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地越来越晚。直到有一天,她醒来便看到君棠神色凝重地坐在她的床边。
见她醒来,君棠摸了摸她的头说:“唔,好些了,没那么烧了。颜儿,你病了,脸色看起来很差。”
她觉得浑身无力,勉力撑起来,望了望外面天色沉沉,还是半夜。
“你怎么在这……我怎么了?”
“我……我怕你睡不好,每夜都会来看看你。”君棠脸上一红,不好直接告诉他,每夜他都会坐在院子里望着她的房里,直到她熄了灯,他还会静坐许久。直至最近,他发现了她的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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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鸦,你最近是不是常常睡不好啊?前几日,君棠仙师跟我借了定神丹,我看你面色不好,君棠仙师是借了给你用的吧?”灼炎这般问道,不等玉颜回答,又劝她道:“许是你在人间呆久了,有些不习惯这方寸山。可是半夜,你可再不要乱走了。”
“听说方寸山进来发现了魔道的人,我听紫珩仙师说,后山的丈影木不知道受了什么催动,神果似乎要提前成熟。皮休上仙已经昭告四海神果的事儿,近日可能会有许多人上方寸山。想必那魔道众人也是想夺一夺这神果的。几位仙师为了这事儿忙的焦头烂额的,连紫珩仙师都不大有空理我了。”
“半夜?乱走?”玉雅手一抖,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己的手腕。
灼炎眼红地看着玉雅手中的白色衣物,嘟囔道:“你给君棠仙师做的衣服真好看,你也给我做一身吧。”看玉雅愣神地自言自语,他这才觉察不对,拿着手在她面前晃着。
“前日,值夜的弟子跟我喝酒,说是三更的时候看到你在长生殿附近走动,他问你在那干嘛,你还回答他说,半夜里睡不着,想四处看看。值夜的弟子说你脸色不好,让我劝劝你,方寸山夜里风大,可别伤了自己才好。”
玉雅脸色一沉,她从未见过什么值夜弟子,更未曾说过那些话——所以,那些并不是梦,而是真的……
找了个借口送走了灼炎,她匆匆找到君棠,君棠支支吾吾地说,他几次都是看到她从外面回来,眼神涣散,像是人间所说的梦游症。
心里的猜想越发压得她难过,她求着君棠,夜里陪着他在院子中坐着,无论如何,不能让她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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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天刚过,坐在院子中的两人问道一阵莫名的香味,身体从内而外有种飘飘若仙的愉悦感,眼皮开始沉重,君棠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玉雅却已经扛不住,渐渐失了清明。
一阵箫声起,声声落耳畔。君棠越发觉得自己受了催魂术,拿出折血扇快速念了几句咒语,这才勉强定了心性,正欲拉住往外走的玉雅,背后突然袭出一个人来,君棠猝不及防,一下中了他的道儿,还未及转身看到来人,便已经倒下。
月下一身黑衣的人露出黑色斗篷下的脸,柔美里净是阴沉狠厉——分明就是顾惊波。他踢了踢地上的人,骂道:“若非怕打草惊蛇,我又怎么会留你这条狗命,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让你饱尝生离死别的滋味,君棠,你且等着。”
他不屑一笑,吹起手上的箫时,玉雅的脸上又现出与他一般阴沉狠厉的笑,慢慢地朝着长生殿走去了。他却施了隐身术,紧紧地跟在玉雅的后面。
玉雅一路走去,见到值夜的弟子,却又笑着见礼。一路走到长生殿中,正欲血祭铭牌,从长生殿外冲进一个人,撸了玉雅飞快地往回龙台后山跑去。
顾惊波跺脚骂了句“孽障”,跟着那人的脚步追了出去。
才走到回龙台后山,那人却已经回身跪了下来,“三哥,我求你放过她吧。她于我们并无害处。将来炎魔殿下醒了,他若知道我们待她好,也必定会心存感激的。”
顾惊波狠狠地提脚踢他,那一脚用尽了全力,龙吟生生憋住了一口血,顾惊波骂道:“你怎么会被这女人迷了心志!我们这样害她师傅,不管我们待她好与不好,她总是会记恨我们的。自古女人误事,炎魔是魔界的统领,留着她总没好处!你怎么就不明白!”
龙吟捂着胸口道:“她此时只是个凡人,我们不说,炎魔又怎么会找的到他?三哥,看在她救过我的份上,你就饶她一次吧。”
顾惊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叹了口气便离开了。他也护不了她多久,只当他这个兄长欠了他的。
龙吟无限怜惜地抚着昏睡过去的玉雅的脸,一时间无言,忍着心口巨大的痛,背着她往回龙台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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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中静静地站着紫珩。龙吟一手扶着玉雅,手已经做好防备的姿势。紫珩见是他,瞟了他一番摇了摇头不屑道:“你好好的时候都打不过我,更别说这会受伤了。”
龙吟见他撤了手上祭出的剑,像是对他没有敌意的样子,白了他一眼,将玉颜好好地扶到房里安顿好,走出来时见紫珩摆好了酒菜放在桌上,不管不顾地过去拿起了桌上的酒,嘬了嘬说;“唔,好酒。”
紫珩看他喝干一杯酒,自己也笑着饮尽,说:“你就不怕我下毒?”
