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少康未及问下去,突见一名水手匆匆走下舱厅,急向赵一鸣报告说:“赵大哥,请你上来一下!”
赵一鸣心知必是有了情况,不由地暗自一怔,忙不迭放下酒杯,起身跟着那水手出了舱厅。
来到船头上,一名大汉急将手上举着的望远镜放下,递给他说:“赵大哥,前面有几点船影,正朝我们的方向迎面而来。距离太远,雾又大,看不清是不是我们自己的船……”
赵一鸣接过望远镜,举起朝前方看去,果然发现有几点船影迎面疾驶而来。
但距离太远,天色又黑,加上海上已开始起雾,使他无法看出来的是什么船。
不过以来船的速度判断,毫无疑问的是小型快艇。
下午海安号启航后,他们曾派出了几艘快艇,全部武装随后赶去担任护航。
如果来的就是那几艘快艇,为什么突然折回来了呢?
他们的任务是护航,即使海安号又遇上了“金老鼠”,也该全力反击,不致逃了回来呀!
难道海安号已经……
念犹未了,杨少康已来到身边,急问:“赵兄,怎么回事?”
赵一鸣力持镇定他说“没什么,只是迎面来了几艘来历不明的船只,他们通知我上来看看……”
杨少康顿时紧张地问:“会不会又是那批神出鬼没的海盗?”
赵一鸣强自一笑说:“他们要抢的是黄金,怎么会看上这艘游艇?杨兄放心,就算真遇上了他们,那也不成问题,这回撞在兄弟手里,非叫他们得个教训不可!”
于是,他当即一声令下,全船便如临大敌地戒备起来。
“杨兄还是下舱里去吧!”他毕竟不敢大意,担心着杨少康的安全。
杨少康似乎更珍惜自己的生命,赶紧回到了舱厅里去。
几名大汉全都来到船头,其中一个挨近赵一鸣身边,轻声问:“赵大哥,会不会是这次又走漏消息?”
赵一鸣沉声说:“不可能!如果来的真是‘金老鼠’,八成是冲着姓杨的而来!”
“冲他来的?”那大汉困惑地问。
赵一鸣神色凝重地说:“可能他们先跟着海安号准备伺机下手,结果发现我们派了快艇护航,只好知难而退。大概他们从无线电通讯中得到消息,知道姓杨的在这艘游艇上,所以折回来打算劫持姓杨的。如果把姓杨的劫持到手,再逼我们用黄金去赎,那不等于又弄成了一票!”
那大汉哼然冷笑说:“哼!这回有我们在船上,他们可别打这个如意算盘!”
赵一鸣郑重地说:“现在还不知道来的是什么船,虽然我们有备无患,万一来的真是‘金老鼠’,大家可别大意,一定得全力以赴!”
那大汉把枪的保险掣一推说:“他要是刀枪不入,那我们就抓活的!”
赵一鸣对他的大言不惭无暇理会,又举起了望远镜,只见那几点船影已越来越近……
十一、火拼
海上一片夜雾茫茫,仿佛弥漫着轻烟。
“安琪儿号”已被夜雾包围,周围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它已在减速缓行……
但那几艘迎面而来的船只,却距离越来越近。不久,突然消失在夜雾中,失去了踪影!
由这种迹象看来,显然来的不是跟着“海安号”护航的那几艘快艇。
赵一鸣虽然极力保持冷静和镇定,仍然不免感到有些紧张,因为事先他和范强都没想到,今夜海上的雾会这么大,以致陷在方向莫辨的惊涛骇浪中。
如果对方突然发动攻击,在这种情形之下,他实在没有把握能给敌人迎头痛击。
这倒不能怪范强失算,事实上他的计划很周密,原定是“海安号”开出之后,那几艘等在海外的快艇,便随后跟去护航。
“金老鼠”绝不敢在近海出没,势必在公海上下手,有那几艘武装快艇护航,绝对可以万无一失。
而“安琪儿号”则在两三个小时以后出发,赶上了前面的船之后,再保持适当的距离。假使这艘游艇遇上麻烦,几艘武装快艇立即回头赶来增援。
事实上“海安号”的突然提前启航,而且故意派了武装快艇护航,只是为了转移“金老鼠”的目标,用的疑兵之计。
假使“金老鼠”决心下手,不顾一切地向“海安号”攻击,必然将遭致迎头痛击。
其实呢,黄金根本不在“海安号”上,而是在“安琪儿号”这艘游艇上!
