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起木然起身,小心翼翼地下了床,进了衣帽间,不一会儿,他便衣衫整齐地走了出来,身上穿的,正是唐紫真第一次替他选得那套出自无针公子之手的绣兰花的衣裙。
将手中的披风放置在一旁,蝶起小心地坐在了床边,目光勾画着唐紫真沉睡的容颜,泪水无法控制地滑落。
“真,我爱你。”蝶起轻轻地说着,声音轻地几乎听不见,他拿出怀中的蝴蝶耳饰,轻轻地将一只摆在唐紫真的枕畔。
原谅他的自私,想要在她身边留下什么,只因他爱她,爱的心痛,爱的不想成为她的污点。
更鼓声再次传来,蝶起知道,自己要走了,可是,他有太多太多的不舍,昨夜的他,抛却了一切的羞涩,任她摆布,任她索求,就是因为,他不舍,他有多爱她,便有多不舍。
蝶起缓缓起身,披上自己月牙白的披风,这是她那日亲手披在他肩头的,再将她的披风披在外,只有这样,他才能顺利地走出青衣帮总坛。
蝶起的目光在唐紫真的身影上百般流转不舍,终是咬破红唇,扭头下了楼。
此时正是天亮之前,四处漆黑一片,而蝶起身上绣着青字的帮主披风,让他一路毫无阻拦地出了青衣帮。
站在除开的城门前,蝶起轻轻回望万安城一侧的青色屋顶,如月般的眼中万千不舍,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停地滑落。
“再见了,真。”蝶起含泪绽出一抹微笑,这一世,曾经有她相伴,他,已无憾。
当第一抹晨光微现时,一抹身影轻轻地走出了万安城……
作者有话要说:莉莉一更,有没有二更,未定,哈哈!
第30话 死讯
今日的天空乌云密布,细细的雨丝在天地间飘洒成一片雨幕。
唐紫真如平常一般醒来,微微一笑,伸手间却是一片冰凉,不由一怔。
“蝶起?”唐紫真翻身而起,偌大的床上只有她一人,静寂的寝楼内没有第二个人存在的气息。
眼中一抹翠绿闪过,唐紫真看见枕畔的那只蝴蝶耳饰,心中一股不祥之意升腾,一把抓起耳饰,猛地跳下床,走进衣帽间,却发现一直挂在那里,蝶起不舍得穿的浅绿绣兰的衣衫不见了,同时不见的,还有他那月牙白的披风。
唐紫真心中一沉,草草换了衣衫,直向主楼而去,却在主楼前碰见雪琦和麻雀。
“咦,老大,你怎么还在,你不是天未亮就出去了?”麻雀看见唐紫真不由奇道,青衣卫应该不会搞错啊!
唐紫真听了此话更是心急,“什么时辰的事情?”
唐紫真的神情焦虑而急切,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的雪琦和麻雀突然觉得事情不简单。
“寅时左右。”麻雀连忙回报。
“麻雀,备马,让所有的青衣卫在万安城内外搜索。”唐紫真急急向大门走去。
“搜索什么?”雪琦一把拉住唐紫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失了冷静。
“蝶起。”唐紫真回头,口气有些急躁,“蝶起不见了。”
雪琦和麻雀微怔,才新婚,怎么就不见了?
“麻雀,你陪老大去找,我在帮中,若有任何消息立刻通知你们。”雪琦说完,松开拉着唐紫真的手,任唐紫真离开,又伸手拦下麻雀,低声道,“找的低调些,不要声张。”
麻雀似懂未懂地点点头,却明白雪琦这么说必定有她的理由,急急随着唐紫真而去。
唐紫真早已浑身湿透,策马在万安城内外到处搜寻,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抹熟悉而美丽的身影;他,究竟去了哪里?为何会失踪?
