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浮生- 第58部分

　　　　公玉卿心里唾了一声，飘身上屋疑惑道：“你怎么在这里？”

　　　　公玉潜玉将她拉到屋顶后侧，喜笑颜开的说道：“老夫人派我来照顾少夫人，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小姐，哎小姐你这身红衣可真是好看”

　　　　原是公玉卿少时玩伴的少年因为见了她而兴奋不已，公玉卿却诧异的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我祖母派你来照顾我娘？”

　　　　“是呀，老夫人特意派我来的呢。”

　　　　潜玉眉眼飞扬，容光焕发，看起来额外的骄傲。

　　　　公玉卿却有些无语了。

　　　　公玉夫人明明说了派来的是老成持重又修为深厚之人。

　　　　潜玉？

　　　　他哪里与老成持重或修为深厚沾边了？

　　　　从小到大他便一直是她的手下败将，小时候还一挨揍就会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哭。

　　　　每次家里人找不到他的时候便知道他又被公玉卿给揍了，有几次找不到人还闹到了沈遥华那里，为此公玉卿还挨了一顿胖揍外加数次痛骂。

　　　　公玉卿曾有一阵子特别的讨厌潜玉，嫌他是个娇气包，告状精，不想跟他玩了吧，他又腆个脸非要跟着她

　　　　不久前潜玉曾帮她打过掩护让她逃出了苦海，不过她也没放在心上。

　　　　那时候她的心一直是飘着的，总觉得苦海憋屈的很，不如外面天清地朗，也没有外面烟火红尘的多姿多彩。

　　　　而她少时的玩伴，早已搁浅在了回忆里。

　　　　现在想想，是她自己太过浮躁了，一心只想着外面的美好而忽略了自己所拥有的所有。

　　　　心思一变，公玉卿转而就生出些愧疚来，对着潜玉绽放一抹浅笑，柔声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多谢。”

　　　　“啊”

　　　　从来没被她温柔对待过的潜玉瞪着两只水汪汪的桃花眼大张着嘴巴傻在当场。

　　　　过了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的问道：“你是我家小姐么？”

　　　　公玉卿好气又好笑的说道：“我可不知道你家小姐是谁，我是专门挖心掏肺的妖怪，看你长的白白嫩嫩，肉一定好吃的很呐，正好我现在饿了”

　　　　为了配合自己的话，公玉卿特意恶狠狠的磨了磨牙。

　　　　她好声好气说话潜玉怀疑她的身份，她一胡言乱语，潜玉反而高兴起来，喜笑颜开的说道：“啊你是小姐，你最近去哪里玩了，好不好玩，看到什么稀奇的事了没有，给我讲讲吧？”

　　　　潜玉两眼放光，满脸期盼。

　　　　小时候公玉卿给他们讲乱七八糟故事的时候他便会露出这般的表情。

　　　　果然还是个孩子

　　　　公玉卿心里叹了一声，心情却是好了起来。

　　　　两人并肩坐在屋顶上，公玉卿笑着问道：“怎么样，最近很辛苦吧？”

　　　　要一个人没日没夜的守在一个地方，在公玉卿的想像之中自然是十分辛苦的。

　　　　潜玉显然不那么觉得，傻笑着说道：“怎么会辛苦呢，在这里也不耽误修炼，而且这院子里的趣事多着呢，好玩的紧。”

　　　　高门大院里最不缺的就是勾心斗角，明枪暗箭，潜玉虽然离得远，但耳聪目明还有术法在身，若是诚心想看想听的，稍微动动脑子便可以了。

　　　　在公玉卿心浮气躁一心想要享受花花世界的时候，她的小伙伴们一直在潜心修炼着。

　　　　那些她一直认为永远也无法与她比肩之人，有些已经悄悄的赶上了她，而潜玉，似是已经超过了她。

第139章　从前……

　　　　柳家大院里有什么龌龊事公玉卿无心理会，只要他们不影响到这一方飘散着药味的与世隔绝般存在的小小天地就好。

　　　　她的娘转世后就在这一方小院里，终日与病痛为伍，感觉中分外凄惨。

　　　　她一个人的时候天南地北也没能到她爹也就算了，苦海中派出不少人也没能找到，这一点便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管那么多了，先把我娘带回去再说吧。”

