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崇三人无言以对。
她和楼厉凡果然很像……不过,只有外表,本质上完全不同……
下方打得热闹,而这热闹的制造者─在空中俯瞰的“楼厉凡”,看到下方的情景,忍不住撇了一下嘴,咕哝:“真是没用啊,人类。嗯嗯……对了,从刚才就觉得有点奇怪……好像听到了很熟悉的声音?”
歪着头想了半晌,却怎么也想不起那声音到底在哪里听过,“他“啧了一声,转眼把这个问题抛在脑后,竟不再看那几个在飓风包围中挣扎的人,转而往大厅四方大门的其中一扇飞去。
嘿嘿嘿嘿,这可是那个楼家的小孩,嘿嘿嘿嘿,总算抓住他了,嘿嘿嘿嘿,这下可以报复了,嘿嘿嘿嘿,看那个该死的楼家还敢这样那样……
站住!
魔女爵停住,左右看看。她的风依然尽忠职守地辛勤工作,风中的几个人类还在拚死挣扎,好像不太可能跑到她耳边吼她。
奇怪,幻听吗?
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她也没时间追究这个,于是把想法都丢到脑后,又快快乐乐地飞向自己的目标。
站!住!
这绝对不是幻听!声音的主人异常地气急败坏,她眼前几乎浮现出对方脑袋上凸起的青筋。
“哎呀呀……”她捂着嘴纯洁地笑起来,因为她终于知道那是谁的声音了─不是“想起”,是“知道”。她的眼神差,记性更是差得无与伦比,能让她记得才真是奇迹:“原来是楼家的死小孩啊,都被我压在这个身体里了还能开口,真是不简单,有前途!”
这话倒不是反讽,魂魄再无形,也要占用能量的空间,而“容器”的空间是有限的,一个大能量的魂魄挤进来,那个小能量的魂魄自然会被挤成锅贴。
像霈林海那种身体,要容纳霈林海和楼厉凡的灵魂不是难事,问题─这不是霈林海的身体,而那个大能量的魂魄也不是霈林海,现在魔女爵所占用的空间,已经超过了楼厉凡身体的容量,如今楼厉凡的魂魄连维持生存都困难,想抢发言权更是梦想。
虽然说,现在侵入楼厉凡体内的魔女爵不是完全体,而只是从她“自己”里分裂出来的一小部分,不过是一个人类的“容器”,能让她进来这么多,她已经很是吃惊了,现在发现对方还能说话,自然更要大大地惊讶一番。
楼厉凡怒道:“用不着你夸!假惺惺!”
魔女爵叫道:“我不是假猩猩!我是魔女爵!你敢侮辱我!”
楼厉凡默然。这个老妖精怎么回事?是真不懂还是故意的?
久久不见楼厉凡回应,魔女爵更加确定他就是在骂自己,不禁更加愤怒。她是语言白痴没错,但不要以为她猜不出楼厉凡话里的意思!连猩猩都骂出来了!他的辱骂之意还需要再想吗?
愤怒的魔女爵举起了双手,想也不想地开始唱起咒语:“天上的雷神啊,让我借用你的力量!以我兄长魔王的名义,要求你─降雷!”
楼厉凡眼睁睁地看着她呼唤雷电,心里唯一的想法是,这个魔女爵果然是有病的,现在用雷打下来,难道要连自己也一起打散吗?
魔王神邸的天空上聚集起了浓厚的乌云,像铅块一样沉沉地压在神邸上方,云层中传出沉厚可怕的雷声,在遥远的地方也能清楚地听见。
罗天舞和乐遂死死地撑住石头,已是几近奄奄一息。听到上方传来的隆隆雷声,两人抵着石头习惯性地往上看─当然,他们是什么也看不见的。
“魔界也会打雷呐。”罗天舞说。
“是啊。”乐遂说。
“我们有大半集没出场,作者把我们忘了吧。”罗天舞说。
“听说是我们人气不够高,而且不够帅,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乐遂说。
“幸亏有雷。”罗天舞说。
“幸亏有雷。”乐遂说。
沉默。
“打雷之后好像一般是下雨。”乐遂说。
罗天舞沉默。十分钟后,他小心翼翼地问:“我想再确认一下……咱们的确在地底下是吗?”
