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锦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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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锦绣-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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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那人身上招呼着。吓得他抱头鼠窜,一边躲,一边高喊道:“不得了了,疯丫头杀人啦。救命啊!”

    这样闹腾了半日,眼见门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春剑这才气喘嘘嘘地放下手里的家伙,望着那人狼狈的背影怒喝道:“王八羔子,滚的越远越好。日后若是叫姑奶奶撞着,保管打得你屁滚尿流。”又向着门外唧唧咕咕的众人啐道:“看什么看,我这里又不是戏园子。要不要本姑娘求太太把你们统统打发到庄子上去啊。省得尽吃饱了没事做,成日家讲别个的是非。”

    众人立刻作鸟兽散,春剑方关了院门,平复怒火。一进屋内,只见魏昌家的穿着白色素绸中衣,只披了件蟹紫色古香缎棉袄,神态自若地倚在炕上嗑着瓜子儿。正中老榆木大地桌上横七竖八地摆着各色料子,吃食,另有几锭明晃晃的银锭子,着实刺眼。

    魏昌家的拉了拉蓝底提花棉被,皱了皱眉不满道:“一回来就大呼小叫的,难道有野狗子在后面赶着你不成?”

    春剑一屁股坐在榉木夹头榫小条凳上,低着头不悦道:“妈还说我,你自个儿倒做的是什么事?成心让人看笑话。”

    魏昌家的将手里瓜子壳儿摔了春剑一身,怒道:“我把你这没良心的小蹄子!我还不是全为着这个家。你不领情也就罢了,反倒排揎起我来了。”

    春剑用帕子掩面哭道:“何苦来,我不过白劝两句。就算要帮家里头,也不必找这样的人。妈又不是不知道,他吃喝嫖赌样样俱全,方才在院里还想打我的主意,活脱脱一个腌臜泼才。妈就算不为自个儿着想,好歹也顾全一下我和爹的脸面才是。”

    那魏昌家的捶胸顿足,哭天抹泪儿啐道:“你倒说得轻松,那老不死的本就是个不中用的,家中生计原只靠我一人撑着。如今连我也被太太赶了出来。若不找个靠山,吃什么,喝什么。你如今也大了,又在太太跟前,自然有人奉勤讨好儿,今后也少不得聘出去吃香的喝辣的,才会在一边讲这些风凉话。可怜我也没个儿子送终,只养了个胳膊肘向外拐的赔钱货。”

    春剑闻言,要辩也不好辩,一时气塞,越发哭得厉害起来。忽又想起此行的目的,少不得忍着,自个儿抽嗒了一阵,哽咽道:“妈这样说我,我也不敢辩。谁教我不争气,不是个小子,没能为家里掌门撑户的。如今只求妈赶紧收拾收拾,太太可要见你,这是回上房的大好机会。你就自个儿瞧着办吧。”说罢,起身便走。

    急得魏昌家的在后面直喊:“死丫头,走得那么急赶着投胎啊!也不帮我拾掇一下!”

正文 27:只愁衣食耽劳碌(四)

    江雨霏用过晚膳,便将瑜哥儿交由贞儿打发他去洗澡,房中只余杜若和江嬷嬷在旁伺候着。杜若端过一盅香茗,贴耳低声道:“派出去的人都回来了,可要见么?”

    雨霏笑道:“这会子我乏了。告诉他们,不必都过来,选个伶俐点的来回就是了。”

    杜若答应着自去传话。半晌,进来一人,头顶乌毡帽,身着藏蓝衣,在外间门口跪下磕头请安,口称:“奴才穆飞饵⑴给郡主请安,殿下千岁。”

    雨霏含笑命人拉了穆飞饵起来,道:“不必多礼,你也辛苦了,倒是起来回话吧。”

    穆飞饵肃然说道:“奴才为殿下办事,必是尽心尽力,万万当不得这辛苦二字。”

    雨霏笑了笑,因问道:“让你们打听的事儿可有眉目了?”

    穆飞饵回道:“奴才们都打探清楚了。这肖姨奶奶名下仅有一个金银铺及两个成衣铺,城西下等田数十亩却是早早儿发卖了的。”

    雨霏一惊,忙问道:“可属实?虽说这肖氏庶女出身,但堂堂太子太傅府,怎么才给了这点陪嫁?况且这些又怎够她成日里那般奢侈无度呢?”