范强这个主意确实不错,以“海安号”用几艘武装快艇护航是为了壮声势,同时也转移了“金老鼠”的目标,以为黄金是在这艘货船上藏着。
“金老鼠”真敢下手,船上和几艘快艇的武力就足够应付。纵然有人作内应,或者施出什么诡计,这次也无法夺得黄金,因为黄金根本就不在“海安号”上。
如果“金老鼠”知难而退,不敢贸然下手的话,“安琪儿号”就在驶到日本近海时,赶上去把黄金转交“海安号”,继续完成偷运入境的任务。
交货的地点是在新界,由买主方面派人接应,到时候买主再由赵一鸣向杨少康说明一切。这样一来,不但如期交货,并且还把杨少康送回了日本,使他根本不可能再跟“金虎帮”发生接触,岂不一举两得,功德圆满!
因此薛元福对这个计划,毫不犹豫就一口答应了。
可是,偏偏宋玲玲把杨少康一早就带到了九龙去,直到下午四五点钟才回“国际大饭店”,以致耽误了范强安排的时间,迟至傍晚“安琪儿号”始出发。
更没想到“安琪儿号”刚驶出近海,还没赶上前面的“海安号”及那几艘护航武装快艇,就迎面遇上了这批来历尚未判明的船只!
在赵一鸣认为,纵然对方真是“金老鼠”,也绝不可能知道黄金在这艘游艇上。
事实上除了他和几名大汉之外,连艇上的船员和水手,都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这件事。
范强唯恐事机不密,再被人把消息走漏出去,所以这次特别谨慎。当“海安号”在作启航准备时,他把“安琪儿号”上所有的人都调去帮忙,只派了一名大汉留守在游艇上。
目标完全集中在“海安号”,使人根本想不到“安琪儿号”即将出发,而且是远航。
就在这时候,赵一鸣悄然带着几个心腹死党,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五百公斤黄金,设法弄到了“安琪儿号”上。
当然,范强也考虑到一个问题,就是游艇驶出近海后,仍然继续驶向公海,想必会引起杨少康的怀疑。
这时候再由赵一鸣说明,讹称黄金已由“海安号”载运送往日本,他们是跟去监视,以防万一有失的。
反正杨少康也得回日本复命,船上又有两个女郎作陪,旅途中不致感到寂寞,他还有什么话可说。
充其量是认为他们此举,显然有强迫他离开香港,不使他有机会跟“老虎帮”接触之嫌。
但他们双方已有言在先,只要“金龙帮”这次如能期交货,杨少康就不得另找其他门路。
而照范强的这个计划,如期交货已绝对不成问题,杨少康就根本没有逗留在香港的必要了!
虽然这有点过份,像是在下逐客令,但航程中只要那两姐妹多下点功夫,最后再由赵一鸣把备好的一份厚礼奉上,难道还不足以补偿对杨少康的失礼?
结果仍然不免百密一疏,范强把任何细节都顾虑到了,偏偏没有想到杨少康会被“金老鼠”劫持的可能!
现在事情已经临到头上来,赵一鸣不但是“金龙帮”行动组的负责人,这次又亲自出马,把一切都交由他指挥,他还能不独当一面的负起全责?!
整个游艇上已进入了备战状况,船头船尾,左右两舷,均已布置就绪。各守岗位,一个个荷枪实弹,如临大敌地严阵以待着……
船仍在浓笼罩下,徐徐向前缓行。
可是周围弥漫的烟雾中,白茫茫的一片,既没有声息,也看不出动静,甚至听不见快艇的马达声响。
这种异常的静寂,使人更觉出情势的紧张,正如同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征兆!
