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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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天曲-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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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听彤铃儿扑哧笑道:“胡说什么呢?他这粗人;我怎会看得上眼?姑娘我是不得不在那群粗鲁汉子面前装成凶恶的模样,如此才能服众。咯咯咯,你还道我真是个粗鲁的女人么?”

  唐承欢见她映在地上的影子微微颤动,情知她笑得如此之欢,却是在心头举棋不定,不敢轻易下手。忽见她翩然转来自己面前,笑得就象一朵盛放的花儿,说道:“马快大人长得真俊,不知迷倒过多少姑娘家呢?”说着缓缓靠近过来。

  唐承欢苦笑想到:“她也瞧见地上影子会露马脚,是要来诱杀我么?”

  彤铃儿身材高挑,只比他矮半个头,瞋笑问道:“你笑什么呢?”

  唐承欢仿佛痴醉,喃喃道:“你这么漂亮,为何要化个这么奇异的妆?”

  彤铃儿面上一红,忽然间显得娇艳无比,若有似无的白了他一眼,腻声道:“女为悦己者容,碰不上心仪的男子,妆化成啥样,又有啥区别?”忽然哎哟惊叫,抚胸矮身。

  唐承欢不由自主伸手去扶。彤铃儿顺势靠在他怀中,声音越发柔腻,道:“刚才被你气的,现在还心痛着呢!”说到“呢”字上面,声音明显忍不住微微颤抖。

  唐承欢情知她转瞬便要发难,心下只觉哀伤和凄凉,竟不愿推开她,心中说道:“铃儿,铃儿,你为了帮李顺,竟舍得杀了我么?”他虽看不见彤铃儿抱在他背上的两手,却能判断出,她的手中已多出了一个细长的利器,正悄无声息的缓缓往他背心刺去。

  耳听彤铃儿喘息着说道:“你好坏,抱得人家没了一丝力气……”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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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孤星血泪(一)
残月照江畔,匹马啸西风。

  人海茫茫无际,欢颜何处逢?

  为问人间贵贱,河海江湖不平,生死苦乐同。

  投鞭叹逝水,何由去匆匆?

  香闺里。

  黯*。

  扫落红。

  犹记当日,为君憔悴为君容。

  除却离别是苦,生死荣辱等闲,携老诉情衷。

  生时已成双,死何惧西东!

  水调歌头&;#8226;李顺

  前途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张顺伏在马背上,忍不住泪流满面,心中一遍遍回想着二妈从小到大对他嘘寒问暖的情景,悲伤竟大大的超过了愤恨,心想:“我这辈子,又到哪里去找一个象二妈那样对我无微不至的人?”他悲思良久,怨恨渐渐汹涌而来,暗暗发誓道:“我一定要用唐门中人的鲜血,来祭奠二妈在天之灵!”

  这一番悲思苦想,已被座下白马带出老远。东方泛起了鱼肚白,遥望前方,有座小小城镇。他不知这白马神骏若斯,竟在一夜间带他越过了成都,已来到汉州地界。他虽生性豪勇,却不是笨人,情知眼下自己若想去向唐门复仇,无异于以卵击石,须得远远躲藏,快快长大,才能寻机报仇。当下埋头催马,绕过汉州城继续前行。

  到得酉时头刻,道路越来越平整,遥望前方有座不大不小的高城,门楼上书着“德阳”二字,这才知道自己早已越过成都,来到川西平原的北向了。

  此地已远离青城县,人马皆已疲极。他稍稍放下心来,牵马进入城中,只见此地物埠民丰,县城虽然不大,却也繁华喧闹。尤其在闹街两旁挑幡如林,写着各种各样的吃食名目,均是色香俱全的特色美食。

  他沉浸于巨大的悲愤之中,丝毫不觉腹中饥饿。但那白马虽然神骏,经过一日一夜的连续奔波,却必须进些水草了。

  他牵着骏马孤身伫立在街头,伸掌轻抚马颈,说道:“白马啊白马,你跟着我只怕要吃很多的苦头。我还是把你卖了吧,给你找个好主人。”但那白马哪知世道艰难,与他一日一夜相伴奔驰,已将他视为亲近主人,摇颈迎他手掌,虽累却欢。

