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门布拉克,但却绝对不想成为像他那样的人,如果万一他不幸重伤,就算是在他身上浇汽油,我也要毫不犹豫点火。
“……”我看着这逐渐开始加热的炉子。
离别了,原来是这种感觉。
我有点想哭,可没办法,只好做个样子擦擦眼睛。
一想到从此以后我只能一个人到处放冷枪、搞爆破,就觉得怪怪的。
合作无间的双人组,听起来比独行侠还要酷,为什么要剩下我一个呢?
以后我也只能一个人挖洞埋死人头了,没人知道我多狠,真的很怪。
“师父,不如你出来吧!”我用力拍着焚化炉。
师父是个铁打的硬汉,就算身陷烈火也只是发狂地大叫,没嚷着后悔要出去。
“师父!下个月就是三十几个死人国要模仿联合国,签署条约成立‘永生大联盟'的日子,我们何不去把那些臭死人炸到外太空呢!师父!你死了不打紧,我不会看不起你的!”
渐渐,师父不出声了。
我再也忍不住。
“师父,其实我前几天就死了!”
我不知怎地和盘托出,对着焚化炉大吼。
“其实死了也没什么太坏的地方,就算没有老二也不要紧,我自己装了一条最流行的死人专用电子阴茎,功能超级丰富的,旋转震动抽插基本功能都有,冷热温控,会发光,会假射,还可以听音乐!就算死人也被我搞活了!师父!出来吧!出来吧!”
我大吼大叫,立刻脱下裤子,对着焚化炉展示我的七彩阴茎。
砰!
此时,焚化炉的门从里面打开……
全身怒火的师父倒真的爬冲出来,可他像木炭一样的屍体吓到我了。
“哇呜!”我大叫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烧得乱七八糟的师父举起冒火的赛门头,作势要砸我。
可师父才踏出焚化炉,一踏地,他烧成炭的脚就当场粉碎。
他摔在地上,又将半个身体跟一只手也跌碎了。赛门的头也碎成了黑灰。
“……那,还是算了吧。”我很傻眼。
弄成这个样子才晓得后悔,不如还是灰飞烟灭了吧。
我来不及穿上裤子,就捞起师父怪吼怪叫的脑袋,将他丢回焚化炉。
门关上。
我振作精神,穿上裤子,朝地上的赛门黑灰补了一脚。
接下来漫长的人生里,我得找到搞过我妈妈琳赛汪达的男人,然后干掉他。
“就算死,也逃避不了我的惩罚。”我自言自语。
上次说过了,预备入选的第一波疑似我爸爸的名单,还没列完就有一百二十五个人,每一个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算了,统统都杀掉,死了再彻底灰飞烟灭一次吧。
有了目标,我不禁有点高兴。
我朝着焚化炉微微鞠躬,然后迈向新的人生。
第四章 ‘去你的我妈是琳赛汪达'(完)
第五章 ‘一百年只属于自己的快乐'
高贵的灵魂,是自己尊敬自己。
——尼采《善恶的彼岸》
1
一百年前跟一百年后的人类世界,在外表上几乎没什么两样。
时间考验了很多事,让很多专家亲眼看见他们的预言成了放屁。
没有可以飞上天的汽车,因为没有人说得上来要让汽车飞上去做什么。
手机也没有出现立体影像通话的介面。
机器人还是没有真正的思想。
石油依然是最主要的能量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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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移民火星还是科幻小说里的梦想,只是已经很少人写小说。
癌症跟爱滋病也没有新的疗程或特效药,从事相关研究的人都被视为笨蛋。
……拥有最好脑袋的科学家花了太多时间在发呆,就跟其他人一样。
□□□
医院的候诊大厅,大家围绕着一个正在哭闹的小孩子。
小孩子活蹦乱跳的,一下子吵着要看卡通台,一下子想要喝可乐,围观的大家都感到十分新奇,争着要摸摸捏捏小孩,七嘴八舌讨论。
“好久没看到小孩子了,真有活力呢!”