赵一鸣站在驾驶室里,手上紧握着上了膛的枪,全神贯注地监视着海上。
掌舵的船员忽然轻声问:“赵大哥,听说‘金老鼠’穿的是防弹衣,刀枪都不入,我们用枪怎能对付得了他?”
赵一鸣置之不答,只把眼光向海上扫来扫去。
突然,“乌滋”冲锋枪声大作,从四面八方集中火力,向游艇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赵一鸣大吃一惊,急忙从驾驶室低头冲击,冲向船头,一声令下:“开火!”
全船立即以猛烈的火力还击,盲目地朝雾中射去。
一片白雾茫茫中,但见火舌点点,仅能以此作为射击的目标。
在赵一鸣的指挥下,全船沉着应战,一个个都振作起精神,丝毫不敢疏忽大意。
因为他们均已听说,“金老鼠”穿的是避弹衣,子弹无法伤他。而且还具有飞跃的本领,能从自己的船上弹跳过来,以赤手空拳迎敌。
赵一鸣带上船的这几名大汉,都曾习过柔道或拳术,每个人都有那么两手。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准备万一遇上“金老鼠”,刀枪伤不了他时,即由他们合力来对付。
难怪其中有人大言大惭,夸下海口要活捉“金老鼠”了。
几名大汉一见对方开火,便互相打个招呼,一起涌向船头,扑向赵一鸣身边。
赵一鸣急向两名大汉吩咐:“你们去两个人守住舱厅门口,千万别让姓杨的出来!”
两名大汉立即匍匐前进,爬向了舱厅。
而这时舱厅里早已惊乱成一堆,吓得两个年轻的阿妈魂不附体,一起趴在地板上。
两个女郎更是花容失色,早知如此,别说是每人两万五千的代价,再加一倍也不干了!
但现在已后悔莫及,吓得如同受惊的小鸟,双双一起扑进杨少康怀里,不住地问:“怎么办?怎么办……”
杨少康相当镇定,急将她们送进舱房,把两个年轻阿妈也叫进去,冷静地吩咐:“你们都伏下,不要出来!”
说完便出了舱房,替她们把门关上。
可是当他要冲出舱厅时,却被守在门口的两名大汉所阻,告诉他说:“赵大哥请你留在舱厅里,千万别出去,这批人可能是冲着你来的呢!”
“冲着我来的?”杨少康惊诧地问。
那大汉郑重其事地说:“我们的估计不会错,他们这次大概想夺黄金下不了手,只好转回头来劫持你。一旦把你劫持到手,就可以逼我们老板付赎金了呀!”
杨少康纳罕地说:“奇怪,那批海盗怎么会知道我在这艘游艇上?”
那大汉忿声说:“他们确实神通广大,对我们的一举一动,似乎都了如指掌,而且诡计多端。否则我们就不至于接二连三地出事,早把东西运到日本交货啦!”
杨少康好奇地追问:“难道凭你们这么多人手,竟对付不了那批海盗?”
那大汉沮丧地说:“杨先生,你大概还不太清楚,他们并不是普通的海盗。尤其他们的首领,外号叫‘金老鼠’每次都穿一身刀枪不入的特别服装。这家伙不但身手了得,而且会蹦会跳,简直跟马戏团里的空中飞人差不多。”
另一大汉接口说:“不过这次可不同了,杨先生放心,除非他不上这条船,否则我们绝对能把他制服,打不死也捉个活的!”
这时枪声已越来越激烈,双方都在以猛烈的火力互轰,杨少康聆听了片刻,忽说:“麻烦你们那一位,去把赵大哥请来,我有话要跟他谈……”
那大汉摇摇头说:“恐怕他分不了身,现在对方攻势正猛,赵大哥得亲自指挥呀!”
杨少康悻然说:“那我自己上去找他!”