“怕什么。若想毒死我,还用得上请我喝这么好的酒。”龙吟不以为意地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刘三界送我回来的时候,在我怀里揣了封信。谢谢你,留了我一条小命啊。”
39、仙人跳
“你谢我?”龙吟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戏谑笑道:“我可是魔道的人,你竟然谢我,太可笑了。”
“有什么。”紫珩摆了摆手回道,“其实我这人对魔道不魔道的并没有什么偏见。就拿你那炎魔来说,我还挺欣赏他的。魔道也是有好人的,只不过是各自为虎谋皮,站的道儿不同而已。”
“其实你的脾气也挺对我胃口的。只是我也求个安稳,若是和你称兄道弟,我会有很多麻烦。所以,你还是默默蹲着吧。别强出头,否则这仙界那些不太讲道理的人,头一个就削了你。”紫珩颇为诚恳地劝他道,顺道做了个手抹脖子的手势,吐了个舌头,装吊死鬼。
“还有啊,虽然我挺喜欢你的,可屋子里这位……呐,就那小白鸦,你却是动不得的。那是我兄弟的妹妹,我得看着她,不能让她出岔子。”
紫珩指了指小白鸦的屋子,又指了指君棠的屋子说:“那边那个随便你动,别弄死就成。”
龙吟笑着与他碰了个杯说:“你放心。我也不喜欢小白鸦出什么岔子。”
若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这对迟来的知己着实奇怪。二人借着别人的地方,对着月喝了许多酒说了许久的话,竟生出了相逢恨晚的遗憾。
紫珩搭着龙吟的肩膀,此时已经是称兄道弟。
“我说兄弟啊,你说你怎么非要跟我站两个阵营呢。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啊。不如咱们都隐退了,去开个酒馆儿,靠咱们的色相,这生意也不能差啊……”
“是啊,是啊,这生意不能太差。”此时已经有些迷糊的龙吟笑啊笑地落了泪,“可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如果我退了,玉雅会死的,你知道吗?她会死的。我怎么能走……
“这就是命……去他娘的命中注定!”紫珩笑了两声,随手举起手中的杯子狠狠摔碎在地上,换来清脆的一声四分五裂。龙吟紧随其后,索性将手中的空酒坛子摔了个干净。
心中畅快地如同二人从未站在对立面上,明日可能就要彼此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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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畅谈如梦一般不落痕迹。
第二日,紫珩在晨光中被君棠轻轻拍醒,望着碎了一地的酒杯酒瓶,他粲然一笑,拍了拍君棠的肩膀,“你又欠了我一次。如果你再回复不了法力,这方寸山恐怕得有大难了。”
四大护法入这方寸山竟然成功骗过了满山的人不被察觉,若不是他们四人法力都有了极大的提升,就是有人祝他们突破了这方寸山的各种阵法。据他所知,这世间能有这能力的,唯有两年前送他回方寸山的刘三界。
“近日方寸山会有大量的仙人进来抢夺神果,这回龙台只有你和小白鸦也不成。这次若是再出岔子,白绥非把我扒了皮做豹纹大衣不可。”
“这样,我让灼炎在这护着你们。这小子虽然嘴上没毛,办事却是牢靠的。等你恢复了法力,我也不愿意管你死活,让灼炎回来便是了。”
也没等君棠反应,他接着说:“回龙台这似是被人用了夺魂香。小白鸦近日有些失常,定是那魔道的四大护法做的。你既护不了他,便由我们来照顾,别逞强。”
他说完径直走了,片刻后,才浮上得意的笑:“哎呦君棠,你也有吃瘪的时候,看着真是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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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后,有灼炎守着陪着玉雅,她也不再做那奇怪的梦。方寸山上加强了守备,四处都能见到弟子在走动。
玉雅仔仔细细看过那些弟子,却没有龙吟。后来一思量,若他真是弟子,又怎会偷偷摸摸地躲在方寸山的后头。她心中隐隐不安,若这龙吟真是魔道中人,那日竟是冒着生命危险来这方寸山寻她。
那这突然加强的守备,莫非是因为他?
