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答应你!”我一把夺过字据,就着蜡烛烧成了灰。“玉佩就物归原主吧,请平王好生收好。”
“这个……你也知道!”束连成说道,“我会还给展瑶姑娘,这玉佩本就已送她了,就是她之物!”
“不必了,我的意思就是展瑶的意思,展瑶此后用不着它了!”就让他以为凌云萱是无名公子的人好了,免得他整天疑神疑鬼,怕我跟了他的对头。
白描
“我已叫人备下宴席,还请无名公子赏光!”束连成见目的达到,很是高兴。
我微微一笑:“我会尽快返回天京,与王爷约定之事,也应及早安排妥当。谢三娘如今负责暖阁总体事宜,王爷需要什么,具体和她商量便是。”
谢三娘在小楼时负责的是乐部,管着一群戏子艺人,人人只道她是一个泼辣的寡妇,谁也不知她心思细腻,武功高强,曾是追魂阁排名前十位的一流杀手。我之所以把暖阁交由她打理,除了佩服她是个能干的女人,还有一层原因,是因为她是赵昂的亲妹妹。赵昂是个可信之人,我的底细,他没有透露半分,就连这个亲妹妹都不曾知道。
我抓了一把桌上的棋子在手中把玩着,话锋一转,接着说道:“宴席倒是不必了,我还有事先行一步,请王爷吩咐屋外的几位手下别加以阻拦才是。”
那声“是”字才出口,我人已经飞出了窗外,左右手各夹了四枚棋子,分别向楼上、屋外的树上、院墙内角几个方向激射出去,周围响起了几声闷哼,有人影掠起,想要追来。最后听到束连成叹了一声:“不必了,你们追不上他!”我已如急弦般离去。
我刚拐进一个偏僻的角落,无颜从后面追了上来,揉着肩膀委屈地说道:“主子,你怎么对我也下手?”
我一呆,对了,只感觉到外面有八个人潜伏在暗处,单想着试试自己的身手,一时兴奋就扣了八颗棋子挨个儿一人给了一下,忘了无颜也在屋外躲着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向都是一个人,一时之间倒忘了还有你了,伤着哪儿没有?”我赶紧地道歉,伸手就去拉无颜。
他急忙闪开,说道:“没事儿,只是肩头挨了一下,还好我反应快,没被闭住穴道。”
“哎!证明我这门点穴的功夫还未练到家啊,还得加强练习!走吧!”我伸出双手看了看,招呼无颜向夏府走去。
翻墙跳窗,进到屋里,素月还在灯下等着。关上窗户,我说道:“素月姐姐,你怎么还不睡,为肚子里的宝宝着想,你应该早点休息,别累着了。”
“没看到你回来,我这心里不踏实,睡不着!”素月说道。
“好姐姐,无论做何事我都会以自身的安全为先的,你不用担心,”我指了指紧跟着的无颜,“何况现下还有个厉害的保镖护着,更不会有事!”
素月欣慰地笑了笑:“也是这么个理!快把你这身行头换了,你也早点歇息。”
是了,这东西毕竟是死人皮,戴在脸上紧绷绷的不舒服,也不知道对皮肤有没有影响,我赶紧接过无颜递过来的药水抹了一点在耳后,按他的提示轻轻搓了一下,将人皮面具慢慢揭了下来。
素月备好了热水,我接过毛巾将脸上手上全擦了一遍,对她挺着个大肚子还要侍候我很是感动。
洗漱完毕,嘱咐他们两个各自下去歇息。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时之间哪里睡得着。
我向成通钱庄借的银子可是五千万两啊!只需要提供一点某些达官贵人的情报,这笔银子就到手了。束连成深谋远虑,又有着雄厚的财力作后盾,前程难以估量,不得罪他总是好的。
第二日凌晨,我将想了一夜的计划用飞鸽传书送出。本以为今日没有客人,不曾想没多久,前厅来人传话,说是平王等人来了。
真要命,才一日过去,我的病不可能就好了,还得装病。
南方的天气不像北地那么干燥,一早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丫环平儿撑着油纸伞,扶着我到了前厅。
舅舅舅母都在座,我对着平王盈盈拜下去:“参见平王殿下!”
