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地行走了。”
他举着那块莹润透亮的绿翡翠,喜滋滋地说:“父王最疼我,若是他得知我是用来帮我最好的朋友,他定不会怪我的。将来我带你去婆罗海玩,父王也一定会喜欢你。等你好了,我便带你去,好不好?”
一阵疾风突然从窗户灌入,灼炎冷不防被人定了身,手头的玉骨眨眼间就到了另外一个人的手上。重华拿着玉骨打量了片刻,歪了歪嘴角道:“你这条小龙倒是大方,婆罗海的圣物说送人就送人了。玉骨生肌,活人再造。本君便帮你试试,是否真有这样的奇效。”
手一扬,玉骨便停在半空中。重华拧着眉对着玉骨念念有词,便看到那玉骨想是有了生命感知一般,朝着玉雅慢慢飞去,最终停留在玉雅眉心的梅花妆处,红梅绿蕊,极为妖异。
那绿蕊光芒渐强,渐渐笼罩玉雅全身。玉雅只觉得全身上下的肉里被强硬的撕裂开来,有冰凉的物件渐渐扩散到全身,疼痛到了极致,她的眼前唯有一道白光,全身的感官都被封锁,唯有疼,是清晰的传入她的脑中。她却愣是咬破了唇,也未发出一声惊呼。
一炷香后,那疼痛渐渐止住,眼前遮住的白光渐渐散去,从四肢传来的酸痛带给她的是重生的喜悦。玉雅微微尝试动五指,那五指不再是是肉团,而是能真真切切地弯曲,虽还不灵光,虽依然无力,可是她感觉到了力量的逐渐回归。
在还未起身时,重华冰凉的唇突然附在她的唇上,尔后转移到她的耳畔,近乎呢喃的低语道:“你一团肉泥的样子,我真是不喜欢。羽灵,为什么你就不能从了我呢。你听,外面还有两个人,他们打得可真是厉害……你说,他们今天哪个会死……还是全部都会死?”
49、夜白头
“君棠,你妄称正人君子,为了那一官半职,竟然能对自己的徒弟,自己的娘子下如此毒手!”
“你的话太多了!”
“诶,你们轻点,轻点,别把玉雅的房子拆了……”
“靠之,我妹还在休息,你们动作小点!”
四个人的声音传到玉雅的耳朵里,她心里万分焦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重华优哉游哉地坐在桌子边品茶。“我定了你们一盏茶的时间,若是你在一盏茶的时间破了我的定身术,你自然可以出去。”
重华品一口茶,瞟了一眼满脸郁卒的灼炎,轻哼了一声便从窗户出去了。
灼炎心知是重华撤去了声音结界,眼角还能看到玉雅的挣扎。
他闭上眼睛,反复回想紫珩曾教与他的破定身术的法门。潜心于身上的每一处穴位,他突然福如心至,眼冒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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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中,君棠与龙吟打地越发激烈,白绥几次三番要上前帮助君棠都被紫珩拉了下来。今日之战,只怕二人非得分个胜负方可。
紫珩望着天空,此刻担心的反倒不是二人,而是即将被惊动的方寸山众人。玉雅方才背负了那么大的罪名,有心人看在眼里,都知道是天帝故意为难玉雅,借着她身上的印记,借题发挥罢了。如今却真有这么个魔道的人,口口声声要为玉雅做主,这要让旁人看来,岂不是落实了玉雅的罪名?
“龙吟,若是你为玉雅好,便早点离开方寸山,否则玉雅纵使有一百张口,也不能为自己辩驳。”紫珩朝着龙吟的方向喊道。
龙吟身子一窒,随即咬牙道:“我今日便要带她离开这是非之地。什么仙师,什么兄弟,到头来,无一人能护得他周全,全都指望不得。倒不如让我日日守着她!”