唐紫真此刻方寸大乱,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判断,脑中都是蝶起那美丽的身影,清纯妩媚的微笑,满心忧虑,担心他会有任何的不测。
“帮主,副帮主请你回总坛,有蝶起公子的消息了。”整整找了大半天,傍晚时分,一名青衣卫出现在唐紫真和麻雀眼前禀报。
唐紫真立刻策马向城内而去,麻雀紧随其后。
唐紫真一到大门便跳下马,身形急掠进总坛,众人之间她身影闪过,却看不清人。
“雪琦,蝶起在哪里?”唐紫真一进主楼大厅看见雪琦立于厅中,君怡和扶柳坐在一侧,立刻问道。
雪琦目光复杂,犹豫一下,抬手指向大厅的主桌之上。
唐紫真的目光转向主桌之上后,浑身一震,半响才一步步地走到主桌前,手颤抖地探向眼前之物。
那是蝶起的白色披风,如今,早已血迹斑斑,被撕扯成一条一条。
“我有请老猎人看过,这是被野兽利爪撕烂的。”雪琦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在哪里找到的?”唐紫真不信,她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眼前这衣物的确是蝶起的,而一旁,还有一双同样绣着兰花的绣花鞋,这鞋,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双,由不得她不信。
“齐安山的山崖下。”雪琦顿了顿,接着道,“青衣卫在山崖边发现了这绣花鞋,这才一路攀下崖底,在崖底找到这件披风,和大滩的血迹。而这崖底正是野兽出没的地方。”
“再找,无论如何,我要见到人。”唐紫真发现,自己第一次无法说出那些残忍的字眼,无论希望多渺茫,她都无法相信,那个昨夜还在她身下笑的妩媚的男人,今日却已阴阳相隔。
“是。”雪琦应道,她理解老大的心情,交待下去。
唐紫真捧着那件披风和绣花鞋向三楼走去,她那冷硬的表情,让雪琦等人不知要如何劝慰,只能留她一人独处。
君怡转身出去,吩咐人将仍然高悬的红绸和喜字摘下,也默默地回到厅中,整个青衣帮都笼罩在层层乌云密布之中。
*** ***
室内一片昏暗,唐紫真独自窝在沙发上,怀里抱着蝶起那碎裂的披风和那只绣花鞋,无法克制心底的悲戚,泪水不由肆意而下。
她有多久不曾流过泪,她已经不记得了,可是,此刻心中的悲痛似乎也只有泪水方能冲刷。
蝶起,为什么?为什么要走?唐紫真此刻觉得万分的疲惫,她努力的发展青衣帮,只是想在这乱世求一份平安,一份可以让两人厮守的平安。
可如今,这一切似乎失去了原有的意义,那么,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
唐紫真怔怔地坐在这黑暗中,不言不语不动,脑中一片空白,只有泪水无法停歇地默默流淌。
她第一次动心,第一次爱上一个男人,第一次想要为了一个男人而安定,第一次觉得和一个人厮守一生不是不可能的事。
却也是第一次尝到了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第一次知道,失去原来可以这么痛。
第一声鸡鸣声响起,沙发中的唐紫真微微动了动,缓缓摊开一直紧握的左手,一片猩红中,一抹翠绿的蝴蝶静静而卧。
蝶起?为何要走?既然离开,为何还要留下它,孤单一只?
唐紫真知道这蝴蝶耳饰是蝶起最重要的贴身之物,好好的一对儿,为何此刻会劳燕分飞?