　　　　公玉卿下了决心，潜玉却没像从前那么言听计从了。

　　　　“老界主说在没找到少界主的时候不能把少夫人带回去。”

　　　　“为什么？”

　　　　“好像是少界主临行前嘱咐的，说两人一定要同来同往才行。”

　　　　“我怎么没听说过？”

　　　　“嘿嘿”

　　　　潜玉傻笑着说道：“我也是来之前才知道的，老界主特意吩咐千万不能让小姐胡来。”

　　　　“我什么时候胡来过？”

　　　　公玉卿不悦的横了潜玉一眼，微微眯起眼睛威胁道：“就算我想胡来，你拦得住我么？”

　　　　潜玉笑呵呵道：“应该可以吧。”

　　　　哎哟

　　　　一听这话公玉卿的眼角立刻便吊了起来，人也随之而起，睨着潜玉道：“来来来，让我试试你的斤两，挨揍了可别哭鼻子。”

　　　　潜玉安安稳稳的坐在屋顶上，扬着俊秀的脸庞笑嘻嘻道：“在这里打会被别人发现的，去别处又不方便，我答应老界主和老夫人要时刻不离的照顾少夫人呢，还是以后再说吧。”

　　　　“就你懂事，就你听话。”

　　　　公玉卿悻悻的坐了下来，撑着下巴发起了呆。

　　　　近些年来，她很少与自己的亲人和伙伴深度交流了。

　　　　她一心向往外面的世界，对自己原先所处的环境诸多不耐。

　　　　而在她以为自己足够见多识广，别人都是井底之蛙的时候，她的伙伴们已经成长到了她想像不到的高度，心境和修为都是一样。

　　　　如潜玉，自信而又守信，答应过的事便尽心尽力。

　　　　不像她，满心浮躁，似是脚步坚定一往无前，实际上早已失了方向。

　　　　她原来的想法是好的。

　　　　想要靠自己的能力去铲奸除恶，帮一帮那些无助的普通人。

　　　　先是律浮生不允她在人间胡作非为，后是她自己也失了兴致。

　　　　若是再多几个像她这般肆意妄为的人，人间不会因此而变得美好，反倒会愈来愈乱。

　　　　不是说杀光了所谓的坏人便会天下太平。

　　　　坏与好不是绝对的，坏人可以变好，好人也可以变坏，其中的经历外人便是知道了也很难感同身受。

　　　　律浮生说的没错，她不过是在仗势欺人，而非自己以为的救世主。

　　　　她也没权利去执掌生杀。

　　　　而失了这个兴致之后，她便不知自己该干什么才好了。

　　　　其后她又经历了一些不美好的事，当她自己被人掌控着无力反抗时便更加不想再去控制什么了。

　　　　可是若让她安安分分待在苦海只是潜心修炼她又做不到。

　　　　她似乎天生流着不安分的血，受不了一成不变的生活，否则以她的天资也不会局限在如今的修为上。

　　　　她学过很多术法，还是由公玉爻亲传。

　　　　公玉爻则是苦海从远古到如今难得一见的奇才。

　　　　沈遥华之所以只让她与公玉爻修炼，就是因为自己的资质不如公玉爻，对术法的理解也不如他。

　　　　而公玉卿身兼公玉爻的天资和沈遥华的灵慧，还有远古神魂的滋养，资质只会比两人更好。

　　　　公玉爻在她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天南地北的闯荡了。

　　　　那时只要离开苦海泄露气息便会遭到天雷攻击，所以他只能隐匿气息四处游走，可不像她现在这般大摇大摆肆无忌惮。

　　　　公玉爻也没有在人间胡作非为过。

　　　　因为凡人太过柔弱，他实在没有兴趣去干涉，就连当初身为凡人的沈遥华也没兴趣跟普通人一般见识。

　　　　沈遥华曾在秀玉村被一群村民打骂，完全可以一把火烧死他们，要么也可以给些小小的教训，可是她什么也没做，只是救自己该救的人，做自己该做的事。