    穆飞饵答道:“这太子太傅原就是个虚名儿,外头风光,当不得数的。至于肖姨奶奶,奴才听闻她在外可放了不少印子钱。何况她还握有先夫人的妆奁呢。”

    雨霏冷笑道:“我说呢,原来尽挥霍别人的,怪道自个儿不心疼呢。”

    穆飞饵正色道:“可不是,先夫人的陪嫁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呢。不光药材铺子,米铺,典当行等数十间铺面,还有城东渔梁村的良田百亩,庄子数处,都攒在她手里了。一年下来,光是田租就足足有上万两银子呢。”

    雨霏抚着腕上金嵌珊瑚翠镯中镶着的翠玉牡丹暗自出神,半晌方道:“这趟差事你们办得很合意,都出去领赏吧。叫他们继续盯牢了。只一条,不准向外泄漏半个字。不然,规矩可摆在那呢。”

    穆飞饵连声答应着又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方才下去传话不提。

    一旁的江嬷嬷见状不解道:“其实郡主又何必废这劳什子工夫,还不如直接向侯爷言明,将先夫人的陪妆要回来也就罢了。这也是名正言顺的事儿,难道还怕他不依?”

    雨霏冷笑道:“即便是侯爷愿意,你以为那肖氏会乖乖地交出?她往后可靠着这笔进项过活呢,岂会拱手让人。更何况以侯府如今那点产业,要供着一大家子的骄奢淫逸,可不都指着这点不义之财呢。就是侯爷也未必不暗地里拦着。若是闹僵了,恐怕咱们得到的也不过是些破铜烂铁,荒山野地罢了。”

    江嬷嬷闻言怒道:“这还反了天了,咱们启程前卫国公府可是送来了先夫人当年的妆奁单子呢。有凭有据的,他们也敢乱来?”

    雨霏遂笑道:“妈妈真是个急性子,你且细想想,这卫国公府若要讨回婆婆的嫁妆,早些年抚养郡马时,倒做什么去了?如今却想着‘河蚌相争,渔翁得利’了。若得了利,他们倒可借机分一杯羹。若是吃了亏,他们还不是脖子儿一缩,好歹都由咱们。这算盘可打的真响呢。”

    江嬷嬷笑着,扬手轻轻给了自己一个耳刮子,道:“老奴真是糊涂了,这么明摆着的道理都想不透。还是郡主能十里高山观景——站得高;看得远儿。”

    雨霏嗔道:“妈妈就会拿我取笑儿。要我说,你才是梁山泊有吴用---足智多谋呢。”

    杜若在旁咯咯笑道:“殿下和嬷嬷就别再互相吹捧啦,再这么下去怕是公鸡儿都要打鸣了呢。二更的梆子方才已敲过,都累了一整天了,还是早些安置吧。”至此雨霏方才要水盥漱卧下。

    却说这魏昌家的听得肖夫人要见她,欢喜地连衣裳也顾不得换,略微整了整发髻,一路小跑就到了上房。

    肖夫人见她面容疲惫,神情倦怠,唯唯诺诺的摸样不似从前。还道是这魏昌家的不惯下面的清苦,累着了。心里也有少许不忍,遂命人拿了个杌子过来。魏昌家的却是不甚惶恐,说什么也不敢坐下,只在一旁侍立着。

    肖夫人即屏退左右,只留春剑、魏昌家的在旁伺候。

    那魏昌家的见肖夫人似有回转之意,越发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直跪着请罪不肯起来。肖夫人见状便叹道:“罢了罢了,你到底也是我的梯己人儿。从前的事儿就这么算了,你以后仍旧回来当差吧。”

    魏昌家的磕了个头,一把鼻涕一把泪,连声抽噎道:“太太真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您的恩典奴婢一辈子也不忘。回去就给您立个长生牌位,从此吃长斋念佛,日日夜夜的供着。”

    肖夫人啐道:“行了,少跟我来这一套。要不是看在你素日里殷勤小心又有这么一个孝顺的好女儿份上,我才懒得理你呢。想必今儿的事,你也已知晓。倒想听听有什么主意可以让我出了这口恶气。”

