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重了,孔姑太太和冷夫人赶忙都站了起来,底下人呼啦啦跪了一地。冷夫人低着头教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却沉声一本正经地回道:“老太太,外间传言多数不实。媳妇已经打发可靠的体己人过去瞧了,那孩子不过是老实木纳些不大爱说话罢了,虽然不是个伶俐的,但也绝不是痴傻。灵儿性子活脱不服管束,要再给她找个同样活泼的,还不闹翻天吗?倒是这样老实本分,心眼实诚的好,纵使灵儿有什么不是,他也能多加包容。老太太还不知道呢,孟家那孩子的身边如今连个通房丫头也没有呢。将来定能一心一意地对灵儿。这总比那些自负聪颖,却花天酒地,今儿这个明儿又那个,宠妾灭妻的纨绔子弟要强上许多。”
一旁的江嬷嬷不屑地撇了撇嘴,心道:就那个傻子懂什么男女之间的事儿,就算是他想要通房丫头,怕是也没有哪个黄花大闺女肯跟他吧。“
安老太君的眉头这才舒展了一些,依旧不悦道:“就算是这样,那孩子到底是从孟氏族中一户穷家抱养过去的,在伯爵府里地位本来就尴尬。偏生不久前养母又没了,生活捉襟见肘,时时处处都要看人脸色。这样的身份怎么配的上咱们侯府。灵儿自小娇生惯养,又怎么受得了这个苦。”
冷夫人听安老太君话里的意思,似是很不满意这桩亲事。眉心一紧,低头暗自思付了半日,双手不自觉地绞着丝帕,字斟句酌地回道:“老太太不必忧心。那孩子虽然是过继的不假,但却是名正言顺的伯爵府少爷。鼎鼐侯总要顾忌自个儿的名声,将来分家时也少不了那孩子的一份。灵儿嫁过去不用伺候公婆,事事都能自个儿做主,日子自然舒心,又有什么不好呢?”
安老太君想了想,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倒是我背晦了。还是你和业儿想的周到。只是我总觉得这门亲事委屈了咱们的孩子。前些日子不是说要将灵丫头送入东宫吗,为这我还腆着老脸从娘家借了两个原先在宫里伺候的教引嬷嬷,怎么忽的就变了主意?灵丫头那样的品貌可千万别给糟蹋了。”
冷夫人听安老太君似有一些松动,但话里话外的意思,依旧隐含不满和犹豫,心里也有些退缩,但一想起王念智那半死不活,满身疮疖的摸样,只能硬下了心肠,放低音调缓缓劝道:“老太太说的是。媳妇这个做娘的又怎么会不希望女儿有个好归宿呢。只是灵儿那孩子的性子老太太也知道,自小便胸无城府,心里总是藏不住事儿,一点算计都没有。若是嫁给寻常人家,单纯稚嫩些也就罢了,可宫里是什么地方,说句犯上的话,勾心斗角,你死我活,又有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呢?灵儿若是到了那里,只怕。。。性命不保,难以善终。。。就连家人说不定也要受到牵连。老太太请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安老太君闻言,笑啐道:“什么性命不保,难以善终。好好儿,哪有亲娘咒自个儿孩子的。你平时少言寡语,是个锯了嘴的葫芦。没想到说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活像倒了核桃车子一样。罢了,有你这个做娘的替她打算,旁人还瞎操什么心呢。”一边说,一边似是无意地瞥了雨霏一眼。
雨霏见这亲祖母和亲娘不过三言两语便定下了王淑灵后半生的苦乐。安老太君在意的不过是自个儿的面子和威信,甚至都没有多问几句便一笔带过。而冷夫人更是一副巴不得除去眼中钉的急切摸样。这就是祖孙拳拳,舐犊情深,真真叫人心寒。
雨霏见安老太君和冷夫人冷漠麻木的摸样,又气又怒,声音也冷硬起来,因道:“这是九妹妹一辈子的幸福,老太太为何只听信旁人的一面之辞。本宫身边的太医前几日才去孟家诊过脉,断定府中的侄少爷当年因高热烧坏了脑子,日后都只有三岁孩童的智力。这样的人已经是自顾不暇了,又怎么能给九妹妹依靠呢。况且此子古怪孤拐,乖张暴戾,难道老太君想让九妹妹的下半生都活在痛苦和绝望里,步上姜氏的后尘吗?”