  他向路人问明市场方向,牵马来到。牲口市场只在凌晨集市,此时空无一人。他将马鞍卸下,令马儿能更舒服些,然后跑遍市场每个角落,搜集了一抱散落在地上的草料,去饮水槽边洗干净了,放在那白马嘴边。

  他心中很觉内疚,摩挲马儿,说道:“吃吧,吃吧。你带我脱离险境,我却只能给你拣些肮脏的陈料相报,你可不要怪我哟!”那白马似乎能听懂他说的话,虽然向来只*细草料,却也勉强在他拣来的粗劣草料上动了动嘴。

  市场内死静幽闭,如山中岁月。冷月高高挂在天空,弯得似张残破的弓。张顺似乎对饥渴疲倦均已感觉不到,痴痴坐在墙根仰望残月。不知不觉市场内有了人声,天色依然还黑着,已有人赶着牲口前来互市了。

  张顺站起身四顾一望,只见卖牛人最多,驴子骡子也看见不少,唯独未见马贩。他给白马插上草标,引来数人围观,但无人有意购买。又等一阵,才见到几名马贩进入市场,不过所牵的马匹均极矮小,都是不适宜骑乘的川马,那匹高大神骏的白马在市场中显得鹤立鸡群,极是惹眼。

  几名马贩望将过来,其中一名精瘦矮小的汉子眼张得最大,面上露出兴奋之色,顺手“啪”的一鞭打在身旁一匹川马屁股上,那马吃痛,欲往前急蹿,但前头列队的马匹挡住了去路,哪能放蹄奔跑?

  张顺冷眼望去,只见那精瘦汉子搓着两掌,拖着懒散的步子走了过来,贼笑着道:“小哥,卖马么?”

  张顺点点头。那精瘦汉子围着白马绕了一圈,伸手去掰马嘴,欲看马的年龄。张顺上前拉住他,道:“大哥,这马不卖给你。”那精瘦汉子奇道:“咦,你不是卖马么?怎又不卖啦?”

  张顺抱了抱拳,说道:“马要卖,就是不卖给你。”那精瘦汉子一怔,问道:“你这是啥意思?”张顺道:“我要给这马儿寻个爱马的主人,大哥你刚才明知前头的马匹堵住了去路,你身旁那匹马儿想快也快不起来,却还狠狠抽它鞭子,显然不是个爱马之人。所以这马不卖给你。”

  那精瘦汉子奇极大笑,道:“畜牲哪懂什么好歹?嘿嘿,不是老哥诓你,这市场里买马的人,都只要我那些矮小的川马托载货物,小哥你这白马虽然看来还行,除了我之外,保准无人有意购买。”

  张顺摇头道:“卖不掉也不卖给你。”那精瘦汉子大怒,袖子一挽,厉声骂道:“厮娃子,别不知好歹!”

  张顺虎目怒张,跨步迎上。他虽未满十六,但身形强健高大,比对方高出半个头。那精瘦汉子心下发怯,唿哨一声,几名赶马的同伴齐奔而至。他冷冷喝道:“厮娃子,你想死想慌了?”手一挥,几名同伴手脚齐施,围攻上去。

  却听一阵哇哇乱叫,几名赶马大汉好似约好了似的,同时向外摔出,倒成一片。张顺瞪着那精瘦汉子吹了吹拳头,说道:“大哥,你别欺负我年纪小,我可是从小打架打到大的。”

  那精瘦汉子两眼一抽,指着他道:“好小子,有种别跑。”说完带着几名同伴灰溜溜的挤进人流当中。

  围观者中不乏心善之人,几名老者纷纷说道:“小哥惹祸事了,赶紧走吧!刚才那马贩叫仇海山,外号‘镇川西’,自己没多大本事,但仗着他大哥是此地县令,在这市场里欺行霸市已非一日,他被你扫了脸面,定去叫人来帮忙了。”

