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佛恩仇记- 第11部分

　　您猜王达、锦如是怎样合计的？原来王达想，刚才自己已经看出，那个夜追贼人者是师叔张鸿，想必师叔也看出自己是谁了。他知道师叔的脾气，这点我们前面说过，就是护犊子。于是决定从这里突破。他又知道女人最同情女人。于是决定让锦如先去找海霞，让海霞带她去找张鸿。让锦如来个大包大揽，海霞旁边夸师叔如何通情理、王达和锦如如何般配。然后王达再露面求师叔成全，哭诉自己在济南只有师叔这么个亲人。如此如此必定会打动张鸿。只要张鸿同意了，海宽必然不会做恶人的。

　　说书人一张嘴先交代了王达、锦如。回过头来，咱们再说张鸿怎么突然夜半来到教堂呢？前文咱们说过，张鸿劝说海宽不要帮助官府抓贼。其实，他是看海宽马上就要去北京，有一大摊子事要忙和，根本没有精力揽抓贼的事。不错，海宽这些天，正合计着邀请山南海北水旱两路的英雄。因为既要考虑这些邀来的朋友的能为，也要照顾他们彼此之间关系是否融洽，所以要认真琢磨。比如有些内家拳派别彼此有矛盾，你说他不是正宗，他说他路子太野；有的外家拳派别与内家拳派别彼此轻视等等。江湖上的纠葛你不认真对待，到时候很可能发生不愉快，关键时误了事。所以请谁不请谁必须仔细斟酌。虽然济南府的，和外地的都要下请贴函，但送函却有时间差异；身份高名望大的由谁去请，都是不能忽视的。像安徽的摘星猿钱咏钱听风、铁笔侠杜林杜广才，临清的闪电客刘辰刘拱北、青萍侠洪奇洪定边都是一流大侠，必须请人替自己或自己前去邀请，不能只凭一纸文书了事。总之，张鸿为了使海宽的精力主要集中在请人上，自己决定帮助官府，肃清那件蹊跷的盗窃案件。但为了说服海宽，他自然要说，替官府办事费力不讨好的话。再者，他这样作，主要还是为了还大顺堂武馆个清白。

　　几天来，张鸿夜里便换上夜行衣，在济南府城里树林、庙宇、高墙大户转悠，但一直没有收获。赶巧这天，他刚出来不大点工夫，忽然天下起雨来，他赶忙来到离教堂不远的一条胡同，闪身在一家门洞避雨。咱们说过，没有月光的夜伸手都不见五指，何况下雨的夜呢？

　　张鸿蹲在门洞里面朝外，忽然天上打了一个闪，片刻间把胡同照得雪亮。张鸿那也是能为不一般的，就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他扫了外面一眼，只见五十步远处教堂大树下似乎蹲着个人。“已经入夜这么久了，想必定非善类，说不定就是我要找的人呢。”张鸿判断着，很是兴奋。他知道雨不停那人不会动，再者他知道春天的雨下不长，只是片刻间的事。他从百宝囊中取出一枚核桃大小圆圆的鹅卵石捏在手心，心中暗想：“得了，你要真是贼人，轻者也得给你脑袋上留点记号。”

　　果然，雨下了只片刻，连地皮都没有湿透就戛然而止了。张鸿连忙出了门洞，他没有直奔教堂，而是绕了个小弯子。当他来到教堂门前时，发现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张鸿蹑足围着教堂墙想打个转，这时他发现，刚才那个人正蹲在教堂西厢房后五尺来远的一棵大树下。张鸿明白，他是想借助树上西厢房，然后进院，这样不易被院内人发现。张鸿连忙转回大门口，蹿上墙头，借门楼遮挡自己身形，同时监视着院内。他发现此人进到院内先直奔正房，之后又折回厢房，借着微弱的天光，他观望着此人的行动。张鸿那可是老江湖，他大致判断出这是个*贼，知道贼人蹲在窗子下是准备使用迷魂药。于是对准贼人后脑勺飞出了鹅卵石。看到打中贼人，他飞身蹿到院子中和贼人交手。之后便是我们前面所述了。

