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是否,公玉卿全以沉默作答。
她根本就懒得理他。
她才不怕他如何如何的,他就是把全天下的女人都娶了去也不干她的事,只要不娶她就行。
而她的沉默,在九方离眼中便是默认了。
他一手撑腮,一手卷了她的发丝把玩,继续絮絮叨叨。
“你不必担忧,我并未娶妻,也不会处处拈花惹草,虽说你算不上顶顶出色,倒也不必担心我会看上别人,美人儿我见的多了,倒还没见过比我生的好看的。”
这话是事实,但是被他那么自然而然的说出来,还是让公玉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对九方离的印象大为改观。
他不仅是个行事不择手段性情古怪的妖,他还有自说自话自以为是的毛病。
他以为他想娶谁就相当于谁家祖坟冒青烟了,根本就不了解别人的想法。
公玉卿先前以为他眼光毒辣直击人心,现在一瞧,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他根本就是个二傻子!
她连‘为什么要娶我’这个问题都懒得问了。
问他还不如自己想。
于是公玉卿便在九方离的自说自话中认认真真的想起了原因。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自然也没人会无缘无故要娶她。
他们认识不过三天,若不是看到了婚书,她连他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如他所说的,他位高权重,人生的极好,什么样的美人儿也都见识过了,她的姿色虽好,却也不足以让他一见倾心到想要娶她为妻。
他还说了一生只娶一人什么什么的,这就让她愈发的迷惑了。
她到底有什么值得他娶她呢?
色相,他不在乎,财帛,她没有,那便只有身份地位了。
想到此处,公玉卿霍然开朗。
怪不得他要问她苦海现状呢,怪不得他要娶她呢,原来是他想联姻啊!
妖界与苦海联姻,两界便结成亲家,日后便可以相互依存……
不对不对……
苦海立界未久,根基未稳,势力远不如他界,他就算要联姻也应该去找别人吧?
例如魔界啊,天界啊,冥界啊……
除了人界,哪一界都比苦海势力要庞大的多。
就算冥界向来不与他界通婚,天界魔界也是可以的,若是他想,想必他界也会欣然应允。
为什么会找上她呢?
或许……因为苦海势力不够,比较容易控制?
公玉卿脑中百转千回的想了一阵,突然间灵光一闪,给她想到了一个可能。
“妖界反了?”
问出这四个字后,公玉卿便屏住呼吸瞪大眼睛,有些忐忑又有些激动的竖着耳朵等待起了答案。
九方离的说话声也由此嘎然而止,殿内突然之间死寂一片,边边角角内隐藏着的妖侍尽皆屏住了呼吸。
气氛一下子也变的压抑起来。
公玉卿很想回头看看九方离的脸,看他是不是被问的面色大变,是变得阴郁呢,狠戾呢,还是伤悲呢?
她自然是没回头看的。
她已经踩了人的痛脚,就不该再去打人家的脸了。
那样不厚道。
九方离的面色确实是变了,不过是变的有些无奈,无奈之后更添兴味了。
他又要再费些力气去消除那些妖侍的记忆了。
他身前的那个女子,比他所期待的更为有趣了。
第071章 揣测
“承你吉言,希望他们能够快些造反。”
九方离最终回了公玉卿这么一句。
公玉卿的希冀也就此落空,心中的疑惑便更深了。
原本她想到了一个可能,就是妖族反了,将九方离逼离了妖界。
所以他才会在人间自立山门,恰恰她又送上了门来,得知她的身份之后便要与她成亲,说不定就是想借苦海之力重夺妖王之位。
他虽不算是正面回答,但言下之意却是希望他们造反的。
希望……希望……
公玉卿捉住了这两个字,再次垂睫沉吟起来。
在她陷入深思之时,九方离亦是垂着长睫,掩着潋滟的眸光悠然自得的把玩着她的头发。
他由得她去慢慢的想,并希望她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他喜欢聪明而直率的女子,不喜欢那种暗自揣测别人心思总觉得自己高深莫测的女子。
公玉卿看似大大咧咧言行粗鲁,却有一颗极为通透之心。
她会审时度势,能够做到屈伸自如,知道自己的底限在哪里,也知道别人的底限在哪里。
她会清醒的守着自己的底限,同时不会妄图去触摸他人的底限。
她只是还不明白该怎么去避免自己引起别人的兴趣,那个别人便是他。
她是个容易将心事写在脸上的人,初见她时他一眼便看出见她眼中的欣赏和赞叹。
她惊艳于他的风姿和美好,但没有想要触摸或占有的**。
她看他的眼神十分纯净,就好像在欣赏一副美好的画卷一般。
他喜欢纯净的东西,所以才会选择长留妖山。
这里四季冰雪覆盖远离尘嚣,比任何一个地方都让他觉得宁静。
他讨厌别人望着他时露出痴迷或垂涎的嘴脸。
所以他不喜欢看见任何人的脸。
每一个在他身边伺候的都不准抬眼打量他,就连隐在暗处偷瞧也不行。
他觉得世上最俗艳最肮脏的颜色是红色,血一般的红色。
他的手上染了太多的鲜血,他的心里藏着太多的黑暗。
有些东西是洗不掉抹不去的,所以他穿红色,却又住在最纯净的宫殿之中。
公玉卿在他眼中便分外的纯净,眼纯净,心纯净,身亦纯净。
他看得见她身上的煞气,也感觉得到她的杀伐之气,不过那并不影响她本身的纯净。
他即便没看到也没问过,也知道她不是个乱杀无辜之人。
像她这般的性格,必是善恶分明到了极致,坚定且又果决的。
再加上她的聪慧,直率,美貌和身份,足够令他生出共度此生之念了。
什么情啊爱的,九方离皆不屑一顾也不相信。
他只要找到心悦之人,也就是合适的那一个就够了。
现在他便觉得公玉卿是那个合适之人。
因此他便对她额外的有耐心起来。
公玉卿是不知道他心里想法的,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要找出一个准确的答案来。
而这个答案,渐渐被她抽丝剥茧,由一团乱麻中理了出来。
因为找到了答案,公玉卿挺直脊背长长吁了口气,舔了舔唇清了清喉,眸光闪闪的说道:“妖界应该有很多对你不满明里暗里与你作对之人对不对?”
