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侍候李诵即位的太监只有李忠言一人,而李忠言对王叔文、王伾、刘禹锡、柳宗元,是宦官中惟一理解和支持的。
十天后,顺宗任命杜佑“摄冢宰”事,料理国丧。又任命韦执谊为尚书左丞、同平章事,授予相权。
王叔文、王伾等其他亲近人士未及升职,淄青节度使李师古突然发兵到西境,企图乘国丧吞并邻近的义成镇。正在朝廷上下一阵恐慌之际,亏得宣武镇的韩弘出面声援义成,才避免了一场兵祸。
王、王、刘、柳诸人安下心来,商议各人当任官职,处置首要事务。计议已定,韦执谊回府,一份份地草拟诏令。
韦执谊的夫人杜氏来送参汤,韦执谊想起岳父杜黄裳,说近期忙乱,不知岳父可曾舒心?
杜黄裳当初任殿试考官时,名噪一时的权臣裴延龄曾当面暗示自己儿子的考题,他也不给面子,干脆地表示不能录取,因此就被晾在了侍御史的位子上,一直与升迁无缘。今日由于门婿的缘故,升任太常卿。不过杜黄裳倔强得有点固执,并不对女婿有所表示。
杜氏想了一下,答道:“听母亲说,父亲任职之后神情平静,并无什么喜色。”
韦执谊无法理解岳父。莫非他知道自已这个宰相是怎么来的,把王叔文兄也看成……他的心里掠过一丝不祥的猜测,忙把它赶跑,又埋头挥笔起来。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刘禹锡传 十六 上宰相书A
十六 上宰相书A
白居易,秘书省校书郎,此时寓居在长乐里故相关播旧宅东亭内,在奋笔疾书。
校书郎官秩为正九品,品阶虽不甚高,但属于文采之选,许多名人均也初授此职,其仕途前景又是很光明的。
校书郎的平常事务是勘正文章,校对典籍,整理图书,白居易决意以此为起点好好地干下去。他在长乐里租了关播大院的东亭,也算定居下来。
工作十分清闲,月俸一万六千。虽然长安百姓日子艰难,但官吏秩高者衣食优裕。人不再劳累,钱也花费不完,既没有衣食之虑,也没有人事牵绊,租了三四间房子,买了一匹好马,雇了两名仆夫,白居易心里常常处于满足状态。
在都城的熙熙攘攘之中,校书郎可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梳头。上下班弹性掌握,工作也率性而为,七八挚友,你来我往,窗外有竹可玩味,门外有店可沽酒,何以待君子?数杆对一壶。
白居易住进关宅东亭,发现大宅各处多有植竹,东亭院落的东南隅就有一片,因无人照管,显得杂乱无章,荒秽不堪。关播为相虽说十分窝囊,但其内心深处还是颇有气概的,总想仿效其祖上关羽建功立业。
白居易动手收拾东南隅的竹林,刈除杂草,清去脏土,梳理乱枝,培铺新壤,连续干了几天,面貌为之大变。元稹、崔玄亮诸友来会,个个啧啧称妙。
白居易唤来工匠,将东亭墙壁重新粉过,于白壁上作《养竹记》,以孤直坚贞自勉自励——
竹似贤,何哉?竹本固,固以树德,君子见其本,则居善建不拔者。竹性直,直以立身,君子见其性,则思中立不倚者。竹心空,空以体道,君子见其心,则思应用虚受者。竹节贞,贞以立志,君子见其节,则尾砥砺名行,夷险一致者。夫如是,故君子人多树之为庭宴焉。
为政治家王叔文特别器重的刘禹锡、柳宗元等,或以文辞显,或以谋画称,或精于吏治,或晓达钱谷,都是*倜傥、自负才能的人。白居易入仕较晚,此时仅是一个九品闲职的校书郎,官小名微,尽管如此,白居易对他们的政治主张和措施是赞成的,甚至认为也是他自己的一贯主张。
于是,激动难抑的白居易在撰写一封数千言的长信《上宰相书》,给本不熟悉的新任宰相韦执谊——
二月十九日,某官某乙谨拜手奉书献于相公执事:……某伏观先皇帝之知遇相公也,虽古君臣道合者,无以加也;然竟不与大位,不授大权,不尽行相公之道者,何哉?