冷夫人听了这话,顿时方寸大乱,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颤声怒道:“郡主是想说妾身信口雌黄,颠倒黑白来蒙骗老太太了?”
雨霏毫不退让,正色冷声道:“本宫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怕二婶受人蒙蔽,轻信他人之言而害了九妹妹。还请老太君和二婶三思,莫要草率决定,以免遗恨终生。”
安老太君也紧拧眉心,揉着额角摆手道:“罢罢罢,你们要吵要嚷自个儿找地方去,佛龛上还供着菩萨呢,都别在这里扰了我的清净。”
又神色不善地扫了雨霏一眼,不满道:“孙媳妇,不是我说你,哪有侄媳妇管到自个儿叔父房里的。你二叔二婶到底是人家的亲爹娘,难道还会害了他们不成。你就这样急吼吼地插一脚,教下人看见了还以为你二叔二婶苛责薄待了自个儿的孩子呢。有空呢,不妨就绣绣花逗逗鸟儿,再给咱们侯府添一个小壮丁那可比什么都强。”
雨霏毫不示弱地继续争辩道:“二叔与鼎鼐伯联姻结为儿女亲家自是一桩喜事,但从未听说过有勋贵之家互相换亲的。若是世代交好,倒也罢了。可咱们和孟家却还不到这个地步。这样做,别人还以为堂堂侯府竟要巴结一个小小的鼎鼐伯呢。”
安老太君听了这话,倒是面露迟疑和为难之色。冷夫人见状,便直起身来缓缓跪在安老太君面前,用帕子抹着眼角,哀戚道:“老太太,媳妇实在是没法子。智儿如今昏迷的时候越来越多,昨日竟然十二个时辰都未能睁眼,太医说怕是不好呢。”。。。。。。
正文 199:福无双至祸单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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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福无双至祸单行(二)
面对雨霏的坚持和质问,安老太君面露迟疑与为难之色。冷夫人见状,便直起身来缓缓跪在安老太君面前,用帕子抹着眼角,哀戚道:“老太太,媳妇实在是没法子。智儿昏迷的时候越来越多,一日竟然十二个时辰都未睁眼,已经水米不进,危在旦夕了。”
安老太君被唬了一跳,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手一滑,画珐琅罗汉盖碗应声而落,茶水泼了一裙子。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直起身来,颤声喝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怎么都没有人来回我。你这个当的娘是怎么照料我的乖孙儿的?我就知道智儿不是从你肠子里爬出来的,你就巴不得他死,是不是?”
这话说的实在也太屈心了。冷夫人就是再刚强,眼泪登时夺眶而出,像个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住地往下淌。声音哽咽道:“媳妇是见老太太卧病在床,怕您知道了平添烦恼急坏了自个儿的身子这才没敢禀告。老太太,媳妇进门十年了,自问对智儿尽心尽力,就连灵儿也倒退了一射之地。智儿患病,媳妇的心里像被刀割一样,恨不得自个儿能替他受罪。。。。。。。”
安老太君摆了摆手,不耐烦地打断道:“好了好了,都什么时候,你尽韶叨这些没要紧地做什么?还不赶紧带我去瞧瞧。若是我的乖孙有什么三差二错的,我只找你算账。”
安嬷嬷忙不迭地上前阻拦,急声惊呼道:“老太太,万万不可啊。六爷这病是会过人的。那边有太医和嬷嬷盯着呢,六爷福大命大,定能逢凶化吉的。”
安老太君不管不顾地啐道:“我这老婆子都这把年纪了,还怕什么?我这个老婆子没有别的本事,这些年吃斋念佛,勤抄**,身上到底有些佛性。小孩家家身上干净,也许是被什么冲的也未可知。我在那里到底能震住些邪魔外道的。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过去,对了,再带上佛龛下供着的平安符和金刚经,好给智小子去祟除邪。”