他说这一番话,落在君棠的耳朵里,只有讽刺。莫不说玉雅是他君棠的徒弟,往深里说,更是他的……这魔道的小子却口口声声要护她周全。纵使他有千般不是,可他却全是为了玉雅好,留她在身边一日,她总有一天能明白他的苦心。
他这样想着,眼前的人越发的刺眼。立于空中,他眼角的余光仿佛看到重华带着皮休,带着众仙朝着回龙台的方向走来。
果然如此。君棠的嘴角笑意渐深。他一直不明白,这方寸山的防线几乎可算坚不可摧,可魔道中的人却屡次三番地闯进来。谁能想到,这方寸山上最大的内应,便是重华。
不,他不是内应,他只是太过自信,以为凭借他的能力,即便魔道将方寸山上下翻个底朝天,他也能力挽狂澜,不让天帝为他打下的江山有丝毫损伤。
以这样的方法妄图伤害他?君棠无奈的笑。你真以为倘若九门天机锁有差池,你也能毫发无损地保住这仙界?
你输得起,我输不起。
君棠沉吟片刻,终于决定,速战速决。
十万年来,他每日潜心修炼,终于悟出了自己的一招必杀技,他从未试过效果。
当下,君棠拼起全身的法力,将桃花折血扇往空中一抛,那扇子渐渐变大,在空中飞速转动。霎那间,扇下七彩流光,带着无穷无尽的力量,朝着龙吟打来。
“扇、舞、春、秋!”君棠一字一顿地念着口诀,那扇光如无数道最锋利的剑,所过之处,地面尽数裂开,发出巨大的声响。剑光当着龙吟的头劈下,带着无穷的杀气,势如破竹。
龙吟本能地用手上的炽炎凝霜环去抵抗,谁知拼尽了全力,那用千年寒冰炼制的炽炎凝霜环竟然出现了丝丝的裂缝。就连无双的神器,都顶不住君棠的“扇舞春秋”。
炽炎凝霜环碎裂一分,龙吟的脸色便白了一分,嘴角溢出丝丝的血。
“仙师!”眼见着龙吟就要成为君棠的扇下亡魂,玉雅突然出现在院中,朝着龙吟的方向奔去。初初长出骨头的身体因为多日卧床,行动起来不免踉踉跄跄。
“仙师,求求你放过龙吟!”玉颜边跑边喊道。
那一招扇舞春秋本就是招必杀技,君棠在一本秘法上习得时便知道,扇舞春秋,出招必带血。若是贸然停手,出手的人必然受法力反噬。君棠出招时,本就是存了取龙吟性命的决心,出招时,更是拼尽全身的法力。
若是落在玉雅身上,她便是死一万次也够了!
“不!!”几人同时惊呼出声。
那受了指令的桃花折血扇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毫不容情的朝着龙吟击来,龙吟自顾不暇,却是眼里充血地朝她吼道。“你别过来!”
噗通一声,玉雅直直地朝着君棠的方向跪下,“仙师,求你放过龙吟,求求你……”
玉雅凄绝的求情响彻在君棠的耳畔,君棠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她在那琉璃塔时,她从未求过他。她受剔骨之苦时,她从未求过他。如今,她竟然为了个魔道的人,这样恳切地求他!
龙吟,他到底是什么人……
“你可知他是魔道的人?”君棠硬生生将桃花折血扇控制在空中,因为耗费了打量的灵力,此刻喉咙口尽是血腥的甜味。
被自身修为反噬,极有可能遁入魔道。他却敛了声,很认真的问玉雅,“你可知他是魔道的人?”
“是,他是魔道的人,可他从未存过害人的心。他不是坏人,仙师……”
“你可知你今日护着他,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我知道。可他不是坏人,从来不是。”
多年来的清心寡欲,这一刻,心中竟有淡淡的酸楚。他的徒儿,竟然为了另外的男人这般低声下气求他。他究竟错过了什么?
