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临亡之前,他总算痛呼了一声,同时施展全力,将手上那口斩马长刀向着高立站处掷处。“当啷!”一声,长刀撞击在石洞壁上,发出了一点火星。水尊者的身子,也在这时,推金山倒玉柱般地摔了下去。
这么一来,顿时现场大乱。
电尊者第一个觉出不妙,忍不住用藏语呼叫了一声,其他三个人也都觉出了有异。彼此喝叱之下,顿时四下散开来。
白鹤高立连杀三人,兀自不动声色,他临阵最大的特色便在于一个“静”字,以“静”
置诸“动”,常有奇效,杀人于不动声色之间。
再者,他的听觉也似乎异于常人,一经凝神倾听,五丈方圆内外,落叶飞花俱都在观察之中。透过他奇妙的听视之力,立刻为他追踪到左面退出的雨尊者,于是,点身袭近。
四尊者一经警觉,立刻以特殊的手法传递消息,这才骇然发觉到水火土三位同伴俱已毕命,一惊非同小可。
白鹤高立凭其灵异的五官官能,一步步向着对方逼近。他追逐的对象,暂时只是雨尊者一人。对方每进一步,或是移动一下,他立刻便得到了一种感应,紧紧袭上。由于他轻功极佳,所施展的“踏雪无痕”功夫,无懈可击,是以那个雨尊者简直无能察觉。
瞬息间,两者距离已经缩短了许多。
原来七位尊者,先时敢以放胆前进,端仗着有那只灵犬带路,现在狗死了,可就行不得也。
雨尊者一面以手线把自己位置向同伴发出,随即盘足在雪地里坐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股冷森森的气机,忽然向他身上袭了过来。雨尊者一惊之下,顿时觉出了不妙,以前三个同伴之所以相继惨死,皆吃了闷不吭声的亏,他可是不愿再为人所乘。当下一发觉出了不妙,一面迅速以紧急暗号向同伴传出,一面手握长刀,全副精力贯注眼前,只待略有不对,便将出手。
蓦地,一团冷气向他脸上袭来。雨尊者竖刀就劈,“噗!”一声,将来物劈碎眼前,敢情是一枚大雪团。也就在这一霎,一股尖风透过乱雪之间,陡然直袭而前,不偏不倚,正好击中雨尊者前胸“心坎穴”上。
白鹤高立所施展的这类隔空点穴手法至为阴损,由于所点穴道,乃属死穴之一,雨尊者只不过身子抖动一下,顿时一命呜呼。
他到底与以前三个伙伴一样,死前连一声也没有呼出,随即命丧黄泉。
然而其他三人由于事先已得到了紧急暗号,一时俱都向着这个方面岔集过来。为首的风尊者立刻觉出了不对,身子未曾来到眼前,抖手先自发出了一对硫磺火球。和前此情形一样,这时硫磺火球一经出手顿时炸开了两团火,轰然声响中,现场出现了两条火柱,一时之间光华大现,方圆数丈内外,就像是点着两盏明灯一般光亮。
这么一来,高立与苏拉的形象立刻现诸眼前。
风尊者一声怒叱,倏地腾身而起,直循着高立站立之处袭到,掌中刀运足了劲道,一刀疾劈下来。雷、电二尊者亦双双扑前接应,迎着老喇嘛苏拉,一举而前,两口刀左右齐出,向着苏拉身上招呼了下来。三个人刀法奇特,功力不弱。
苏拉原就有几分心慌,乍见此情景,大为紧张,慌不迭向后就倒,足下用力后踹,施展了一式“鲤鱼倒穿波”身法,“哧”地蹿出了一丈五六。饶是如此,雷尊者的长刀,兀自由他左臂上方划了出去,顿时留下一道血槽。
另一方面的风尊者独力对付白鹤高立,可就称得上自不量力了。
眼前的高立,似乎不急于出手,七个人已经死了四个,剩下的三个他又如何会看在眼中?
