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穿残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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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穿残汉-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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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寨不可。”

    “就算汝迫于形势不得不假意应下此事。但汝大可回府后将此事告知为父,让为父同汝一起想对策。汝现下倒好连同外人一起欺瞒为父,令为父今日在太守府内被耍得团团转。事到如今,汝这畜生还有何话可说!”越说越气的段奎又朝儿子踹了一脚。

    不过这一次段融虽被老父一脚踹趴在了地上,但他很快直起身子,昂头反问道,“父亲,恕孩儿直言。就算那时孩儿将蔡吉等人的密谋告知父亲,父亲又有何对策?”

    “那还用问!为父自会出面阻止那妖女。”段奎不假思索道。

    “如何阻止?”段融不罢休地一语点穿道,“眼下蔡吉已得太史慈等武夫支持。倘若父亲出手对付蔡吉那丫头,且不说太史慈会有何反应,光是龙口水寨里的那帮海贼闹起事来就够咱段家喝一壶了。”

    段融的一席言语可谓直中其父段奎的软肋。事实上,经过刚才在太守府中的那番对峙,段奎也明白蔡吉已在不知不觉间在东莱建立起了一股不小的势力。当然段奎也可以通过收买、笼络等等手段来瓦解蔡吉与武将之间的联盟,但这些手段都需要花费时间才能有成效。而此刻蔡吉恰恰就是不给段奎应对的时间。

    正如儿子段融所言,就算段奎事先已知蔡吉打算同三韩通商之事,亦无法阻止这女娃儿。须知蔡吉在授命打劫海贼之时就已同海贼达成了默契。段奎若是出面阻止蔡吉,那就是在同海贼作对。而摆在段奎面前的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先杀了蔡吉,并派兵镇压海贼;要么暂时同意通商一事,暗中收买海贼后,再杀掉蔡吉。前一种选择风险太大,且太史慈极有可能会站在蔡吉一边,故而弄不好会搭进整个段家。而后一种选择,实质上依旧没有阻止蔡吉。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东莱派出商队出海同伽倻国通商,那管统势必会以此做文章鼓动众人投靠袁绍。难道到时候要连管统一起杀?如此一来岂不是将袁绍都给得罪透了。

    段奎在心中如此一琢磨,赫然发现蔡吉眼下不仅有了军队做助力,还在不经意间绑上了袁绍当后盾,令人不得不对其投鼠忌器。此外蔡吉为人向来谨慎,其外有太史慈撑腰,内有张清、李达等壮士守护,想要杀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且段奎相信倘若自己对此事处置不当,极有可能会被对方反噬一口。毕竟那丫头连杀人越货这等狠事都做得出,没理由不会为了自保而屠门灭户。

    总之段奎想得越多就越气短,就越不敢贸然动蔡吉。毕竟身一族之长的段奎不是什么亡命之徒,他不能用段家满门老小的性命去赌一桩胜算并不大的赌局。但眼瞅着东莱在蔡吉与管统的合谋下一步步沦为袁氏的附庸,左右为难之际,段奎不禁一个踉跄瘫倒在地,捶胸哀嚎道,“祸事!祸事!东莱要有大祸事了啊!这都是老夫的过错。是老夫不辨忠良,引狼入室!”

    段融原本只是想让老父认清局势,那曾想老父思虑了半晌之后竟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于是他连忙凑上前一边为段奎拍背顺气,一边不解地问道,“父亲何处此言?虽说与三韩通商可能得罪公孙度。但吾等大可投效大将军袁绍,求其保护东莱。”

    段奎停下干嚎白了儿子一眼道,“汝懂什么!袁绍能为东莱提供保护不假。可东莱一旦认袁绍为主,那就得向其上贡。不仅如此,袁绍兴兵征伐异己,东莱还得出兵相助。以袁绍的野心,其日后可少不得南征北战。东莱贫弱怎受得了这般折腾。”

    段融听老父这么一说,却不以为然地笑道,“原来父亲是忧心此事。孩儿倒认为东莱眼下投靠袁绍利大于弊。东莱毗邻中原,花钱消灾本就在所难免。至于出兵助战,父亲以前也曾教导过孩儿,对付诸侯得阳奉阴违。东莱远离冀州,届时出不出战还不是咱们说了算。更何况眼下东莱武有太子义,文有蔡安贞,真要出兵远征东莱也不见得会伤筋动骨。”

    “休得再提蔡吉那妖女!”段奎大喝一声打断了儿子的言语道,“为父是瞎了眼才会被这吃里扒外的妖女所蒙蔽!什么为东莱着想。这女娃儿从一开始就与管统那厮串通好了,要为袁绍谋取东莱!”