  张顺对几名老者的好意提醒抱拳道谢,心想:“我眼下逃亡在外,不必和这样的地痞纠缠。”当下装好马鞍,牵马出城,取道绵州方向而去。

  行至太阳升到头顶,但觉疲惫不堪。至此他已整整一昼两夜未曾合眼进食了,饶是心中被悲愤充积得不知疲饿,身子却已有些发软。那白马昨夜未曾吃多少草料,眼中也是神采全无。

  正好前方有一颗枝叶如伞张开的巨大槐树,树根旁有一块平整的大石,倒是途中歇脚的好处去。他牵马走过去,坐到石头上东望西望,苦笑道:“马儿啊马儿,偏偏又遇上草枯时节,这道旁的枯*也吃不下么?”那白马打个喷子,自顾自低头沿道寻找可食之草。

  张顺闲坐片刻,耳听铃铛连响,只见一名老者牵着一匹步履迟缓的老马迎面走来,前面有两名跑跑跳跳的小孩,嘻嘻哈哈边闹边行。

  那老者走得满面大汗,但背上却驮着个大包袱。那老马背上也挂着两只口袋,不过还余下不少空当,足以放得下那老者背上的包袱。

  张顺瞧得稀奇,心想:“这老头很有力气么?”看他白发苍苍,一脸虚汗,哪有什么力气?

  那老者走到树下,叫道:“两个乖孙,别跑远了,爷爷歇歇脚再走。”说着想要卸下背上包袱,谁料人老力弱,一不当心,竟将那包袱的重量全压在了后腰上,眼看不是被闪了关节,便会重重摔在地上,却见张顺叫声“当心”,箭一般冲了过去,将他背上的包袱接了下来。

  那老者抹了一把惊汗,连声道谢。张顺道声“无妨”,坐回石上。却见那老者稍稍喘了口气,又去卸那老马背上的口袋。张顺不忍坐视,又上前替他将马背两个口袋卸下。

  那老者道谢不止,与他并肩坐到石上,掏出个羊皮酒袋,笑道:“多亏遇上小哥,否则我这老骨头只怕已经断掉了。来,喝上两口。”

  张顺正觉口渴,也不推辞,举起酒袋喝了几口。他本是初次饮酒,但心思正悲,丝毫不觉酒劲辛辣。那老者赞道:“小哥好酒量。”张顺问道:“老丈年事已高,干吗不让马来驮那包袱,反而自己费力背着呢?”那老者呵呵笑道:“我这马儿陪伴我十数年啦,我人老不中用了,这老伙计也不复壮年的力气了。咱老哥俩分担分担,可不能把我这老伙计压垮在半途上呀,哈哈哈!”

  张顺心下一动,见这老者心地极为善良,宁愿自己劳累着,也不愿累伤了马儿,心道:“若将白马送给他,算得是面面俱到的好事。”他打定主意,哈哈笑道:“老丈,小子生平嗜酒如命,想要买下老丈这袋酒。”

  那老者呵呵笑道:“既然小哥海量,喝光它就是,说啥子买不买的?”张顺却道:“那可不行,小子从不愿欠别人的人情,必须买下老丈这酒才能喝。”那老者无论怎样也不答应。张顺只得拿起酒袋走出两丈,指着那白马说道:“这匹马儿就是小子买酒的价钱,老丈瞧来不愁养不起多一匹马儿,请您日后善待它。”说完不待那老者答应,转身一阵风似的冲进林子里去了。

  耳听那老者大声呼叫,渐渐不闻,料他也无力追来。奔出半里,又悄悄掩了回去,躲在道旁林中偷看。见那老者不肯就走,不时抬头去看天色,等了良久,眼看再不上路天黑前便赶不到绵州城了,这才又起身大叫数声“小哥”,不闻回应,牵了两马带着孙儿启程赶路。

  张顺不知不觉喝光了一整袋老酒,浑身血脉通融,极是舒服,美美睡了过去。直到月亮已越过了头顶,才被霜露的寒意惊醒,猛觉饥火已将腹部烧得发烫。好在这一阵沉睡,恢复了不少精力,眼看睡也睡不着了,起身趁夜赶路。

  德阳城至绵州城的道路虽大多是在山间,但来往的人多,却也平坦好走。天色发青时,已可遥见前方出现一座黑耸耸的高大城墙。他情知绵州是除了成都之外的一处蜀中大城,过了此城再往前行,便是连绵不绝的群山,那时便不易被唐门中人追踪上了。