风尊者虽是施出了浑身解数,一口长刀舞动得电转雷鸣,奈何却连对方身边儿也挨不着,眼看那两根熊熊火柱越来越小,突地为之熄灭。
就在第一根火柱突然熄灭的一霎,高立忽然发动了他的攻击,只见他双手猝然间向外一探,已插进了风尊者前胸。
拔手,血标!风尊者喉咙里哑呼了一声,忽然掷出了手上长刀,却为高立反手轻轻一撩打落一旁。他身子紧接着纵起,翩如白鹤地落向一边,却在于钧一发之际,解救了喇嘛苏拉燃眉之危。
随着他双手推处,发出了劈空掌力,雷电二尊者身子方待向苏拉欺近之时,正逢上火柱熄灭,顿时一片茫然,再吃高立劈空掌力一推,双双向外翻出,跌了个人仰马翻。
却在这时,竟有一双奇怪的手,双双触及到他二人颈项之上,雷电二尊者根本不及发声,透过那人的双手,双双就像触了电也似的,打了个急颤,顿时僵坐在雪地里动弹不得。
白鹤高立紧接着,也发现了这个人。就在他身子方待前袭的一刹那,这个人竟用本身的潜力内气,阻住了他的去路。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凭着高立五六十年纵横江湖的经验,只要一接触之间,立即可知对方的分量如何。
眼前他立刻警觉到现场有一个强大的劲敌介人。一惊之下,他迅速向后退出了半尺,以静观变。
来人所放出的内元潜力仍然没有对他放松,随着高立的退势,猝然前伸,紧紧压迫在高立四周。
一个强敌的姿态,已经很明显地暴露出来了。高立再吃一惊,在确实了对方敌意之后,身子侧转,骤然将本身游潜放出。
两股气机猝然一经接合,顿时大相排斥,几经纠缠进退之后,随即在一个相当的位置上停了下来。
现在高立更得到了一个结论,最起码来人的功力,即使不能胜过自己,也自相当。
这一个猝然的发现,简直令高立惊骇了。实在说,这还是他五十年来第一次有过的经验,在他的想象里,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确是实在的。
实在的就在眼前,不容他不予相信。
两股潜力在一阵力搏之后,确实也像是势均力敌地定在了眼前。
“哼哼!”对方传过来丝丝的冷笑声:“高立当家的别来无恙否?”
声音直直地发自来处,毫不避讳。
事实上,一个具有如此功力的人,行事总是光明磊落的,设非有不寻常的原因,他是不会选择在这种大雾之天出现眼前的。
“足下是谁?”高立压低了声音说,“请恕高某耳生得很,”
“我们本来就不熟。”
“可是,你以前见过我吧?”
“不错,我们见过。”
“在哪里?”
“哪里?以后再说吧。”
“足下贵姓?大名是?”
“以后再说吧,现在还不是叙旧的时候。”
“哼!”高立冷笑了两声,眸子里显示着几许杀机:“那么阁下今天的来意是?”
“没有什么来意,只是不忍你赶尽杀绝。”
“哈!这么说,你是见义勇为了?”
“只是不忍见你们相煎太急吧。”
“相煎太急?”