    “父亲意思是蔡吉并非是为了与三韩通商投靠袁绍,而是为了投靠袁绍才故意与三韩通商?”段融诧异地问道。

    “这还用说。若为父没猜错的话,此女打从招安海贼起就已谋划起了今日之事。怪只怪为父当初太过热衷收纳流民,这才让此女有可乘之机,布下如此大局。”段奎这番话多少有些马后炮的意味。不过他在懊恼自己疏忽大意的同时,亦不得不承认蔡吉出手实在太快,仅仅三个月的时间内,便凭一人之力布下暗局。期间还需穿插推广水车等事来引开众人的注意。故段奎称蔡吉为妖女,一方面有谩骂之意,另一方面也是指其多智近乎妖。

    然而段融听罢老父如此一分析,非但没有痛恨蔡吉,反倒是更加铁了心要同蔡吉等人站在一条船上。话说段融虽然在商业上有一套独到的看法,但他在政治上眼光却并不长远。故而在段融看来既然蔡吉那么厉害,而袁绍又如此强大,那段家当然是应当投靠强者,而非与强者作对。因此他当即便向老父劝说道:“父亲息怒。袁绍势大能为东莱提供保护。小蔡府君此举也确实是在为东莱着想。”

    段奎见自己说了那么多,儿子却依旧劝自己投靠袁绍,并处处为蔡吉开脱,不禁长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汝也早已成人。是好,是坏,汝自行决断。为父老了,阻不了汝等后生成就大业。汝只需牢记无论日后发生何事,都不许连累段家就行。”

    说罢段奎起身丢下儿子,带着满腹的惆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房。被独自留在房内的段融回味了一番老夫留下的话后,心中猛然间泛起了一股子凌云壮志。因为他知道从今天起自己算是彻底摆脱了父亲的束缚,可以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了。

    而自打这一日起段奎也确如其所言,以身体不适为由抱病在家,不再插手衙门事务。管统见状自然是乐得顺水推舟一边全盘接手段奎留下的权力真空,一边则催促蔡吉尽快组织商队远航伽倻国以换回粮草上贡袁绍。蔡吉虽对段奎的骤然退出深感意外,但还是依照计划任命段融为特使令其筹办船队出使伽倻国。另一方面蔡吉则让张清暗中派人监视起了段府,以防段奎那老儿趁众人忙碌之际再整出啥幺蛾子来。

    兴平元年八月,在一番紧锣密鼓的置备之后,段融终于拉扯起了一支拥有三艘商船的商队扬帆起航前往伽倻国。不过眼下既然是汉朝,而段融又是以官派身份出使番邦,蔡吉自然得按照朝贡制度行事。正如三韩的每个城邦统治者会得到由公孙度颁发的一个印章代表其与汉四郡进行贸易的权利。蔡吉也照葫芦画瓢地让人打造了数枚玉牌作为上贡凭证令段融分发给三韩各城邦城主。这一来是为了彰显东莱商队的官面背景,二来也是为了招揽三韩船队来东莱贸易。

    当然这期间蔡吉也没放松管承那边的偏门买卖。这不,段融的商队前脚才出门,蔡吉后脚便以巡海的名义再次令东莱水军前往江华弯狩猎。而就在蔡吉踌躇满志地正业偏门两不误之时,刚刚遭受完蝗灾洗掠的兖州大地上一场被载入史册的大战也在缓缓拉开了序幕。

    话说,在经过六、七两个月的休整之后,吕布依照陈宫之计,遣一队人马驻扎濮阳以西诱使曹军出城。果然,当夜曹操便率部来袭,将吕布的诱兵悉数击溃。而就在曹操打算收兵回撤之时,早已等候多时的吕布亲自率部前来阻截。双方自清晨一直酣战至太阳偏西,直杀得飞沙走石,难分胜负。

