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也穿上了,小兰上学的花销,也不用东挪西借了。可以说,黄九亮死后的好几年,刘寡妇就是靠这些生存和过活的。至于说,能不能给人家消灾和祛难?山里人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心到“神”知,心诚则灵。也有被刘寡妇碰巧说中的,也有没被说中的,但即使没有被说中,刘寡妇也能自圆其说。反正谁也没见过“神”,也没见过“鬼”,怎么信口雌黄都可以。
农村实行责任制后,山里人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歪门邪道的事情也少了。再说,小兰也长成了大姑娘,在人前注意讲面子了,再不让她娘去“跳神”了。小兰是个好姑娘,去年参加高考时,差几分没能上大学,便在桃花沟小学里代课,一边教书一边复习,准备今年再去考。还有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前年“严打”时,刘寡妇被镇里的干部叫了去,受了一次严肃地批评和教育。所以,刘寡妇基本上已经洗手了,但也没有否认自己的神通,要有人悄悄地问起来,她就说,“神仙”这些年去云游了,没有给她下指令,她也就没有任务了。说来也不知怪在哪儿,早已销声匿迹的封建迷信的东西,近来又像杂草似的从缝里洞里冒了出来,算命的、卜卦的、烧香的、拜佛的,又都粉墨登场了。并且还不是个别人,就连相当级别的人,也暗暗地出来凑热闹。 txt小说上传分享
《桃花沟的女人之青杏杨花卷》第七章(6)
大成听了事情的经过,眉头一皱,马上给虎子出了个好计策。虎子立即眉开眼笑,一溜烟似的跑去了。
大成大步流星地往村中走,很快就到了刘寡妇“跳神”的地方。
刘寡妇见虎子走了,忽然一下子又精神起来,继续边跳边唱:
桃花仙,住南山,
一年四季受香烟。
夏上瑶池去避暑,
秋游五岳会仙班,
冬上峨嵋论仙道,
春采桃花炼仙丹。
桃花泉是我的家,
桃花山是我的园。
昨夜仙童来报信,
有人胆敢犯仙山。
今施仙术惊众生,
且莫上当把土搬。
谁要听了我的令,
财运滚滚可通天。
哪个不听我的令,
天打雷霹不容宽。
……
刘寡妇正跳在兴头上,忽然传来一阵“哈哈”大笑。刘寡妇一听那笑声,又扑腾倒在了地上,翻起白眼,嘴吐白沫。众人又不由得一惊,都低下头小声地祷告。大成大笑着,拨开了虔诚的人群,来到刘寡妇的身边,伸手在她的人中上,狠狠地掐了一下子。刘寡妇受不了那疼,一机灵便睁开了眼,但一看是大成,紧跟着又闭上了眼,嘴里呜呜啦啦的,谁也听不明白她说的啥。
大成故作虔诚地说:“刘玉兰,你到底是刘半仙,还是神通广大的‘桃花仙’?”刘寡妇指手画脚地说:“我乃桃花仙附体也!”
大成板着脸色说:“刚才大家都看见了,没想到神通广大、能降灾降难、又能送福送财的‘桃花仙’,竟受不住我这个凡夫俗子一指头,这神通岂不是太小了吗?我想再问问‘桃花仙’,要开山动土的就是我,你何时向我降灾呢?你最好是现在就显灵,让我马上变聋子或变瞎子,当着这村里的老少,也好显示一下你‘桃花仙’的本事呀。”
英子也上前插话说:“是啊,请问神通广大的‘桃花仙’,你能说出我今中午想吃啥饭吗?是吃米,还是吃面呢?”
围观的人先是一怔,接着发出了窃笑声。
刘寡妇嘴里咕噜了一阵,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眼前没报,时辰没到。我桃花仙专管命运祸福,不管凡间油盐酱醋。姑娘想吃啥想喝啥,还是问你自己吧。”
英子笑笑,说:“那好,既然大仙专管命运祸福,我想再问问‘桃花仙’,桃花沟刘玉兰的女儿黄小兰,今年能考上大学吗?”