  他加紧步伐,忽然听闻几声轻微的马喷声,心下一惊,暗道:“我听错了么?”朦胧中瞧不真切周遭事物,隐约瞧见道旁倒伏着一匹马。他快步上前,仔细一看,果然是匹马侧身倒在地上,旁边散落了一地特产干货,两只空瘪的麻布口袋压在那马匹身下,正是白日里瞧见那老者的马匹。

  他大觉惊奇,看那老马似乎是脱力过甚,频死之际了。回头再看四周,不远处面朝下倒卧着一人。他赶紧奔过去,只见那人头发苍白,背上开了一个碗大的血洞,已气绝多时,身旁不远处躺着两名孩童,均被人狠辣的下了毒手。正是日间碰上那老者一家三口。

  他惊跌在地,举头四望,不见白马踪影,惶惶想到:“我……我竟间接害死了这老丈一家……”眼前所见,不难判断有贼匪瞧上了那匹白马,下手害死那老者一家。

第九章  孤星血泪(二)

  他极度自责,仔细检视那老者伤口,血液虽看来已凝固,但用手一触,还略显软滑,竟才死去不久。他心下大奇,寻思:“这老丈怎会走到现在才到这里?”情知有异,鼻中忽然嗅到一丝尘烟味道,环视寻找,瞧见道旁竟有一堆篝火的灰烬,触手尚有余温。

  他返身再看那老者与两名小孩的尸首,身上均有多处伤痕,拳打脚踢的淤伤与刀剑切割的口子触目皆是,看来一老两小临死前曾被人极为残忍的折磨了一番。

  他悲愤难奈,强抑沸腾的热血,琢磨:“这些贼人好狠的心,抢马杀人不说,还将这一老两小残酷折磨一番,哪里还算是人?”他缓缓冷静下来,判断这群匪徒在此地呆上一夜定有意图,似乎是在等候绵州城开门?再仔细一想,这条道路周遭没有什么险山恶水的地势,料来这群恶匪也不会在附近有山寨,否则也不必在这天寒地冻的夜里升起火堆露宿一宿。而自己一路走来,也未遇有行人,恶匪们看来刚进入绵州城中不久。

  他愤然起身,发誓要为那老者报仇。折了根儿臂粗细的树枝,草草刨了一个大坑,将那老者与两名孩童一道葬了。他磕头起身,不忍再看那濒死的老马,快步朝绵州城而去。

  片刻后进入城里,天色已大亮,但清晨冷寒,人们几乎全都还在暖被窝里酣睡,街头冷冷清清,寂无人影。

  张顺寻了处大户人家门外的大水石缸,掬了几捧水稍解饥渴,然后在城门附近逐街查找已开门做生意的食铺面店,心想恶匪们挨了一夜霜冻,定会找些热食暖身。

  他找了两条街,没有结果。刚转到第三条街上,迎面走来两人,嘀嘀咕咕说着话。他闪身躲在拐角,竖耳凝听,听见其中一人道:“那死老头会不会哄咱们的?”另一人嘟囔道:“他被二爷整得连爹妈都喊了出来,定然假不了。咱们仔细找找,定能找到那小子。”

  先前说话那人笑道:“就怕没多少指望了。周幺娃那堂弟,听说在这城里地痞中还算小有名气,他们地头、人头都熟,要找个生人还不容易?”另一人道:“周幺娃除了会哄二爷高兴,还能干啥好事?你看他让那帮地痞去穷街破庙的地段查访,就晓得这瓜娃子没长脑袋。哼,那小子为了一袋子酒,便将那样一匹价值千金的好马白白给那死老头,可知此人要不就是个惯使大手脚的人物,要不就是穷小子发横财了……”话未说完,二人一齐拐过街角。

  张顺听到这里,已知这两人是害死那老者一家的凶徒中的其二,更惊异的是,似乎这帮人竟是冲着自己来的。他见那两人转过街来,连忙躲进一条窄巷里。等了片刻,不见二人经过。悄悄探头去看,只见两人站住脚步,其中一人身材略胖,散发披肩;另一人肩圆腿粗,长脖大脑,一看就知是在江湖上打滚的汉子。那散发汉子朝街道两头一瞧,寂静无人,这才低下嗓子说道:“二爷说点子瞧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破旧,你想,他会是个富贵人家的主么?”

  那大脑袋汉子迟疑道:“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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