　　当张鸿看到西厢房蹿出一人给了贼人一脚后，贼人使了个十八滚腾出院子，他生怕贼人跑掉，遂紧跟贼人一步不放。黑暗中，他觉得西厢房出来的人似曾相识，但来不及多想。

　　张鸿追贼人来到一片小树林内，再寻贼人已经踪迹不见。他知道此时贼人在暗处，如果遭暗算很危险，于是忙退出来。张鸿很懊恼，好容易碰到了又跑了。他不死心，遂离开树林，迅速转到距离树林几十丈的小河旁，坐在一块大石头后面。他的意思是，说不定贼人跑了半天累了，河边没人居住，他可以坐会，洗把脸。还就真让他猜着了，不大会，一个细高黑影果然朝河边奔来。

　　“天助我也。”张鸿大喜过望。等贼人来到河边发现张鸿时，已经与张鸿近在咫尺了。贼人知道张鸿厉害，返身就跑。张鸿从百宝囊中拿出枚鹅卵石朝贼人后脚跟打去，贼人哎呀了一声，这回不但跑不成了，没人背都走不了了。怎么了？后脚跟骨头打裂了。张鸿将贼人百宝囊打开，拿出一根爬高墙用的丝绳，把贼人捆了个结结实实，随后将贼人的一只袜子拽下，团巴团巴塞进贼人的嘴中。贼人心想，你损不损啊！都处理完了，张鸿来到衙门捕快值班房，把情况告诉了他们，让他们去河边把贼人抬回来。

　　捕快们这些日子正为抓不着贼人发愁呢，他们认识张鸿，听到这个消息各个高兴得心花怒放。张爷长张爷短围拢着张鸿恭维得肉麻。张鸿道：“爷我回去睡觉了，你们快去河边把贼人抬回来，时间长了别馊了，你们不好交差。”捕快们阿谀道：“还得说是大侠您，一个顶半剌济南府的兵丁将士。”张鸿挥手道：“别得儿闲屁淡扯，你们别说是我逮的，就说是你们哥儿几个逮的，到时候知府大老爷赏了你们，请我一顿就行了。”捕快们道：“啊呦，那可谢谢张爷了，没的说，到时候咱们到城南“一品居”准定请您和海大侠。”张鸿打了个榧子，得意的回武馆睡觉去了。

　　过了几天，这天下午张鸿正在跨院内调教自己的爱犬。这是条金毛白吻直尾犬，高三尺长四尺，是前几年南拳北腿英雄会时，北岳衡山大侠郝晟郝德日所赠。此犬威猛聪慧通人性，夜晚看家护院尽职尽责，很得张鸿宠爱，所以，一有工夫便与它玩耍。

　　“师叔，您又拿爱犬开心呢。”随着一个女人爽朗清脆的说话声，走进东跨院一个姑娘。张鸿忙丢下狗看着姑娘道：“噢，海霞啊。你看这金毛犬可灵性了。金毛，给海霞作揖。”他的话刚落地，马上金毛狗就立起身前爪并拢，围绕着海霞一个劲作起揖来。海霞爱抚的拍拍金毛犬的头顶，道：“乖乖，一边玩去吧，我有正经事找张师叔。”金毛犬看看张鸿，那意思是，是吗？看到张鸿向它挥手示意，便撒着花跑出跨院。

　　“海霞，你找我有什么事？走，屋里坐下慢慢说。”张鸿掀开门帘先进了屋。

　　“师叔，您先出来，这还有一位呢。”海霞冲着张鸿的背影道。张鸿一听才知道不是海霞一人，回身挑帘看时，见海霞向跨院外招了下手，随即进来一个年轻漂亮但衣着朴素的姑娘。张鸿一愣，看看海霞。海霞笑着对进来的姑娘说：“这是我张师叔，你有什么话尽管和他说，我这师叔可好了，不信你和他聊几句就有体会了。”说着扭项对张鸿道：“师叔，这是我新交的朋友锦如的，锦如听我说您是黄衫客那样的大侠，惜老怜贫专替别人排难解纷，因此想见识见识您的风采。您可得给我面子啊。”

　　这么说吧，海霞是海宽的爱女，平时在张鸿眼里同自己的闺女没什么两样，而且就自己做为师叔一层来说，对海霞的要求更是有求必应。

　　锦如赶紧上前给张鸿行礼道个万福。张鸿也赶紧把海霞、锦如让进屋。

　　简短截说，锦如把王达救自己的事叙说一遍，随后说：“我的命是王达给的，如果不是他相救，现在我早已作鬼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妻室，如果有，我甘愿做偏房；如果没有，他不嫌弃我，就娶我。如果他不娶我，我只能去跳河上吊。反正我跟定他了。”锦如的这套词是锦如精心编排的。