“不错,”这人冷冷地道:“我以为你们不过是一丘之貉。”
“哼!你的胆子不小!”高立冷森森地道:“几十年以来,高某人还不曾见过一个人敢跟我这么说话,你大概是第一个……”说完这句话,他徐徐地向前踏进了一步。
两个人站的已经很近了,最多不会超出一丈,然而却困于眼前的弥天大雾,仍是仅仅闻声不见其入。
高立在彼此对答之际,早已蓄好了势子,前进一步,旨在探测对方立身位置的虚实,他已经确实对方实实在在地站在那里,大概在八尺左右。
这个人似乎也有了感觉,冷冷道:“来吧,我接着你的,三招应该够了。”
“足够了。”
话声出口,白鹤高立猝然挺动了一下身子,发出了大股的内元真力。可是对方一点也不示弱,随着高立的动作,紧接着也自发出了本身功力。
两股内力猝然在空中一经交接,仍是势均力敌。
这当然不算是在三招之内。
猛可里,高立的身子,就像一股旋风似地袭了过来,透过他张开的双臂,全身上下汇集成了固体的力道,全然地向着“这个人”身上击了过去。这一招真正称得上狠到了极点,也可以说是最具实力的一击。
很显然,高立这完全是在测量对方的能力,对方如果真正接住自己这一式全身的一击,才能称得上是自己真正的劲敌。否则,只怕他想要在此一击之下保全活命的机会,可是微乎其微了。然而,对方却偏偏不称他的心意。
白鹤高立的身势方自一起,对方那人也紧跟着有了行动,两人的行动几乎同样快疾。
等到高立猝然发觉到自己这雷霆万钧的全身一击完全落空之时,对方显然仍是保持着原来的式子,双方之间的距离,大约仍在八尺前后。
这种经历,显然是高立前此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一时大为惊骇。
很显然,对方这种明显避免与自己全力接触的原因有二,一:为恐不是自己的敌手,二:不愿让自己测出他的实力。
无论如何,白鹤高立这一招落空了,却是事实。
随着他身上所带出的大股内力劲道,形成了一股极大的气机旋风,这种功力一旦形成于浓雾之中,顿时如翻江倒海之势,眼看着那茫茫自雾,顿时撞开了一个丈许方圆的透明窟窿,以至于对面的那个人也清晰地出现在了眼前。
虽说如此,对于高立来说,对方这个人仍是陌生的。
挺高挺高的壮健身躯,一身缎质长衣,这袭衣服倒是略微有些相识,除此之外,便一无有所概念。
脸的轮廓虽然不十分清楚,可是那双眸子却是异常的明亮,那是一种含蓄着无比忧怨,像似经历过无数煎熬痛苦的目光。当然,除此之外,更为显著的却是另一种目神的显示,仇恨。
对于白鹤高立来说,一生杀人无数,自是结仇众多,仇恨不仇恨,早已不当回事,可是这个人眼睛里所泛出的仇恨,却令他心中为之怦然一动,由不得睁大了眸子,更要多向他打量一番了。
那是一张英俊但颇为愁苦的脸,也许是唇颊下巴上新留了一丛短髭,使得这张脸变得陌生。总之,高立直觉地感觉到他不认识这个人。
空中原先开启的雾丛,很快地又收拢在了一块,于是一切又显得那么蒙胧。
对方那个人一反初态,竟然在这一霎,展开了反攻。像是一只展翅的大鹏鸟,天空中“呼”地刮起了一股疾风,带着这人云雾一般快捷轻飘的身影,直向高立头顶上袭了过来。
像是特意地把握着最后雾收前的这一霎,这个人的身形可真是够快的。
高立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自是不甘示弱。
疾劲的风势也同先前一样,霍地向着他头顶上席卷过来,这一霎云雾乍合又开,高立的身子在双足力点之下,直直地窜了起来。
“啪!啪!啪!啪!”
一连四声清脆的合掌之声,空中掠下的身子是那么灵活而猛厉地转动着,分别是“曲”
“放”“弹”“按”四种不同的姿式。
高立采取的回式却分别是“直”“缩”“虚”“张”,在极为短暂的片刻之间,迎接住来人发自空中的奇异招式。
雾气在这一霎之间,霍地又收拢了起来。
像是一阵风,一片云,又像是一幢鬼影子那么样的快捷轻飘。对方这个人在一击未中的同时,已飘向一旁,临去秋波,所带给高立的却是裘带一击,那袭缎质长衣的下襟,有如白浪拍岸地直向着高立脸上反卷了过来。
高立“哦”了一声,一式“龙抬头”,极为惊险地向后仰过来。
这个人的长衣下襟险到极点地由他头上那绺鹤发梢上擦了过去。
第二招,就这般惊险万状地化解了开去,一向目高于顶的高立,也不禁惊得自眉心里沁出了汗珠,当真是惊险万状的一霎。
白雾滚滚,更不知何时而止,而两个看似搏命的罕世高手,却已分别失去了踪影。
眼前飘过来那个人冷峻的声音:“白鹤身法,果然高明!”
