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她也发觉自己想要的改变不是变成别人,是彻彻底底的变成公玉姝。
那么现在的她达成心愿了么?
没有!
她太弱了,太多人可以摆布她的性命了。
除了她的父兄和嫂子,还有救了公玉卿的红衣男子和黑衣男子,还有
反正有太多了。
她已亲手将自己逼入绝境,便要亲手再为自己开辟一条生路。
而这条生路,她已经有了一些设想,最方便的最有可能的便是魔界的血池。
每一界都有专门为界中生灵所设的修炼之处。
有普通的修炼之所,也有进一次便能脱胎换骨一次的炼狱之地。
血池便是魔界的炼狱。
寻常的魔身进一次也要脱一次皮,公玉姝的身子进去怕是连血肉都要被腐蚀了的。
可她现在别无选择,只能赌上一赌。
她的时间也不多了,一定要赶在苦海来算账之前将该做的事做了。
于是公玉姝便坐到了梳妆台前,将落满了灰尘的铜镜反转回来,对着镜子给自己认认真真的化了妆,梳了发,又换了自己最喜欢的衣裳。
而后便向要登基的女王一般,高傲的缓慢的,一步步走到了血池旁边。
血池极大,被黑色的石台环饶着,池中黏稠的血汁缓缓涌动着,像被无形之杵搅拌着的麦芽糖。
一般人落到黏腻的血池之中立时便会无法动弹。
而在全身无法动弹的情况下缓缓陷落,等待着灭顶之灾时不可能不慌乱。
一慌乱便会引发池水滚烫沸腾,在这种情况下一般人只会拼命的想要逃离,于是便也只能令池水更加滚烫,如被烈火焚身。
直到焚尽血骨,将魂魄困在池底永远别想逃离。
公玉姝若跳进去,很有可能再也出不来了。
然而她已无路可走,只能纵身一跃。
她虽无魔身但魔心,到底能化身成魔还是骨消肉散,谁也不知。
墨夷离直到九方离再来拜访的时候才知道公玉姝做了什么好事。
“卿儿现在如何?”
墨夷离似乎颇为担忧。
“在冥界,律浮生照应着,你那女人下手狠呐,再加要合的是神魂,可不是一时之功呐。”
九方离似笑非笑的丢出两封信。
“律浮生?你们何时与他搅和到了一起?”
九方离挑了挑眉,“我与他的恩怨说起来话可就长了,你还是先把自己的家务事解决了才说吧。”
听到律浮生三个字墨夷离便觉得不爽,一面看着信一面不自觉便拧紧了眉头。
信是公玉寥亲手所写,一封给墨夷离,信上言明公玉姝已被公玉一族彻底驱逐,她的身份,她的姓名,她以后所有的一切都与公玉一族再无干系。
另一封是给公玉姝的。
墨夷离派人去寻找公玉姝的时候才知道人不见了,跳了血池了。
“她想来想走想死想活都随她去,不必通报于我。”
这是当初墨夷离下的命令,所以便是魔众瞧见了公玉姝的举动,也没有一人向他汇报过。
“她跳入血池后会如何?”
“要么身毁魂残,要么化身成魔。”
墨夷离一脸漠然,相较之下九方离似乎比他更关心公玉姝的死活,笑呵呵的问道:“你觉得哪一种比较可能?”
“你想知道我带你去看便是了。”
墨夷离漠然的起了身,随手将信丢在地毯上,当先出了大殿。
九方离飘然跟上,行不多远突然听到墨夷离问道:“妖王是否觉得我无情无义,心如寒铁?”
九方离衣袂飘然,淡淡笑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比那个女人差远了。”
墨夷离若无情无义心如寒铁,魔界双王并立的局面就不会维持了千多年之久。
就算他不愿意引得魔界内乱,也有许多机会能悄悄干掉墨夷契。
但他没有,他一护着自己唯一的亲弟弟。
而公玉姝呢,可以毫不手软的害自己亲兄长杀自己亲侄女,如果有必要,怕是对自己父母也下得去手。
这一点,他们或许都不如她。
人都以为她深爱墨夷离,到了舍生忘死的地步。
可墨夷离从来没在她身上感受到一丝情意。
她想的是占有他、摆布他,让堂堂一界之主成为自己的裙下之臣。
墨夷离只觉得她可怜又可笑。
她想要的总想用最简单最方便的方法得到,那便是抢夺和侵占。
偏偏她又是一个刚不得柔不得的女子。
野心太大实力太弱,脾气刚烈有余,然耐性与心计不够。
她以为一切只是想当然,最终变成了一个个笑话。
她想要的太多,肯为之付出的太少,最终,什么也没得到过。
第161章 心防
魔界的血池中没有公玉姝的身影,池下也没有她的魂魄,看起来好似她已经灰飞烟灭了似的。
不过就连与公玉姝十分不熟的九方离都觉得她不可能死的这么干净痛快,那么其中必有蹊跷。
墨夷离脸色漠然,在池畔驻留片刻后淡淡道:“随她去罢。”
他自然知道公玉姝不会在闯了这么大的祸之后突然良心发现以死谢罪。
她投身血池,无非要赌罢了。
她那个人不会赌必输之局,至少不会让自己魂飞魄散。
他若用搜魂之法,公玉姝不管藏在哪里都能被找出来。
但他不想。
找到之后怎么样呢?