“要喝可乐啊?想喝就买给他啊!不过就是冰糖水嘛,印象中很好喝的。”
“哈哈,上一次看到小孩是什么时候,我都没印象了呢。”
“叫什么名字?乖,告诉阿姨你叫什么名字?小强?好可爱喔。”
“是生什么病呢?牙齿蛀了,安心啦,蛀了还会再长嘛。”
“来!叔叔抱抱!哈哈哈这小孩这么不怕生啊……哈哈哈哈哈……”
不一会儿功夫,医院大厅的电视早切到动画史瑞克,而小孩子的身旁堆了可乐、汽水、零食跟一大堆小玩具,乐得不吵不闹。
其中一个围观的民众,张婶,不禁感叹……
如果曾曾孙跟曾曾孙媳妇愿意生小孩,她就不必挤在这里看别人家的孩子。
不管是一百年前还是一百年后,年轻人都有年轻人的想法,管多了就生气。
在五十岁那年过世的张婶,今天只是依循着过去五十年的习惯,回到以前工作的医院“闲晃”,接下来要晃的地方还有公园,之后才是回家。
认真计算起来,今年是张婶第一百四十九岁。
张婶年轻不懂事,十七岁就怀了老大,酒没醒就上工的丈夫又在她怀老三的时候,不幸在工地坠楼过世。
年纪轻轻她就失去丈夫,靠着白天在早餐店帮忙、在饭店里整理床铺洗被单、晚上在医院里拖地洗盘子,独自扶养两个儿子跟一个女儿长大。
她很努力,子女也都很争气,三个都上了大学,其中一个还飞到美国拿了博士学位,当了教授。
在么女跟么女婿选好日子结婚那天,张婶在医院里昏倒了。
醒来的时候,等待她的是血液报告跟核磁共振图,还有一个噩耗。
“张婶,很抱歉告诉你这个结果。”医生叹气。
同样都在医院工作,就算没说过话,看也看熟了。
医生知道张婶的身世,非常同情。但除了同情,医生也无能为力。
“请先不要通知我的家人,我想参加我女儿的婚礼。”张婶恳求医生。
那晚,赛门布拉克登上了全世界媒体的头版。
张婶落寞地读着报纸,真希望这样的奇蹟也发生在自己身上。
为期一年化疗很辛苦,张婶瘦了二十公斤,憔悴了。
倚仗着一定要看到孙子的毅力,张婶千辛万苦撑了下来。
就在张婶病危前一个礼拜,医院里所有该断气的人全都奇蹟似苏醒过来,据说这个现象同时出现在世界各地,造成巨大的恐慌。
一开始张婶从护士那里听到这个新闻时,还以为是儿子女儿串通护士骗她,直到她自己看到电视上各新闻台的报导,她才燃起希望。
“妈,你放心,你一定会复活的!”
大儿子抱着刚出生的孙子,轻轻摸着张婶的脸颊。
“妈,没道理其他人都复活了就你不行,你一定要有信心。”
二儿子紧紧握着张婶的手,激动地流下眼泪。
“医生?”张婶眼神迷离地看着医生。
“我……我无法保证。不过,过去七天以来,在本医院过世的病人、车祸送命的伤者,在死后苏醒过来的机率是——百分之一百!”医生微笑,不知道在臭屁什么。
“我,好想看到我的小外孙喔。”张婶摸摸女儿鼓起来的肚子。
“妈,你一定可以亲手抱抱他的。”女儿擦掉眼角的泪水,微笑。
三个小时后,张婶在家人的陪伴下阖上眼睛。
心电图剩下一条没有反应的线。
家属痛哭,祈祷,于是张婶在众目睽睽下睁开眼睛。
心电图还是仅剩那一条死气沉沉的线。
“我……好像又活过来了?”张婶呆呆地说,难以置信。
原来,刚刚那一刻短暂的无意识沉睡,就是死亡?