接下来是这个人发自内心由衷的一声叹息,紧接着颇为遗恨地道:“看来三招之内,彼此是莫可奈何的了。”
这一次声音来自高空,显示出这个人纯沛的内在功力已可达到“凝音为柱”的绝妙境界,只此一端,已令高立警觉到实在与自己相伯仲。
然而,他生性就是不服人,三招已去其二,还剩下的一招,无论如何要与他见上一个输赢。
“哼!”高立冷哼着道:“那也不见得,你等着瞧吧。”
他的声音也凝成一气,却是直喷而出,也同对方一样,凝而不散,显然还以颜色。
白雾蔽空,高立闻声不见人,这时又传来那人冷冷的叹息声,似乎含蓄着若干伤感,不意这声叹息一入高立脑中,顿时启发了他出手良招。
那是极其快捷的一刹那,对方这声叹息刚出口,高立身形已怒鹤般冲霄直起,陡然间他在空中的身子一个倒折,成了头下脚上之势,霍地向着一处地方投落下来。
茫茫白雾里,根本看不清他们是如何接触的,但听得一阵袖风呼呼,紧接着一片衣袂荡风之声,两个人却已霍地分了开来。
凌乱的脚步声中,显示出高立的这一式出手依然是落了空,就此三招已过。
对方那个年轻人身形就在这一霎,如同风中枫叶一般地飘了出去,随同他落下的身子,却是一声轻轻的笑,笑声里多少也涵蓄着几许自嘲的意思。
高立一时间大感羞愤,鼻子里冷哼一声道:“哪里去?”
脚下一连点了两点,凭着他灵敏的感触,追循着那个声音来处,一泻如箭地投射了过去。
然而,前行的那个年轻人,显然以为三招既过,已失去了再打斗的兴趣,高立的身法虽快,无如事发于对方洞悉之中,是以再次地扑了个空。
一连三次扑空之下,高立不得不定住了脚步。
一个陡然兴起的念头,使他忽然间意识到,对方这个人的武功可能要比自己先前对他的估价要高出一筹。先前的估价既被认为与自己相伯仲,高出一筹的结果,自然已胜过了自己。
这个念头一经思及,高立顿时愣在了当场,动弹不得。
空中云雾显然已经渐次地被风舒展开来,凌晨的曙光遍洒当前。
高立已能清晰地看见眼前的一切,那个人的身子,敢情已远在百丈之外,站立在一座高出的孤峰之巅,高立所能看见的,依然只是那个人的一个背影,紧接着那个人便自纵身而下,一泻如箭地向下直落了下去。
这一次高立没有再追上去,因为他脑子里一直在思索着可怕而令他难以置信的问题,这个人的武功难道真能胜过我?
他到底是谁?
他的来意为何?
风卷云净,转眼之间这附近的雾气已被风势所摧化,现出了这极边天地,美丽的朗朗乾坤。
高立兀自是一动不动地站立在眼前,他的脸异常的冷酷,显然为寒风塑住了。
四十二
那是一道婉蜒而长的山顶夹道。怪的是,站立在山道的这一边,却可以清晰地看清山道的另一边。繁星,明月,俱都可一览无遗,尤其美的是那朵朵晶莹的白云,在一轮皎洁的明月映衬之下,看上去光彩如玉,有如千堆白雪上弹青冥的感觉。
经过了长途的跋涉,惊险万状的一再攀越,白鹤高立与老喇嘛苏拉终于来到了目的地,在探取这批宝藏之前,高立的形迹益加地显现出诡异莫测。
风声飕飕,掠过高岭白雪之后,加诸在人身上,只是说不出的冷,那种冷简直像是要把人的骨髓都冻住了。
“嗯……”老喇嘛一双眸子频频向四方注视着:“不错,不错。就是这个地方,就是这个地方!”
一面说着,他身形轻晃,有如一头巨猿般轻灵地掠空而起,袭向一面峭壁,身形再转,飘向一株半身老松当前。
“半天之间立半松,无波之水有波澜。”嘴里念念有词他说着,紧接着这个老喇嘛的身子再次纵起,向着另一座峰头之上落去。
这座峰头乍看起来,像是隐藏在一片白云之间,只不过微微地露出了一点峰影,可是容得老喇嘛身子一经落下,顿时现出了另一番天地。
原来那峰头只是虚有其表而已,却有一处相当大的盆地展延其间,不明此番情势的人,只能就外貌上看出那一沿边峰而已,内里的乾