安嬷嬷见拦不住,一把抱住安老太君的双腿,口内犹自喊道:“这些年奴婢跟着老太太有幸沾了不少福气。就让奴婢去吧。老太太万金之躯,可不能去犯险哪。”
冷夫人也在一旁低声哀泣道:“老太太,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给智儿冲冲喜。鼎鼐伯府说了若是不定下灵儿与他们家侄少爷的亲事,便不肯将自家的姑娘嫁过来。我这个做娘的实在是左右为难啊。”
安老太君闻言,顿时缓过神来,长长叹了口气,瘫坐在榻上,一副虚弱不堪的摸样,良久方才低声叹道:“还是你想的周到。事急从权,一切俗礼就全免了。你再去和伯爵夫人商量商量,挑个好日子,就接新人过门吧。一娶一嫁,咱们府里也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想必智儿心中一喜,又有媳妇在身边贴心服侍着,这病自然就能不药而愈了。”
雨霏见安老太君和冷夫人一搭一唱,果真应了江嬷嬷前边所言,居然重男轻女到这个地步,为了虚幻不实的冲喜,竟要葬送王淑灵的终生幸福。同样生为女子,雨霏心中顿时气愤不已,斜睨着面前一团和气的婆媳,拉下脸来冷冷道:“老太君,手心手背都是肉。六弟是你疼爱的孙辈,难道九妹妹就不是吗?都是一辈子的事儿,没的救了一个却要推另一个去死的理儿。偏心也别偏得太过了。”
安老太君一听这话,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将手边的拐杖重重往地上一顿,恼羞成怒地厉声道:“郡主何必说的这么难听呢。智儿和灵儿都是我们侯府的孩子我一样疼,从来没有厚此薄彼过。孟家那孩子我也见过,是个实诚可靠的。怎么在郡主眼里就像是毒蛇猛兽,好像会随时吞了灵丫头一样。难得鼎鼐候府有这样的胸襟,肯将女儿嫁过来冲喜。咱们要还推三推四的,那也忒不识好歹了。”
雨霏冷笑道:“若是真有诚意,就不该乘人之危开出这般强人所难的条件。这样刻薄寡恩的人家,没的辱没了九妹妹。况且冲喜之说纯属无稽之谈,不足为信。又何必为了一个荒诞的民间愚风而推九妹妹入那万劫不复之地呢。”
冷夫人闻言,又羞又气又恼,蹭地一声站起身来,眼中射出冰冷怨恨的目光,高声怒道:“郡主真是越来越过分了。你这分明就是在诅咒我儿。妾身碍于身份对你尊敬有加,但并不表示我会任人欺辱。只要谁敢危害智儿的性命,我就是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她。”
冷夫人素日给人的印象都是冷傲淡然,与世无争,从未见她这副疾言厉色,疯狂暴戾的模样。众人皆惊诧不已,忐忑不安。
唯有雨霏毫不退让地强辩道:“九妹妹是二婶所出没错,可她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能任由你操纵。二婶虽然生了她,可也不能独断专行,草草就决定她的人生。若是一般的亲事也就罢了,这样带着利益与私念,明显不公的婚姻是不是该问问她的意思?如若九妹妹心甘情愿为兄牺牲,那本宫绝无二话。”
冷夫人连连冷笑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姑娘家自个儿过问的道理。郡主此举分明就是在败坏灵儿的闺名,事情传出去,教她怎么做人呢。”
雨霏冷笑着顶了回去,道:“嫁给一个傻子,九妹妹更会抬不起头来。二婶若是真为了她好,就应该当机立断,毅然决然推了这门亲事,另寻好的。本宫可以向你保证,一定会向太后她老人家恳求,请太医院的院使来给六弟诊治。院使大人是医术高明,仁心仁德,原先四皇兄的痘疹就是由他根治的,连一个疤痕都没留下。二婶尽可以放心。莫要再听信他人的胡言乱语,耽误了时间,反而害了六弟。”
冷夫人淡淡一笑,道:“多谢郡主好意。只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智儿如今这个样子,药石无效。纵使华佗在世恐怕也很难转圜。只要郡主略发慈心,放我们母子一码,妾身就感激不尽了。”
冷夫人本来是个极聪慧极良善的女子,这一回如此固执古怪,实在是应了四个字:关心则乱。她生怕王念智就此英年早夭,撒手人寰,便犯了病急乱投医的毛病,变得教人难以不可理喻。