　　锦如刚才先去找的海霞，海霞和锦如认识，见锦如来找，心里先是纳闷，她想，她怎么知道我住哪儿啊？海霞哪里知道是王达指引的。锦如和海霞讲的也是这套词。只是跟海霞讲时更随意更抒情些。您想，锦如的这套词若不是被逼到背水一战的地步，哪个大姑娘有这么大的脸呢？海霞在听锦如深情叙说时心想，锦如这番话合情合理不说，痴情不说，单说为了嫁给王达不惜以投河上吊为赌注，也确实让人感动。再说锦如人不傻不乜，不缺须短尾，好身材好相貌，你王达分明捡了个大便宜啊。所以海霞听罢锦如的诉说非常感动。她也知道锦如父母双双非命的过去事情，暗想：这个姑娘命运真够可怜的，我一定帮她这个忙！你王达要是不同意，我让爹压着你也得同意。您看，海霞多善良。她还不知道这编排好的话是王达、锦如商量好了的。当然，这决不能怪王达、锦如不诚实。

　　张鸿听罢，心想，我除非吃多了撑得反对。王达走桃花运我当师叔的高兴啊。我必须支持，将来和钱咏说起王达的媳妇是我主的婚，我脸上也有光啊。想到这里，他说：“既然你愿意，王达那里你不用管了，他小子敢刺毛我和他的两个师傅都饶不了他。海霞，你说师叔我说的对不对？”说着跟海霞又说：“叫人快把王达叫来，让他当着锦如姑娘的面快把这件事定下来，你看怎么样？”锦如听张鸿如此通情达理，心中暗喜，用手揪了揪海霞道：“姐姐，张大侠果然像你说的，是个黄衫客一样了不起的人物，怪不得在济南府家喻户晓的，妹妹我今日算是领教了。”您瞧人家锦如多会说话，话不多都在裉节上，您要是张鸿您不舒坦吗。不过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眼含热泪低头不语。

　　正是：不是说到伤心处，谁能平白落泪来。若问锦如为何应当高兴时却突然落泪呢？看来其中必有隐情。

第十一章　混混儿飞贼巧相识　　少侠受命蚌埠行
十一

　　却说锦如求海霞带她来找张鸿，张鸿听了锦如的一番诉说，答应了锦如的请求。本来锦如应当高兴才符合情理，不道却突然眼含热泪低头不语。这令海霞十分诧异。

　　“妹妹，你怎么啦？伤心什么？你别担心，王达那边没问题的。”海霞安慰她道。

　　“不是，我是羡慕你有这么好的叔叔，好福气啊。”锦如用罗帕擦擦泪道。

　　“噢……我明白了，你一定是担心没有娘家人，王达以后会欺负你。这好办，你也别羡慕我，你要愿意何不认我师叔为义父？”海霞说到这里笑着对张鸿道：“师叔啊，您愿意吗？”

　　“啊？天上的馅饼怎么偏偏掉到我嘴里来了？”张鸿打趣道。

　　“师叔，这可是我送来的，也不是馅饼。您平白的得了个闺女，等您老了孝敬您的时候，别把我忘了啊。”海霞说到这里扭头对锦如道：“快呀，还不快给你义父磕头！我师叔都等得不耐烦了。”在武林界拜师认义父的事多了，海霞在父亲身边长大，这类的事经过的自然不少，所以应付起来灵活自如，说出话来恰倒好处不说，还中听活泛，透着亲切感。

　　锦如忙破涕为笑，慌忙走到张鸿面前双膝跪倒，口称“义父在上，女儿给您行礼了”，说罢磕了三个头。张鸿喜得哈哈大笑，待锦如站起，他手抚颔下短髯对锦如道：“闺女呀，从今以后咱们就是父女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说到这里回身在桌子后的连三条案一个盒子里拿了个观音玉坠，将红色丝绳撑开套在锦如脖子上道：“义父没有什么好送的，这个权且遮*脸，让观世音保佑我闺女幸福吉祥吧。”

　　锦如用洁白纤细的手指抚摩着玉坠兴奋地说：“谢谢义父，谢谢义父。”