　　　　这么一比较，公玉卿突然觉得自己很幼稚。

　　　　她不与她爹公玉爻比，因为那位也算是天生妖孽了。

　　　　她可以与原本是凡人之躯的沈遥华比一下。

　　　　那个从小倒霉，有些呆有些笨的娘，十几岁的时候好似就比现在的她通透许多。

　　　　说起来现在她娘也只比她年长还不到三十年，对于凡人来说三十年几乎是半生了，对于他们这些寿命动辄几千年的人来说简直是弹指一挥

　　　　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公玉卿就想找条地缝把自己埋起来了。

　　　　不过她娘也有幼稚和失策的时候。

　　　　譬如说现在罢，好端端的日子不过，非要去转什么世投什么胎，结果便成了个满身病痛的盲眼小丫头，何苦呢？何必呢？

　　　　她呢，只是一边惆怅嗟叹，一边来去匆匆，从未想过要陪伴一下。

　　　　她来人间这么久，陪伴她那可怜娘亲的时间还没有潜玉多，也没有潜玉尽心。

　　　　想着想着，公玉卿几乎要懊悔的流泪了。

　　　　在她惆怅不已的时候，潜玉则在一旁静静的望着她。

　　　　少年的眼神明亮清秀，泛着一层迷恋和仰慕的莹光。

　　　　这个从小在公玉卿雌威下长大的少年，从来没有带着她想像中的怨愤。

　　　　相反的，他崇拜她，羡慕她，随着年龄长大，又多了迷恋。

　　　　她的意气风发，粗鲁蛮横，打架吵架时那种不可一世威风凛凛的架式，在少年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她总是精神百倍，总是闲不住的跑来窜去，她是同辈之中的唯一头领，谁不服便将谁打到服气为止。

　　　　她从不跟女子一般计较，揍起他们来却绝不手软。

　　　　很多次打赢了的时候她都会顶着伤痕累累的脸，穿着皱巴巴沾满了泥尘的衣裳，叉着腰仰天狂笑。

　　　　她最狼狈的时候是被沈遥华拎着棍子追打的时候。

　　　　刚开始的时候她是倔强的咬着牙硬撑着不肯动的，那架式像是在说有本事你就打死我似的。

　　　　后来好似是公玉爻说服了她，她才知道自己越是犯倔沈遥华就越是生气，便是原来不想打她也必须要打下去了。

　　　　她若是逃了，沈遥华追她一阵差不多气也就散了，她又挨不到打，也不用别人劝也不是拦也不是的左右为难

　　　　潜玉想着公玉卿年少时的做为，唇角不由溢出怀念的笑容。

　　　　药香飘荡着的小院里，沈遥华与小黑猫静静依偎。

　　　　屋顶之上的少男少女各自托腮沉思，令人只觉天地静好。

第140章　换魂

　　　　公玉卿在小院里待了下来，与潜玉一同隐在屋顶上，每晚去金刚庙蹭一顿饭，回来时给潜玉打包些她觉得好吃的肉食，顺便还给自己带些夜宵。

　　　　其他时间公玉卿时常盯着她娘发呆，有时与潜玉一同修炼或是窥探柳家大院的趣事。

　　　　比如说哪个丫鬟与哪个小厮有私情啦，半夜总有人翻墙进哪个小姐的屋子啦，哪个老爷与自己的弟妹有染啦

　　　　拉拉杂杂的龌龊的事潜玉看的津津有味，时常咧着嘴嘿嘿傻笑一阵。

　　　　公玉卿却有些担忧起了潜玉。

　　　　这孩子心眼实，也没什么见识，再这么下去的话会不会让他觉得人间所有的地方都是如此龌龊呢？

　　　　这么干净的孩子要是因为照顾她娘的原因而被污染了，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可随后她便发现自己有些多虑了。