乐遂回答:“是的,而且之前下来的时候,好像没关神邸门。”
“外面好像是海……”
寒风吹过。
海啸、暴风雨、海水倒灌、土石流……等等等等在两人脑海中沸腾翻滚。
苏决铭和公冶站在他们魔界的起始站上,远远地眺望着霈林海他们消失的方向,脖子都伸长了好几寸。
“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这里很恐怖的呀……”苏决铭唠叨。
要是一碧万顷的蓝天和波纹轻漫的大海也就算了,这天空和大海的颜色……怎么看怎么恶心!
要是再往深处想一想,这种情景,简直就和身处播放灾难恐怖片的立体戏院差不多,唯一的不同是,这里怎么也摸不到电影院的座椅,也叫不来卖零食的服务生……
公冶则是呆呆地坐在一块比较高的石头上,脑袋里奇奇怪怪的想法转来转去,不知过了多久,他逐渐把现实和幻想混到了一起,连哪些是真实发生的,哪些是自己臆想出来的,都分不清了。
“决铭……”
他目光直愣愣地看着前方,说:“这其实是世界末日对吧?整个世界已经毁灭了,只剩下咱们两个人……”
苏决铭打了个冷颤,仔细观察公冶的表情,发现他似乎不是在开玩笑。
“公……公冶,你没事吧?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我对精神治疗没辙的!你要是现在发疯的话,我就得死在这里了……”
图书馆四月一日事件之后,公冶的意志就薄弱得厉害,有时连做个梦都会当成真的。
每次听乐遂哭诉,公冶半夜会从床上跳起来大喊“我是楼厉凡!我是霈林海!我是拜特校长!哇哈哈哈哈!”就让人打心眼里发寒,万一他恰巧在这时候发病,那……那他该从什么地方逃走的好?
公冶好像没听到他的话,继续自言自语地唠叨:“世界末日,没错啊,不然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颜色搭配……
“你看,果然是世界末日呢,那么远的地方的云,我都能看得见,又黑又厚,跟铅饼一样……不,不是铅饼,那玩意没那么厚。
“而且我都能听得见哪里打雷呢!还有啊,起风了啊,又打雷……你看,真的有雷,还有闪电下去了……”
苏决铭本想塞住耳朵,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和精神崩溃的人说话,自己也会崩溃的。但在还没想好要用什么东西塞耳朵的时候,他的听觉中,忽然捕捉到了一丝隐约的雷震。
苏决铭立刻警觉起来,他爬上公冶坐的石头,往他目光所及之处眺望。
一块黑色的雷雨云,就像一块黑沉沉的石头,厚重地压在海面上。隐隐的雷声从那里传来,间或有闪电在其中进出翻滚,被黑云切得一段一段,如同一只只被腰斩的龙。
海面上吹来一阵阵带着怪异味道的风,混杂着黑暗的浊气,薰得人心里一阵阵发慌。
苏决铭一把扯住公冶的头发,颤抖着使劲晃他:“公……公冶,那一定是我的幻觉对不对?一定是的……不可能不是的……世界上怎么可能出现那种东西!
“我一定疯了,我肯定疯了!你想想办法啊,让我的精神快点恢复正常啊……公冶啊,公冶……”
被他扯住头发的公冶晃得头都昏了,原本就因为刺激,而有点障碍的智力更加退化,为数不多的脑浆里,只剩下了“揠苗助长”这一古老的形容词。
“公冶,公冶!世界末日啊!公冶啊!……”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当疯子和傻子在一起的时候,世界末日就到了……
第四章魔女爵的身分
魔女爵不愧是魔女爵,即使只是借用兄长的力量也非同凡响。
纵然身在不知多么深远的地下,霈林海他们仍是听到了从上方传来的隐隐雷声,可见若是他们现在身在地面的话,得到的将会是什么后果。
霈林海在天瑾的精神和肉体双重打击下,仍是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不望则罢,一望之下,大吃一惊。
“厉凡!厉凡不见了!”
