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我说话,吴道子问我:“这是你开的大私塾?”
我只能点头,吴道子撇嘴道:“没一点学术氛围。还有,那帮小孩子不去读书跟草地上瞎晃悠什么呢?”
我看着一帮正在打宋朝军体拳的学生无言了,最后只能说:“我们是一所文武学校……”
“是嘛,文武学校,文在前武在后,把书读好才是正经。”
看看,矛盾来了吧?幸亏现在只有宽厚的徐得龙在场,要是让李逵扈三娘听见这句话,这不就打起来了吗?
吴道子继续说:“这样吧,你这儿有大殿没,我先给你画几个庐顶,你这儿实在是素得慌。”
阎立本道:“墙壁上我给你画上孔子七十二贤。”
我诚惶诚恐道:“现在我这地势最大的两个地方就是阶梯教室和大礼堂了——其实是小礼堂,不知道入不入二位法眼。再说,你们有工夫吗?”
阎立本和吴道子一起点头:“有。”
这下我好奇了,刚才让他们给我画幅校旗都不行,这会儿倒有工夫了。我问:“老几位这段时间有什么打算?”
阎立本看了看吴道子他们几个,作为代表说:“字画这东西,越搞才越觉得深奥——当然,医术也是一样。我们这些人,上辈子到了都还有些问题没搞明白,虽然一年时间也做不了什么,但总归还是抛不下。就拿画画来说,到了新地方就有了新感觉,我现在只想画画,这一年里我只要能画出一幅满意的画来,那就没白来。”其他几个人纷纷点头。
我明白,艺术家嘛,最满意的作品永远是下一个,看来这几位都是抱着这个心态跑我这儿继续搞创作来了。包括两个神医也是一样,医学这东西发展更快,他们那时候连“十八反十九畏”还没总结出来呢,现在呢?克隆人都快成功了。
我脱口说:“对几位的要求,我一定大力支持……”刚说了半句,我忽然意识到:文人其实比武将还麻烦。武将来了只要不出人命,打完一场就算。而王吴阎柳这四位的墨宝一旦流传出去,只要是稍入门道的业余爱好者一看那就得引起大混乱,中国书画玩得好的人不计其数,可这四大家那绝对是独树一帜。说个很简单的例子,包子人人会蒸,为什么就人家狗不理长盛不衰?我记得刚认识包子那会儿我突发奇想:既然人们都爱吃馅,我为什么不能发明一种光有馅没有皮的食品?到时候肯定火。包子这个傻妞第二天就把我的绝妙创意跟她们经理说了,气得我差点揍她,我还指着这个想法发家致富呢。后来包子跟我转述了她们经理的评语我才作罢,她们经理说这种东西有:丸子。
我正色跟在座的几位大师说:“各位大大,你们在学校里搞创作就不说了。但一定注意用过的纸啊画过的画儿啊千万收留好,绝不能传出去。”
几人一起道:“为什么?”
“几位的作品实在是太珍贵了,全世界也就有那么几个国家级博物馆里有。万一流出去,往小说头破血流,弄不好就会引发战争。”
王羲之诧异道:“很值钱?”
“怎么能说很值钱呢,那是相当值钱!”
吴道子忍不住问:“有多值钱?”看来大神也有虚荣心。
“这么说吧,”我一指窗外,“看见我这学校没?到现在就把十几亿花进去了。这些钱,各位只要在草纸上随便划拉几下就赚回来了。”
四个老头面有得色,吴道子问:“那我们在学校作壁画不碍事吧?”
我说:“应该不碍事。”碍事能怎么着?人家大老远来了你总不能连笔也不让他们拿吧?我忽然发现我还是挺喜欢林黛玉的,不管写多少,临走全一把火烧了。
柳公权看着窗外一眼望不到边的工地,叹道:“工作量不小呀。”
我说:“您只管给大地方题字,别的不用操心了。”
扁鹊忽然道:“看样子我和华老弟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坏了,光顾着聊书画冷落了两位神医,我还等着他们给我破译可口可乐的秘方呢。我忙说:“您二位也了不得,现在咱们国家几乎有医院的地方就有二位的画像。”
华佗笑呵呵地问:“画得像吗?”