    魏昌家的想了半日,方赔着小心道:“太太不必忧虑,奴婢倒是有个办法。只是这大奶奶好歹在您面前养了那么多年,奴婢这会子好像是挑拨离间的小人似的。本不想说的,只是太太这回若是默不作声,恐怕大奶奶下一步就是赶您出上房了。奴婢这可全为了太太着想啊。”

    肖夫人不耐烦道:“有什么你就痛痛快快地说,别跟我打哑谜儿。”

    魏昌家的遂答道:“奴婢想大奶奶整日忙于家事,难免疏忽了瑞哥儿。太太不如将他抱来,亲自教养着。也免去了大奶奶的后顾之忧。”

    肖夫人因怒道:“这是什么烂点子,我倒成了给她带孩子的老妈子不成!”

    那魏昌家的忙回道:“太太先别恼啊。您且细想想,这母子连心,若是十天半月的都见不着,大奶奶可还坐得住?到时候要方要圆还不都由着您。”

    肖夫人低头沉思了半日,方缓缓道:“怕就怕她狠得下这个心,那咱们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吗?”

    魏昌家的乃笑道:“果真如此,太太手里也是侯府的长子嫡孙啊!这往后可还怕什么呢?再者说大奶奶就是再刻薄,也断断不会亏待了自个的儿子啊。太太还怕将来大奶奶敢缩减您的开销不成?”

    肖夫人冷笑道:“你说的倒容易,她又不是死人,不会去找老爷和仁儿哭诉啊。老爷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面硬心活,能让咱们这么顺顺利利地算计了去?再者,仁儿他们到底年轻,难道就不会再生?”

    魏昌家的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倒唬了炕上端坐着的肖夫人一大跳,忙道:“有什么你就说,这么着我心里更慌了。”

    魏昌家的又重重磕了个头,用袖子抹了把汗,方吞吞吐吐道:“奴婢接下来的话,可全都是为了太太。又怕惹恼了您,原想着烂在肚子里的,此刻倒也顾不得了。只盼着太太念在奴婢忠心一片的份上,好歹耐性且听一听。”

    ⑴长目飞耳:形容看得远,听得远。比喻消息灵通,知道的事情多。【出处】《管子·九守》:“一曰长目,二曰飞耳,三曰树鸣,明知千里之外,隐微之中。”

正文 28:只愁衣食耽劳碌(五)

    肖夫人见魏昌家的一脸凝重,倒也猜到了几分。只上下打量着她,也不说话。

    那魏昌家的见状,心里倒也有些怯了。可话已说到这份上,如同弦上的箭,不得不发。遂大着胆子继续说道:“大奶奶那里倒不必愁,太太怕是忘了,前些年她怀瑞哥儿时受了损,应是不能生养的了。况且那韦丫头可是吃素的?再不济还有柔儿那骚蹄子呢。说到侯爷,他的脾性太太最了解了,若说对您,那原是十分爱重的。好好的只是被那钱姨奶奶给搅和了。侯爷如今对那唱戏的甚为宠爱,偏生她又投靠了大奶奶。怕就怕她从中作梗。可老话也说‘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这男人原都是吃着碗里望着锅里的。太太若想笼住侯爷的心,只怕也得扶持个梯己人分了那戏子的宠儿才是。”

    那肖夫人叹了口气,心下暗叹:这方法自个儿又何尝不曾想过。只是一想到要和别的女人分享丈夫,这心里就憋屈的慌。这些年来,自己已经处处压制着孙钱二人,这还架不住那些心怀叵测的小忘八儿,妄想着和自己的孩子争夺家业。若是再招一个狐媚子过去,再有觊觎之心,那还不是后患无穷。更何况,这人心隔肚皮,就算这一刻起誓掏肝忠心耿耿,下一刻没准两面三刀脏心烂肺。姓钱的那粉头,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要不是当年自己一时心软,听信了她的花言巧语儿,今日也就不必费这般功夫了。又斜眼瞥见春剑那娇艳如花的面容,饱满圆润的胸脯,不盈一握的腰肢,更可气的是她身上不断散发出那种浑然不觉的青春和活力,真真让人又妒又恨。此刻若有一把剪刀,真恨不得划烂了她的俏脸,剪断了她的芊腰,毁了她这一身有恃毋恐的妍姿艳质。