    血色夕阳下,吕布手提方天画戟,脚跨赤兔宝马,一边望着部下将曹军团团围住,一边冲着身旁的陈宫大笑道,“军师,看来用不着汝之计谋,今日吾等便可围歼曹操。”

    然而陈宫却抬头望了望即将西沉的太阳摇头道,“天色渐晚,还请主公按计行事,撤兵回城。”

    杀得兴起的吕布耳听陈宫要他收兵,不由急道,“军师此言差矣。这太阳还没落山呢。汝再给吾一个时辰,吾亲自冲锋誓将曹操斩于马下。”

    可吕布的话音的话音刚落,却听前方传来了一阵骚动之声。吕布见状不由皱眉喝道,“何事喧哗!”

    不一会儿便有小卒赶来禀报道,“禀主公,曹军阵中有一持戟武士率数百死士冲击我阵。”

    “哼,秋后蚂蚱还想蹦跶!待吾前去取其首级!”吕布言罢拨马便要亲自上阵。

    哪知陈宫却一把扯住赤兔的缰绳冲着吕布沉声进言道,“主公且慢。天色将暗,不利野战,吾军再与曹军纠缠只会徒增伤亡而已。况且今日吾军已挫曹军锐气,目的已达。宫恳请主公依计行事。”

    吕布望了望不远处已经被曹军死士冲散的军阵,又看了看眼前一脸诚恳的陈宫,最终他一摆长戟高声下令道:“鸣金收兵!”

    是役,曹军壮士典韦手执铁戟,大喊而起,冲入敌阵,所抵之处吕军兵卒无不应手而倒。吕布遂下令全军后撤,曹操得以杀开一条血路率军退回营寨。濮阳城西一役似乎就此以不分胜负为结局。然对吕布军而言,真正的濮阳之战这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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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风起蓬莱 第五十六节 请君入瓮

    且说曹操突出重围回到营寨,为彰显此战乃己方大胜,他当即提升战绩卓越的猛士典韦为都尉,命其率领亲兵数百人,在自己的大帐左右负责警卫。然而此举虽能安抚曹军兵卒,却骗不了曹操自己。濮阳城西的夜袭,对曹军来说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若非典韦等壮士拼死突围,且天色已晚,否则今日胜负还难料。当然这样的话曹操只能自个儿心里想想,绝对不能说出口。须知此番曹操可是搜刮了鄄城最后一点存粮兴兵围攻濮阳,一旦战败其后果将不堪设想。

    而正当曹操将一干战将招入帐内打算商讨下一步该如何进攻濮阳城之时。襄贲校尉吕虔却领着一身着乞装的中年男子入账禀报道:“主公,此人自称濮阳田氏,说是有要事求见主公。”

    吕虔话音刚落,跟在他身后的乞装男子忙不迭地就向曹操俯首叩拜道:“小民田鹏见过曹公。”

    “哦?濮阳田氏?”对于濮阳田氏的大名曹操还是有所耳闻的。田氏一门乃是兖州有名的巨富望族。再看眼前这男子虽一身乞装,但观其面相肥头硕耳,显然是大户人家出身。故曹操虽对这个突然冒出的田鹏心生疑窦,面子上倒也态度和善地问道,“汝今日来找吾所为何事?”

    “曹公明鉴,小民一门世居濮阳,以贩货为生。然自打吕布窃取濮阳之后,其部将终日在城中搜刮掳掠,无恶不作!对吾等商贾更是敲骨吸髓,稍有怠慢,便刀斧相向。长此以往,濮阳必如京师洛阳一般沦落为鬼城。”田鹏说到这里不禁眼眶一红,冲着曹操深深叩首道:“田氏一门不堪坐以待毙,故遣小民冒死出城,恳请曹公解救濮阳百姓于水火!”

    众曹将听田鹏说得如此声泪俱下当即一片哗然。而曹操更是起身下榻,亲自搀起田鹏问道,“田壮士请起。不知城内现下是何情形?”