刘寡妇一下子变蔫了。
恰在这时,虎子和小兰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有人小声说:“小兰来了,这下子看刘玉兰怎么办。”
刘寡妇忽然一下子站了起来,做了一个怪动作,发了声刺耳的尖叫:“时辰不早,我桃花仙去也!”便一阵风似的跑回了家。
围观的人,有的嬉笑,有的小声地嘀咕,眨眼间全都散去了。
大成站在原地,眼盯着刘寡妇家的大门口,好像有许多的问号,都聚集在了他的眉峰上。
英子瞧着大成,说:“咋啦,连这些事都不明白?这分明是有人唆使刘玉兰,让她在大伙儿面前装神弄鬼,想阻止我们修路嘛。哼,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玩这套鬼把戏!这事亏得你将计就计,当场把她给揭穿了。唉,当时,我咋就没想到这法子?”
大成松开眉峰上的疙瘩,说:“我明白,这简直是太可笑了。我想的是应该如何进一步揭穿她的鬼把戏,让肮脏的东西彻底暴露出来,使群众受到更加深刻的教育。还有,最好使刘玉兰能彻底反省,再不搞迷信的东西,并且能站出来坦白事情的经过……”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桃花沟的女人之青杏杨花卷》第七章(7)
英子佩服地望了大成一眼,说:“啊,要是这样,刚才就不能让她走,要让她当着大伙儿的面,把这曲里拐弯的事情说清楚。不过,说不说也能猜得到,除了二毛子还有谁?”
大成说:“臭狗屎招儿,群众已经看清了‘桃花仙’真实的嘴脸,她的表演已经没有意义了。说到这儿,还多亏你的机智和聪明,用她的矛又把她的盾给戳穿了,让她在众人面前丢尽了丑。你咋想出来那绝招儿?”
英子说:“还不是跟你学的呗!”
这时,送小兰回家的虎子转了回来,朝大成和英子挤了下眼,说:“小兰自有治‘半仙’的办法,母女俩儿已经干起来了。走吧,我们去找二毛子。”
大成和英子相视一笑。
刘玉兰回到家里后,想到自己在众人面前丢的丑,就知道小兰回来后,一定会兴师问罪的。她现在对自己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女儿,越来越有点发怯了。因为,小兰可不像他哥的脾气,要是耍起性子来,可不是几句话就能哄住的。这事好像有点怪,黄九亮那样的老好人,生了个儿子是小好人,可女儿却是个倔强性。其实说起来也不怪,桃花沟不少人都知道,小兰和黄山本来就不是一个爹。这话,还得从刘玉兰年轻时说起。
当年,在贫穷落后的桃花沟,刘玉兰也算得上是个大美人,自然少不了招蜂引蝶惹*,跟她打情骂俏的男人多得是。开始,也许是黄九亮在家里,刘玉兰还不敢恁*,不过后来就不行了。这里有两个特殊的原因:一是在黄山刚满三岁时,黄九亮通过亲戚关系当上了煤矿的工人,把刘玉兰母子撇在了家,正值年轻的刘玉兰,自然免不了独守空房的寂寞;二是桃花沟有个长得白净又能说会道的刘二能,对刘玉兰死缠活缠的,使她再也守不住自己清白的大门,后来俩人就相好了。应该说,刘二能才是小兰的爹。按说桃花沟的规矩严,这种事一旦被发现,就要受到残酷的惩罚。说到这儿,就是刘二能的能劲儿,他认下黄山做干儿子,这就遮住了外人的眼,他和刘玉兰偷情好几年,始终没被人发现。但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特别是刘二能对刘玉兰母子的关照,慢慢的村里就有人传起他们的闲话。还有小兰的长相,也跟刘二能的孩子们很相似,这就更证实了人们的传言。怎奈黄九亮是个老好人,又不经常回家来,刘二能在村里又很会为人,也没人来管这闲事。