一口血从嘴角溢出来,他勉力稳住自身,这才发现,那桃花折血扇隐隐有脱离了他控制的趋向。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抬眼望向四周,正好看到不远处的重华,带着冷冷的笑意看着他,微微曲起的右手食指告诉他,重华正趁着他灵力薄弱之时,意图控制他的法器。
“玉……”他还未说出口,一口血喷口而出。重华趁着这个空档,趁机接过桃花折血扇,那本被君棠强行减弱的扇舞春秋必杀技像是重新得到力量一般,带着异样的七彩霞光朝着龙吟劈头打下去……
“不!”玉雅惊呼出声,直直奔向龙吟。那呼啸而来的扇舞春秋突然停留在耳畔。预期想到的疼痛并未袭在身上。
天地间突然安静下来。
那曾经无数次牵着她走过灵台山的每一寸土地的手,护着她的头。她曾经无数次觉得面目可憎,总是轻笑她的那个人,挡在她的面前,白色的衣服上,突然绽放一朵有一朵炫目多彩的血色桃花,耀目刺眼的让人无法忘却。
七彩的扇下之光穿透他的身体,他像是七彩的琉璃一般,身体渐渐变的透亮。
玉雅突然间便失去言语的能力。只有无尽的黑暗笼罩着她,她站在黑暗的这端,三哥一身灿烂。可是,那是短暂的灿烂,和永恒的黑暗。
她抱着三哥瘫坐在地上,三哥带着痞子一般的笑容,抚着她的脸说:“其实我一直觉得我这个哥哥挺没用的。妹妹受了这么多苦,我却什么都做不了。这让三哥很不爽,一点都不英雄。说出去,三哥很没脸面啊。只有今天,三哥才觉得,自己是最帅的。比这天下所有的人,都帅!”
玉雅用力地点点头,感觉着怀里的三哥,一点点的失去温度,一点点的变回了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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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事情,玉雅一直都记不太清楚。
依稀记得,三哥走后,重华带着皮休上仙杀到了回龙台,本就受了伤的龙吟丝毫没有抵抗之力,差点被乱剑砍死时,刘三界突然出现在回龙台带走了龙吟,同时,带走了她,回到了饮血涧。
然后,她跪在刘三界的门口七天七夜,不吃不喝不睡,她一直相信,刘三界是可以救回三哥的。当初她看着紫珩仙师连同法器都损毁了,刘三界都能救回紫珩仙师,那么他一定也能救回三哥。
可她跪了七天,刘三界出来时,只告诉他,他的三哥是被法力极高的人伤了,下手的人,是下了必杀的决心的。
那是没有退路的杀招,一击必中。就连刘三界都没了法子。
她抱着三哥的真身,不吃不喝不睡,又呆呆地哭了十几天,因为哭的太多,她的眼睛有些看不清楚东西。
原本用玉骨造就的这一幅新躯体,因为她哭的太多,渐渐失去了灵力。那一日一切来的太突然,灼炎还未来得及告诉她,玉骨造就的躯体是不能哭的,哭一次,玉骨的灵力便少一分,到最后,玉骨会借走新躯体本身的灵力,直到玉雅自身的灵力全部全部耗尽。
等到玉雅发现她老了好几分时,她已经连续哭了十几天。她的脸上早就出现了丝丝的皱纹,就连白发都多了几根。
那个一直都很硬气的燕飞绝被她哭得没法子,拿了面镜子放在她面前,说了句,“再哭下去,你就是白鸦族最丑的白鸦。”
那个一直很妖娆的凤小楼掐着她的下巴看了又看,摇了摇头说,“你是不是要下去陪你哥当鬼了?”