那大汉把手一拦,阻止说:“对不起,这是赵大哥交代的,不能让你走出舱厅。否则你上去被乱枪击中,有个伤亡我们可担当不起!”
杨少康一气之下,说声:“挨枪我自认倒楣!”突然把那大汉的手臂一拨开,就企图夺门而出。
另一大汉一时情急,竟将杨少康拦腰一抱,怒声说:“你要找死,别害我们!”
杨少康正待出手,突见赵一鸣及时赶来,见状急问:“怎么回事?”
抱住杨少康的大汉这才放开手,忿声说:“杨先生一定要上去找你,我们阻止他,他说……”
赵一鸣把手一挥说:“你们守在门外,我跟杨兄说几句话!”
“是!”两名大汉齐声恭应,退出门外把守在两旁。
赵一鸣走下斜梯,神色凝重他说:“杨兄,现在情势很紧急,兄弟想请你赶快换身服装,扮成船上的水手,以防万一……”
杨少康诧异地问:“为什么?”
赵一鸣直截了当地说:“因为他们很可能是冲着你来的!”
杨少康置之一笑说:“我刚才要上去找赵兄,也就是想问个清楚。听你们那两位兄弟说,那批海盗是因为对这次运出的黄金下不了手,所以回头来打算劫持我,然后逼你们付出赎金,真有这种可能吗?”
赵一鸣断然地说:“如果不出我所料,他们绝对是打的这个主意!”
杨少康却毫不在乎地说:“既然如此,你们又何必跟他们火拼。反正我没那么高的身价,薛老板更不必为我受他们威胁,干脆现在把我们交给他们不就结啦!”
赵一鸣正色说:“杨兄错了,你是在这条船上,安全就由兄弟负责,在道义上也不能这么做!何况杨兄是我们买主方面派来的代表,万一你出了事,兄弟回去怎样向老板交代?”
杨少康不以为然地说:“难道为了我一个人,赵兄就不顾其他的人了?如果继续火拼下去,势必会造成更重的伤亡,纵然你们有把握击退他们,也不见得是明智之举吧!”
赵一鸣说:“当然,拼下去必然两败俱伤,谁也没有稳操胜券的把握。所以我才想到个主意,就是请杨兄赶快改换服装,然后由兄弟问明他们的来意。如果他们真是冲着杨兄来的,我可以说杨兄没在船上,不信就让他们派人上船来搜查。查不到杨兄,也无可奈何了,这样或许能避免一场火拼……”
“万一他们根本不是冲着我来的,而是认为这条船上载有黄金呢?”杨少康想到了这问题。
“这……”赵一鸣怔怔地说:“这不太可能吧……”
杨少康不再跟他争辩,勉强同意说:“好吧,既然赵兄认为这个主意可以行得通,我们就不妨一试吧!”
赵一鸣哪敢怠慢,忙不迭冲出舱厅,吩咐守在门口的一名大汉,去找套水手装来交给杨少康。
他则转向船头冲去,抓起喊话筒向弥漫着浓雾,什么也无法看到的海上大声说:“喂!请你们先停火,我有话说!”
对方根本充耳不闻,置之不理,反而以他为目标,一阵乱枪射来,几乎把他击中!
赵一鸣顿时惊怒交加,蹲下了身,怒声疾喝:“妈的!你们难道是一群乌合之众,连个领头的人都没有?”
对方这才有人答话,浓雾中传来个粗犷而沙哑的声音说:“有什么屁就快放吧!”
他一开腔,随即停了火。
赵一鸣立即振声说:“不管你们是哪条线上的朋友,今晚既彼此遇上了,总得把事情弄个清楚。所以兄弟要弄明白,你们不惜大举来犯,究竟所为何来?”
对方哈哈大笑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赵一鸣冷哼一声说:“兄弟就是不明白,有什么值得你们劳师动众,小题大做,所以才觉得莫名其妙!”
对方狞笑地说:“老兄真会装蒜,难道姓薛的没告诉你,他这条船上载有五百公斤的黄金?”
赵一鸣暗自一怔,矢口否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