小兰虽然很任性,刘玉兰也有对付女儿的办法。因为,小兰从小就很懂事,很清楚她娘年轻时,吃的苦和受的罪,所以对娘很孝顺,在家时总是抢先下灶火和洗衣裳,给她娘分担家务活。娘要是头痛发热的,她就会像小羊羔似的恁温顺,并且会不离左右地伺候娘,那时娘说啥就是啥,决不会跟娘顶嘴的。随着年龄的增长,特别是去城里上了高中后,小兰对她娘装神弄鬼骗钱的事,心里头就好像有块病。不论是老师或同学,只要一说到“封建迷信”几个字,小兰就过敏似的脸儿红得直发烧,就把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钻到地裂缝里去。她本想跟娘谈一谈,给娘讲讲有关科学的知识,让娘再不要搞那些骗人的东西。但当她一回到娘身边,看到娘对她的娇爱和辛辛苦苦的样子,鼓起来的勇气就像泄气的皮球,眨眼之间就跑光了。自从父亲不在后,娘和她相依为命过日子,日子过得艰难啊!家里的房子漏着天,又没能力来修补,下雨时,往往是外面大下屋里小下,外面已经不下了,屋里还有雨水在滴答,连铺张床恁大不漏雨的地方都没有。特别是夜里下雨时,母女俩只好蜷缩在尚能避雨的角落里,凑凑乎乎地过一夜。所以,一遇上刮风下雨天,娘总是冒雨跑到队里的麦场里,弄回来两筐粗麦糠,再爬到一架梯子上,把麦糠撒到房坡上,勉强地避过一场场雨。直到一次哥哥从煤矿上回家来,央人把房子修了修,才消除了母女俩每逢刮风下雨天,就担惊受怕的心理。那日子实在是太难了!直到现在想起来,心里还觉得酸酸的、涩涩的,眼睛红红的。特别是她上了高中后,吃饭、穿衣、加学费,哥哥虽然从奖金中偷偷地给她寄一点,但大部分还是靠娘千方百计来供给。世界上最伟大的爱是母爱。娘这辈子为了她,可以说付出的太多了,受的苦也太多了,没有亲身经历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想象出来的。所以,小兰好几次都想给娘说:娘,不要再去骗钱了,咱就是吃坏点穿坏点,咱日子过得再苦点,也得顾顾脸面呀。可一看到娘脸上那未老先衰的皱纹,马上欲言又止了。她不忍心说娘,她怕伤了娘的心。还有自己在上学,家里的日常开销和学费,都在娘的身上啊!除此之外,娘还能有啥办法呢?没办法,只有靠省吃和俭用,能不吃菜就不吃菜,不吃不行就吃咸菜,节约一分是一分。直到回村里任代课教师后,随着家里收入的增加,小兰再也不允许娘在人前装神弄鬼骗钱了。母女俩很严肃地谈了一次。当时,刘玉兰哭着诉说着,本想取得小兰的理解,但无论她怎样地表白,也不能改变小兰的观点,只好发誓以后再也不搞乌七八糟的东西,再搞的话,小兰就别向她叫娘了。小兰才破涕为笑,原谅了她。母女俩通过那次的谈话,刘玉兰才真正认识到,自己这个外表上温顺的女儿,骨子里却是少有的刚强和任性,是轻易惹她不得的。不过刘玉兰也很高兴,这才是自己的女儿呀!自己要不是恁刚强,这些年,家里出现的沟沟坎坎,能一步步地迈过来吗?俗话说儿大不由爹,女儿大了也由不了娘。但是知女莫若母,母女俩出现矛盾的时候,刘玉兰唯一的办法就是装病,只要过去一两天,小兰心里的火气,就会烟消云散了。到那时候,再跟小兰来沟通,小兰就会一笑了之。所以,今天刘玉兰一回到家,就躺在床上蒙了头,听到小兰的脚步声时,便不轻不重地呻吟起来。
小兰一见她娘的样子,气得瞪着眼睛,说:“我说‘桃花大仙’呀,你在那么多人面前又跳又唱了大半天,别说才修行五十年,就是再修行三百年,也经不住那么长时间的折腾啊!现在累着了不是?啊,恐怕不只是累着了,可能还又渴又饿的!你先躺在我娘的床上歇一会儿,我去做一碗鸡蛋面,等你吃饱喝足了,我这大学也不考了,就跟你一块跳神去。这样,你不是也多了个帮手吗?说不定啊,这大姑娘要是去跳神,看的人比你这个老太婆还要多。你说是不是呀‘桃花仙’……”
小兰的话还没说完,刘玉兰忽地一下子坐了起来,用手指着小兰,说:“你……” 一句话还没说出来,眼泪就刷地流了出来,接着连哭带诉地说,“人家存心拆你娘的台,让你娘丢人又现眼,你娘心里的这股气,还没地方发泄哩,你也东北风加小雪花,你想把娘气死是不是?你要真是想让娘死,娘我这会儿就上吊去……”
小兰不恼不火地说:“咦,你都没看这是啥年代,人家没让你到大会上去坦白,批判你的歪风邪气,那还算留着情面哪。再说,我娘才不会上吊哪,就是上吊也吊不死,因为,我娘有‘桃花仙’附体呀!这神仙要是吊死了,还称什么神仙呀?”