　　“呵，到底还是爹疼闺女，这么好料子的玉坠还说*脸。我就知道，这么好的物件您从来没在我面前露过。”海霞调侃道。

　　“嘿，让你看到早跑到你那去了，遇到今天这样事我用什么*脸啊。得了，明儿师叔也给你一块。海霞啊，你领着锦如到后面去拜过你婶婶。”张鸿道。

　　“那，什么时候叫王达来？”海霞问。

　　“傻闺女，先让锦如拜过她义母，之后我和你婶婶一同和王达说。那时就不是问王达愿意不愿意了，而是他跪在我们夫妻面前，请求舍不舍得把闺女嫁给他了！哼，我张鸿这么好的闺女还愁嫁不出去？他紧巴结算便宜了他，要是稍微迟疑一下，还没他的份了，我有那么多徒弟呢。”张鸿抚摩着颔下得意的说着。您瞧，这个结局，比锦如、王达设计的又好多了！

　　王达和锦如的事这里就不必多说了，自然是一切顺利。不过现在还不能完婚，必须等王达跟师傅到北京办完事后，回蚌埠禀告父母允许后再说。锦如在这段时间里依然住在教堂，至于达利德那里也好说，因为作为锦如义父的达利德，何尝不愿意锦如有个好归宿呢。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却说济南知府知道捕快们抓住了个江洋*大盗，忙升堂审问，等到一问才知，此人叫李夕，江湖绰号花丛娇客。李夕原是湖北大侠江劲江连绵的徒弟，因他胡作非为被江劲逐出武馆。这下正合李夕心意，于是便*问柳肆意胡为起来。据官府备案的劣迹就有数十起，遍及湖北湖南。江劲得知，派出弟子到处寻他，李夕明白无论官家还是师傅逮到自己下场好不了。为此他想：都怪自己多吃了窝边草，才惹起众怒来。听说*女人哪儿也不如北京前门八大胡同的好，干脆，我呀去北京吧。于是他便边作案边朝北京走来。等过了济南不远，路上他碰到一伙人。您道是谁？，正是木村、山野、笱松这帮人。有道是，天底下总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笔者都纳闷，王八为什么看上的偏偏是绿豆而不是碧玉珠子呢？

　　原来这天正午，饥肠辘辘的李夕进了道旁一家餐馆，他一看有清钝牛尾、大葱爆羊、红闷烧鸡等，另外还有一些凉菜，他问伙计：“怎么没有酱猪蹄？”伙计说；“你找打是怎么着？”李夕一听，心想：这饭馆怎么横着来？我可不是好惹的。他的眉毛刚想立起来，这时旁边一位老者道：“你没看见墙上的经朵儿，再说伙计戴着礼拜帽，这是清真饭馆。”

　　李夕知道理亏，遂要了盘清炖牛尾，两个馒头，一碗鸡蛋汤。李夕正吃着，进来一伙人环坐在了李夕对面一张桌子周围，吵着快上菜。伙计忙上前道；“客官您点什么菜请往墙上看，您说我拿。”这伙人中的一个，瞟了一眼墙上贴着的菜谱，操着公鸭嗓道：“雕饰各样儿的都来点，你放心，不缺你钱。”很快伙计便七碟八碗摆了一桌。这帮人个个都是吃虎子，是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般。等吃完了，这伙人站起身就走。伙计上来拦阻道；“还没算账呢？”公鸭嗓道；“不是给你了吗？你是讹人啊？还是找打啊？两个你随便挑一个。”李夕那绝对是脑瓜顶长疮脚底下流浓的主儿，他一看心想，我何不傍着城隍打小鬼，跟着起哄？借他们的劲儿，到时候我的账也抹了，于是跟着起哄架秧子喊道；“这牛尾是坏的，不能给钱。”

　　伙计当即把脸一绷道：“告诉诸位，谁也不是带着钱柜出门，都有个方便不方便的时候，是朋友的遇到手头乍，你说一声；但是，哪个要想耍赖犯浑装王八蛋，你可别抻着城门洞过不去扁担了，您先撒泡尿把自己照照。吃了横人肉的有，朋友，请看这个。”说着捋胳膊卷袖子，将一个茶杯往两只手中一握，来回撮动，但见纷纷白粉顺手掌落下。

　　“我的娘……，这要是被他攥到……”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