    魏昌家的见肖夫人勃然变色,怫然不悦,双拳紧紧攒着织锦缎被面,直把姜汁黄底上精工细绣,栩栩如生大朵大朵的木槿花⑴生生扭扯成花残粉褪,香消玉殒的摸样,吓得瑟缩了一下,甩手便啪啪掌嘴道:“奴婢该死,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肖夫人也意识到了自己在人前失态,遂调整了气息,放松双拳,佯作轻松地拍手笑道:“瞧你,我还没说什么呢?就怕成这样。赶紧起来,别叫其他人看了笑话去。”

    一旁的春剑赶忙将魏昌家的搀了起来,用帕子替她拭着膝盖上的灰尘。肖夫人见此情景,欣慰道:“看看,还是自家丫头乖巧。说起来,这孩子今年也十五了吧。瞧瞧这小模样,这腰身,偏这又稳重,又懂事儿。不知将来是那个有福的才配的上呢。”

    魏昌家的忙回道:“过了年就该满十六了。这丫头要不是太太时常教导着,哪有今日啊。”

    肖夫人得意道:“我身边的这些大丫鬟,哪一个不是我从小看大的,都似亲生女儿一般,可舍不得配出去,便宜那些粗俗蠢笨的小厮们。这四个孩子,我一早儿就打定了主意,定要常在府中才是。”

    魏昌家的闻言,心中暗喜,立刻拉着春剑齐齐跪下,道:“奴婢给您磕头。这丫头日后若有了好去处,定然忘不了太太的大恩大德。”

    肖夫人正色道:“这件事儿,我心里已有数了。你且回去吧,嘴巴可要紧着点。事成之前别让那边听到任何风声儿。”

    魏昌家的连声答应着,遂同春剑一道展褥铺被,放了灰鼠帐子,伏侍肖夫人睡了,方才出来。又在院子里指使腊梅,责骂青莲,至闹腾了半日,这才让春剑提着牛皮纸灯笼一径送至院门口。

    那魏昌家的得意洋洋道:“小蹄子,很快就要攀高枝飞去了,到时候可别忘了老子娘。”

    春剑不以为然撇撇嘴道:“您老人家打的好算盘,把我推进火坑,你好在旁仗势欺人,好处全收。今个把话撂在这儿了,我宁愿聘出去做正头夫妻,也绝不给老爷做小。”

    魏昌家的用指尖狠狠戳了下春剑的额头,怒道:“我看你是糊涂油脂蒙了心的,做了姨娘,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享都享不尽。有什么不好?非要嫁个下等奴才,一辈子苦哈哈,过着吃糠咽菜的穷日子。我可告诉你了,要是搞砸了这事儿,看我不揭了你这死丫头的皮。”

    春剑心下暗暗叫苦,自个这个老娘才真是被荣华富贵迷了心了。哪里看得明白,侯府纸醉金迷,锦衣玉食的外表下更多的却是尔虞我诈,度日如年。反倒不比外头贫寒人家来的自在。打定了主意,遂将手中的灯笼往魏昌家的怀里一塞,厉声道:“反正我不依,要嫁你自个嫁去。”

    气得那魏昌家的在后面追着,直跺脚骂道:“死蹄子,忘了本的小娼妇。连你娘的话都不听了。”

    说罢气鼓鼓地提着灯笼往西边角门去了,没走几步,恍惚间见假山后有一白色的衣裳角儿,还似有人喁喁私语。魏昌家的想起前日里肖夫人遇妖着鬼的事儿,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仗着胆子拿高灯笼照着,嘴里直喊道:“嗐,哪里来的的促狭儿!少在那儿装神弄鬼的。还不赶紧出来。吓坏了姑奶奶,可饶不了你。”

    一时却没了声响,半晌方见一个白影儿倏地窜了出来。魏昌家的也顾不得仔细看去,尖叫一声,丢了灯笼,屁滚尿流地冲出角门。都未曾留意到身后两女子咯咯的笑声。

    一人道:“该,谁让她平日里两面三刀,神气活现的,原来也有怕的啊。”

    另一人笑道:“小蹄子,还不是你使坏捉弄人。这会子又说风凉话。”

    那人答道:“咱们在这里聊天儿,又没请她来。我还要怪她吓坏了我的窝窝头呢。”

    另一人便道:“偏你新奇,一条狗也起这么个怪名儿。”

    那人笑道:“谁让它圆圆呼呼的,偏着又是一身的黄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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