耳饰刺破了她的手掌,她却浑然未觉,只是怔怔地凝视着染血的翠绿蝴蝶,好像又看见在阳光下浅笑的蝶起。
唐紫真苦笑了一下,纵然满心悲伤,哀彻无比,可是,她知道,人,还是要活下去;路,还是会走下去;只是,她缺失的心却永远也无法弥补了。
唐紫真将怀中的披风一根根地捋顺,平铺在茶几上,再将绣花鞋放在一旁,有些不稳地起身。
方走下楼梯,就看见坐在楼梯上的扶柳和君怡、倚在墙边的雪琦和麻雀。
“老大。”
“帮主。”
雪琦、君怡、麻雀和扶柳四人站起身,面对一脸苍白的唐紫真;眼中的忧色浓浓。
“扶柳,上来。”唐紫真的心因她们的关心微微回暖,可满心的疲累让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唤了扶柳。
“哦,好。”扶柳与其他三人对视了一下,跟着唐紫真上了楼,房中的昏暗让扶柳眯起了眼。
“帮我戴上这个。”唐紫真展开手掌,血染的蝴蝶栖息在她白皙的掌中。
“帮主,你的手。”扶柳眼中却无法忽略她满手的殷红。
唐紫真不语,只是定定地凝视着手中的蝴蝶。
“好。”扶柳无奈地应道,这蝴蝶,他见过,陪着蝶起住在狼毒花客栈时,他总是见蝶起拿着这两只蝴蝶摩挲着,如今,只剩一只。
扶柳转身下楼,不一会儿便端了托盘上来,身后是替他掌灯的麻雀。
一向叽叽喳喳的麻雀此刻难得的安静,只是一双忧心的眼不时地看向静坐不语的唐紫真。
“帮主。”扶柳准备好一切,示意唐紫真可以开始了。
唐紫真指指自己的左耳,扶柳明了的点点头,先是将银针穿好用酒泡过的红线,再将银针放在火上烧烤后,开始用黄豆揉着她的耳垂。
直到耳垂处变得单薄,扶柳这才用银针穿过,将红线留在耳洞中,最后将茶叶梗插入唐紫真的耳洞中。
唐紫真自始至终都静静地任他动作着,不言不语,好似只是留了副躯壳在此,灵魂早已离体了一般,无感无觉。
麻雀掌着灯,站在扶柳身后,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老大,这样的老大她很担心,她不明白,明明很幸福的两人,为何会变成今日这般?
等两人默默下了楼后,唐紫真拔出耳洞中的茶叶梗,将那翠绿的蝴蝶戴进了耳洞中。
扶柳的手艺很好,没有流血,耳朵神经麻木,没有了任何感觉,如同她的心一般。
从那一天起,所有人都发现了帮主变得不同了,唇角边温和的笑意淡了许多,纵然依旧斯文有礼,却无法在她的眼中寻到任何的笑痕。
而帮主一向是文弱书生的打扮,浅色的衣衫更是衬出她一身的书卷气,可如今,总是一身黑色的衣衫,带了分强势。
从不喝酒的帮主,自此,酒不离手。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来了!上章有些小遗漏,莉莉改了一下!
第31章 麻木
唐紫真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麻木的活着,只有喝醉了,才能睡,有时会在梦里遇见蝶起,她的夫,她爱着的他。
唐紫真没有给蝶起立墓,只因她仍坚持地相信,他还活着,因为除了那染血的披风和绣花鞋,没有任何的发现,她派了一队青衣卫,从来没有停止搜索的工作,不见人,绝不停止。
那披风,她花了很久的时间才一根根的缝制在一起,可是她的手工太差,缝得有些面目全非;若是蝶起在,定会笑她。
她寝楼中处处都有着蝶起的身影,留下了他的一颦一笑,而她却执意睡在这楼中,留着所有属于蝶起的东西,他的衣衫还挂在她的衣帽间内,他的绣架依然摆在露台之上,他的院子她也吩咐依风从云好好打扫,保留之前的模样,只因,这些都是有他的回忆,能陪伴着她度过漫漫长夜。
而与此同时,青衣帮的扩充达到了顶峰,青衣卫的训练越来越严厉,她们发现,她们的帮主只有在抚上耳际的翠绿蝴蝶时,方才染上了些微的暖意。
会将它带着左耳,就像是结婚的戒指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一样,那里,都是离心最近的地方。
当今天下,哪有女子会佩戴耳饰,因为她是唐紫真,因为她创造出的传奇,人们才会觉得,这样带着一只耳饰的她,是个奇人。
如今的青衣帮,俨然成了黑道的第一大帮,却又不会和官府冲突。