……盖先皇所以辍己知人之明,用贤之功,致理之德,以留赐今上也。亦犹太宗黜李绩而使高宗宠用之也。故今上在谅阴(居丧)而特用也,相公自郎官而特拜也。
所以主上践祚未及十日,而宠命加于相公者,惜国家之时也。相公受命未及十日,而某献于执事者,惜相公之时也。
白居易进劝韦执谊,以天下人之耳为耳,以天下人之目为目;不应蔽目塞聪,自以为是,或被左右之人所蒙蔽。
应接近士人,广开言路,改变沉默保身、不敢直言的社会风气,应对百官惩恶劝善,赏罚分明,升黜得当。应举贤任能,明辨是非。得人者赏,谬举者罪。
对于天下户口日耗,兵马日多,僧徒游手无所事事之人日众,生产不增,赋税益重,边境不宁,水旱兵戎屡兴等等情形,宰相应该“补既往之失,图将来之安”。
白居易建议韦执谊利用“时、权、位、宠”的良好条件,抓紧时机,施展抱负。日月逝矣,岁不我与。时之难得而易失,在于疾行而已矣。明年不如今年,明日不如今日……
白居易酣畅疾书方毕,家仆忽然来通报“元公子到。” txt小说上传分享
刘禹锡传 十六 上宰相书B
十六 上宰相书B
为政治家王叔文特别器重的刘禹锡、柳宗元等,或以文辞显,或以谋画称,或精于吏治,或晓达钱谷,都是*倜傥、自负才能的人。白居易入仕较晚,此时仅是一个九品闲职的校书郎,官小名微,尽管如此,白居易对他们的政治主张和措施是赞成的,甚至认为也是他自己的一贯主张。
于是,激动难抑的白居易在撰写一封数千言的长信《上宰相书》,给本不熟悉的新任宰相韦执谊——
二月十九日,某官某乙谨拜手奉书献于相公执事:……某伏观先皇帝之知遇相公也,虽古君臣道合者,无以加也;然竟不与大位,不授大权,不尽行相公之道者,何哉?
……盖先皇所以辍己知人之明,用贤之功,致理之德,以留赐今上也。亦犹太宗黜李绩而使高宗宠用之也。故今上在谅阴(居丧)而特用也,相公自郎官而特拜也。
所以主上践祚未及十日,而宠命加于相公者,惜国家之时也。相公受命未及十日,而某献于执事者,惜相公之时也。
白居易进劝韦执谊,以天下人之耳为耳,以天下人之目为目;不应蔽目塞聪,自以为是,或被左右之人所蒙蔽。
应接近士人,广开言路,改变沉默保身、不敢直言的社会风气,应对百官惩恶劝善,赏罚分明,升黜得当。应举贤任能,明辨是非。得人者赏,谬举者罪。
对于天下户口日耗,兵马日多,僧徒游手无所事事之人日众,生产不增,赋税益重,边境不宁,水旱兵戎屡兴等等情形,宰相应该“补既往之失,图将来之安”。
白居易建议韦执谊利用“时、权、位、宠”的良好条件,抓紧时机,施展抱负。日月逝矣,岁不我与。时之难得而易失,在于疾行而已矣。明年不如今年,明日不如今日……
白居易酣畅疾书方毕,家仆忽然来通报“元公子到。”
仪容俊逸的青年士子元稹快步入内。白居易说:“微之你来得正好,正有一事商议。”
白居易命童仆上茶,之后把心事托出,又将《上宰相书》递上。
以水投石,至难也。某以为未甚难也。以卑干尊,以贱合贵,斯为难矣。何者?夫尊贵人之心,坚也强也不转也,甚于石焉;卑贱人之心,柔也弱也自下也,甚于水焉。则合之难也,岂不甚于水投石哉?
“好!”元稹不禁赞道,“开宗明义,足以引人注目。乐天兄,以区区九品郎官上书毫无来往之四品宰相,胆略非常人可比啊!与韩公美名同传,理所应当呀!”