    “回曹公,城内百姓听闻曹公率大军前来解救濮阳,无不翘首期盼贵军入城。”田鹏一抹眼泪,跟着从袖内掏出一块锦缎递给曹操道,“此乃吾族族长血书,恳请曹公一观。”

    曹操接过田鹏手中的血书,暗自捏了捏发现确实是上好的锦缎,再一看血书的内容倒也并不复杂,只说田氏愿做内应开城门迎曹军进濮阳。在看罢全文之后,曹操当即不动声色地将血书一合,回头对吕虔吩咐道:“子恪,汝先领田壮士下去歇息。好生招待,不可怠慢。”

    “喏。”吕虔抱拳领命后,便领着田鹏离开了大帐。

    而与此同时,曹操则将手中的血书交予在场的众曹将传阅。众将一看田氏派人前来竟是要给曹军做内应,无不欣喜若狂,跃跃欲试。却见陷陈都尉乐进头一个抱拳进言道:“主公,此乃天赐良机!有田氏做内应,吾等定可杀吕布个措手不及!”

    曹操的同族兄弟夏侯渊亦捻须点头道,“吕布军今日新胜,眼下必持胜而骄心存懈怠。田氏这份血书来得正是时候。”

    “是啊。主公,吾等这就同那田氏里应外合。”

    “主公,出战吧!”

    有了乐进与夏侯渊的起头,在场的曹将纷纷上前向曹操主动请缨。然而就在这一边倒的请战声中,司马于禁却向曹操进言道,“主公,这田鹏来得太过及时,恐怕有诈。莫不等戏军师来了之后,再做定夺?”

    夏侯渊与乐进都是跟随曹操多年的老部下,对于他二人勇猛刚烈的性格曹操是再了解不过的了。而于禁虽是新附之人,但他在作战时所表现出的勇猛顽强以及沉着冷静的性格,同样深得曹操赏识。其实若说以曹操多疑的脾气完全不怀疑田鹏,那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在一干曹将中于禁的进言其实最符合曹操所想。但问题是戏志才眼下尚未同夏侯惇率部赶到濮阳。而倘若田氏真的有心为曹军做内应,那此事拖得越久就越难成事。正如夏侯渊所言,今日濮阳城西的那一战是让吕布放松警惕的大好时机。

    更何况现下曹操最怕的就是同吕布陷入无休止的攻城战之中。故他才会选择夜袭城西吕布军营以诱使吕布同其野战。当然白天那一战证明,就算是野战曹军也讨不得啥便宜。且经过这一战,吕布也不见得会再出城作战。一想到未来曹军尸堆濮阳城下的情景,曹操的头皮就一阵地发麻。同时亦让田氏的邀请显得弥足珍贵。

    总之利与弊,下属们都已分析到位了。至于信与不信,那还是得由曹操自己下决断才行。因此在袖手沉思了半晌后,曹操终于抬起头环视诸将下令道,“妙才、文谦、曼成,汝等随吾点兵夜袭濮阳!”

    “喏!”夏侯渊、乐进、李典三人齐声领命。

    但曹操目光最终却是定格在了于禁身上,却听他跟着下令道,“文则,汝率一部人马于城外接应。”

    “喏。”于禁沉着地出列抱拳道。在许多人看来于禁被排斥于夜袭名单之外,是丧失了立功的大好机会。但于禁本人却并不在意。因为他深知曹操这是在放手一赌。赌赢了自然是皆大欢喜。可一旦赌输了,那在城外负责接应的人马就成了主公唯一可以仰仗的救命绳索。于禁为自己能担此大任而深感荣幸。

    于禁的反应同样让曹操十分满意。当初王朗向曹操举荐于禁之时,称这个一个小小的都伯,有当大将军的才干。曹操一开始并不在意,但王朗的买面子,还是召见了于禁。经过一番交谈之后,曹操发觉此人确实有些门道,便将其连升三级,被任命为了军司马。而今天于禁的表现更是让曹操庆幸自己这一次带来这样一员果敢沉着的良将随行,否则他还真找不出可以在外接应的人选。

    既然安排好了后路,曹操便心安理得地开始同夏侯渊等人商讨具体作战事宜,之后又差人将田鹏招来与其敲定了夜袭的时间、暗号以及地点。一切似乎都很顺利,只等月黑风高夜,城门大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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