“凌小姐不必多礼,请坐!”他手指着身旁所坐之人,“这位是潞州刺史齐大人。”
“小女子见过齐大人!”不早说!我才刚坐下,只得又起身施了一礼。
“不敢,不敢,凌小姐请起!”
抬头一看,那齐大人四十上下年纪,满脸的络腮胡子,活像一把大黑刷子,我脑中冒出 “钟魁” 两个字,差点忍不住笑了起来。
“咦?四妹妹,你今天不怎么咳嗽了?”二哥问道。
哎,我这个二哥,还真是个二愣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和他那个精明的娘一点都不像。
我佯装咳嗽了几声,说道:“潞州仁义堂的大夫医术高明,昨儿吃了一副药,已经好很多了。”
“那太好了,听说三日后是潞州一年一度的祭天大会,我们还想着你地头熟,到时候领着大伙儿去看看呢,你要是继续病着可就去不了,不过看这样子,到那时你的病早就好了!”
“二哥,你怎么只记着玩,忘了咱们是来办正事儿的?”我嗔怪一声,转头问道:“王爷,齐大人,不知今日到府上有何要事?”
“我想咱们既然要找人,人手多点总是好事,齐大人提议由小姐描述所寻之人的外貌,由画师画下来,这样大家伙儿一起找,比较容易。”束连成说道。
“倒是个好主意!”我附和道。
于是舅舅吩咐下人笔墨侍候,我随便胡诌了一个白胡子老头的样子,画师在一边画着。
画了一张又一张,我都不太满意。虽然是我虚构的人物,不过我说的人有着仙风道骨的外表,奇人嘛,就该有个奇人的样,这样的人才会不好找,我也可以多在潞州呆一段日子。就画师画的那些个图,太平凡了,我怕不小心上街逛两趟就能揪出一个来。
“毕竟你没见过真人,是很难画得像的,还是我来吧!”我对画师说道。
“你不是说你不会画画么?”这次开口的是平王。
对了,我是说对皇帝说过琴棋书画只琴有涉猎,别的都不行。
“和大师相比当然是不行了,不过涂鸦两笔还是可以的!”我说道。
提起笔来,几下白描,一个栩栩如生的老者跃然纸上,颧骨高高,浓浓的眉毛下面,一双眼睛特别有神,尖尖的下巴上飘拂着花白的胡须,确然是风姿脱俗,宛如仙人。
“好了,就是这样了。”我说道。想了想,又提笔在左眉处点了一点,加了一颗痣。
所有人都盯着我的画细细端详,半晌不语,当然我们夏家人除外,四年来我画了不少画,到处贴的都是,他们可是司空见惯了的。
就几下白描,谁都会的,用得着这样吗?这些人还真是少见多怪!我画的时候加入了一些现代绘画的技巧,这样可以使人看起来显得更加真实,他们想必没见过这样的画法。
“端木,凌小姐这画倒是不亚于你啊!”束连成对身边的端木偁说道。
端木偁难得地点了点头,转过去看着墙上挂的一张张美人图,目光沉沉地扫过我的脸。他是行家,定然看出了那美人图与这人像画法的相似之处,显然是出自一人之手。
二哥凑到我身边:“四妹妹,你可真是样样行啊!每次见你都令我惊喜一番。”
我淡淡笑道:“只因妹妹四年来是在潞州长大,吃穿住行都在这边,二哥远在天京,当然不知道了。”
“画师就照此样临摹张榜出去,按榜寻人吧!”齐大人吩咐着手下之人。
“王爷和大人有事在身,小女子就不多留各位了,”我趁机送客,“待得小女子身体好些,再去驿馆拜见王爷!”