“事不宜迟,愚兄当速呈相府。”白居易听罢喜不自胜。“而后另有一事:愚兄新得几许诗句,请微之我弟评判评判。”
谈了一阵诗,元稹见天色已晚,便道:“内人在家已久候,恕不在府上讨食了。”
白居易迅速将书信投送韦执谊府,韦执谊对白居易上书的态度可以想见,但他并没有立时重用这个上书的人。
很快,顺宗连续下诏,命王叔文为起居舍人,充翰林学士。以王伾为左散骑常侍,充翰林学士。他们均可以出入禁中,参与机密。命刘禹锡在屯田员外郎,兼判度支盐铁案之外,协助杜佑、王叔文管理财政。命凌准由翰林学士参度支,调发出纳。命陈谏为仓部郎中,加强了朝廷对于财权的控制。命柳宗元为礼部员外郎,掌管礼仪、享祭、贡举之政。
这样,王叔文主决断,王伾主管往来传授,韦执谊负责文诰,刘禹锡、柳宗元等人采听外事、谋议唱和的全新朝廷机构已然形成。
王叔文特别器重刘禹锡和柳宗元,常引刘禹锡及柳宗元入禁中,与之图议,而言无不从。
王叔文、王伾、刘禹锡、柳宗元形成了革新集团的核心人物,朝野上下号为“二王、刘、柳”。
刘禹锡传 十七 大刀阔斧A
十七 大刀阔斧A
以“二王刘柳”为核心的革新力量在顺宗的全力支持下,对德宗时期经济、政治、军事等各方面的弊政,大刀阔斧地实施了一系列改革措施——
罢除宫市和五坊小儿,停内侍郭忠政等十九人供俸;
宣布蠲兔百姓所欠诸色课利、租赋、钱帛,禁绝各种杂税及例外进奉;
遣放后宫宫女三百人及掖庭教坊女乐六百人,召其亲族归之;
裁减宫廷内部的翰林医工、相工、占星等冗食者四十二人;
抑制和打击方镇的势力,痛斥替剑南西川节度使韦皋贿求扩大三川地盘的支度副使刘辟;
召回贞元时被无辜贬逐的正直之臣陆贽、阳城,当得知他们已经死于贬所时,即赠官以示褒奖;
召泗州刺史张伾入京为右金吾卫大将军,掌兵权。适值张伾病故,未果。派右金吾卫大将军范希朝为右神策统军,充左右神策京西诸城镇行营兵马使,韩泰为行军司马,打算从宦官手中夺回神策军兵权;
贬谪贪污残忍、民愤极大的京兆尹李实——
是日,刘禹锡正忙着交割公务,忽然属吏来报奉命密查信息,在京兆尹府衙门前发现大滩褐色血迹,差役正在清洗,询问方知是杖毙抗税百姓所留遗迹。
刘禹锡令他退下,愤恨地对柳宗元道:“皇上已经下诏蠲免今年租税,李实抗旨征税在先,草菅人命在后。看来罢黜之事刻不容缓了!”
柳宗元连连点头:“当即刻与王公、韦相计议。”
刘禹锡和柳宗元迅速与王叔文、韦执谊等人议定,悄悄将京兆尹下属的县令、胥吏召来,查究实情。这些人思量着“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惯例,将上司平日劣迹逐一告发。
案情重大,证据齐备,下一步便是商议处置。
刘禹锡说:“欺凌群僚、残害百姓、聚敛民财,罪不容诛!宜奏请皇上,下诏赐死。”
王叔文点头称是,转向韦执谊,问:“即刻草拟奏疏?”
韦执谊摆手道:“不可仓促。李实是帝室宗亲,所犯又非反逆大罪,即便上奏诛之,皇上也不会允的。依在下之意,不如奏请贬官。”
王叔文一听又犹豫起来。
刘禹锡发急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记吕化光《功臣恕死议》所言,考诸古训,其异端欤;稽诸时事,其乱本欤!李实不诛,如何慰抚黎民?王公、韦相,不可因一念之仁,贻患后世啊!”