其他诸人也纷纷抬起头来,同样大吃一惊。
天瑾一脚踢在霈林海的脚踝上,怒喝道:“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没办法集中精神,楼厉凡怎么会不见的!”
霈林海痛得发抖,却敢怒不敢言……不,是连怒都不敢。
遭此打击之后,他的集中力更加差劲,刚才还能冒点火光的,现在连那点火光都没有了,两只手上空空如也,什么也凝结不起来。
感到身后天瑾阴沉浓重的杀气,霈林海心中边落泪边想,厉凡哪,你不要怪我,我实在是没能力救你……等我死了以后,会跟你说清楚的,你可千万不要怪我啊……
云中榭收回仰望上方的视线,对身旁的东崇道:“旱魃,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东崇还在思考着,万一逃出去和魔女爵打照面的话,用什么办法隐藏自己,所以精神不是太集中,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一声:“嗯?什么?”
“魔王神邸露在地面外的部分,好像是用实心金属制造的。”
“没错。”
“而且魔王神邸,好像被建造在高处。”
“是的。”
“我记得很久以前的文献里记载过,这一届的魔王好像是雷魔神,他妹妹魔女爵是风魔神。”
东崇的意识终于拉回来了一点:“对,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云中榭继续问道:“而你刚才说……魔王被封了。”
“我亲眼所见。”
云中榭沉默。
东崇沉默。
两人脖子后面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东明饕餮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傻傻地问:“你们说什么?魔王神邸怎么了?金属怎么了?魔王和他妹妹怎么了?你们打什么哑谜呢?哎哎哎!不要松懈呀!你们怎么了!防护罩都裂缝了!”
东崇没时间跟他解释,一咬牙,对发呆的霈林海低吼道:“霈林海!你听着!楼厉凡肯定是遇到了危险!我刚才不说是怕你们紧张!但现在不能不说了!”
云中榭隐约猜到他的意思,肌肉一紧,冷汗流了满背。
霈林海急道:“怎么?他会遇到什么危险?难道魔女爵会杀了他吗?”
东崇偷偷摸了摸自己的良心,确定它已经死透,于是闭上眼睛,高喊了一声:“比杀了他还糟!其实魔女爵是个女色狼!她抓楼厉凡走,就是要把他先奸后杀!再奸再杀!一直杀到他死得不能再死为止!”
云中榭脚下没踩稳,扑通一声坐在地上;东明饕餮一头撞上防护罩,额角眼看着就肿起了一个大包;天瑾忘了自己接下来想干什么,张着嘴站在那里,呆得像一尊冰雕。
只有霈林海,这个对灵异界大部分常识懵然不知的菜鸟,愤怒指数当即升到了满点。
“厉凡!我绝对不会让你因为我的错误,而被魔女爵强暴的!放心吧!我来救你!”
刚才还怎么打都不冒火的空间裂,轰的一声从霈林海的双手着了起来,两个浑圆的黑色球体在他的手掌上成形,并且成功地慢慢变大中。
不过我们知道,有个典故里曾说过一段比较经典的话,叫做“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不管是福是祸,总要付出代价的。
魔女爵不是聋子。
楼厉凡也不是。
那两个人完全不负责任的胡说八道,清清楚楚地传入了魔女爵和楼厉凡的耳朵里。他们忘了之前到底是在为什么而吵,转眼间就站到了同一阵线上。
“女色狼……”
“被强暴……”
魔女爵和楼厉凡活动一下手腕,那张脸上露出了不知属于谁的凶残微笑:“说的真好……你们两个……有胆就来受死吧!魔雷天谴!”
一声天摇地动的巨响,一个千百年难见的巨大雷电击中了魔王神邸,地面上金属制的神邸变成了良好的电导体,雷电刺入神邸内部,带着震耳欲聋的声音与难以估量的能量,紧紧贴着罗天舞和乐遂拚死推拒的大石,迳直向地底钻去。
被电辐射打得焦黑的罗天舞吐出一口黑烟:“刚……刚才那个是什么……”
同样被电辐射打得焦黑的乐遂咳嗽,也喷出了一股股黑烟:“没看清楚……”
等你们看清楚就死了!笨蛋!