随后与舅舅一家将众人送出府去,拱手作别。街头巷尾的人看见刺史大人和一群身份尊贵的人来到夏府,言语间还颇为客气,不禁议论纷纷,还道是夏家攀上了什么权贵。
我皱皱眉头,不知这样给舅舅一家带来的是好处还是坏处。为了减少事端,我决定还是搬到小楼去住,也免得两个小表弟常来粘乎我,反正束连成也知道了我与小楼的关系。
另外我还想趁此机会,把小楼的事打理清楚,脱手交给傅青云,以后不管如何,怕是不能再来潞州了。
回屋后对素月说了情由,带着无颜去了小楼。
上山
这一日,是潞州一年一度的祭天盛会。说是祭天,其实也就是人们成群结队地到供奉天上诸神的寺庙进香还愿,为来年有个好日子祈福。
这一天,无论男女老少、富贵贫穷,都可以到大街上狂欢一整天,闺阁女子少了往日的束缚,出门的大家闺秀比比皆是,年轻的少年郎们趁此机会追寻着心上人。
我搬到小楼的第二天就派人到驿馆去向平王和二哥他们递了话,今日吃过早饭,他们三人就来到了我住的六号房,邀我一同出行。
我在潞州呆了四年,在这城里有好多的熟面孔,因此上没有恢复女装,仍旧以夏展瑶这个身份出现在人前。这会儿也省了换装的麻烦,于是叫上无颜,准备和他们一同出去。
“今儿咱们是出去玩,都没带护卫,你也别让无颜跟着了。”二哥说道。
“你就放无颜一天假,让他自个儿找乐子去吧!”束连成也帮腔道,“对吧,无颜,就凭咱们三个在,难道还能把你家主人给弄丢了?”
我看了看无颜:“无颜,你去办自个儿的事吧,今日就不用跟着我了。”
无颜很显然的不领情:“我没事,老爷吩咐过,要是主子出了一点儿闪失,就拿我是问,我还是跟着你放心些。”
“哟,四妹妹,我早就觉着不对劲了,你的护卫怎么那么没规矩,你是他的主子,在你面前还我啊我的。”二哥一惊一乍地说道。
我冷笑道:“这有什么,我可没有你们那些破规矩,我只是他的雇主,他虽是拿了钱替我办事,人家办得尽心尽力,我还应当怀着一分感谢呢!他就是直呼我名字又当如何,我乐意!难道人家替你办事,就低人一等了?”
二哥被我堵得无话可说,只得斜眼瞅了瞅无颜。束连成和端木偁倒是惊诧了一下。我笑了笑说道:“王爷莫怪,咱们兄妹斗嘴惯了的。”
束连成也笑了,帮我道:“凌小姐说的也有道理。”
我说道:“在这里,还是叫我展瑶吧!”
转身对无颜使了个眼色,说道:“今日你就不用跟着我了,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如果没有想做的就去帮我跟佟掌柜对对帐目。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无颜明白了我的意思,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二哥本来还气着,一听我这话乐颠颠地跑了过来:“四妹妹,你跟这小楼难道也有生意来往?”
我不作声地瞟了一眼前面走着的束连成,感觉到他支起了耳朵听着,便悄声对二哥说道:“实话告诉你,我是小楼的股东之一,不过这次我结清了银子,以后和他们就没什么瓜葛了,嘿嘿,这是我自己的事业,连舅舅都不知道!”
“股东是什么东西?”二哥一脸茫然。
“哎呀,就是类似其中的一个东家的意思,算了,反正你也不懂!”
“那你一定赚了很多银子!”