灭了她的魂还是强行将她送入轮回?
他不想决定她的未来,就像他从不曾理会过她的现在和从前一样。
她在他的生命中从不曾留下过美好,他便也不在乎未来是不是会更加不好。
以他的骄傲,也实在不屑于与这般的女人纠缠不休。
九方里闲庭信步般走在一侧,含笑摇头道:“你就不怕一时不忍会为他日留下祸根?”
一个对别人狠到极致对自己也狠到极致的女人,留着迟早是个祸害。
墨夷离淡淡道:“拿妖界作赌时你怕过么?”
九方离似笑非笑的睨了过去,“你真当我是吃饱撑了没事找事?”
墨夷离似是十分惊讶,“你不是?”
“当然不是。”
九方离送了墨夷离一记冷眼,撇着唇角道:“别无他法而已,不过一群杂碎有什么值得我怕的?”
“无论起因如何,赌一界你尚且不怕,为何我就要怕一个女人?”
墨夷离洒然一笑,忽然又道:“我发觉你越来越像卿儿了。”
虽然他没像公玉卿一样翻出白眼仁,但已颇具雏形,还有撇嘴的方式也一模一样。
公玉卿惯常的作法是白眼和撇嘴一同进行,眼珠朝哪方斜,嘴角撇向相反的方向,看起来刁钻而又古怪。
明明是很不敬的动作,往往却又让人想要失笑。
而他这么一说,九方离显然是不满了,不自觉的斜了眼撇了唇道:“什么叫我像她,她像我还差不多,夫唱妇随你懂不懂?”
墨夷离也扯动唇角,露出一抹邪笑道:“你是谁的夫?她是谁的妇?”
“如此显而易见之事还要多问,看来我与魔君的这个实在差距太大。”
九方离扬眉挑眼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墨夷离亦扬着眉道:“据我亲眼所见,卿儿对你并无好感,你便是强行将血衣套在她身上,却也未必套得住她的心,如果卿儿知道那衣是如何染成织成的,怕是会夜夜噩梦缠身了。”
“你一个从未爱过的男人懂什么,再说卿儿的胆子大得很,才不会怕什么血衣。”
九方离差点忍不住翻起白眼,睨着墨夷离道:“人说妖魔不分家,现在看来果然不假。”
墨夷离懂得他血衣的玄机,他也知晓魔界的许多事情,包括远古魔族的绝咒。
惊凉的诅咒,若能找到一个载体,他与墨夷离若能齐心协力,现时便有很大的机会解决惊凉的麻烦。
但是问题来了,协力容易,同心太难。
他们彼此撤不下心防。
所以只能靠墨夷离与墨夷契,或是墨夷契与他。
相对来说他与墨夷契更不熟悉,但是他们之间或许可以搭建起一座桥梁。
桥梁的名字叫落清浣公玉卿。
落清浣与公玉卿之间的桥梁则叫作沈遥华。
男人很容易轻视女人,但有时女人的作用超乎想像。
墨夷契走火入魔多年,墨夷离想尽办法也无法消除。
眼见着要成为失去本性的魔,最终却被一个女人轻松化解,权势富贵都不要了,也不知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反正现在跑到妖界去了。
墨夷离阅女无数,最终为一个求而不得,甚至连求都不能求的女人黯然伤神。
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他对公玉卿的在乎和执着程度超乎他的想像,而他的自控能力则大不如前了。
妖界乱到他已经回不去的地步,也不如公玉卿生死来得让他挂心。
而现在公玉卿性命无碍,又有律浮生那块不解风情的木头照顾着,他便能安闲自在的在魔界浪费时间。
墨夷离看着他一副没事人似的模样则忍不住大摇其头。
这货拉了他下水,却不告诉他具体时间和大致计划,难道这货真以为他这个魔君是随传随到随时可用的么?
现在魔界只有他一个主子,他若要离开有很多事情需要交待的。
魔界虽然没有妖界那么大的隐患,但也是有些不安分的,他走一时无碍,时间久了可就未必了。
所以他要知道确定的起程时间与归期。
墨夷离问道:“你到底何时动身?”
九方离两手一摊,颇为无奈的说道:“我也不知啊,怎么也要律浮生先将黑龙火凤给我再说吧。”
墨夷离哼了一声道:“这天上地下最不好说话的就是那厮,我劝你还是另想他法吧。”
九方离笑嘻嘻道:“魔君似乎对冥王颇为不满呐?”
“我对他满与不满,他都不会令我魔界大乱,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事得了。”
墨夷离抛了个你休想摆布我心思的眼神,似笑非笑的说道:“我与律浮生之间只是些小小的私怨,你与他之间说不定会变成深仇大恨呢。”
诶?难道他知道他们之间的过节了?