惊雷穿透了长长的地层,冲入大厅,向他们迎头砸来,整个大厅被飓风和雷电搅得金光乱闪,噪音轰鸣。
东崇急道:“霈林海!好了没有!”
“好了!”霈林海大喝一声,手中黑光大盛,双手的黑球瞬间胀大融合,变成一个浑圆的黑洞,将五个人全部包裹了进去。
惊雷砸中了他们刚才站的地方,一时间地动山摇,冲击波如同波纹般,一环一环地震荡出去,将空气中其他的魔力粒子撞散,丧失了原本的轨迹。
刚才还占领了大部分地盘的飓风,在震荡中被逐渐打散,连空中的“楼厉凡”也有点站不住,身体悠悠荡荡地不断摇摆。
雷电一击而过,却留下了难以抹去的痕迹。
整个大厅的地板都被打没了,巨大的凹坑像被陨石砸过一样张着大嘴,周围的墙壁上星星点点,全是被小杂雷打出来的。
若是找一个不知情的人来,告诉他这里在一分钟以前,还是一个像模像样的大厅,他必定是不会相信的。
“耶哈哈哈哈哈哈……”魔女爵一只手放在嘴边,翘起兰花指,发出让人寒毛直竖的恐怖笑声:“让你们和我魔女爵作对!都灰飞烟灭了吧!耶哈哈哈哈哈哈……和我魔女爵作对的都去死!”
和她使用着同一个身体的楼厉凡保持了沉默,不知在想什么。
魔女爵得意地继续道:“看见了吧!楼家的小孩!和魔女爵作对没有好下场的!还不快快跟我道歉,求我饶你不死!……啊,对了,你叫楼什么来着?”
“楼厉凡。”
“哦,楼厉凡哪,楼厉凡,楼厉凡……奇怪?”魔女爵按着并不属于自己的太阳穴,有点疑惑地自语:“好像在哪里听过?”
“……你刚才对我们自报家门的时候,就该听过。”
魔女爵释然:“呀,对了,你看我都忘了,活得太久也不是好事,人会变得啰嗦、思想僵化、记忆力也差,一不小心就忘了……”
楼厉凡心道,什么记忆力差,那死死记得楼家和你有仇又该怎么算……什么叫选择性失忆,他现在算是真正体会到了。
不过没一分钟,魔女爵再次陷入了困惑:“不对呀,好像不是那时候,好像是更早以前……”
楼厉凡无力说道:“你不是说你和楼家有仇?我可是楼家最小的孩子,你总不该不知道吧?”
为什么传说中的魔女爵,居然是这个德性?他又为什么要给自己家族的敌人做提醒?
魔女爵坚决地摇头:“不对不对,不是的!是比那更早以前!我绝对绝对听过你的名字!”
楼厉凡:“那就和我无关了。”
在此之前,就算知道自己家的地基下面压的是与魔有关的东西,他也从来没想过要与其做如此“亲密”的接触,更别说和他们打交道了。况且他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她怎么可能听过他的名字?大概是同名同姓的人吧。
魔女爵早把楼厉凡对她的冒犯,和她与楼家的仇恨都丢到了一边,自个儿开始冥思苦想。可怜楼厉凡就像被关在这个身体里的囚犯,又不能控制身体的行动,也无法逃逸出去,只能眼睁睁地等着她思考完。
许久许久以后,魔女爵忽然一拳砸在另一只手掌上,恍然大悟道:“啊!我想起来了!”
楼厉凡兴趣缺缺道:“你想起什么来了?”
魔女爵欣喜道:“我就说!我就说嘛!我肯定听过的!而且是有人跟我说了好多遍呐!天天都说,说得人都烦了……”
说得烦了……就这样还没记住?还要想这么久才想得起来?
“就是说嘛!海海放假回家的时候,天天都念叨你的名字,说你人真的很好,救过他好多次,他算是学校里最菜的学生之一,和你一起遇到过很多困难,都是你帮他化解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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