她停不住。
一夕之间,玉雅再照镜子时,已是满头银丝,皱纹横生。她对着镜子轻轻对自己说了一句。
“老白鸦,你害死了三哥。”
50、别龙吟
玉雅的门前来来往往了几个人,没有人能劝得动她。刘三界长叹了一口气,坐在她对面说,饮血涧的魔气湿气太重,若是白绥的真身再在这待下去,只怕人回不来,尸身都保不住。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为白绥找个灵气重的地方,或许他还能布个阵法,保白绥的尸身长久不坏。或许白绥造化高,还能有人想到法子救救他。
刘三界说这话的时候,言辞闪烁,分明是话说一半的模样。玉雅正在伤心中,完全没有觉察到。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灵气重的地方。
在离开灵台山许多年之后,玉雅重新回到了她生长多年的地方。可此刻,却是偷偷摸摸地回来。将白绥安置好之后,刘三界问她要不要回族里一趟,明月当空,玉雅看着幻月湖中那个满面鸡皮,鹤发苍颜的老妪,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当年走时,满心欢喜。如今归来,竟是连家人都不愿再见了。如何再见?她害死了哥哥,自己变成了这一副人不像人,妖不像妖的模样,倒不如让家人记得她最好的样子。
曾经母亲最是怕她长不大,总想着见她长大的样子。
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她曾想着,长大后,也能如母亲一般容华无双。可当她做到时,带来的只有无止尽的祸害。
她的成长,竟是一种罪孽。
“三哥,如果玉雅找不到法子救你,玉雅很快便来陪你。”玉雅看着水晶棺中闭目安详的三哥白绥。刘三界为他布了阵法,旁人都见他不着,可安置他的地方却是灵台山上的孩子们最爱聚集的地方,爱热闹的三哥从此都不会寂寞地一个人。
青山绿水,亲人在侧。总有一天,她会想法子救起三哥来。若是不能,便以命抵命。
一阵强烈的虚弱感铺天盖地而来,她这才想起,近日来,身体每况愈下。
怕是撑不到她想到法子的时候了。
为白绥撒上最后一杯醉仙酿,玉雅伏在棺上,终难自持。
因为念着三哥爱喝的醉仙酿,她来灵台山之前,去了一趟紫云镇。专卖醉仙酿的那家酒馆里,有个醉汉喝的颠三倒四,无意间冒犯了同桌的一个男子,恰好那男子是新进的极为有名的小倌儿。她走进酒馆之前,一群男人正围殴那个醉汉。
紫衣之上全是污渍泥土,褴褛破烂。被人围殴时,他只顾护着头,待众人打够了,散去之后,她恍然听到紫衣的醉汉呢喃了一句:“白绥……”
已经变成老妪模样的玉雅心一痛,满心的难以置信。最怜惜衣物,最在意外形的他,怎么可能在凡间,任由别人欺辱。她慢慢地扶起那醉汉,紫珩一张俊俏的脸伤痕累累地出现在她眼前,颠三倒四地握着玉雅的手,嘴里含糊地问了一句。
“大娘,你可曾见过我的兄弟白绥,我找不到他……”
究竟怎样的痛能让一个人浑然忘记自己最初的坚持?她印象中不论何时都满是笑意的紫珩仙师此刻无尽狼狈,低声的啜泣像是凌迟一般,一片片削着她的心头肉。
她默默的站着,无视来来往往人奇怪的注目,陪着他流泪。
她由韶华少女变为年老妇人,凭空失去的年华和美貌,她曾经忍受的所有一切苦难,这一切的一切,到底都是谁的错?
“三哥……”都说轮回最是无情,可此刻,她却只想为三哥求个轮回的机会,却是这样难。心中的酸楚无处宣泄,强忍着不舍,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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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方寸山回来后,龙吟便一直没有去见过玉雅。私心底,他也觉得白绥的死,是自己一手造就的。加上身上的伤未好,每日,他就远远地站在远处看着玉雅。玉雅自从送走白绥后,身体更是一日不如一日,一到黄昏,她就看不见东西,原本就瘦弱的身体变得越发削薄。
世上最残忍的,莫过于看着红颜一日一日老去,却无法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