我讪笑着摇摇头。医院里的华佗像,包括扁鹊像、张仲景像甚至是孔子像,根本就是一个老头换了个发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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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立本道:“有工夫我亲自给两位画,画完再送他们挂去。”
扁鹊道:“我们来也不求名利,你只要给我们准备一间屋子就行,我先把治麻风的汤剂研究出来。”
“……已经研究出来了。”
“啊?”扁鹊又惊又喜,一伸手道,“药方给我!”
“这……我也没有。您要理解,我知道的唯一医学常识就是有病要去医院。”
扁鹊朝思暮想的目标没了,欢喜过后居然有点失落。我忙道:“不要紧的,艾滋病和癌症还等着您攻克呢,到时候拿个诺贝尔医学奖不成问题。”
“艾滋,癌?”大概是因为职业关系,扁鹊一听这两个医生的天敌的名字就兴奋起来,“你给我把现存的所有的医学书籍都找来。”看来扁鹊已经意识到自己跟时代有些脱节,自他以后,2000多年里医学取得了长足的发展,其实单就理论知识来说,扁鹊很可能已经连一个普通中医班的学生也不如了。但毕竟根底在那摆着,我相信他在学会看简体字以后会很快迎头赶上。只是,这俩病靠中医能治得好吗?
作别了六位大大出来,我见校园里有俩工人刚卸下来一堆牌子,有长有短,制作得非常雅观。我问他们:“这是干什么用的?”
一个工人说:“这是往草坪上插的,还有一部分是新楼里的厕所标识牌。”
我说:“怎么光牌子,上面的字呢?”
那个工人说:“字还没定呢。等新校区建好,根据名称有些牌子是要做路标用的。”
我点点头:“把厕所上用的都给我吧。”想了想,我又拿走几个带长把的,然后从工地上拎了桶黑油漆找秦桧去了。
秦桧自从来了学校更是闲出鸟来,偌大的宿舍楼除了他再没一个人,因为还没正式投入使用,也没电视。徐得龙虽然从不过这边来,但他也不敢轻易出去放风。无聊之际见我来找他,以为有什么好事呢,急忙从床上爬下来。
我把牌子和油漆桶都堆在他脚下,把毛笔塞在他手里:“你也给学校做点贡献吧,写俩字。”
秦桧甩着腕子说:“写什么?”
我把那几个带把的牌子立在他眼前说:“这几个,写‘爱护花草树木’。”
“那些呢?”一说写字,秦桧跃跃欲试,看来对自己很有信心,我也听说这家伙字写得很不错。
我指着不下一百多的牌子说:“这些一半写‘男’一半写‘女’。”
“男女?”秦桧嘀咕了一会儿,叫道,“你不是要往厕所上挂吧?”
“就是,怎么了?”