2
台湾政府规定,“实际存在年龄”超过一百岁的人,禁止从事任何劳力工作,以保障活人跟部分永生人的工作权。
这个规定的作用不大,因为鲜少有永生人对劳动性工作还抱有热情,尤其是实际存在年龄超过一百岁的永生人,根本不可能有人对工作有任何兴趣。
辛苦拉拔孩子长大成材的张婶常常回到医院,偶尔帮点忙、替偷懒的清洁人员扫扫地,不过是因为日子无聊。
现在的医院不比当年,属于活人的那一半空间都很冷清,属于永生人的那一半诊间生意就好得多,很多永生人会来美容他们的脸孔与身体、订做漂亮与多功能的义肢、从胃部抽取他们因过度怀念而吃喝进肚子里的食物残渣与酒水。
至于来看病的活人都在看一些芝麻蒜皮的小症状,感冒、牙痛、针眼、喉咙痛、胃痛、视力减退、口臭、肾结石、尿道发炎、疝气、包皮过长、盲肠炎、经痛、幻听、关节炎、偷窃癖、说谎、抄袭成瘾等等。
面对绝症之类的重病,若治疗过程太痛苦,病人肯定毫不犹豫放弃。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在台湾有三千万个死人,两百五十万个活人,法令也配合广大的民意变得很有弹性——任何人在面临特定、巨大、不可抗力的痛苦的威胁下,可以向医疗机构请求“自由永生死”,除非出于个人的宗教因素,接到请託的医生不得拒绝患者的要求。
不只是绝症,因种种意外被送进医院急诊的伤者,有时也因为不想被截肢而快速签下“自由永生死”的强制执行申请书,这些人有很大的机会在死后还是可以控制他们原本要牺牲的肢体。
无病无痛,自然亡故的老死恐怕是最不划算的死法,任谁都不想在死后拖着一副毫无魅力的老朽屍体“过活”吧!
“那么,就请将我永生死吧。”
八十年前,张婶的大儿子在被验出食道癌时就这么跟医生说。
“那……就……麻烦……医生……了……”
七十五年前,张婶的长媳妇在二度中风时还保持基本的礼貌。
“还等什么?当然是快点一针打过来啊!”
六十年前,张婶的长孙在罹患肝癌末期时也跟医生这么说。
“算了算了,现在就让我死了吧。”
二十年前,她那重感冒的曾孙竟然也这么说……当然被张婶一巴掌打醒了。
“你这个傻小子,人生没有那么简单!”张婶没好气地训诫着。
活人轻率放弃生命造成了一些社会问题,“尊重生命”便成了在野党联盟一贯的政治主张,几个立法委员援引几个先进国家的法律,制定出“生命完整法”——为了教导新生的活人儿童正确的价值,所有一切为了个人兴趣、为了外表的青春常驻、为了打赌赌输之类的自杀行为仍属犯法,会被判处一年以上、三年以下的有期徒刑。
……当然啰,这个“生命完整法”不过是一个象徵,多的是漏洞可钻。
对很多新新人类来说,癌症治疗变成了一种“体验痛苦的人生经验”,可要,可不要。
此外,从去年的癌症相关医疗统计数字里可以发现很多有趣的事实。
在台湾地区,超过四十岁以上的男女,愿意接受完整癌症治疗的比例只有百分之三,跟国际水准差不多。多数愿意挑战化疗、重伤急救的病人,百分之五的人是舍不得美食佳酿。百分之三的人是因为自己还太年轻、不愿以过于幼稚的面貌永生。百分之九十二的人是为了延长体验性爱的时间——是的,这一点尤其重要。
二百年了,全球各国都习惯了“永生人的存在”这句话,文法有很明显的毛病,摆明了是写给一个世纪以前的活人看的。
实际上,在地球上永生不灭的人类达到了一百二十八亿,活人仅剩三十五亿。
应该被习惯的、被包容的,是微量出生的活人。
不仅人类的医疗行为改变了,保险公司的制度也变了,法律的精神与形式都变了!债权法、遗产法、刑法的度量等等,全部都变了。