过不到一个月,方寸山上渐渐人多了起来,来自四面八方的仙人齐聚一堂,倒是将皮休乐翻了天。每一个登门拜访的仙人居住于此总会送些小宝物,几个出手大方的更是送了皮休几样上品仙器。
人多的地方少不了切磋切磋,都是四处来的仙人,谁也不服气谁,较量起来忘了我,四处损了东西,那些仙人也知道皮休小气,打完之后,该赔的还得加倍赔。一来二往,皮休倒是赚了不少,索性设了校场,他们爱切磋地便切磋去了,谁赢了,到时候神果熟了就站在靠前的位置,夺神果也多了一分先机。
期间,倒是在方寸山四处抓了一些贼头贼脑的魔道小厮,被神仙们抓回来,也不见他们弄死,无聊的神仙们就刷着小厮们玩儿,玩累了就送去佛祖面前听禅去了。
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送到佛祖那听禅这件事儿,也不知道是救人,还是害人。
佛祖是个话痨,说起来就没个完,你看那一个个罗汉,都是听禅听的头发发了白落了发又秃了头,都没一个是好模样的。
若是佛祖一个不高兴,送你去五指山下压个五百年,生生把你闷死。那孙猴子就是个典型例子,好好一只泼皮猴子最后变成佛珠家养的乖宝宝了。
众人想起佛祖,身上不约而同打了个激灵,心照不宣地笑了笑。这些个神仙,没一个是好人。
等神果将熟那日,突然山河变色,地动山摇,回龙台后方一道金光愈发强盛,那些个神仙哪里还顾得上切磋,纷纷收了兵器,跟着皮休后头往神果的方向去了。
君棠因为早些时候被皮休拉去被众神仙围观,商量恢复法力之道,最后被当成了怪物一般,全身上下被摸了个遍。从前君棠就有个“准战神”的名号,不太与人亲近,这会好不容易傻了,都被众人当作奇珍异宝一样研究,虽然没研究出个结果,与众人倒是混了个熟悉。这会自然跟着皮休去了后山。
灼炎一看这情形,哪里有热闹能不带上他?拉上玉雅就往后山跑。
后山满满当当的人,他怎么也挤不进去,索性带着玉雅往人群中一挤,带着大大的一声“咦”望向天空的某处。玉雅不明就里地随着他的视线往天空看,许多人听到他的一声“咦”,也跟着看,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都不动了,都以为天空中有什么好东西,跟着大家一起找,统一地望着天空。
谁也没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反正有热闹,凑一脚就是对的。闹到最后,其实不过是灼炎的恶作剧而已。
灼炎瞅准时机,拉着玉雅穿越人海,一路杀到了前排,正好与皮休紫珩等人汇合。
等众人寻了一圈,发现什么都没有,又纷纷将视线落回了丈影木上。那丈影木此刻像是打了寒颤一般一直抖动着,引得整个地都在晃动,众人都是对自己施了千斤坠才勉强稳住身子。
灼炎一边要护着自己,一边又拉着玉雅的手帮她稳住,也颇为吃力。只是看着那摇动的丈影木顶不时落下片片树叶,金灿灿的,他便拉着玉雅蹲下来,一片片捡起来。
这帮俗气的仙人眼睛就盯着那果子,却不知道这丈影木的叶子也是难得的宝物,入了药炼了丹,服用了对自己也大有裨益。这些事情他婆罗海的书阁藏书都有说的。
他这边捡了一圈不亦乐乎,揣在怀里满满当当,就连玉雅身上都塞了不少。却听到众人“哇”了一声,一个比一个面色激动。
他忙站起来,拉着玉雅一起仰头,也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掐着玉雅说:“唉,你看你看。”
通常丈影木万年只成一果,这一次却大有不同,那果子原本只有一个的样子,这会却渐渐从中间分开,慢慢形成了并蒂果,双果并蒂,果如瓜大,青色皮子青翠喜人地靠在一起。
众人红了眼,若是一次能得双果,就不必再等上万年了。尤其是那些个散仙,修行本就不易,此刻对着这神果,眼里满是势在必得的坚定。
也不知道是谁挑的头,第一时间往丈影木顶飞去,一个个争先恐后,打了起来。就连平常对这些不屑一顾的羽琅仙子也加入这个行列。
许多仰慕羽琅的男子,若是修为已经极深,也不在乎这么一个果子,也便退了下来,只是奇怪,羽琅怎么就看上了这不过千年修为的东西。
灼炎趴在玉雅耳边低声道:“羽琅仙师那么拼命,不过是为了拿回果子讨好君棠仙师呢。别人看不出,可我却觉得,羽琅仙师定是对君棠仙师有意。我大姐看着大姐夫时候的眼神就与羽琅仙师看着君棠仙师的一模一样。”
他说完,看了看玉雅,这才回过神来,“唉,不对啊,小白鸦,我也去给你抢一抢这果子吧。你这会也失了法力,若是得个果子,没准你就想起过去了呀。成,我去给你抢,谁让你我同天入山呢。”
灼炎豪气万丈地祭出了自己的法器,正要飞上天去,却被紫珩一只手拉了回来。皱着眉斥道:“你个不长进的东西,只怕你还没飞上去就被人乱脚踢下来。你受伤倒不打紧,若是丢了我的人可怎么办?”
紫珩因伤势一直反反复复,也不敢贸然动手,只能看着羽琅在空中混战。几个素日与君棠关系不错的仙师也打算夺了仙果送与君棠。
君棠却只能站在树下干瞪眼,见玉雅就在附近,招了招手让她过去,站在皮休身边,比哪里都安全。
两人初初站到一起,那并蒂神果便像是活了一般,从书上脱落后各自分开,在空中绕着圈儿耍着众人玩儿,众人追着它们跑,险些在空中撞了个满头包。
那果子却像是在寻找对象,绕着众人一圈,最后竟是发现了什么一般,发出尖锐的叫声,彼此呼应,不多时,那对神果便化作了两道金光,在众人讶异的倒抽的呼吸声中,分别没入了君棠与玉雅的身体里。
瞬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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