秦桧委屈地说:“我也不能就分厕所吧?有没有洪武殿养心宫什么的地方我给你题上,保证绝对漂亮。”
我呵斥道:“少废话,你这样的只配给厕所题字——”
第九章 补报
回到当铺是下午4点多,花木兰和倪思雨也刚到家不久,花木兰将高跟鞋甩在一边,坐在沙发上拼命揉脚,手边的一大堆手提袋儿全都扔在脚边。从这一点来说她就不像个女人。如果是包子,上街回来不管多累她都会把买回来的衣服再一一试穿。
现在的花木兰俨然是一副某外资企业高管的样子,雪白的女式衬衫,笔挺的职业套装,看上去精干、魅力十足。以她当过军人的经历,这套衣服确实很适合她,看来小丫头在打扮花木兰的时候确实是下了心思。可是女强人的形象离花木兰的梦想好象相去甚远,在我的印象里,女强人是小于男人大于女人的物种,她们大概约等于人妖。
倪思雨临走的时候跟我说:“我想好了,不去外国了。”我看了看沙发上的花木兰,问:“那姐姐给你上爱国教育课了?”我绝对相信从没上过思想品德课的花木兰有实力能在三言两语间说服摇摆不定的小丫头。
倪思雨笑道:“我想过了,今年我才19岁,就算参加下一届奥运会也来得及。”倪思雨的眼光在屋里扫来扫去,我说:“你大哥哥可能出去了。”小丫头脸一红,逃跑似的去了。
……
其后的两天里刘老六也没让我闲着,又往我这带来俩人。第一个是个老头,第二个……还是一个老头。第一位坐在酒吧里什么也不喝,一问才知道是茶圣陆羽,领到茶叶店东闻西闻选了两种名不见经传的茶,回了学校又说水不行。恰好那天是入秋后的第一场大雨,陆圣人赶忙把厨房能找到的所有的容器都摆在外边接水。但是大家也知道,现在城市里的降水都是酸雨,浇脸上就毁容,所以陆圣上午喝了一小盅雨茶,下午就再也离不开厕所了……
第二位一来,俩手老在桌上乱按。开始我以为是IT工作者呢,后来刘老六跟我说这是俞伯牙。俞伯牙这名字可能大家都比较耳熟,我一打听才知道这就是高山流水的作者。当年老俞一个人弹琴,弹得正哈屁弦儿绷了,老俞很生气,知道又有人不花钱听白的。一会儿果然见山后面转出来个砍柴的,老俞就问他你干什么呢?砍柴的就是钟子期。钟子期虽然现在砍了柴,但早年可能也上过音乐学院什么的,还有一种说法是钟子期的爷爷弹过棉花,所以对音乐颇有研究,就不慌不忙地说:听听。老俞说你能听得懂吗?钟子期说你弹一个,俞伯牙就弹了一个,钟子期说:G大调。俞伯牙吃了一惊,就又弹了一曲,钟子期点头道:嗯,你这是蓝调。俞伯牙惊喜交加,遂引钟子期为第一知己。两人分手的时候约定,明年这个时候在此地相会,届时俞伯牙将把完整的《致钟子期》和《海边的鲍叔牙》献给自己这位知音。结果当俞伯牙故地重来时,却发现钟子期已经像绝大多数顶级艺术家那样因为郁郁不得志把自己愁死了,这就意味着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听懂老俞弹的什么玩意了。伤心绝望之下,老俞把琴摔碎在了钟子期坟前,发誓:以后再也不弹G大调和蓝调了,至于他有没有弹C小调或者改吹口琴,不可考——节选自《戏说千年史》第一卷第32章:乱弹,张小花著(以上内容均属戏说,人物原形请参照相关史料)。
这样一来,我们育才已经集结了书圣、画圣、茶圣、诗仙、琴仙等诸多艺术大师,不过我对这些称谓并没有多少兴趣。小时候我爸心血来潮,把我送到少年宫拿毛笔写了一个月的“向雷峰叔叔学习”,后来不了了之。而我们图画课老师那是当时市里有名的民间画师,此老受达芬奇画蛋的启发,一上图画课就让我们画蛋。实话实说,我画蛋水平在班里绝对是属一属二的,不像有些孩子画出来的只是两个简单的圆,只是我不该在两个蛋中间又加了点东西,后来被我们班主任叫家长——直到长大以后,但凡我银行卡里有010这种数字组合的时候我都心惊胆战的。
至于说茶啊琴啊之类的也不用再提了,红楼梦里的妙玉怎么说来着?喝一小瓯叫品,再多了就是牛饮了,我就喜欢拿二点五升的太空杯喝砖茶,边喝边吹口哨……我应该和陆俞二位共同语言不会太多。
这天,我又百无聊赖地坐在当铺里打盹。说真的,我很喜欢我目前这份工作,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情我真愿意就这样一辈子下去。只是有点稍微对不起老郝,当铺业绩惨淡有多一半原因是因为我的混吃等死的态度,所以我已经下定决心,结完婚就辞职,我现在还得借老郝的地方住几天,这样才能在办事那天送给包子一个惊喜。
正在我将睡未睡的时候,一个电话吵得我一激灵,我抓起电话怒气冲冲地说:“喂!”