九方离心中疑惑,却仍是笑嘻嘻道:“我倒不知道我与他能有什么大事,魔君何出此言呐?”
他们之间的恩怨应该没有泄露出去才对啊。
律浮生惜言如金,不管什么事都不会到处宣扬,他也没泄露什么,公玉卿要说也不会说给墨夷离听,所以这事除了他们三人,应该没人知道才是。
墨夷离接下来的话让他定了心,却也闹了心。
“且不说你现在有求于他,便是让卿儿单独与他相处便是大大的失策。”
墨夷离感觉得到九方离与律浮生之间有着不少的纠缠,只是当事者不说,他便没立场盘问。
他虽与九方离另有协议,但两人的关系远不到坦然相待的地步。
也或者永远也到不了那一天。
他们各自的心防,在重重岁月侵袭之中,不知不觉间已堆砌的太高太重。
若要卸除,那会让他们觉得自己彻底失去了防御,变得无比脆弱。
第162章 两个祸害
墨夷离别具深意的话,九方离看似不为所动,却还是寻了个借口匆匆离开了魔界。
墨夷离说的没错,他既然喜欢一个女子便不该放心任何一个男人,便是律浮生也不该。
他当律浮生是块木头,人家可未必真是木头。
当初为了救公玉卿,律浮生可不就亲口说出了淮王妃三个字么。
不信他们已经定了亲是一回事,他们会不会日久生情便是另一回事了。
万一公玉卿醒来后问也不问便认定是律浮生救了她呢?
万一她不问律浮生也不提呢?
万一她一感激当时就决定许下终身了呢?
万一律浮生也不拒绝呢?
万一
九方离心里带着许多个万一,火烧火燎的直奔冥界,眼前还不时闪过墨夷离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好吧,他是被墨夷离的话给蛊惑了,那又如何呢,至少他所求的大有可能,墨夷离就只能黯然伤神罢了。
匆匆回到冥界后,九方离大大松了口气。
公玉卿没醒,律浮生将她埋在了养魂地,只有小脑袋露在外面,与黑龙火凤成了邻居。
黑龙火凤如往常一样,但凡见到律浮生必破口大骂,不管揍多少次都没用。
看见九方离,那两只突然闭上了嘴,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盯住了他。
律浮生闭着眼睛淡淡然趺坐在养魂地边缘,对惊天动地的骂声听而不闻,对九方离的归来也恍若不见。
九方离既不理他也不理那两只,上前打算试探了下公玉卿体内的气息。
律浮生闭着眼道:“她魂魄散碎还未成形,你最好不要碰她。”
“我自有分寸,用不着你多事。”
九方离仍是将自己的气息探进了公玉卿体内,极轻极温柔。
公玉卿的魂魄被公玉姝彻底打散,当时他所做的是将她的散沙似的的魂魄重新凝聚起来。
先是凝聚成碎片,再以神魂为针,将碎片拼凑修补起来。
只是当时时间紧急,来不及细细分辩哪一片属于哪一魂哪一魄,所以便造成了魂中有魄,魄中带魂,三魂七魄没有一个是正常的混乱局面。
想让公玉卿的魂魄彻底归位,需要精细的分离和缓慢的修补,是件琐碎而漫长之事。
九方离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么大的耐心,但有关魂魄之事,交给律浮生再合适不过了。
在他离去的时间内,公玉卿体内几乎没有变化。
律浮生以神魂拘着她那四处飘散的魂魄碎片,让那些碎片不至于消散和逃逸。
公玉卿现在与死人没什么区别,甚至比一般的死人还惨些。
至少人家死了还有个全魂全魄的,她现在
九方离心里低叹一声,温柔的将挡在她脸前的碎发拨到耳后,盯着她那张惨白的脸看了一阵忍不住又叹了一声。
双眼紧闭死气沉沉的她看起来有些冰冷,紧抿的唇角又带着一丝倔强。
她脸上没有惊讶之色,说明她并不意外公玉姝会对她下手。
而她微皱的眉间残余的那一丝懊恼,便是对自己明知故犯的恼意吧。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件十分愚蠢的事,可是谁又没蠢过呢?
只希望她以后不要再蠢到把自己性命都丢掉的地步便好。
只要不是没了性命,其他的都可以补救,便是她将天捅破了,也有他替她去补。
只是在那之前,他得先回去把自己捅破的天补上。
九方离对着公玉卿时脸上一派温柔,转首间便成了冷然,对着律浮生说道:“我再退一步,先将惊凉整族封印,等我从妖界回来再去解咒,你若还不答应,那便眼睁睁看着惊凉灭亡吧。”
律浮生缓缓睁开眼睛,淡淡道:“你又威胁我。”
九方离长身而起,抱着手臂浮在泥潭上方冷笑道:“这次可不是威胁,我说到必会做到,说不定还会帮上一把。”
帮惊凉早些灭亡!
律浮生不急不缓的说道:“你现在仍是威胁。”
九方离傲骄的哼了一声道:“你管我是不是威胁呢,行与不行给句痛快话,行便让我将它们带走,速战速决,不行”
“带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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