沉吟不语的柳宗元开口了,他说:“梦得且请平静。那是对异姓功臣,起于屠贩、陇亩、行阵之间的微贱之人而言。皇家之亲,天子贵胄,非叛逆大罪不宜诛杀。”
王伾、凌准也附和道:“贬官为宜。贬官已是重办了,前朝薛邕贪盗官财巨万,卢杞祸国殃民,不都是远贬他方吗?”
刘禹锡只好长叹。
两日后,顺宗诏命:贬李实为通州长史,抄没全部赃物。
对贪官污吏动手啦!消息一出,朝野街巷,欢声雷动。
查抄李实的家产合计两千多万缗,再加上近两年来进奉之数,竟达到三千万缗。
刘禹锡、柳宗元、王伾在王叔文府上聚谈,咋舌之余,无不切齿痛恨,叹息未能加以更重的处罚。
柳宗元安慰刘禹锡道:“裴延龄、韦渠牟、李齐运三奸早死,不都逃于刑罚了吗?只要我辈在朝一日,李某休想翻身,祸害社稷。”
恰在此时,仆人来报:“有客求见大人,说是从浙西远道而来。”
诸人便欲告辞,王叔文却将刘禹锡叫住了,让他且进内室稍待。
刘禹锡好生纳闷,听得脚步声已响起,无暇再问,闪身避入内室。
刘禹锡传 十七 大刀阔斧B
十七 大刀阔斧B
沉吟不语的柳宗元开口了,他说:“梦得且请平静。那是对异姓功臣,起于屠贩、陇亩、行阵之间的微贱之人而言。皇家之亲,天子贵胄,非叛逆大罪不宜诛杀。”
王伾、凌准也附和道:“贬官为宜。贬官已是重办了,前朝薛邕贪盗官财巨万,卢杞祸国殃民,不都是远贬他方吗?”
刘禹锡只好长叹。
两日后,顺宗诏命:贬李实为通州长史,抄没全部赃物。
对贪官污吏动手啦!消息一出,朝野街巷,欢声雷动。
查抄李实的家产合计两千多万缗,再加上近两年来进奉之数,竟达到三千万缗。
刘禹锡、柳宗元、王伾在王叔文府上聚谈,咋舌之余,无不切齿痛恨,叹息未能加以更重的处罚。
柳宗元安慰刘禹锡道:“裴延龄、韦渠牟、李齐运三奸早死,不都逃于刑罚了吗?只要我辈在朝一日,李某休想翻身,祸害社稷。”
恰在此时,仆人来报:“有客求见大人,说是从浙西远道而来。”
诸人便欲告辞,王叔文却将刘禹锡叫住了,让他且进内室稍待。
刘禹锡好生纳闷,听得脚步声已响起,无暇再问,闪身避入内室。
原来是曾经密报张正一的某人,王叔文几乎忘记了,经对方提醒才想起来。那人说:“鄙人实是浙西观察使李锜大人麾下部将,奉李观察密令有要事相求。”
王叔文此时方知告密者真实身份,忽然醒悟原来的告密可能有诈,受骗上当的感觉陡然而起,但事已无法挽回,便不冷不热地问道:“李观察何事要在下效劳啊?”
“李观察乃帝室宗亲、忠烈之后,于朝廷大事义不容辞。时下河北三镇拥兵自重,居心叵测,正需忠义之士臂助,而李观察兵微将寡,恐一旦有事力不从心。王公深受皇上信用,若代为美言一番,请将镇海节度权柄授予观察,事成必将重谢!”
王叔文这才知道对方来意,强忍怒气道:“如此重大事体,须容在下细加思量。”
“静候佳音。”那人一揖到地,含笑告辞。
刘禹锡刚从内室出来,王叔文怒气便压不住了:“真是嚣张已极!浙西观察使、盐铁转运使集于一身,天下财利已然在握,还想再要兵权,这不是明目张胆地要造反吗?”
刘禹锡却道:“李锜贪图节旄,给他便是了。但诸道盐铁使须要夺去。”
王叔文惊异地看着平素暴烈倔强的挚友,仿佛不认得刘禹锡了:“梦得,你……”
刘禹锡岔开话题道:“许久未弈棋了,试试棋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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