老郝那乐呵呵的声音:“强子你在呢?”
我脸一红,听老郝的口气好象对我最近的状况比较了解,真是说曹冲他爹曹冲他爹就到啊。
“呵呵,老大。”
“最近忙吗?”
“……还行。”我脸更红了,老板说出这句话来,员工一般最难回答,我倒是忙得脚朝天了,可业务量呢?
“你学校的事我都听说了,办得不错呀,下次校庆记得叫我啊。”
“郝总,我……”
“强子,什么也不用说了。我这个地方就是个耗人的营生,年轻人都干不长我能理解,见你干出自己的事业我也很欣慰,说句肉麻的话,我拿你一直当自己的儿子一样。”
这话除了我爸要是别人说出来还真够肉麻的,可老郝有资格这么说,三年了,除了弄来一辆二手帕萨特我没给老郝再赚一分钱,弄个宋朝瓶子最后还被我贪污了,老郝从没说过二话。
老郝语重心长地说:“不要有顾虑,你什么时候想走我这立马放人——你别多想啊,你要没那意思我也永远欢迎你。”
反正这事迟早得挑明了,我期期艾艾地说:“干完这个月行么?”
老郝痛快地说:“行。”
我有点动情地说:“谢了老大,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张口,只要我能做的,绝对没二话,我欠你的一定补报回来。”
老郝嘿嘿笑了起来,笑得我一身鸡皮疙瘩:“现在就有一个机会,要看你敢干不敢干了……”
第十章 单刀赴会
老郝要干什么?抢银行?印假钞?听他的口气这事绝对简单不了,如果要是循规蹈矩的事情,也用不着这么神神秘秘的吧?我第一次被人用这种口气鼓惑还是8岁那年,上三年级的二胖(记性好的读者一定还记得此人出镜率很高,他从小就跟我不对付)问我:“你敢不敢跟我去果园偷苹果?”后来我、狗、二胖我们仨赛跑来着,跟狗比我输了,但是我赢了二胖……
“老大,有事直说吧。”
老郝呵呵一笑:“好,那我就不绕弯子了。有人欠了我一笔钱没还,而且看样子不打算还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忘了,所以准备找个人提醒他一下。”
“欠了多少?”我长出了一口气,毕竟还在合法范围内。
“500万。”
……
我那口气又提上来了:不管是别人欠你还是你欠别人500万,应该不是那么容易就忘吧?看来这事又重新复杂起来。
“那人干什么的?”
“道儿上的人都叫他雷老四。”
“混社会的?”
“呵呵,看来你真的是很久没在道上走了。雷老四可不简单是混社会的,要不能从我手里借出那么多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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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雷老四,这名字很耳熟,好象在哪里听过。对了,就在我刚接手酒吧的时候,原来那个姓柳的经理跟我叫板的时候说过,除了雷老四他谁也不怵,那么也就说这雷老四起码在混混界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我也清楚,干老郝这一行的不可能不跟乱七八糟的人打交道。所以他跟雷老四有经济往来一点也不奇怪。
我问:“那雷老四是怎么个意思,是不想还还是有别的原因?”
“不知道,这不就在找他谈吗?晚上9点我约了他在大富贵歌舞厅见面,你要能去就代表我去见见他,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事比较棘手我也明白,你要不方便我绝不勉强。”
“交给我吧。”话说到这份上,不去也不行了,老郝做了半天铺垫,最后求我这么个事,我还能咋说?最主要的,这件事一完,我和老郝也就两清了,他嘴上没说,应该也是这个意思。
老郝见我答应了,爽快地说:“事后你拿一成走,50万归你。”
“这个绝对不行,我小强不能干这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