刘玉兰气得泣不成声:“你……你个死妮子,你……到底还有完没有完?”
“没完。你自己说话不算数,不但丢了自己的脸,连我的脸也给搭上了,你让我以后还咋在课堂上教孩子?今天,你要是不把这事说清楚,我和你永远没个完。不然,我就搬到学校去住,咱娘俩儿谁也不碍谁的事,以后,你就是到北京跳神我也不管。”
刘玉兰一下子变软了,‘呜呜’地哭了几声后,边擦眼泪,边抽泣着说:“唉,说……你可让娘咋说呀,再说这……这事能说清楚吗?”
小兰寸步不让地说:“怎么做就怎么说,为什么不能说清楚呢?”
“啊,不……这事不能说出去?”
“那好,你既然不想说清楚,我一个上过高中的人,怎能和一个‘神仙’住一块儿?我还是跟‘神仙’划清界限吧。”小兰说着,卷起了自己的被子,做出了要走的样子。
刘玉兰慌忙跳下床,伸手拉住了女儿。恰在这时,大门外传来了“咚咚”地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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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沟的女人之青杏杨花卷》第八章(1)
刘玉兰也不管是何人来敲门,忙将堂屋的门反插上,喘着气回到里屋,说:“哎呀,我的小祖宗,娘把啥事都说了,娘给你彻底坦白中不中?”刘玉兰看小兰放下了手里的被子,接着又叹了一声,“唉,小兰,娘我是给你表过态,以后再也不跳神,再也不骗别人的钱,咱娘俩儿就靠这两双手,也能过上好日子。可是你就没看看,自从政策变了后,桃花沟各家各户的人,不是有一身使不完的劲儿,就是有个好门道,要不就是有个好亲戚,是虎上山、龙下海,都有了自己挣钱的门。谁家的日子都比咱家过得好。还有像桃花那样的,上了大学又当干部,吃不愁来穿不愁,一辈子都不用下力气。咱娘俩儿是要力气咱没力气,要技术咱没技术,就凭咱赤手空拳的,啥时候能赶上人家呀?再说你一个姑娘家,总不能一辈子就趴在这山沟里,不是哄一群吃屎的娃儿,就是弯腰上山、仰脸下山,整天和石头坷垃打交道,这能有啥子出息呀?娘这辈子作难受罪、吃苦受累,本想着老了有个好日子过。可生了你哥是个怕老婆的窝囊废,这辈子想指望也指望不住了,娘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你身上。你要是再不争气的话,娘还有啥子活头哇?娘是天天在想,夜夜在盼,做梦都想你盼你上大学,飞出咱这山窝子,将来能有个好工作,再找一个好女婿,娘也好跟着你享几天福。可是,你真要考上大学了,你吃的穿的和用的,还有那学费和花销,你知道一年得多少吗?你让娘上哪儿去弄啊?嘿,谁知这天上掉馅饼,今早上你二毛哥来找我,一把儿给了我五百块钱,说只要能保住他的砖瓦窑,以后你要是上大学,一年还可以帮你个千儿八百的。这可是黑更半夜出日头,十冬腊月莲花开。你说这样的好事,咱上哪儿去找呀?再说,一个黄字也掰不开,咱们毕竟是本家呀。现在,村里要扒他的砖瓦窑,我们要是不帮他,那谁还愿意帮他呀?娘这就只好抹开脸,丢人现眼一回了。这旮旮旯旯的东西,娘我全给你抖擞干净了。娘的娇女儿,只要你不离开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