九方离在她身后‘呵’的笑了一声,懒洋洋道:“林子大了,自然什么鸟都有。”
他这便算是承认了。
其实这种情况是随处可见的。
就是一个宅院里只要人稍微多些便会勾心斗角,一界如一国,便是没有明刀明枪的争战,暗中也会有看不见的硝烟。
战场随处都在,只有明暗之分罢了。
所以她那一问相当于是废话。
她也不过是要用一句废话证实自己猜测的方向而已。
方向对了,她便顺理成章的说了下去。
“他们与你作对,如同软刀子割肉,疼,但是一时半刻还见不到血,便是你要还击也只能令对方不痛不痒,而你呢,是个不喜欢纠缠的性子,你打我一拳我还你一掌这种事对你来说太不过瘾……”
九方离又是‘呵’的一笑,懒洋洋道:“说的如同稚子玩闹,不过甚得我心,继续。”
我本来就要继续的,谁叫你打断我的?
公玉卿不满的翻了个白眼,抓起榻旁小几上的茶盏灌了一口,润了润因为激动而觉得干渴的喉咙继续道:“你恨他们……”
九方离出言纠正道:“他们不配我恨。”
“行行行,你烦他们行了吧。”
再次被打断的公玉卿表现的十分不耐烦。
“这次说对了。”
九方离气定神闲的说道:“我最讨厌苍蝇,他们呢便像苍蝇一样围绕在我身边,让我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对了,你讨厌苍蝇么?”
“谁不讨厌苍蝇!我还讨厌不让人好好说话的人!”
公玉卿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愤愤然将下巴搁在了膝上。
他一而再再而三打断她的话,害她现在都不想继续说下去了。
她突然用力的一埋头,若不是九方离快速的缩了手,她便会扯痛自己的头皮。
公玉卿从始至终便不知道身后之人一直在玩她的头发。
“好吧,我不说了,你说。”
九方离重新抓了一缕长发不厌其烦的在指间缠绕起来。
公玉卿闷着脸沉默了一阵,勉强将说话的兴致又提了起来,声音较先前却低沉了不少,语气也有些恹恹起来。
“你烦他们,但是碍于身份地位又不能像苍蝇一样拍死他们,所以你就想给他们机会让他们自己找死,然后就有理由拍死他们了。”
寥寥数语,便将她所想之事说了个清楚明白。
原本她是要说的更详细更准确些的,不过九方离将她的兴致给搅了,她这人一旦失了兴致便很难重提了,就算勉强提起来了也会觉得大不如前。
将想说的说了,公玉卿便闭上了眼睛将脸枕在膝上不愿求证也不想继续这一话题了。
她这人一般的时候不太喜欢动脑,所以一旦太过认真的去想事情,并且想通了之后便会觉得困乏。
于是她闭着眼睛打了个呵欠,准备小憩一下。
一个呵欠打到一半,她的头上突然多了什么。
好像……是一只手。
九方离的手突然之间触在了她的头上,轻轻的抚了一下,像是情人温柔的爱抚。
他说:“睡吧,我陪着你。”
公玉卿想说你不陪着我我会睡得更好,但是一阵强烈的困意突然涌了上来,令她什么也来不及说来不及想,眼皮一沉就此睡去。
第072章 像他
一夜好眠,晨起后两人在厅中吃饭,公玉卿边吃喝汤边道:“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面对满桌美食,九方离索然无味的玩着筷子,盯着公玉卿懒洋洋的说道:“签下婚书便放你走。”
“不签,不信!”
