头抚着长胡子看着龙吟,二人其实并没有走很远,依然在这方寸山上,只不过老头施了阵法,外人看不到他们,他们倒也能在这后山自由来去。
观老头面目,正是大难不死被顾惊波强行留用的刘三界。
龙吟心情不好,懒得搭理他,闷着头看回龙台后山的地形。老三界看龙吟不搭理他,自顾自地说着着话。
“这后山我们也看了几回了。总也找不到那个九门天机锁的锁位,不如换个地方找找。九门天机锁,若是能破坏了其中一个,我便有法子让那炎魔出来。”
“只是你可想好了,这回天幻魂阵法我也是从古籍中得来,从未用过。若是那炎魔出来,你会发生什么我不太清楚。最大的可能便是,你灰飞烟灭,大罗神仙也救不回你来,一命抵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