雨霏心下了然,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事到如今强辩无意,只得耐着性子好言劝解道:“二婶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九妹妹,难道不想看着她夫妻恩爱,生活顺遂。六弟是要救,可是也不能用这种饮鸩止渴的法子。我知道二婶如此偏激,有一部分是因着六弟非你亲生,事事处处谨慎,生怕别个说闲话。但请二婶扪心自问:到底是名声重要,还是女儿的安乐重要。”
江嬷嬷撇了撇嘴,讽刺道:“二太太就是要冲喜又何必非是鼎鼐伯府的姑娘呢。乡下没饭吃要卖女儿的人家多的是,随便寻一个不就是了。”
雨霏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低声制止道:“妈妈放肆了。还不赶紧退下。”
想不到却被安老太君抓住了话柄,冷笑道:“哎呦郡主方才还是一副大义凛然,仁爱慈悲的模样。原来也是装模作样,假仁假义呢。咱们家的姑娘是心肝宝贝,人家的女儿就贱如草芥吗?郡主还真是打的好算盘呢,当我们谨明侯府是市井瓦肆吗?任凭阿猫阿狗都可以随便进来。”
雨霏不满地瞥了江嬷嬷一眼,似乎在嗔怪他多事。转过脸来正色道:“老太君误会了。江妈妈只是一时口快罢了。本宫尝读佛经,明白众生平等的道理。又怎么会存此轻慢之念。”
冷夫人闻言用帕子掩嘴,轻笑道:“但愿郡主心口如一。说到底这都是我们二房的家事。老爷既然已经答应了别个,一诺千金,自是不能反悔的。咱们这些内宅的娘儿几个只管在这里争辩,真是好没意思。”
雨霏面色冷冽肃穆,义正言辞地说道:“二婶错了。这不仅是你们二房的家务事,更关系到整个侯府的体面和名声。咱们富贵已极,犯不着卖女求荣。若二婶一意孤行,那本宫唯有进宫求见太后娘娘,请她老人家主持公道。”
冷夫人不甘示弱地冷冷回了一句:“郡主不必吓唬咱们。满府上下谁不知道郡主娘娘深受太后宠爱。每隔几日便要寻事儿故意表白表白。我们是势单力孤,人微如尘。郡主娘娘想怎么作践就能怎么作践。唯有举家一死,共赴黄泉,到地府求阎王爷分辨是非黑白,惩治作恶之人。”
雨霏见冷夫人如此顽固不化,怒火中烧,也站起身来,直视着周遭众人脸上或冷漠或鄙夷或看好戏的神色,声音带着三分怒气三分鄙薄四分怨怼,因恨声道:“本宫好言相劝,二婶却如此冥顽不灵。妄图以性命要挟。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放话在此:本宫保九妹妹是保定了。”
安老太君忽的厉声喝止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还有完没完啊。在我面前竟然像个市井泼妇一般吵闹不休,自个儿瞧瞧,成什么样儿。”
不经意间眼神扫过端坐在一旁看好戏的孔姑太太,突然计上心头,正色沉声道:“其实何必劳烦太后娘娘呢,只要郡主答应老身一件小事儿,这门亲事就此作罢。”。。。。。。
正文 200:福无双至祸单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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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福无双至祸单行(三)
雨霏和冷夫人为了王树灵的婚事争执不下,互不相让。安老太君头痛不已,厉声喝止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还有完没完啊。亏你们还都是大家出身,这会子却像个市井泼妇一般吵闹不休,自个儿瞧瞧,成什么样儿。”
不经意间眼神扫过端坐在一旁看好戏的孔姑太太,眉稍一挑,忽然计上心头,正色沉声道:“这等小事何需劳烦太后娘娘,只要郡主答应老身一件小事儿,这门亲事就此作罢。”
雨霏见安老太君布满鸡皮的脸上浮现出意味不明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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