齐安山的矿厂因为青衣帮的合理管理,从以前除了发配的犯人才会送去劳作的地狱,成了万安城穷人也会主动前来应工的求生之地。
只因,青衣帮从来不会克扣工钱,矿厂的要求是安全采矿,不允许工人冒生命危险;而比较有风险的工作会有相对的补贴。
这样公平合理的工作条件吸引不少的人,而城中只要出现乞丐,身强体壮的,会被送来矿山,老弱病残送去了收留所。
而对于官府,唐紫真除了采矿,还四处征集能工巧匠,将这些矿产加工,只因这齐安山真的是座宝山,除了铁矿、铜矿等金属矿,居然还有各类晶矿和宝石。
唐紫真制造武器,武装青衣卫,用来自保,却不贩卖武器,因为那只会加剧这乱世的脚步,而那些精心制作的饰物给青衣帮带来了巨大的利润,喂饱那个贪婪的城守,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万安城中,城西和城北都已是青衣帮的地盘,唐紫真让雪琦捐钱、铺路,接济穷人,笼络商家,却不会妥协于任何的威胁。
而唐紫真和她手中的那把军刀,早已因剿灭马贼一役,名闻江湖;只是很久后,人们才知道,这神秘人就是青衣帮的帮主,唐紫真。
青衣帮虽是江湖帮派,却并不常参与江湖的门派之斗,而唐紫真的这些措施,在万安城的百姓眼中却成了善举,人人都当唐紫真是天神般的人物。
却不知,这天神般的唐紫真,夜夜对着并排而立的两套喜服,窗边独饮。
即便上了床,也几乎睁眼到天际微亮方才眯了一会儿,继续开始一天的忙碌。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某一天,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驶进了万安城,也从此改变了唐紫真麻木忙碌的生活。
*** ***
唐紫真坐在沙发上,手下意识地摸上了自己的左耳,轻轻抚裟着耳垂上翠绿的蝴蝶,冷硬的眼中染上了一丝的柔和,却在听见上楼的脚步声后,将两手交叠地放置在交叉翘起的腿上。
雪琦和麻雀施施然地走了上来,毫不意外地看着唐紫真一副“等你很久”的样子,这帮主的功力似乎越来越厉害了。
“有事吗?”唐紫真开口问道,这两人,平日这个时候一个在处理帮务,一个在训练青衣卫,能在这个时候能同时出现在她面前,必然是有什么大事。
雪琦看看麻雀,两人眼中都带着笑意,“麻雀,你说。”
“老大,有人在客栈闹事。”麻雀说话的同时奉上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然后呢?”唐紫真不是没有看到她俩的眉来眼去,闹事还笑成这样,那么必然是有事发生。
“然后?”这回接话的是雪琦,“然后就被我们的店小二们解决了。”
“就是,不过几个痞子,店小二就够了,根本用不到青衣卫。”麻雀倒进沙发里嚷着,却不曾想,不过几日后,这痞子居然会走进青衣帮,坐在雪琦的房间中对谈。
“那你们到底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唐紫真耐着性子接着问,这两个,一个是副帮主,一个是青衣卫的队长,都是忙翻天的人,此刻居然还在这里跟她玩神秘,看来很闲,再多找点事情给她们做好了。
“老大别急,听我说。”麻雀自沙发上坐起身来,“那帮痞子是在欺负三个男人。”
麻雀说完,停了下来,似乎在等着唐紫真问“然后呢?”
可是唐紫真只是很冷静地盯着她,神情平静异常,很有耐心地等着她自己招供。
雪琦无奈地看着那在耍宝的麻雀,伸腿踢了她一脚。
“然后我们的店小二就把痞子都扔出去了,救了三个美男。”麻雀被雪琦这么一踢,再看了看唐紫真温文的笑脸,无趣的说完,老大真是不配合。
“那三个男人是什么人?”唐紫真问道,客栈一般是和气生财,那痞子只要不太过分,训练有素的店小二是不会动手的,除非那三个男人的身份不一般。
麻雀有些垂头丧气地看向雪琦,“你说吧!”她家老大那么聪明干啥,害她都耍不起来了。
雪琦笑笑,“老大说的不错,那三个男人中,有一个戴着老大说的那种项链。”
“你说什么?”唐紫真听得此言,蓦地坐直身子,盯着雪琦的眼眸中绽出光芒。
“我派人查过,似乎是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