“是啊!以后二哥要是缺钱,只管找小妹便是!”我也大方一回。
“真的?那说好了,你可不许赖帐啊……”
我们兄妹就这么一路说着,随在束连成和端木偁身后走去。
束连成也说要去庙里上香,我们往着城外最大的寺庙——天音寺走去。难得从昨日里这天就放晴了,不然一路泥泞,这山路就难走了。
“展瑶,可要给你雇辆车?”束连成还算体贴,怕我走不动。
“没事儿,多走走对身体有好处,要是走不动了叫我二哥背我!”我笑着说道。二哥在一边连连点头,现在对我这个财主妹妹,他可是讨好得紧呢。
一路上不时地有熟人和我打招呼,我一一点头微笑,还有几个美貌佳人,叫我夏公子时一脸娇羞,明眼人一看就是对我有意思。待得错身过去,二哥调侃道:“四妹妹,要是她们知道你是女子,怕是要伤心死了!”
我眨眨眼,叹道:“哎!谁叫你妹妹我扮男装是如此的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呢,二哥妒忌了吧?”
束连成哈哈一笑,斜睨端木偁一眼:“要是展瑶你真的生为男子,只怕这第一美男的称谓就落不到某人头上了!”
我也笑道:“除非有银子拿,不然要那第一又有何用!”
“你可真够爱财,三句话不离银子。”二哥将话接过去道。
“银子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银子是万万不能的,我就是俗人一个,比不得二哥,没了银子一样能活得潇洒!”我摇头晃脑地说道。
“横竖都是你有理,四妹妹,我说不过你,甘拜下风,甘拜下风!”
我们三人一路说笑着前行,只有端木偁在一旁未发话。从前他就认为我是个浅薄的女子,不屑于和我说话,自拒婚之后更是没和我讲过半句话。这会儿我们几个说得热闹,倒像是故意冷落了他似的。
总要有一个人先开口,你不来,我先来好了!我问道:“端木公子曾在潞州呆过一段时间,可曾参加过祭天盛会?”
见我竟然对他说话,他很明显地一谔:“啊?是在这儿呆过不少时间,但是不曾见过这祭天的景况。”
“那今日可要好好看看了,到了晚上更是热闹呢,城里的名媛才女都会出来游玩,这里的姑娘可都是才貌双全啊!”我转头对着二哥说道:“二哥,你到时候可要好好表现,我不是还缺个二嫂吗,保不准哪家姑娘会看上你。”
二哥嬉皮笑脸地说道:“那可是好事儿啊!只怕有王爷和端木兄在,没人看得上我。”
束连成一指我,笑道:“我和端木倒是无所谓,怕是人家看上了你这位‘兄弟’而看不上你,那可就糟了!”
这时节已是深秋,树叶全都飘落,冬天的脚步渐渐近了。但这临近天音庙的山上栽的全是松树,一棵棵苍翠挺拔,山间流淌着小溪水,溪岸边开遍了一丛丛的雏菊,蓝盈盈的花瓣在风中起舞,与别处相比,这里竟是一片生机盎然。
说笑间天音寺已近在眼前,大雄宝殿巍峨地矗立着,殿前挤满了来上香的人们。小贩们也不怕山路难走,携了东西到这山间来卖,有卖针线香囊的,有卖糕饼糖果的,倒是齐全,都摆在寺庙之外,行人的必经之处,那寺中的僧人也趁机来买他们需要的东西,并不曾赶人走开。
进殿的人们都是拜了神,然后求签。我跟着他们进去,却不拜神,也未求签,背着手欣赏着那些神像雕塑,人人只顾专心拜神,没人注意到我。
待得出来,他们三人各自拿着所求的签去求解了,我看那些小孩子吃糖葫芦吃得津津有味,干脆也买了一串吃了起来,无污染的果子做的,味道还真是不错。
“你怎么在这儿吃糖葫芦啊,怎么不去解签?”他们几个走了过来,看表情都和二哥问的一样,奇怪我怎么不去。
“我没有求签。”
“为什么?你不想知道自己的未来吗?”束连成问道。
“一个人的未来,靠一支签就能看出来吗?”
“不管你信不信,看看总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