绝大多数的永生人对活人非常友善,毕竟看见活人,就等于看见了过去的自己,永生人总是告诉活人,没关系的,放轻松,一切都会很好很好的。
3
“小强,跟叔叔阿姨说再见。”一个女子向众永生人微笑。
“叔叔阿姨再见!”蛀牙的小孩跟大家挥挥手。
医院候诊大厅的电视,从卡通频道又切回即时新闻。
比起上个世纪,现在的新闻平静太多了。
零星的打架凶杀勒索强暴偷窃虐待当然还是有的,但不过就那么几件,彷彿人们对犯罪的想像力也降低了。尤其不管是活人对活人,活人对永生人,还是永生人对永生人,大规模的军事战争都成了历史。
也许是好事,人类的劣根性在生命永恆的状态下,很大程度被遏止了。
“还争什么呢?美国就剩这么大了。”这是美国总统无奈的口头禅。
人类这种糟糕透顶、病毒般的生物数量太过庞大,照理对地球是很惊人的负担,但永生人不吃不喝也常常没事干,总体消耗的能源却没有增加。
唯一恶化的是地球的气候,因为自发性申请“人道灰飞烟灭”的永生人不少,政府到处兴建的焚化炉一直都没有停止过排放屍烟,地球暖化的趋势始终停不下来,这一百年来北极冰层融化,淹掉了三个活人国、二十一个永生人国,还有四个永生人国今年夏天就得面临举国迁徒的压力。
……算了,那些不过是世界大事,张婶想管管不了,也没兴趣。
张婶最大的乐趣,就是跟几个同样逛医院成瘾的老朋友,一起在医院大厅闲话家常,聊聊一个世纪以前人类社会的模样。
跟所有的永生人一样,一堆永生人众在一起最常聊的话题,就是感叹现在的活人生活没有力气,跟自己还活着的时代实在差多了。
一个模样四十几岁,实际上已过世四十年的陈太太说:“我那孙子,你们一向知道的,他都三十几岁了,就整天窝在家里打电玩、上网聊天,前几天我叫他去找份工作,认真为自己的人生打算一下,没想到他竟然说算了吧,反正最后死了就不用吃喝,只要给他一台电脑人生就能够继续下去了!”
马上就有人附和,白发苍苍坚持活到老死的江先生猛摇头,说:“真无赖啊,抱歉这么说你孙子。我以前每天晚上开计程车开到半夜才回家,为的不就是给小孩更好的环境吗?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打算生小孩了,难怪没有动力打拼!”
“不是因为没有小孩所以没动力打拼,是不想给自己压力,所以乾脆不生小孩。”十年前才脱离活人世界的胡大妈说来就有气。
“对!就是这样!”众人齐声称是。
“别说孩子了,我现在觉得养一条活泼泼的拉布拉多,都比跟我家那两个活小孩相处要有朝气多了。他们就光是躲在房间里,整天不晓得在做些什么,音乐开得很大,不让我们听到他们在里面的动静。”非常啰唆的江嫂摸着她停止十八年的心脏。
“唉,要是我能乾脆睡着的话,我就不必担心那么多了。”当了八十年公务员的卢先生说。
“说到睡觉,我老是叫我们家还在念高中的小宝贝不要熬夜念书,想睡就睡,免得将来死后想睡一下都没办法啦。我啊,别的不想念,就惦着能像以前那样睡一下……睡一下下也好……”外表还很年轻的蔡小姐幽幽地说。
“他们真的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啊,我天天看着他们没把桌上的东西吃乾净,心里多难受啊,这不是说要节俭什么的,而是……唉,你们大家都知道的。他们还搞什么节食、减肥呢?有那种毅力跟心思的话,不如放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吧!”胡大妈又是一阵义愤填膺。
大家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