公玉卿悻悻然抓个小巧可爱的肉包塞进了嘴里。
若是签了婚书他便更有理由留她了,真当她是傻子不成?
一连吃了三个小肉包后,公玉卿抬眼盯住九方离,颇微严肃认真的说道:“我是不会嫁给一个欺负我或是利用过我的男人的。”
虽然他这两日没再威胁她,没占她便宜也没再逼她吃那些奇怪的东西,但是他对她做过的每件事她都记得。
现在他仍是束缚着她不肯还她自由。
而她最讨厌的便是被人束缚着,不管是出于好意或恶意,她皆不喜。
九方离却似乎对她的话颇觉惊奇。
“我何时利用过你又是何时欺负了你?”
公玉卿愤然向口子塞了个包子,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利用还没有,欺负则是从我见到你知道现在!”
他逼她做了很多很多事情,连穿衣都要顺他的意,他竟然觉得自己没欺负她?
真是活见鬼了!
她这厢愤愤不平,九方离则是沉默了片刻后忽然说道:“你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欺负么?”
说这话的时候,他唇畔那朵邪魅的笑意仍在,眸中的潋滟却覆了一层冰霜。
公玉卿敏感的捕捉到了,不知怎的心头突然一寒,下意识便摇了摇头。
此时的他像是霞光下的湖,碧波倒映着绚烂的霞。
表面上美的令人目眩神迷,但若是因为好奇而潜到湖底,或许便会发现沉积在淤泥之中腐烂的尸。
她不敢也不想揭开他面上那层无形的纱。
怕见到与那件鲜艳无匹的红衣之下触目惊心的疤。
他是妖王,法力高强,这天地剪能与他匹敌的真的屈指可数。
按理说他身上不应该有疤痕的。
可是她却看到了他心口上的一团火。
原以为那是胎记还是刺青什么的,后来再睡梦之中忽然一个激灵,知道了那是什么。
有谁曾在他心口上插果一把刀。
刀必然是宝物,所以才会留下火焰似的疤痕。
而那种伤按理说他是活不下来的,可是他不但活着,还活的风光无比。
他自信到可以离开妖界长留人间,给某些苍蝇制造造反的机会。
他根本就不怕自己会就此失去王座,失去一切。
他是个狂妄到敢拿一切做赌注的男人。
她敢于面对他的一切,却不敢面对他的心。
他有着无比光鲜的外形,内里则装满了晦暗阴寒,若是戳破了那一层美好的皮囊,似乎从此便只能跟着他走向深渊堕入地狱了。
公玉卿眼睑深垂,不断将食物塞进嘴里,让自己的沉默显得自然而然。
九方离静静的盯着她看了片刻,扯起唇角笑道:“你还有另一件与众不同之事,我从未见胃口如此之大的女子。”
公玉卿依旧只吃不答,好似听不见也看不见他似的。
九方离眸色便随之而沉了沉。
她既不想走入他的世界,他便也不会强行将她拉扯进来。
她觉得他欺负了她,对他来说不过是逗弄而已。
真正的欺负是血肉横飞后刻入骨,刺入心的伤痛。
即便是血肉之伤愈合了,肌肤上没有留下痕迹,刻骨铭心的伤也掩藏在了光洁的皮肤下,却永远不会消失。
她不愿意触碰他的心,他也不愿意强行撕开自己自己的皮囊将自己的一切坦露在她面前,强迫她去了解自己接受自己。
若他要,也只要一个心甘情愿走进他的心里,能将一路上的冰霜雪雨化成甘露的女子。
他已不记得自己是否曾期盼过生命中会出现这样一个人,亦或许从一开始便清楚那不过是奢望便连尝试都不曾有过。
时过境迁,很多心思早不知被埋到了哪里。
九方离自嘲的泛起冷笑,随后又回复到懒洋洋的模样,半垂眸子漫不经心似的问道:“那你想嫁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先前她说自己不会嫁一个欺负过她会利用过她的人,他便有些好奇像她这样的女子,理想中的如意郎君会是什么模样。
原以为公玉卿不会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
没想到她沉默了一阵后,一边喝着汤一边慢吞吞给了她一个答案。
“像我爹那样的男人。”
她说了简单的几个字,却包涵了许多的意思。
她要的男人并不一定非要与她爹一般形貌出色,气质超然,她要的是一个对爱情矢志不移的态度。
她呆呆傻傻的时候,他爱她。
她像个野孩子的时候,他爱她。
她温柔时爱他,蛮横时爱她。
她一事无成的时候他爱她,她比他强势的时候他爱她……
决定爱了,便爱对方的全部,不管好的坏的都全心接受,珍惜相对的每时每刻,百年如一日般的相爱着,携手直到生命的尽头。
那般的相爱,让观者为之心羡不已。
想到自己的爹娘,公玉卿的神情蓦然变得柔软起来。
从她记事开始,她的爹娘似乎便没有分开过,看见一个了,另一个必然就在不远处脉脉注视。
可是现在呢,他们已经分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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