　　　　潜玉比她要清醒并通透得多。

　　　　他深知自己的身份以及自己的本分，知道来人间只是一次旅行一次任务，所以他能保证自己既能身在其中，又能置身其外。

　　　　身在其中，将自己该做的事做到最好。

　　　　置身其外，不去干涉任何自己不该干涉之事。

　　　　别人的悲欢喜怒亦或生死都是别人的人生，他只是个过客而已，不该在别人的人生中肆意留下自己的痕迹，也不该随便去改变什么。

　　　　所以当他们看到一个丫鬟被某个小姐毒打，而公玉卿怒起想要阻止的时候，潜玉拦住了公玉卿。

　　　　当时是夜晚，院墙与房屋隔绝了其中的龌龊，却阻挡不了公玉卿与潜玉的耳目。

　　　　那位小姐就是那位时常与人偷情的小姐，一个丫鬟不小心撞见了不该看的东西，小姐怒发冲冠，寻个由头便要灭口。

　　　　发现了这种事，所有的道理瞬间便飘到了九霄云外，公玉卿不由分说便要插手。

　　　　潜玉的阻拦让她不解而又愤怒。

　　　　在公玉卿愤怒的瞪视中，潜玉带着一丝淡笑，温声说道：“小姐，你救得了她一时救不了她一世的，我虽没有四处走动，但这方圆数里之内所发生之事也知道了不少。”

　　　　他想说的是如今这世道哪里都是一样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每一家都有各自的悲欢喜乐。

　　　　高门大院之内各有各的龌龊，小门小户也不见得就风平浪静。

　　　　穷有穷难，富有富悲，没有谁是一生平顺，安乐到老的。

　　　　特别是那些身如浮萍般的低贱之人，他们的生死根本就掌握在别人的手里，卖身契的作用就是如此。

　　　　公玉卿可以救下那个小丫鬟，然后呢？给她银子让她自立门户？给她找一户好人家嫁了？给她

　　　　不管给她什么都是一时的，公玉卿不可能看她一辈子，不能保证她就能平顺到老。

　　　　就算她能保护好这一个，那么其他那些还在受苦受难的人呢？

　　　　她能改变这世道么？

　　　　能让每个人都平等相待，人人都吃得饱穿得暖，再也不受到欺凌么？

　　　　她做不到，谁都做不到。

　　　　她甚至没办法保证一个院子的安宁和乐。

　　　　所以说算了吧。

　　　　潜玉深深望着公玉卿，希望她能够听他的劝告，放弃自己的一意孤行。

　　　　公玉卿亦是深深回望，片刻后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不管那么多，也不想那么远，道理我都懂，但只要是我遇到的我便不能坐视不理。”

　　　　说完拍开了潜玉的手纵身飘了下去。

　　　　她落地无声，如烟一般飘走，小黑猫却察觉到了异动，像鬼似的窜了出来，竟然追着公玉卿而去。

　　　　潜玉站在屋顶，盯着公玉卿一闪而逝的身影长长一叹，叹声未止却又溢出了满脸的笑容。

　　　　他一笑起来，但给人一种莲花绽放的感觉，有种清新美好而不张扬的灿烂。

　　　　他的眼也愈发的亮了。

　　　　他原本就没指望着能拦住公玉卿。

　　　　从小到大，公玉卿想做的事还没谁能拦得住。

　　　　就好像她喜欢与人打架，为此挨了沈遥华许多次的打骂依旧死性不改。

　　　　不是如此她才是公玉卿，才让他羡慕而又迷恋。

　　　　她在他心目中就该是明艳的，热烈的，张扬的，却又拼命想用清冷高傲来掩饰自己的嚣张和不羁。

　　　　若她能够彻底将本性释放出来，她将会是一个分外明烈摄人的女子。

　　　　潜玉则满怀期待。

　　　　他在屋顶撑着腮笑呵呵的等待着，很快的，公玉卿便飘了回来，小黑猫如影随形的跟了回来。

　　　　等公玉卿在房顶站定，小黑猫眼神诡异的盯着两人看了一眼，转身跟一阵黑烟般飘回了屋内。

　　　　公玉卿坐下之后，潜玉笑呵呵满怀好奇的问道：“你对她们做了什么？”

　　　　公玉卿撇着嘴斜着眼，哼了一声反问道：“你会不知道？”

　　　　以潜玉的修为，方圆数里之内的事都是想知便知，何况这么近的地方呢。

　　　　潜玉道：“我没看，想等着你告诉我。”

　　　　“你傻吧。”

　　　　公玉卿唾了一声，随即脸色一变，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既然你不知道，那就永远不知道吧。”

　　　　潜玉急道：“别呀小姐，你就告诉我吧，你要不告诉我我以后就睡不着觉了。”

　　　　“哈那你就睡不着吧。”

　　　　公玉卿得意洋洋笑了一声，懒懒的躺了下去，瞪着星空又发起了呆。

　　　　潜玉在她身边抓耳挠腮的纠缠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